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瑼有些担心的看着她似乎不堪负荷的大脑袋,暗自懊恼着方才他该听大夫的话,不应坚持硬要把好好的一个小伤包得跟蜂窝似的。
“你——你是谁啊?”她重新抬起脑袋,一脸茫然又无助的望着他。“哎哟!我的头怎么一想事情时就疼得厉害。”“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会吧!才刚说完会有失忆的可能,就一语成忏?!
以不容拒绝的气势,他的大掌捧住她柔嫩的脸蛋,仔细的审视着她。
妘曦愣愣的望着他,一时之间竟忘了接台词——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耍起嘴皮子来比谁都滑头,要温柔起来却像要把人哄上天似的,实在叫人无所适从。
“妹子?”他挥动大掌在她眼前晃着。她恍惚失神的模样实在叫人担心。
她猛一回神,迅速恢复了应变的能力。
“我是你——妹妹?”楚楚可怜掺杂着疑惑不解的表情掌握得维妙维肖。
“你不知道自己是谁?”换句话说,就是——失忆了?!
永瑼疑惑的盯着她,从她茫然无辜的大眼、挺俏的鼻子以及弯成两片下弦月的小嘴,来来回回,却始终寻不到半点破绽。
“我——不知道!”她故做虚弱的摇摇头,甩去窃笑。
“你是修王府的格格,也是我即将迎娶的未婚妻子,记得吗?”永瑼一脸期待的提示她。
“我记不得了!”来个装傻到底死不认账,嘿!她真是高明!
她不惜挤出两滴晶莹、凄楚的眼泪以增加戏剧效果。
“那你记不记得方才发生的事?”看得出来,他当真是急了。
她无限哀怨的摇摇头——
蠢蛋,她连自个儿的名字都记不得了,怎么会记得方才发生的那些乌龙事件?!
她不屑的冷嗤一声,心里快乐得直唱歌。
“你别担心,我一定会请皇宫大内最好的柳医来替你医治。”
“不,别管我了,你还有大好的前途,别管我这个半残的人了。”妘曦捂住了脸,一手无限沉痛的摆着。
“说什么傻话!”
永瑼温柔一笑,顺手将她小小的身子揽进怀里,安稳的搁在胸前。
“呃——你——你别这样——”妘曦顿时慌得手脚齐舞、哇哇乱叫,涨红的小脸仿佛要延烧到紧贴面颊的这片胸膛。
这——这算什么?
调戏良家妇女?还是假安慰之名,行吃她这个修王府淑女的豆腐之实?
这个没安好心的的色胚、痞子,趁着她失忆就想对她毛手毛脚,要换了平时她早就不客气的狠狠赏他一顿花拳绣腿,但眼前的情况特殊,她只得忍辱负重,试图以最缓和的手段杀出一条生路。
“虽然我失了忆,但——但可不表示我连姑娘家最基本的矜——矜持也没有了——”她咬着牙,尽量以和缓的语气商量。
“放心,我会娶你、照顾你一辈子。”管他人去说!
这话若换个人、换个地方说,她铁定会很感动,但此刻她正沦陷在敌军的阵营里,情势不明,命运堪虑啊!
她急得一张漂亮的小脸蛋涨得绯红,他胸前贲起的肌肉更是弹得她一阵心惊胆跳。
“你真是可爱的小东西!”
她又羞又慌的反应看在他眼里可爱得紧,反将她搂得更紧。
永瑼爽朗低沉的笑声回荡在胸壁上,震得她浑身一阵发麻——
可爱的小东西?这是认识他两年来,惟一自他狗嘴里吐出来的象牙。
但此刻情况实在有些诡异,她宁愿相信这是敌人的迂回、欺敌战术,迷汤别多喝,小心谨慎备战才是!
