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誉臣到底是怎样看待自己跟他的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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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匆匆过去,转眼就到了学生最爱的两大假期之一——寒假,当然,热热闹闹的年节及压岁钱更是小孩子最喜欢这个节日的原因之一。
清理家具、除旧布新、张灯结彩、贴春联、买新衣……大街小巷洋溢著喜庆的气氛。
然而,除夕夜一日日逼近,靳琰尊却一丁点儿也没有想回家过新年的念头,他从很久以前就决定了,他要留下来陪著独自来台的孟誉臣过年,不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守着空荡房子。
「妈,你别再打电话来了,我说了晚上不会回去吃年夜饭……没关系啦,亲戚给的压岁钱你帮我收著就好……没有,没有什么特别原因,我就是不想回去,就酱子。」靳琰尊神态坚决,啪地关了手机。
「你不回去行吗?」
孟誉臣赤著脚,曲起膝盖将身子整个儿蜷缩在沙发上,有一口没一口喝著自己泡的玫瑰花茶。
他非常怕冷,四肢又有一到冬天就冰冷得更加严重的奇怪毛病,而且每逢冬天他就会食欲不振,体重跟著直线下降。
或许是吃的东西太少,导致血糖素低,整个冬天都昏昏沉沉的,非常想睡,每到这时候,他就强烈怀疑自己上辈子是某种冬眠动物投胎的。
「你的脚好冰。」靳琰尊摸摸他冰冷的脚背,眉头担忧地微蹙,起身检查门及窗子有没有关紧。仔细确定没有一丝丝寒风偷渡进来後,他又坐回沙发上,极端怕冷的孟誉臣赶紧将身子靠过来偎紧暖和的他,把他当成免费暖炉使用。
几个月的时间相处下来,两人已经习惯眷恋著彼此的体温,视将四肢亲昵靠在一起的行为,如同平常。
「我不回去也没关系,反正以前每年都回老家去过年,不差今年没去。」
孟誉臣捧著热花茶,觑他一眼,「不想回去见你许久不见的爸妈吗?」
靳琰尊老实回答:「我当然想啊,可是,只要一想到回去就要应付一堆假惺惺的亲戚,我就倒尽胃口,连想都不敢想了。」
「嘻,这点我倒是可以体会。」孟誉臣心有戚戚焉,因为孟氏家族在华人区也算是庞大一支,「你有几个兄弟姊妹?」他随口问。
靳琰尊掐指算了算:「总共八个,如果把包括我爸在外头的私生子也一起算进去的话。」
「八个啊……唉,有这么多兄弟姊妹真好。」孟誉臣不禁眯起眼,一脸羡慕。
他是孟家的独生子,从小就渴望有一两个兄弟姊妹作陪,可惜始终没有办法达成心愿,原因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女人爱美的天性——他的妈妈为了保持少女似的窈窕身材坚决不想生第二眙,就算他大吵大闹都没用。
靳琰尊闷哼一声,反驳道:「才一点也不好!我爸在外头其他三个私生子我只听过没见过,所以不晓得他们的情况,不过,家里最大的哥哥大我十六岁,早就成家立业了,而最小的四姊也大了我整整七岁,从小我就跟他们有严重代沟,根本没什么好聊的。」顿了顿,偏头瞥他一眼,悄声问:「你呢?不会想回去过年吗?」
孟誉臣面无表情,声调透漏一丝苦涩,「就算我回去了,他们也不会想见我这个不肖子的……」
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被家人赶出来的错事?靳琰尊满心疑惑,但既然他不想说,那自己也不想追问他为什么,只是拍拍他的肩头,豪气万丈地道:「不会去也没关系,反正以後都由我陪你过年就好了!」
闻言,孟誉臣不由得朝他微微一笑,笑容少了苦涩,多了一抹温柔。
靳琰尊蓦地心一热,「我……」
铃~~~
两人气氛正好的时候,靳琰尊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大煞风景地响了,一看手机萤幕上显示家里的电话号码,他不耐烦地接起来。
「妈,我不是说过……老爸?!」他差点跳起来。
臭小子!你马上给我回家吃午夜饭!
「我有事,没办法回去啦!」
我不管你有什么鸟事!你没办法也要想办法给我回家一趟,要不然我就不给你压岁钱,连每个月给你的生活费也取消!
「什么?!」靳琰尊一听,气得不住跺脚,「老爸,你这样威胁你宝贝儿子,太不讲道理了吧!」
不肖子!你给我回来就是了……喂,阿尊,我是妈,你爸年纪大了,又有心脏病,你不要惹他发脾气,记得今天一定要回来吃年夜饭,全家人等著你回来开饭喔。喀!
