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他笔下每一个角色都有他的个性存在,若说他们每一个都是江云也不为过,不过江云却不是他们。但若说最像的──」话到一半,孟晨熙目光定定落在杜夏身上,但杜夏就是不看他。「应该是──段已。」
「嗯,请问理由为何?」顾如影好奇的问。
「段已本性冷漠、不爱说话,向来以行动表示,就算他知道白霜琳除了自己还另有喜欢的人,他依旧默默保护她,也不会去计较,所以对他喜欢的人,他会尽全力去维护。而他对自己的事情也不受提,他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他和笑风尘虽是好友,但笑风尘外放与他内敛的性格不太相似,除非是笑风尘有事,否则他经常是待在他的天地中,因此我觉得段已需要一个友情比爱情更来得强烈。」
说完这段话,孟晨熙喝口咖啡,抬头的瞬间,收到杜夏错愕的眼神。
杜夏,我说对了吗?
孟晨熙轻轻扬唇。杜夏喜欢他笑,他会笑给他看。
「孟先生的见解实在有别于读者,你似乎看得更透彻。请问,孟先生说的,您赞同吗?」顾如影转而问杜夏。
「……其实,我自认自己比较像江云洋。」杜夏这次的回答有些僵硬不自然。
「是啊,很多读者也猜为什幺江云洋跟您的笔名只相差一个字,是不是因为这个角色最贴近您?」顾如影顺势而问。
「嗯,江云洋是比较贴近我……」
原来,他猜错了啊。一股强烈的失落侵袭孟晨熙的胸口,原来他还不太了解杜夏。
后来,他们又聊了不少话题。在交谈间,孟晨熙发觉顾如影喜欢杜夏,她的手、她的声音以及她的表情都是为杜夏展现,也不由自主会想拉近他们彼此的距离。
她人美、气质好,不是刻意表现出爱慕,而是若有似无的引诱、挑逗。男人,最难敌这样的暧昧感觉。
女人全裸不见得能挑起男人的性欲,但半裸的勾引,绝对能让男人乖乖投降。
这是大部分男人的通病。
她的手指能不经意触碰杜真的手,说声不好意思即可;她的眼睛能够大方而又明显的注视杜夏,看在旁人眼底,也会当是一般男女间的吸引。
她的那些举动,就算有孟晨熙这个第三者,也毫不退缩。
孟晨熙不喜欢她,非常不喜欢。
因为她能做的,他现在统统不能,但他唯一能做的是──
「杜夏,五点半了,该走了。」
顾如影也配合的说:「不好意思,不知不觉就多聊了半个小时。那幺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请问您最喜欢哪一个角色?」
范若亚。孟晨熙在心底回答。在杜夏的笔下,范若亚是个最自我主义的人。
「范若亚。」
「为什幺?」
「因为他最自由,想做什幺就做什幺。」
「谢谢您今天接受访问。」
「哪里。」
「请问,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知道您的真实姓名呢?若是不行,我不勉强,因为真的很希望能交您这样的朋友。」顾如影落落大方的说。
孟晨熙希望杜夏拒绝,但他再一次证实「莫非定律」的伟大。
「只要妳不要再开口闭口都称『您』,我很愿意跟妳交朋友。杜夏,夏天的夏,很高兴认识妳,顾小姐。」
看着杜夏率先伸出手,一股气顿时间在孟晨熙胸口。
「那也请别喊我小姐吧,这是我的名片。两位慢走。」
顾如影的香水味令孟晨熙即使离开,依然能嗅到。
他相当不喜欢。
回程路上,孟晨熙一言不发,车速随着他的心情加快。
「你在生气?」杜夏总算发觉他的不对劲。
「有什幺好气的?」孟晨熙反问。
「因为我反驳你说我像段已的事情。」
「我才没──」杜夏径自开了车窗,让风吹入车里,却吹不散孟晨熙心底的焦燥。
「为何不承认自己生气?我说过,你若是能再坦白一点,对自己会比较好。」
「这是两码子事。」
「我像段已?」杜夏的声音伴随不敢置信的笑声。「你的观察力实在恐怖。你猜对了,但别怪我,我不太喜欢在外人面前承认自己的个性,那会有种好象被看光的感觉。」
这意思是承认自己对他特别了?「那我对你不算外人?」
「都住我家了,你说呢?」
孟晨熙喜欢杜夏这句话。
杜夏的话让他的心情又好起来,孟晨熙想那次被高见打断的话,现在可以问了。
刚好遇上红灯,刚好杜夏坐在身边,可以问了。
「杜夏,我………」
杜夏打断孟晨熙的话,慎而重之的说:「孟晨熙,你应该知道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了,我已经可以将你当成朋友了,你不想保有这个关系吗?」
纯粹的朋友?不,孟晨熙不想,他要的不是这种普通关系,他要的,更多。
「杜夏,我喜欢你!」
第七章
杜夏以为孟晨熙喜欢自己是对朋友的喜欢,直到那次台风日后他才明白。没想到孟晨熙对他竟是……杜夏实在无法理解。
就好比他无法埋解为何方伶卉那么热中两个男人相爱一样。
提到方伶卉,也不见她打电话来了。是孟晨熙表现得很好,方妈妈很满意吗?