“你千万别太委屈自己,瞧我现在啥也记不得半样,就跟个傻子没两样,我劝你最好另行寻觅合适的对象,什么大个京城,怎么温柔贤淑、内外兼备的千金、格格,随便一找就能坐满几大辆马车。”她好心的给予建议。
“我就只要你!”若一辈子得跟温和、柔弱得没半点脾气的女人生活,那多乏味?!他无动于衷的专心享受她馨香、柔软的身子,半点放开她的意思也没有。
他从不知道,这个呛人的小辣椒,竟有着这么让人着迷的身体。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固执?”她有些不满的开始批判。
“大家都这么说!”他大方承认。
多年来的心结与新仇旧恨一下全涌上心头,让她忍不住数落了起来。
“不但顽固、说话尖酸刻薄,还骄傲自大得要命,尤其是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轻佻,像是天底下除了玩乐啥也不在乎。”她扳指细数着。
“听起来,你好像很了解我?”永瑼不置可否的挑了下眉。
“那当然!我已经认识你两——”她应和得流利,直到她蓦然对上他两簇精明的黑眸。
好个狡猾的永瑼,差点就被他套出话。
“我只是依照你的相貌胡乱猜测罢了。”她随口敷衍两句,认真的部署起下一步战局。
他看似吊儿郎当漫不经心,实则比什么都还精明狡猾,说起话来字字还透着玄机,这种人到底叫人怎么猜透?真是!
“莫怪乎我会对你这么有兴趣!”他仰头大笑,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
啥?
第四章
在恍惚的余震中,她隐隐意识到,情况有点走样了!
他的大笑牵起胸膛的肌肉,宛若打鼓似的敲得她耳朵一阵嗡嗡做响,恍惚中,她忆起两年前曾看过这片光裸的胸膛,有着多骇人的纠结肌肉——
妘曦倏然弹离他的胸膛几寸之远,再度奋力的试图挣扎出他的胸膛。
但不只有片肌肉纠结得令人倍感威胁的胸膛,就连他一双坚硬钢臂也掐得她手指发疼。
“你胸前这么多肥肉,为什么不少吃些?”她嫌恶的抱怨道。
“这不是肥肉,是‘肌肉’。”他一脸深受侮辱的表情。
肥肉跟肌肉有何不同?还不都是肉吗?
但此刻情况非可寻常,她可没啥心思同他在这咬文嚼字!
“反正你这儿的肉一坨坨的堆起来,看起来实在挺吓人。”以失忆作为掩护,她说得爽口极了。
“吓人?”永瑼低头瞥了眼自己因长年习武练出来的肌肉,不知多少姑娘爱煞了这片充满阳刚男人味的胸膛。
“你当真不明白侮辱了男人引以为傲的尊严,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他黑着脸,毫不客气的捞回她已溜出大半的身子,威胁性十足的低吼道。
“放放开我!”他像是雷声的低吼震得她耳朵发疼。
“你没有尝过吧?”从这句话就能知道,她对男人有多无知。
而他打算让她彻底体验一下他无远弗届的男性魅力!
“尝什么?”她哪有空!妘曦头也不抬的继续撬着他粗壮的钢臂。
“这个!”
冷不防的,她专注的小脑袋倏然被巨掌抬起,温热、濡湿的唇就这么“咬”上她微张的唇片——
“呜——呜——”救命!他定是气她说他肥肉太多,一时恼羞成怒想咬死她!
她用力挥动手脚,死命的挣扎着。
她的一颗芳心暗许的元勋贝勒还没个结果,王府里头还有几大箱今年春天才裁制的新衣裳,为今春的春酒宴准备的胭脂水粉也都还堆在橱子里,她不能死的!
