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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止息(上) page 8 作者:沈亚

  他这一声暴暍,终于把在场的人们给惊醒了,他们七手八脚地又开始救火,但从房里传来的阵阵惨叫声委实过于凄厉,他们不忍卒听,只能紧紧闭上双眼咬著牙——

  “你这妖女!”莫三先生倏地从不远处的树后揪出火红儿,将她小小的身躯使劲摔在地上怒问:“说!是下是你?火是下是你放的?!”

  火红儿什么话也没说,她只是抬头望著那闾烧得红光燥燸的屋子、火光映照在她娇美可爱的脸庞上,那奇异的神采透著几分诡异妖艳;她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专注地望著那间屋子——她什么也不用说,单是她脸上那奇异的神采、眼底那抹残酷的笑意已经教人不寒而栗。

  “你这魔鬼!我一掌毙了你——”

  “师叔!”蓦地,木长青不知从何处刷地窜出,用力抱住了莫三先生的腿。“师叔!不是我师妹!不是我师妹做的!”

  “放手!我叫你放手!你再不放手,我先一掌毙了你,再杀这个小妖女——”

  正当他们争执下下之时,一条灰黑色人影猛然从暗处飞了出来,他在半空中呼地劈出一掌,宗人凤的房门轰地被炸成木屑,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了进去抱住了她。

  “师妹快走!”众人看得眼花撩乱,木长青趁隙拉住火红儿的手往外逃。

  火红儿的嘴角噙著一抹笑,难得顺从地让木长青拉著她拔腿狂奔;只是,一边跑她却还是忍不住一再回头——她看到了……看到了,看到宗人凤那不成人形的模样,那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完全毁了。哈哈哈哈!完全毁了!

  然而她太高兴了,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被木长青拉著跑了好长一段路;他们身处白云山深处的野林中,夜风袭来,阵阵寒意,而她依然笑著,睑上透著难以言状的诡异艳容。

  啪!

  木长青再也忍受不了地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火红儿愣了—下。

  “为什么……为什么?!”木长青悲痛地对著她怒吼。

  她傻傻地望著平日呆头呆脑、从来下发睥气的师兄,那表情好似第一次见到他似的陌生。

  “你说啊!为什么要做这么残忍的事?!为什么非要杀宗老师不可?!”

  火红儿螓首微侧,可爱至极的小脸无辜地望著他。“师兄,你生气啦?”

  “我问你为什么要做这么残忍的事!”木长青愤怒地摇晃著她的肩,那双像是著火的眼睛动也不动地怒视著她。

  这么生气的木长青……多么好看!这是她第一次觉得木长青好看,她甚至有些畏惧地微微往后退了退,受惊似地眨了眨眼。

  “我……没做什么坏事。”这并不算说谎,她做的不是坏事,她做的是她认为对的事。

  “你……”木长青气得浑身发抖,好似这一生从来没这么生气过似的。望著火红儿那张天真又无辜的小睑,他说下出完整的句子,只觉得气血翻腾,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他该怎么办才好?师妹犯下这种人神共愤的罪行,他还能继续包庇她吗?如果把她带回学苑去,莫三师叔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的。

  他不能……他不能眼睁睁地看著师妹被杀。但是,他该怎么办?都怪他不好!师傅明明说过要他好好照顾师妹的,他怎么没能阻止她犯下此等大错!

  “师兄……”火红儿靠近他身边,轻轻地拉拉他的衣袖。“师兄,你不是真的生我的气吧?人家只是气不过——”

  “你只是‘气不过’就放火烧死宗老师?!”木长青甩开她的手怒吼。

  “咦!师兄,你变聪明了。”火红儿突然惊艳地笑了起来。“你看你刚刚知道要立刻拉著我逃走,现在讲话也有条有理的,你好像突然聪明起来了耶!”

  “你……你竟然还有心情说这种事情!难道你不怕莫三师叔追过来一掌毙了你吗?”

  火红儿耸耸肩。“那又怎么样?他现在不杀我,总有一天我也会杀了他。”

  “就像你杀了宗老师一样?”

  “嗯。”她站在高她许多的木长青面前,仰著脸露出甜甜一笑。“就像我放火烧那个老女人一样。”

  木长青下说话了,他静静望著师妹那甜美可爱的笑脸。她笑得那么平静……好像她杀的不是人,她只是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蚂蚁;她笑得那么理所当然,仿佛这是天地间最自然的事情。

  剧烈的心痛让他无法再看师妹那张美丽的脸,他下知道自己从何而来的勇气,只是那一瞬间他再也无法忍耐,他用力推开了火红儿。“你走开!”

  “走开?!”

  她错愕了,这是第一次,木长青第一次叫她走开。她不知道自己对木长青吼过这两个字多少次,但是木长青从来从来没有真正走开过,而他也从来从来没有拒绝过她。

  “对,你走开,我不相i再看到你了……我……讨厌你……”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停了,那颗心不知过了多久才突然惊醒似的狂跳起来。

  师兄讨厌她……她被讨厌了。

  为什么她突然觉得手脚冰冷?为什么会感觉浑身的血液好像在瞬间被抽干了一样?

