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仲伦在心底叹了口气。为何生为次子的他,偏偏总要担任家长兼长子的责任?唉!
“现在,让我们仔细想想,绿纹和小期的失踪,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换句话说。他们可能现在在一起……”
饶语谆推推饶洛池,要他代替发表意见。
“你真懒耶!”饶洛池对他抱怨了声,才向饶仲伦说道:“其实大姊一直都很喜欢期哥,但是期哥实在太冷漠了!这次,大姊一定下了重大的决心,要期哥能接受她和我们这个家。”
大家想了想,觉得似乎有这个可能性。
“不过……”这次饶洛池是为自己开口,“期哥不是恨透我们了吗?怎么有可能跟大姊有所牵扯?看来,大姊注定要失恋了!”
饶语谆一手搭上饶洛池的肩膀,“你……当真活得不耐烦?”
“没、没有……”他识相地闭上嘴。
可是话一出,就无法收回了,饶冠雄一颗心直沉谷底,脸色顿时大坏。
二十年了!有多少事可以在这二十年里物换星移、人事全非,偏偏小期的怨恨,却是无论多久都无法逝去,根深蒂固地长植在他心中。
二十年来。小期对饶家的人避如蛇蝎,甚至连看也不愿多看一眼。不管他如何付出、弥补,小期一概不接受,将二十年前的疼爱全视为垃圾,之后的一切,全是小期的痛恨……
“爸,你又多虑了!”饶语谆笑道。全力弥补饶洛池的失育。
“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我们应该想办法找回期哥……”
饶冠雄才正高兴饶洛池终于有一句像样的人话,没想到他竟又再添几句欠揍的话。
“要不然。大哥和蚁君姊的婚事恐怕要面临泡汤的局面了。”饶洛池语毕,气氛又是一沉。
一直心不在焉的念蚁君,满脑子都是想法,根本无心参与他们的讨论。
而饶瑞琦细心地注意到了,如同二十年前他在墓园发现她悄悄掉下一滴泪一样。
蚁君在想什么?内心里在打算什么?当初他会因她的一滴泪面感动。现在,他竟也会为她的沉默而迷惘……
或许,她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她或许真的像神一样,可以做到宽宏大量、悲悯为怀。对他们娘家真能不怨不恨,并非是戴着善良的面具,却企图想霸占饶家的财产……也许,真的是他误会了。
“瑞琦!”
因太过失神,饶瑞琦被父亲的叫唤声吓了一大跳。
“你……你怎么了?”饶冠雄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
“没、没事。”他暗自省思,绝对不再犯这种错误。
“虽然小期突然离家出走,但是……不至于影响到婚期吧?”饶冠雄试问。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好不容易历经千方百计促成这段婚姻,岂能在临门二脚功亏一篑,毁了他的心血啊!
“他们是从小相依为命的姊弟,感情必然是密不可分,现在小期失踪,蚁君怎么有心情举行婚礼?婚期……还是延缓吧!”
不!这是他最不愿意听见的决定,他的期盼又落空了!饶冠雄不禁在内心哀嚎。
“爸,你还没问过蚁君姊的意见,先别失望。”最了解父亲一片苦心的,还是饶家老二饶仲伦。
但是,瑞琦说的不无道理啊!蚁君和小期的感情这么好,既然小期反对的态度都这么清楚表明了,蚁君又怎么可能不顾他反对而嫁给瑞琦呢?瑞琦的意思是将婚礼延期,而她说不定会提议取消婚礼……
想到这,饶冠雄不禁为他的心愿感到多灾多难,脑中一阵黑。
“蚁君,”尽管如此,他还是得问问她的意思,“如果你也同意延缓婚礼,爸爸……不会反对……”
“不!不需要延缓。”从一开始便保持沉默的念蚁君,在最重要的一刻,开口发表她的意见。
“蚁、蚁君,你该不会想取消婚礼吧?”不!千万不要!饶冠雄几近昏厥。
“婚礼照常举行,不受影响。”她笑。
饶冠雄和饶家四兄弟怔怔的看着她,眼神尽是讶异和疑惑,尤其以饶瑞琦最为震憾。
“你没骗我?”饶冠雄差点乐疯了。
其实念蚁君作这种决定,是有很深的用意,但是她并不想解释。
念期选择不告而别来面对她和饶瑞琦的婚礼,她的内心没有悲伤和难过,只有感到满满的愤怒和失望。她对小期的谆谆教导,全白费了!他依然坚持心底的恨意,不肯舍弃仇怨。
她劝不动他的理智,既然如此,就试着激醒他沉睡已久的善良吧!
她不会一味的屈肥,她要让小期知道,即使他不告而别即使他仇怨满腔,她都将视为垃圾,甚至要大声讥笑他的幼稚,只有这么做,他才能真正清醒、才能明白仇恨的真相。
“小期已经二十五岁了,是个成年人了,他的行动不需要经过任何人许可,所以,他的不告而别不能算是离家出走,而是属于他的自由,绿纹如果真的和小期在一块儿,她应该会抽时间打电话回来报平安,你们就先别操心。”她依然是一张温柔的笑脸。
饶仲伦想了想,“蚁君姊说得对,我们穷担心也没有用就等绿纹自己与我们联络吧!”
