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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浪小迎春 page 10 作者:决明

  再下一刻,她抱着跟娘亲走失而哇哇大哭的小女娃四处寻亲。

  再下下一刻,她拿竹帚追打偷走小姑娘钱囊的偷儿。

  真忙呀。

  严虑跟着她,她刚追完偷儿,此时正拄着竹帚靠在别人家的外墙旁喘气,一手撑在腰际,双眼紧闭,嘴里念念有词,身子原先是站着的,尔后稍稍滑坐在地,神情不适。

  严虑心口一紧,刺痛的感觉随着她蹙眉喘息的痛苦模样而愈发激烈,他快步上前将她搂住。

  花迎春还没来得及睁开眼,身子已沦入一双铁臂的轻箝,她本能反应伸手去推开,但是肚子泛开的疼痛让她无法顾及其他——

  她八成是追偷儿时动了胎气……

  心肝宝贝,对不起、对不起……娘真是太不自量力了,你是不是吓着了?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跟娘生气,娘下回会小心,不会再做蠢事,也不再莽撞乱跑,你乖,待在娘的肚子里,乖乖的……

  她不断默念,肚子的痛楚奇异地舒缓了,她的心肝宝贝还是懂得不折腾娘亲,真体贴的好孩子,以后一定很孝顺她,好窝心。

  花迎春终于有力量张眼,可是在长睫掀扬的同时,她的身子让人打横抱起,她惊呼,一方面是为这突来的腾空而惊,一方面是为映入眼帘的容颜。

  「严、严虑?!」他脸上的表情好吓人,阴霾得像漫天乌云笼罩,一张开眼就面对这号表情,花迎春差点吓得又要惊动胎气了,不过她立刻冷静下来。「你放我下来!你、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不舒服。」

  「我……我好很多了!我只是追人追得有一点点累——」

  「看大夫。」

  「不能看大夫!」她几乎要在他怀里惊跳起来。

  开啥玩笑?!被严虑带去看大夫还得了?!她怀胎数月的事实怎么可能还藏得住?!

  「你不舒服。」他再次重申,语谓不容拒绝,而他也当真抱着她开始移动脚步。

  「我没有不舒服!严虑!你放开我——」她不能让秘密曝光啦——

  「你一直抱着肚子。」他目光略略下挪,落在她的腹间。她双掌久久停留在那儿,弄皱了布料,皱褶蒙混了他的视线,让他没看出任何破绽。

  花迎春被他如此注视,根本没胆放开双手。她故意穿着宽大的外褂,几乎及膝的长度轻易将丰腴的腰身挡去,加上她妊娠五个月,肚子却还没大得夸张。

  她咽咽津液,「呃……我、我内急!对,内急!我肚子痛是因为内急!」她假意抱肚叫疼,「你还不放下我?!我很急呀!」

  「我抱你回去比较快。」

  结果严虑飞奔起来——用轻功。

  她知道严虑虽然不是道地练家子,他不会要刀舞剑,拳脚功夫也没几斤几两,但轻功练得够火候,为的便是能俐落地飞上爬下,在屋顶或假山假泉上探勘工程进度。她第一次见他站在高高的屋顶上还吓得心都凉了一大半,双眼不敢离开他,生怕他会发生意外,后来还是听见家仆凉凉的口吻跟她说他身怀绝顶轻功,她才知道自己多大惊小怪。

  好久没被他这样搂抱着,他身上的味道仍是令人熟悉得不得了……算算两人绝缘的日数已经快要逼近成亲的日数,她竟然还记忆如此深刻。

  心肝宝贝,你看,你爹抱着我们两个呢,你还没让你爹抱过,对不?他一块抱着我们呢……

  花迎春觉得为了这种小事而感动实在是很不理智,但她一直奢想着这种情景,有他,有她,有孩子,很单纯的圆满,现在能成真——虽然只是小小的一段路,短暂的假象,她竟也觉得鼻子酸酸的,有种想哭的欲望。