  木长青转过身去不再说话,他甚至无法睁开眼睛,僵硬的身体笔直地背对著她,微微颤抖。

  而她却不容许自己被拒绝,她固执地转到他面前,高高地仰著绝美可爱的脸庞凝视他。

  “咦!下雨了?”点点水滴落到她脸上,—滴、两滴,却下是冰冷的雨水,而是还带有余温的……泪。

  木长青的泪。

  火红儿轻抚自己的脸,咸咸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断落到她脸上——这一年多以来,无论被她怎么欺负、虐待都不曾生气的木长青;这一年多以来,无论吃过多少亏、饿过多少次肚子,也不曾哭泣的木长青,竟然,哭了。

  她怔怔地望著他。虽然他仰著脸,虽然树林里几乎没有光线,但是月光透过树缝点点洒落,那微微的光就足够让她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那表情不是她所熟悉的惶恐,不是她父母脸上所见到的惶恐与绝望,而是……悲伤。

  他为何悲伤?为了她吗?是怜悯吗?

  火红儿懵懂的心微微撼动了,她怔怔地、怔怔地望著他,嘴里尝到他的泪水,那微温的泪水不知怎地竟然炽热得烫伤了她。

  她不明所以地捣住自己的脸,感觉奇异的温度开始不断往上燃烧——她可以……她可以感觉到木长青的心痛!可以感觉到他的悲伤!她的脑袋开始慌乱,脑海里嗡嗡作响著的全是木长青无声的哭泣。

  她著了慌,手足无措,于是只能抱住头大嚷:“够了够了!不要再哭了!”

  木长青没有理会她,他只是仰著头,泪水依然不断往下掉。

  “够了!我说够了!你不要再哭了!”火红儿气愤地用双手环住木长青的颈项,强迫他低下头来,她目光灼灼,恼怒又无奈的火焰在眼底闪耀著。“停止!我叫你停止!”

  木长青闭著眼睛不肯看她。

  “我……我以后不杀人了,这总可以了吧!”在火红儿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她的承诺。

  木长青愕然睁开眼睛。

  火红儿恼怒地咬著牙,愤怒已极地怒视著他。“这样够了吧?!我答应你,在我下山之前我再也不杀人了,这样总可以了吧?!”

  “也不伤人?”他沙哑地开口。

  火红儿颦起秀眉,良久之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嘟起小小的唇办点头。

  “如果他们不来惹我,我就不伤人。”

  “真的?”木长青的喜悦全写在脸上了,他是那么那么高兴,甚至连眼睛都亮了起来。

  “真的,你别再哭了,很惹人讨厌。”火红儿有些埋怨地抬起那双灿亮如星的眸子瞪他。

  木长青终于笑开了脸,豆大的泪珠依然挂在他眼睫上,那满脸的喜悦让那晶莹的泪水显得如此纯真。

  火红儿踮起脚尖,伸手轻轻接住那两滴泪,在掌心破碎的泪水像是可以融进她的身体里。望著木长青带著笑、含著泪的脸,火红儿突然紧紧地抱住了他。

  她的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小小的脸栖息在他胸前聆听他的心跳,那稳定的声音不知怎地竞给她一种好安心好安心的感觉,那是连她母亲都不曾给过她的安全感。

  木长青则是笨拙地轻轻拍著她,在点点银色月光下,他们之间终于和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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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所发生的一切将是他终身的遗憾:为了这遗憾,他带著木长青跟火红儿避居白云山深处,再也不曾回过学苑。

  他明明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为何会在最后关头睡著?他明明知道小徒弟会去五师妹的房间纵火,为何他还是坐视那件事发生?

  当他救出宗人凤,就知道一切已来不及了。她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那头她最感到骄傲的秀发却完全毁了,再也没有恢复的可能,她的睑从此变得扭曲不堪,令人望而生畏。

  他不能眼睁睁看著火红儿被师弟处死,也不忍心让她被送到更不堪的地方。但他也知道火红儿所犯的罪将不会被轻易原谅,无论在任何地方,“弑师”都是滔天大罪。他只能甘冒护短的罪名保住火红儿,但他们师徒三人已经不能再继续留在白云学苑,于是在确定了宗人凤性命无虞之后,他便默默离开。

  在山里找到了两名徒弟,带著他们避居到白云山最深处,只希望远离人群之后可以好好的教养火红儿,不再让她犯下更可怕的罪行——尽管他自知那希望非常渺茫,

  令他意外的是,火红儿竟然会认错。她委屈地跪在山洞里祈求他的原谅。整整三天,两个小娃儿就这么跪著。

  是木长青改变了她吗?车大师傅不敢确定。他不知道小徒弟是否真的如此轻易就能“改邪归正”;随著时间渐渐流逝,随著两个小孩日渐成长,他知道自己的期望恐怕永远都要落空了。