“太捧了!大哥和蚁君姊的婚礼不用延缓了。”饶家双胞在一旁兴奋莫名。
饶冠雄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心里多少有点担心他的宝贝女儿,但是如果绿纹化解小期的怨恨,自己又有什么好担心?
而饶仲伦永远都是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现在,饶瑞琦也开始产生这种多变的表情了。
“瑞琦,你没意见吧?”念蚁君还是很尊重他的意思。
饶瑞琦站起身,冷笑道:“我差点就小看你了。”
望着一脸茫然表情的念蚁君,饶瑞琦更加不屑一顾。这个女人的报复心太超乎他意料之外了!面对惟一亲人的反对,竟还能无动于衷,这样还不厉害?
他对她的误解愈来愈深,却没有人可以冰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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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冠雄为饶瑞琦与念蚁君所准备的婚礼,是空前未有的盛大场面,轰动整个国内外的商业界,包括影视媒体的追踪报导。
婚礼中,该到场的贵宾全都到场了,惟独饶绿纹和念期缺席……
“该死!”念期将手中的报纸揉成一团,狠狠地仍到地上,口中的咒骂似乎已无济于事。
静坐在床沿的饶绿纹,起身捡起惨遭他毒手的那一团报纸,摊开一探究竟,结果果然不出她所料。
“看来,蚁君姊是不想搭理你的幼稚举动。”她无意激怒他,但是重病要下猛药。“这下子,你该清醒了吧?你的不告而别不但无法阻止什么,反而更添加蚁君姊的困扰,她毕竟是疼了你二十几年的姊姊,在她结婚的时候,最想听见的,是你衷心的祝福,并非是像这样的不告而别。”
饶绿纹蹲在他身前,看着他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心中不知已经为这张脸揪痛过几闪。
“别这样,你知道我已经为你心痛过多少次?每次看着你毫无表情的脸,我都好舍不得……”
“你滚吧!别再缠着我。”他冷得像块寒冰。
其实念期心绪早已经被她弄乱了,否则不会一路上让她穷追不舍,甚至还收留她同住一间房,他根本不晓得她的演技是一等一的,尤其是苦肉计。
看着那张时悲时怒多变化的一张脸,念期的心也渐渐迷惘了。为何这和他记忆中的一切完全不符?他深恶痛绝的不就是有关饶家的人事物吗?怎么偏偏对绿纹没辙呢?
“我看到你就心烦,请你快滚吧!”
念期以为这样就能赶走令他心烦意乱的饶绿纹,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可以乐观成这般。
“看见我会心烦,那不是很好吗?总比怨恨愤怒或毫无感觉来得进步吧?说不定我们可以好好为此庆祝一下!”
念期往沙发一靠,整个人失去了力气。这十几年来,他好累!累得几乎快无法呼吸,尤其是在如此疲惫之后,他却什么也留不住。
饶绿纹倾身向他,轻抚他的倦容。第一次,这是第一次她看见他毫不忌讳的放松表情,虽然如此疲惫……却也最难掩饰其中的魅力。
“你感觉到累了吗?甚至厌倦这种仇恨生活了吗?因为怨恨,所以你无法松懈自己的心情,久而久之,连你的精神都遭受压抑,到了最后。也得不到释放的机会,这样……真的值得吗?”
念期闭起双眼,听她仔细地剖析一切。他不反对绿纹所说的每句话,但是……他的内心对认同又有所挣扎。
“努力忘记一切,和我回去,大家一定都是笑脸欢迎你。”
忘记一切?他能吗?在怨恨满满的生活中,他不是早已经沉溺了吗?现在回头,岂还有路?
“若是你的内心有所挣扎,就代表你根本不愿意去怨恨,其实,你只是在演一出很烂的戏给自己看,你认为怨恨是对的。可是有天当你清醒之后,你会知道。怨恨对你一点价值也没有。”
念期慢慢睁开眼,定定凝视着饶绿纹,他静静闻取她身上淡然的幽香,心中一直有着不可解的疑问。
“你的眼睛……还是那么明亮。丝毫不受你心中怨气的影响,你知道吗?在你内心。一定处处充满爱和温暖,因为灵魂之窗是不会说谎的。”
念期出乎意料之外伸出手,重重握住她细瘦的手臂问道:“你不怕我?”
饶绿纹眨眨她美丽的双眼,绽出一抹好看的笑颜,“怕什么?”
“我心中的愤怒,足够杀死一个人。”他并非恐吓她,只是据实比喻。
“只要杀死一个人。你就能平息心中的愤怒吗?如果杀死一个人,能够让你抛弃仇怨。恢复成原本善良的你,那……”
她定定看着他。眼神中无惧无畏,“我愿意为你牺牲。”
念期怔了怔。不禁仰面狂笑,“够了!你说谎也该有限度,一直延续那段谎言,不累吗?”