  她偷偷地将螓首轻枕在他胸前,不敢太施力,也不敢大剌剌靠上去,她忍不住闭起眼,暗自欢愉地享受他的怀抱,假想着这份亲昵不会消失得太快……

  不过花迎春的浪漫并没有感染给严虑,他倾力奔驰,避开了人潮,跃上了屋顶,几个点足,稳稳落于花家的茅厕前。

  「你不是喊急吗?」他将她放下,催促着要将她推进去。

  花迎春嘴角抽搐,真想一拳敲上他的脑袋。

  这男人……真是杀风景!

  气氛多祥和、情境多温柔、她脑子里思付得多美好,这么神速就让他给摧毁光光——

  花迎春用力甩上茅厨的破门,用着严虑自以为她是过度害羞,毕竟没人喜欢蹲茅厕时有人在外头等着的嘶吼在咆哮——

  「臭严虑,你——滚——远——远——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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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捏着鼻子在茅厕里藏了好一阵子,花迎春还兀自在生闷气,直到肚子里的宝贝蹬蹬手脚,闷闷的咚声从腹间传来,像细微的鼓声,她低头抚摸,孩子又动了一下,胎动证明着孩子的健康,她笑了。

  「心肝宝贝,要是你爹知道你的存在,你说他会高兴还是惊吓?他会不会很欢喜?还是厌屋及乌地讨厌娘顺便也讨厌你……娘害怕得不敢问哪。」

  肚皮没有动静,似乎对她的问题无解。

  「对不起啦,害你只能有娘一个人疼。事实上你爹也不是真的很坏,他只是……笨而已。他如果真的这么不好,娘也不会爱他嘛,娘的眼光没差到变瞎,你看,他刚刚以为娘内急,还不是急呼呼地送娘到茅厕来——虽然真的很没情调,他还一脸多认真地要我赶快进茅厕,我脸上真的写着我很急很急吗?!」臭严虑!笨严虑!呆严虑!

  花迎春想到他微微慌乱的表情,她根本无法忘记,又深深将他凿在记忆里收藏。

  是不是因为她曾经是他的妻,所以他还是愿意关心她一些些?

  思及此,她又感动了。「我还想让他多抱着一会儿,顺便也一块抱抱你,让你多点机会和你爹相处——」

  「你在跟谁说话?」严虑的声音隔着薄薄的门板传进来,花迎春吓一跳,连忙咬住手掌。

  他他他、他听见了吗?!听见多少?!听懂多少?!