「呃,等一……可恶!」这分明是变相的威胁嘛!靳琰尊气的将手机丢掷到沙发上。
「我想,你还是乖乖回去吧。」孟誉臣轻啜一口热茶。
「不行!我不能放你一个人在这里。」靳琰尊大力反对。
「你确定不回去可以吗?」
「唔……」老爸都打电话来催了,他若还是坚决不回去,可能真的会被取消生活费,可是……靳琰尊恋恋不舍地瞅著他。
放他一个人,总觉得不太放心。
孟誉臣无所谓地耸耸肩,「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连续三年都自己一个人过年了,早就习惯了。你快搭公车去火车站吧,不过,现在回家人潮众多,你可能买不到一张座位票了。」
「臣……」靳琰尊低唤,烦躁地走来走去,「只要你叫我不要回去,我就不回去!」孟誉臣看他一眼,微微一笑道:「你快点回去吧。」
「……是。」靳琰尊无力地垂下肩膀,乖乖听话。
「不过,在你出去之前,先帮我倒一杯茶来。」盂誉臣噙著笑容,将茶杯举到他眼前,当他是免费小弟差使。
「遵命。」靳琰尊认命地叹口气,接走他手中的空茶杯,走到厨房,将保温杯中剩余的热花茶全倒出来,然後端给他。
「谢啦!」一到冬天,他就懒懒的完全不想动。
「那我走罗。」靳琰尊伸手耙耙凌乱头发,将外套拉链拉上。
「嗯,掰掰。」
「……」靳琰尊偏过头,居高临下地科睨著他。
啧!这家伙一点都不会觉得舍不得他吗?居然毫不挽留!他在心底越想越不是滋味!脚跟一旋,靳琰尊回身来到孟誉臣面前,两只手霸气地撑在他脑袋後头的沙发椅背背脊拱著,睑庞以不到十公分的距离贴近他。
「呃,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吗?」孟誉臣挑眉,仰头看著他,尽量维持语调的平静。
最近常常有这种感觉……靳琰尊不过梢稍一贴近,自己就无法维持冷静的思绪了,而心脏,更是陡地加快跳动,呼吸漏跳一拍……这代表什么,他不敢深想。
「我最快初一,最晚初二就回来。」靳琰尊低声承诺。
语毕,低下头,霸道且不容拒绝地轻轻吻了他朝思暮想的孟誉臣的唇。
这回,他记得吻他前,要先摘下他的眼镜。
没有接收到身底下男人任何反抗或不愿意的讯息,靳琰尊放下一切顾忌,吻得更加肆意而抂放。
他的唇瓣有些冰凉,但比他想像中的还要更加柔软,还有些花茶残留的香气及甜味……靳琰尊瞬间吻上了瘾,不住亲了又亲,牙齿亲昵地咬噬他的双唇,舌头缠绵地舔舐他的唇线,吻的浑然忘我,恨不得将他一口吞下。
「唔……」
冰冷的唇很快就被他吻湿、吻热,那令人心慌不已的热度,像会烫人似的……
铃~~烦人的手机铃声再度响起。
「你的手机响了。」孟誉臣顿时回神,气息不稳地推开他。
「可恶!」靳琰尊低咒了声,不耐烦地接起手机,还没从情欲中恢复的嗓音显得有些低哑。
「可恶!我就知道果然是又你这个啰唆老头子打来……是,我错了,做儿子的不该对
生我、养我的伟大父亲口气这么差……好啦,你别一直催催催,烦死了,我等一下就要搭火车回去了啦!」顿了顿,他转头面朝孟誉臣无声道:「臣,我会尽快回来陪你!……好啦,我保证今天晚上一定会回去围炉,你这上了年纪的老头子真的很啰唆耶……」
孟誉臣愣愣地看着靳琰尊打开门、关上然后离去。
沉默三秒,轰!他的双颊像是火烧般,瞬间燃红。
明明不是处吻了,却……孟誉臣神情恍惚地按着双唇,脸上红晕久久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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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真想回去了……吃了十六年,今晚,靳琰尊这顿年夜饭依旧吃得不甚自在,在这个大家庭里头,有著狐狸精继母的儿子身分的他的存在,始终显得格格不入,年夜饭,就是要陪自己最喜欢的人一起吃才有意义不是吗?