  火红儿并没有改邪归正,她只是忍耐。

  也许因为知道自己没有能力独自生存下去,也许因为……也许因为他跟木长青对她的爱,所以她只是默默忍耐、等待著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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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中无岁月,木长青十六岁那年,道家大观“清风寺”(为了“赶流行”,他们对外的名称改为“中国道家协会”)七派人找了来。他们表明寺内选出了下任宗师人选;神奇的是,新任宗师竟然是清风寺内无人识得的木长青。清风寺的人花了整整两年寻找新宗师,虽然大家都觉得荒谬无稽,但竟然真的让他们找到了,简直如同活佛转世一般的情节。

  年仅十六岁的宗师不愿意离开他的师傅与师妹,于是清风寺只好派人在白云山脚下盖了间小小的道观(当然也不叫道观,而叫做“联络处,”)方便照顾宗师。(宗师对外的职称自然为:会长)

  当时火红儿十二岁,她的武术进展依然在木长青之上,但两者的差距渐渐缩小了。驽钝的木长青像是突然开了窍一样,把过去几年消化不了的东西全消化完成。

  又过了两年之后,火红儿跟木长青在武术造诣上的差距已经明显拉开,天资聪颖的火红儿竟然远不及当年笨得连走路都会同手同脚的师兄——

  这时候木长青十八岁,火红儿十四岁,他们都已经不是孩子了,而火红儿的忍耐似乎也已经到了临界点……

  第六章

  黄昏,秋季的白云山山头覆上薄薄一层细雪,遗世独立的山头正飘著雪花,极细的雪片在宁静的山间飞舞著,仿佛林中雪白精灵。

  白雪落到了枫树林间,火红的夕阳下枫红片片,红白相映的景致美不胜收,枫树林的小径上铺满红黄落叶,像是明信片中的风景似的;枫叶枯叶连绵不绝,令人不由得神往,揣度著小径尽头有没有一个梦幻中的桃花源。

  一条火红色人影在树林间迅捷无比地跳跃著,若不是那一身火红太过抢眼,也许就会被误认为是林间灵巧的野猿吧。

  而他静立在枫树底下,仰著脸任雪花飘落在他脸上;他修长的身影几乎与枫树林合而为一,大部分时候他可以就这样站著,那姿态像一棵树,一棵可以伫立在天地问千万年的树。

  他的青衣与枫叶相映成趣,是火红中的一抹青影;如同他不可能错过那条火红色的人影一般,她也注意到他了。

  身影飞掠,霎时已经伫立在他跟前,仰起脸瞪著他。

  俊逸斯文的面孔,浑身儒雅气质,玉树临风般的姿态跟那双永远写著温柔微笑的眸子。

  怎么样都很难把他跟当年那个连走路都会跌倒、试图用一双熊腿练成鹤立的男孩联想在一起。

  她经常想,是不是师傅怕木长青被她欺负得太惨,所以背地里给他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否则他怎么可能从那么笨拙的男孩变成如今的模样?

  他变得太俊朗、太有一派宗师的气势、太有风雅之士的儒风,简而言之,他变得简直不像她的师兄了。

  “你又偷跑回去白云学苑了。”他叹息著,伸手从她头发里挑出几片细碎叶片。

  火红儿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你不该再回去的,如果被莫三师叔或者其他人发现,他们不会轻易放你走。”

  “那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能力留住我。”她傲慢地嗤了声。“你知道的,学苑里的多半是脓包。”

  “那你又何必回去偷学他们的功夫?”

  “如果师傅肯尽心尽力教我,我当然不用那么辛苦跑回去偷师——”

  木长青叹口气,修长的手指轻触她的唇办打断她。“师傅对你我从来没有私心,我们学的都是一样的东西。”

  “……”

  肌肤相触瞬间的那一颤,他感觉到了吗?他能感觉到她内心的波动吗?那种奇异的欲望……连眼睛都会著火的欲望——眼前这清白如玉,干净得犹如初生婴儿的男人能够了解吗?

  火红儿别开脸,灼灼双眸依然骄纵地瞪著他。“意思是说咱俩天分不同,明明同一个师傅所教,明明同样的招数,使出来却有著天壤之别?有这回事?”

  “就算同一笼蒸出来的馒头,吃在你我的嘴里,也一样有不同滋味不是吗?”他微笑。

  “去!这种诡辩也只有木大宗师说得出口。”火红儿不由得笑了。

  “别这么叫我。你知道我从来不稀罕当什么‘宗师’。”木长青叹息。

  温柔地轻抚过她的发,一片爪形红叶落在她发际,衬得那绝色娇颜更显明媚艳丽。他可以理解白云学苑里那些师兄弟们为何个个为她痴迷,看著她一天天成长,出落得越发艳光四射,就算是木头也会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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