饶绿纹扬起唇角,完全不受他言语的影响。
“我相信肯为你牺牲的人,不单单只有我而已。”她坚定的说,“蚁君姊和我爸,全都会为你赴汤蹈火。肯定会!”
念期面无表情地别过脸。
但是饶绿纹已经可以聪明的看出他心中的动摇,既然作了这么多努力,她怎么可能让他心中的恶势力再度复活?
“不要怀疑我的话。我不会骗你!我爸肯为你牺牲。并非为了赎罪而已,他还想弥补你、关心你。而蚁君姊是你惟一的亲人,她最重视的人一定是你,除了你,还有谁能让她毫不犹豫奉献自己的生命?别再对大家有所质疑,我们全是你的家人啊!”
念期轻推开她站起身。心中的翻腾己渐平息,因为她的一席话。令他换取到片刻宁静,所以他感谢地朝她露出一抹笑。
“小期?”她颤抖地叫唤。
他迅速旋过身,像没发生什么事般说:“我去柜台问同看有没有多余的房间。再这样孤男寡女独处一窒,真怕后果不堪设想。”
他旋开门把之际,饶绿纹勇敢地问:“你准备……接纳我们这些家人了吗?”
念期淡淡一笑,很意外的,他不再忿忿不平。也不再面无表情,只是轻松地回了一句。“还早。”
但是饶绿纹知道快了。
第五章
饶瑞琦不发一语的静坐在沙发上,眼光却不自主地落在刚沐浴之后的念蚁君身上。
念蚁君穿着浴袍,顶着湿渌渌的头发,端坐在梳妆台前。
她凝视着镜中的自己,久久,无法回复心情。就在今天。她多年来的梦想实现了,她真的成为瑞琦的妻子,与他一生互相扶持的人。
再审视镜中的自己,她不自觉拿起梳子,轻轻地整自己的头发,也偷偷抚平狂跳不已的一颗心。
当她放下梳子时,才发现要坦然面对饶瑞琦,竟是如此困难的一件事,尤其是她穿着浴袍,更加令她难为情。
念蚁君小心翼翼地走到饶瑞琦面前,表情简直丰富的可以。
当饶瑞琦抬头凝视她湛蓝的双眸时,彼此心中都悄悄震荡了一下。
“没想到……我们真的成为夫妻了!”她知道自己说得是多傻的话,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饶瑞琦冷冷笑道:“是啊!而且是在小期不告而别的情况下。”
闻言,念蚁君告诉自己,他是故意的!故意要让她难堪。
“我不知道原来相依为命二十年的姊弟情,竟薄得像张纸,是小期不顾你一心想嫁入豪门的心情,让你对他的失踪不屑一顾,还是你根本就是一个绝情绝义的女人,一点都不在乎仅存的亲情?”
念。蚁君慢慢蹲下,尽量与他平视,“如果能够,我希望自己尝试一次绝情绝义的感受,因为我想体会小期内心的痛苦……"”何必尝试?你不是已经做到了?“
“你真的觉得我绝情吗?”她苦苦询问一个真正的回答。
“你想解释什么?”
“不是解释,而是左右为难……”她轻叹一口气,“这场婚礼的完成与否,令我非常难以抉择,如果延后婚期,就更添小期的任性和自以为是,这样一来,他永远也无法成长、永远都会怀着怨恨去面对他的人生,我不能让他沉溺,如你所说,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他是我惟一的亲人。”
饶瑞琦怔怔看着她,似乎已经可以认同她的话,但是,心里又不自主做着猜测。或许,这是她费心编拟的谎言也说不定……
“而且,我也有想过延后婚期,甚至……取消婚礼……”
饶瑞琦静静地听她细诉内心的迟疑,像一个忠实的听众,十分愿意分享她的喜怒哀乐,但是他却也拧紧眉头,仿佛正极力排斥她的一言一语。说穿了,最犹豫不决的人……应该是他吧!
“我不晓得这场婚礼是如何酝酿形成的,我只是很讶异,自己竟然可以成为婚礼上的女主角。这对我来说,简直像一场梦……”现在。她甚至还有些恍惚,“我也不确定我们之间是否有爱情这种东西的存在,我只是单纯的暗恋你……”
“暗恋?”饶瑞琦不禁莞尔,毕竟暗恋这码事他还没碰到过,自然觉得新鲜。
“由一个小女孩的喜欢,转为崇拜,渐渐地,又变成仰慕,直到最后便成了不可告人的暗恋,看着你,会让我呼吸急促,连讲话都困难,但是我却甘之如饴,只因为那份憧憬。”
“既然如此,对这场婚礼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念蚁君俏俏低下头,“刚开始,我也是很兴奋,甚至……
为了这件事和小期产生争执,不顾他的一再反对。毅然决然投入婚礼的筹备计划中,可是慢慢的,我开始有了迟疑,毕竟婚礼不是单方面的事,还有你,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