一想到大过年的,孟誉臣却孤孤单单守着客厅的落寞模样,他就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回去。
唉唉唉……他暗暗连叹三声。
「阿尊,你怎么不多吃点,来,吃一块你最喜欢吃的螃蟹肉。」说著,靳父便挟了一块食物到他碗里。
「……谢谢爸。」
看看四周,有人微皱眉,有人瞪他,深浅不一的反应,却一致是缘於厌恶。靳琰尊现在才突然顿悟兄弟姊妹怕他得到父亲最多遗产的顾虑是其来有自,因为,每年围炉时,坐在父亲右边位置的人理所当然是母亲,但,左边位置却是他坐著,不是靳家的长子,或是父亲的其他亲兄弟,而是他。
靳父最疼爱的人是谁,昭然若揭。
心头突然兴起恶作剧念头,靳琰尊暗自偷笑,假装一副非常孝顺的乖儿子似的挑了一块无骨的鸡腿肉挟到父亲碗里,温言道:「爸,你也要多吃点。」
这是以前桀惊不驯,时常出言顶撞父亲的靳琰尊从没做过的事情!无怪乎连靳父在内,全家人的脸色顿时都变的很奇怪,而他母亲则是一愣,很欣慰地笑了。
靳父回过神来,非常开心地呵呵笑道:「好、好,上高中之後,你好像变乖了不少,以前你读国中的时候,我还常常会接到老师通知我你又在学校打架闹事的消息,本来还担心你在高中会变本加厉,或是加入不良帮派,没想到,这几个月在家里都没接到一通你闹事的消息,我真是太高兴了!上次老师打电话到家里来做访问的时候,还说你的成绩最近变的非常好,第三次期中考居然从吊车尾的成绩一举考进全班前二十名,继续加油,大有可为呀!真不愧是我的好儿子啊!」就像炫耀宝物似的,靳父在众人面前叽哩呱啦说了一堆夸赞他的话。
呃……靳琰尊低著头,觉得非常汗颜。事实上,若不是师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加上校规很松的话,家里的电话线恐怕早就爆掉了,不过,自从跟孟誉臣在一起之後,因为怕不小心惹他生气或害他担心,他的确是收敛了点,没事不会去主动挑衅别人打架,牺牲跟孟誉臣晚上见面的珍贵时间。
而成绩会乍然突飞猛进,真的完全得感谢花时间鞭策他读书的孟誉臣,虽然,他深深怀疑他只是因为早早就复习完了功课,所以才闲闲无聊地找一点事情来做而已。
「爸,你别忘了,阿尊他刚开学的时候就无缘无故在师长面前扁了一名学长,被罚停学整整三天。」二哥语气颇尖酸地开口说话了。
「是啊,很丢我们家的脸嗳!」三哥瞥他一眼,接著开口。
「欵,小弟就是性子冲动,做事老是瞻前不顾後的。」早巳结了婚,却还是不改幼稚心态的大哥与他的兄弟们同一个鼻孔出气,不屑地斜睨著他。
突然,「砰!」一声,靳父来不及开口驳斥,靳琰尊抿直唇线,重重放下手中碗筷,与坚实桌面发出冷硬的撞击声响。
吸引了全家人惊疑不定的注目後,靳琰尊冷著脸庞道:「你们尽管放心,不管我在外头做了什么事,一切都会由自己负责,不会给你们添任何麻烦。妈,吃一块鱼肉,这是你最喜欢吃的。」
「喔,好……」见他伸筷子挟来一块食物,靳母慌忙拿碗接过。不点明也体会得到,儿子跟他老子简直一模一样,一旦生起气来,浑身充斥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酷气息,令她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靳琰尊浑然不在乎冷了全家人围炉吃饭的温馨气氛,将一块鱼肉挟到母亲的碗中後,神情若无其事,自顾自扒饭吃起来。被他超龄的惊人威势吓住,众人讪讪地不敢再饶舌些什么。
唔,也难怪儿子女儿暗地里都说他非常偏心,靳升财偏头看著最宝贝的小儿子,若有所思。
现年十六岁的靳琰尊从小就野性难驯,很有他年轻时候的影子,是所有儿子当中最像他的!每次看到眉宇顾盼之间,有股剽悍神采的小儿子,就好像看到自己年轻时候的模样,顿时全身活力充沛。而且,全家族的人当中也只有他敢以「真性情」对待他,敢不驯地骂他是罗唆的老头子,高兴就笑,不爽就表现出来。
环境磨出来的坚毅性格,令他从不轻易开口求人,不像其他儿女,常狮子大开口地无理要求他给零用钱或是礼物,从小到大,靳琰尊对他这个做父亲的唯一要求,也只是希望他对纪婉妹也就是他的母亲好一点,仅仅如此而已。
十六年过去,一双望向他的清澈眼神中,始终没有贪婪、没有狡诈、没有算尽心机,只有坦坦荡荡的真诚,这样的好儿子,让他怎能不极端地偏心呢?
料想不到的是,他的偏心,似乎造成了亲子关系疏离的最大祸因。
靳琰尊读国二的时候,被某些人的闲言闲语给挑衅得失去理智,拿棍子狠狠打断一名亲戚儿子的双腿,当他赶到现场时,儿子只是冷淡地抬头看他一眼,那是一抹非常决绝冷酷的眸光,随即拔腿离开,啥也不带地失去了踪影。
他整颗心当场凉了一半,心急如焚,花了大笔钱财及人力才终於把心爱儿子找回来,不过,事後儿子极力表态在鸟烟瘴气的家里头已经待不下去,怕他再度不告而别,自己只好顺著他的意,让他在外头找房子独个儿住,而分开的这两年,父子俩之间紧张的关系才又渐渐和善起来。
靳父兀自沉思,怕他发脾气,全家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打扰他,只有靳琰尊奇怪地看他一眼,微蹙眉,粗声粗气地开口道:「老爸,吃饭!」
「喔,好……」儿子真的变了,以前只会丢烂摊子而不会收拾,现在却会主动求和了。
靳父惊异地看向他,好一会儿,突然疑问道:「阿尊,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咳!」闻言,靳琰尊喉头刚咽下的一口饭,差点哽住,害他呛了声。
「我也这么怀疑!」一旁的靳母大力点头。
「我才没有!你们别乱猜啦!」靳琰尊慌忙大喊,然而,微微赧红的脸庞却已经悄悄泄漏他心底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