自从那天,孟晨熙说出口后,最近几天,因为他公司出现内贼,很少回来睡,杜夏不会问过他的工作,想说既然他家有钱,应该如小说所设定,是家族企业;但昨天张爹才跟他说,孟晨熙的父母只是暴发户,因为南部的土地被财团买去才变得有钱,只会给予儿子们生活费以及学费。
孟晨熙如今的工作是靠他的能力得来的。
果然啊,小说与现实是不会一样的。
范若亚可以对江云洋告白,江云洋必定会接受他,因为这是他最先就设定好的。但现实里,杜夏和孟晨熙,是不太可能,因为没人设定他们。
张爹送饭来,杜夏又顺口问孟晨熙的情况。
「咦?少爷没回来睡吗?他也没回天母,我想他应该是睡在公司。以前,少爷经常会睡在公司,没事的,请别担心。」
「内贼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我也好几天没碰见少爷,不太清楚,可惜你不认识伶卉小姐,她是少爷的秘书,应该能问比较多的事情,要不,我帮你问问。」
「伶卉是孟晨熙的秘书?不是学妹吗?」杜夏直觉想到方伶卉,又想到那天他们见到彼此的表情好似有些特别。
「学妹?错了,他们是表兄妹关系。」
不经意问,张管家泄露一个秘密了。
「是吗?我知道了。」
「那我先回去了,杜先生,慢用。」
原来他们是表兄妹关系啊,真是想不到,是以为他很好骗吗?
找到方伶卉的电话,杜夏随即拨过去。
「小夏!」听见杜夏的声音,方伶卉显得颇兴奋。
「假男朋友的事情顺利吗?」
「顺利啊,托福。」
「那公司内贼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快了、快了,托……你怎么知道?!」
手机若不拿开些,只怕会让方伶卉的嗓门给震破耳膜。「天下没有绝对的秘密。他呢?」杜夏也清楚罪魁祸首绝对不是方伶卉。
「打给我却是问小表哥的事情,小夏,我好伤心。」其实她是暗笑在心里。
「我更心痛,我们认识那么久,妳应该知道我最讨厌有人骗我。」听她毫无忏悔之意,杜夏也不心软。
「对不起嘛!都是小表哥,他说先不要让你知道,不要生气好不好?我看得出来小表哥很喜欢你,因为你的关系,他最近常笑了耶,不过都是要提到你,否则还是一张北极大冰脸。你都不知道,我经常鼓励他霸王硬上弓算了,可是他都说他不想这样对你……」方伶卉赶忙安抚他。
「方、伶、卉!妳说什么?!」什么「霸王硬上弓」!这女人到底又塞了什么东西到脑子里?还亏他那么喜欢她!
「我说……小表哥已经快回到家,你好好安慰他,内贼的事情闹得太大,上头高层好象要免丢小表哥的职务。就这样了,拜!」
电话才挂上,孟晨熙也刚回到家。
从没见过孟晨熙如此颓丧的样子,让杜夏想说的话也说不出口,只好先关心一下。「吃过了蚂?」
孟晨熙摇头。
「先去洗澡,洗好出来吃饭。」
「嗯。」
等杜夏从厨房弄好东西出来时,孟晨熙人依然坐在沙发上。
「早点吃完早点睡,有事明天再想。」罢了,等他先处理完公司的事吧。
「杜夏!」孟晨熙握住杜夏的手,用那种杜夏无法拒绝的眼神与口吻问:「我能不能抱着你一会儿?」
都说无法拒绝了,又如何拒绝得了。杜夏不吭声,任由孟晨熙把自己抱住,他的头静静贴在自己胸前。
若说地也不会排斥孟晨熙的拥抱,那这代表什么意思?真是伤脑筋。
见他这样,杜夏也不好过,便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你以前念什么系?」
「法律系。」
「怎么不去当律师?」
「商业赚的钱比较快没有后顾之忧,当律师,不一定能活着领到钱。」
「你太偏激了。」
孟晨熙没有反驳。「或许吧。」
「不饿吗?」
「吃不下。」他很烦。
「烦恼公司的事?」
「……是你的事。」
孟晨熙的回答真让杜夏难以接下去。「公司的事比较重要吧?」
「上面的人,只是想藉这个事情顺便把我踢出去,只因为董事会要安插他们的人马进来而已,反正既然错不在我,我不会在意。」
还真听不出孟晨熙有任何忿忿之意,果然有自信。
「你努力那么久了,真不在意?」
「放心,已经有别的公司要以两倍薪水请我过去。」他抬起头,专注的凝视杜夏。「杜夏,你在担心我吗?我好高兴。」
既然他不在乎,那杜夏也不必留情。「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你跟伶卉的关系?」
「因为太早说只会让你防备,说不定你比我早知道也会这么做,为了躲避我,串通伶卉来骗我。」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么奸诈。」其实内心,杜夏不否认孟晨熙的说词,说不定,自己真会这么做,但嘴巴上又不想放过他。