  「花迎春?」

  「我不是叫你走远远的吗?!」

  「你待很久了。」所以他不放心,又折回来,却听见她在细细碎碎地说话。虽没听见有人回应她,但他确定是她的声音。

  「我爱待多久就待多久。」

  「我是不介意你爱待多久就待多久,不过我看见你家厨子正着急的向这里跑来……我想他也很急。」

  果然严虑才说完,宝叔叔已经捂着腿间跑向这来,急忙要解手。

  「里头有人?!你也在排队吗?!」宝叔叔像条扭动的虫。

  「我在等人。」严虑回道。

  花迎春不得不离开茅厕,若她还占着不走,宝叔叔一定会直接找棵树就地解决,上回才因为这样害死了她一株迎春花。

  她拢好外褂,确定衣服完全盖住肚子,看不出怪异,然后抬头挺胸让出茅厕,到外头的小水井洗手,不发一语要走回饭馆。她知道严虑还在她身后,她走了几步,停下。

  「你刚刚有没有听见什么?」她还是很介意。

  「你是指你在茅厕里的说话内容?」

  「你真的听见了?!」她变脸。

  「你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吗?」严虑逼问,因为她的神情太不自在。

  「我……诅咒你算不算是见不得人的话?」她故意这么问。

  「不算。当着我的面再诅咒一次我听听。」原来是在茅厕里嘀嘀咕咕数落他,难怪只能小人嘟囔,教人听不清楚。

  「不要。」她还在偷瞄他的脸庞。

  他好像没听清楚她和心肝宝贝的说话内容……她有点松口气也有点失望,要是他听见了,说不定是好事。

  如果他听见了,有没有可能抱起她直转圈圈,欣喜若狂地喊着他要当爹了,然后吻着她,一直吻着她……

  现在要她当着面对他吐实,她不敢,很怕看见他的不高兴,如果她再亲眼目睹他的不悦,她一定会难过得不知如何是好,一定没办法再勇敢下去。

  花迎春踏进饭馆正厅,满屋子的人头人脑让她瞠大眼。

  「今天生意怎么如此好?」她惊呼,跑向花盼春,「盼春,好多人哦!」一桌进帐几十两,十多桌凑起来就有百来两了!

  「大姊夫带来的。」花盼春朝她身后的严虑努嘴。

  「他?」

  「赵老爷的空地开始要动工,这段期间,我们的工人全数会在花家饭馆吃食。」严虑这番话等于是赏了花家饭馆好大的一笔收入。

  「你要把这么大笔的生意给我们做?」

  「反正花家饭馆正好最近。」

  又是「正好」!花迎春很想傲气地回堵他一句「你的生意我们不接」,可是大把大把的银两推出去又太不智,花家饭馆向来没赚太多盈余,又要养雇员又要养妹妹,将来还要养心肝宝贝,她实在没有太多本钱将生意弄砸,只好忍下气。

  她真讨厌听他说出「正好」这种可有可无,不是非她不可的字眼!

  花迎春还在沉默,手肘却让妹妹轻轻暗戳,她对上妹妹的眼,花盼春用黑翦翦的水眸暗示她往下看,花迎春听话地低头,看见花盼春在帐册的最末页写下——

  隔壁那块空地要建起一个大园子,得花个一年半载以上,你这肚子该怎么躲过大姊夫的眼?

  花迎春恍若挨了迎头痛击。

  一个大园子一年半载哪可能建得好?!严虑天天在隔壁监工,她的肚子可是一日会比一日更大,她能用什么方法藏住?!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花迎春咬着唇,脑子里一时之间还找不到好方法。

  不准严虑踏进饭馆?不成不成,他不吃饭会闹胃疼的……

  叫心肝宝贝不要长得太大?开玩笑!心肝宝贝,娘没这么想,你要好好长,长得又高又壮才行。

  把她自己藏起来?不可能,她人不在饭馆里帮忙,生意谁来顾?

  「大姊夫,你喜欢小孩吗?」花盼春冷不防问向严虑,这问题吓到的不是严虑,而是花迎春。

  这、这个花盼春在干什么?!问这种敏感的事情不是摆明掀她的底吗?!

  「不会特别喜欢。」尤其看见周遭亲朋好友老是抱怨着养孩子的辛苦,作牛作马只为换得孩子的笑,就更不喜欢了。

  「真糟糕的答案……也就是说,要是有个孩子冲着你叫爹,你会不高兴罗?」

  「视情况。」严虑不认为花盼春只是一时兴起而问,会提出这种问题就代表一定有这方面的疑问,他直觉立刻往花迎春的腹间扫去,浓眉几乎要交叠在一块。「你怀孕了?!」

  「当然没有!没有!」花迎春冲口否认。「我这种体态像孕妇吗?!我们都离缘那么久了,真怀上孩子也早该看出肚子吧?!想也知道不可能是我。谁、谁知道你在外头会有多少个小孩冲着你叫爹?!」说着,她心虚地撇开头。

  严虑仍盯着花迎春的肚子。他是个大男人,当然不懂太多孕事,他一直以为怀了孕的女人都该扛着一颗浑圆的肚子——以前严云怀谷月惟时整个人肿了足足两倍,而花迎春没有,他甚至觉得她的脸颊瘦了些,不像他印象中孕妇应有的模样。

  此时花盼春插嘴,并故意挡在两人中间,「大姊夫,我只是好奇问一下。因为最近听说有人在替你作媒,才突然想到传宗接代的事……你什么时候要娶亲,别忘了放帖子给我们,好歹我们也当过亲戚。对了,你还没吃呢,快去吃吧。」花盼春挤着笑,粉饰她抛出那个问题的杀伤力。

  「我去洗盘子。」花迎春嘟着唇,拉住收叠起空盘空碗的三子,将他手上的碗盘接过,转向厨房一角。

  「三子,招呼好客人。」花盼春拍拍三子,跟着花迎春进去。

  「我在替你找机会,你为什么不吐实?」花盼春坐在大姊身边,劈头就问。

  花迎春舀水冲碗盘的动作一僵,顿了良久,才再有动作。

  「吐实什么?你想让我在馆厅里丢脸吗?」问那种问题也不先知会她,吓得她三魂七魄掉一半。

  「我本来以为他的回答会是『喜欢』,那时在众人面前坦承他快当爹的事实,他会被众人拱着将你迎娶回去。」众目睽睽之下,严虑想赖也赖不掉。「结果他竟然说视情况。」连她都想摇头了。

  「他不是想视情况,他是想视孩子的娘亲是谁。如果是我,他就不会开心。」花迎春正要洗盘子,被妹妹抢着做了。

  花盼春不让她做粗活,以眼神警告要她乖乖坐好。

  「不过我真的想让他知道这件事。若他为了孩子而愿意再娶你也是好事;要是他真的不要你生的孩子,那就罢了,你也不用躲躲藏藏,就大剌剌让众人明白,你有孕了,省得要穿大件衣裳遮掩,又要活蹦乱跳装健康,连动了胎气也不敢找大夫抓药。」

  「不行。」花迎春想也不想就拒绝。

  「横是一刀,竖也是一刀,是死是活就痛痛快快。」

  「盼春,我真的会死掉的……如果他真的明白告诉我,他不要孩子,我真的会死的……」

  不是自寻短见,而是心痛至死。

  「说不定他要的呢?」花盼春放下盘,用沾满油腻与泡沫的双手抱她。

  「那也是只要孩子不要娘……若他抱走孩子,他的新媳妇儿也不会疼孩子,他又忙,又没有耐心去关心孩子,以为让人有吃有穿就算尽到责任,让孩子一个人孤伶伶在严府里,盼着他的关爱、盼着他的眼神,总是盼呀盼呀的哭了,没娘的孩子在严府会害怕的……」

  花迎春嘴里说着孩子,任谁都听得出来她说着的是自己嫁入严家的心境。

  因为她总是盼着他,以前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姊,不然这样吧,你去找间房子租下,在里头待产,在孩子生下之前都甭回来了,省得与严虑打照面。我替你瞒着孩子的事,饭馆的一切交由我来打理,反正小掌柜的工作不就收钱那么简单吗?」

  「可是他不会觉得我失踪得很奇怪吗?」

  「奇怪也不干他的事吧?他都被你休掉了呀!过问我们花家的事就太过分了。除非你舍不得他。」

  「是有那么一点点点点啦……」花迎春知道骗不过妹妹,也不说谎了。不过她还是不肯完全表现她对严虑的感情,要是盼春知道她仍陷得好深,又要数落她了。

  「明明就很多很多点好不好。」这么单纯的心思,谁看不出来呀!

  花迎春笑得腼覥,花盼春翻翻白眼。

  「傻大姊,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在帮你,还是在害你。」她指的是陪她一块隐瞒孩子这事儿。

  「当然是在帮我。」

  「可是我有罪恶感。」而且很担心日后严虑知道她是帮凶,会将帐算在她头上。

  花迎春兀自在笑,不理会花盼春的罪恶感,她又有美丽的远望产生。

  「我搬去窝藏的这段日子,正好全心全意来写稿子,说不定我以后能靠写稿子赚钱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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