「我只是善用优势。在我家那天,你就发现我喜欢你了对不对?」他趁机会问清楚那阵子杜夏的怪异理由。
「嗯。」
那天躺在沙发上,他没睡熟,所以孟晨熙握着自己的手时,他有感觉,但孟晨熙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握着他的手而已。杜夏不敢说感动,但是,心头也是挺怪就是,好象是多了什么感觉搁着,却无法厘清。
「为什么不直接拒绝我?」
「那很伤人。再说,我认为你不过是一时的迷惑,说不定过阵子就会忘了,所以才想用相同的态度对你会比较恰当。」杜夏知道有些事情,不说比说好。
「你会不会讨厌我?」
「你明知道不会。」若真讨厌,他也进不了他家的门,也就因为这点才糟糕哪!就连想拒绝,自己的心也会变得很失落,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我还有机会。」孟晨熙很懂得把握机会。
「不是这样好吗?你、你为什么会喜欢我?」这是杜夏直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他自认没有吸引男人的魅力,至少可没男人跟自己告白过。
孟晨熙又笑得一脸可爱。
「还记得第一晚我睡在你家客厅吗?」
那晚便开始他的恶梦,想忘也难。
「那时候,你不是半夜拿一条被子给我盖?」
杜夏点头吟声,等孟晨熙继续说,但却没听见下文,难不成……不会吧?「就为了这个小理由,你喜欢上我?」
「有人喜欢钱、才能、身材、脸蛋,而我偏偏只是因为你这样关心、温暖的举动喜欢上你,那又有什么不对?」孟晨熙回得理直气壮。
「就算那晚是别人,找他会这么做的。」杜夏解释让孟晨熙理解自己是出于同情心,没有其它意思。
「可是,你遇上我,不是别人。」孟晨熙向来有他的独特见解。
「我是个男人!」这点不用强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又如何?」他在乎的是耶晚上给他温暖的「人」。
「假使我是个又老又丑的男人呢?」杜夏不死心又问。
这回,孟晨熙总算安静几秒了,并开始认真思索。
「你一定要问这么残忍的问题吗?」
「我在跟你讲现实。」
「但现实是──你不老也不丑。」他也以现实响应。
孟晨熙的回答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杜夏试图拉回孟晨熙怪异的思绪。「这样不太对……」
「为什么要去想对或不对?我就是喜欢你对我的关怀,喜欢就是喜欢,我不认为喜欢一个人还要事先策划过。」
孟晨熙这段话真的冲击到杜夏。
他写爱说情那么久一段时间,在骗了那么多读者的眼泪后,没想到最初、最原始的感觉却连半点都没参透。
喜欢──只是一种很单纯、纯粹的感觉,是无法事先预测的。
他笔下很多老套故事,就是这么开头的。喜欢的感觉,有时候不是来得早,而是来得巧。他,却忘了。
「可是……」
孟晨熙不让他有反驳的余地。「是男是女很重要吗?小说可以,为何现实就不行?我在乎的不是你的性别,而是你这个人!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喜欢上。」
他、他──投降了,真的无法辩过孟晨熙。
「你说得很好。」杜夏不得不称赞。
「真的吗?」
「是啊……」
「杜夏,我想吻你。」他已经想很久、很久了。
「呃?」
没让杜夏有答复的时间,孟晨熙的脸就凑近,先把杜夏压倒在沙发上,双手捧着杜夏的头,然后……狠狠吻了他。
活到三十,杜夏头一次被人强吻,对方还是个男人,真不知该哭还是感动?
结束一个吻,孟晨熙竟还大言不惭的说:「小说里,这时候男主角只要以吻封缄,就可以让女主角失去理智,投入怀抱里,之后就是缠绵的床戏了,如何?」
孟晨熙笑,杜夏也笑,然后毫不迟疑挥了他一拳。
后来,也不知孟晨熙是不是因为豁出去的关系,隔天早上竟还能把他挖起来,跟他有说有笑。
杜夏坐在客厅里,看着他准备自己的衣服,也破天荒的准备早餐。
「唉!爱上你之后,我觉得自己好象变成一种专门取悦你的角色,啧!嘴角真痛,你下手可不留情呢。」
杜夏默默不语,由柜子取出消痛的药膏。「拿去,顺便贴一块OK绷,看看会不会博得同情吧!」孟晨熙刚刚说了,内贼昨晚抓到,今天是要去听人事命令。
「何必要他们同情?我对自己的能力相当有自信,他们要留我,我也不屑了。」
孟晨熙走近杜夏,杜夏以为他是要拿外套,也就不以为意,却没想到他竟然又亲了自己一记。
「记得要吃早餐,或许不好吃,但可是我的爱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