但出乎意料的,他的报复手段十分温和。
没有激烈的啃啮、狠咬,他以轻柔得让人胆跳心惊的方式摩挲轻刷着她的唇,来来回回像是要从她嘴里逼出什么秘密似的。
她是宁死也不屈的!她紧闭起唇瓣,宣示她誓死抗敌的决心,直到一团湿软却异常坚实的不明物体企图撬开她的牙关——
他不只啃她的嘴,还想咬掉她的舌头!妘曦一惊,更是拼了小命的咬紧牙关,硬是要保住舌头。
不愧是机灵狡猾的永瑼,深知闯关无望,他很快放弃了闯关的企图,再度以方才那团柔软滚烫的东西轻刷哄诱着她为他绽放双唇。
她对于他既不猛烈也不粗暴的报复举动感到难以理解。
尤其是身体周遭骤兴的一股热浪更是袭得她浑身发软,只得紧巴着他结实的胸膛,抵挡那一波高过一波震悸得她不知东南西北的惊涛骇浪。
糟糕,她的呼吸怎么会越来越困难?
他嘴里到底放了什么东西?湿软绵腻弄得她全身难受死了!
她忍不住要怀疑起他是不是对她下了什么蛊咒,她怎么会莫名的浑身虚软、发烫,连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她以残存的力气勉强睁开眼,发现他一脸莫名的沉迷、陶醉,像是正品尝着甚么上好的珍肴似的——原来他是肚子饿了,拿她的嘴当点心!可恨!
“放——放开我——我快被你——咬死了——”她终于忍无可忍的用力地推开他。
“顽固的小东西!”他退开身子笑骂道。
总比被你咬掉舌头来得好!妘曦余悸犹存的横他一眼。
她听府里头的丫头们说过,猪舌、鸭舌能烹煮成菜肴风味特殊,就没听过人舌也能吃!
“我们这样真的不好!”他怎能动不动就抱她,拿她当点心吃?
“我们就快成亲了!”
永瑼意犹未尽的盯着她闪着潋滟光泽的樱唇,心不在焉的咕哝道。
她的滋昧着实甜美醉人!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她可一点也不想嫁给他!
“可是,我甚至不了解你,怎能糊里糊涂嫁给你?”对!快打消念头,好心放她一马吧!她可怜兮兮的垂下眼。
“你想了解什么?”
他像是兴致来了,搬了张椅子坐到她床边,等着她说下去。
糟糕,这痞子还真不是个普通的角色,大有见招拆招的本事,她得小心应付。
“像是你的个性啦,你怎么会想娶我?我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事这些。”她应付似的扯了两句。
“我的个性,就跟你刚刚‘猜测’的八九不离十,至于娶你跟我们的过去就更好解释,当然是因为我们爱得难分难舍嘛!”永瑼懒洋洋的扯出一笑。
胡拉!妘曦憋着气恨骂道。仗着她失忆,他的牛皮诌得更离谱了!
“可是我实在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她扶着额降,悄悄抬眼偷觑着他。“更何况,你的相貌、个性实在跟我心目中理想的夫婿有很大的差距,我实在难以相信我们会——唉!”她故意哀怨的叹了口气。
“我会再给你一点时间的!”他神情愉快的宣布道。
“你真的不打算、不考虑、不看看其他格格——”
“休息吧!别想太多了!”永瑼拍拍她的小手,愉快的起身。“这事儿等你伤痊愈了咱们再商议。”
再商议?那这是不是表示事情还是有转圜的余地?
霎时,妘曦喜孜孜的笑了,突然觉得额头上这伤受得好值得。
“我走了!”
你早该走了!妘曦毫不客套的朝他摆摆手,认真的钻谋起等她伤好了该怎么同他“商议”,争取谈判胜利。
“对了,妘曦格格!”冷不防的,他突然回过头来。
“干嘛?”她心不在焉的抬起头。
空气瞬间凝结在两人目光交接的一刹那!
他骤然挑起的眉头以及一脸正中下怀的得意表情,让她嘴边的笑意逐渐消褪。
她她竟然应了他的叫唤!
永瑼唇边逐渐扩大的贼笑,让她顿时明白,她中了他环环相扣、布局缜密的圈套,真正老奸巨猾的人是他!
但这不能证明什么!她强自镇定的安慰自己。
只是一声唤,她失了忆,但或许还勉强记得住自己的名字
但最糟糕的是,她竟然一点也反应不过来,只能端着一脸的错愕震惊,傻傻的望着他,一桩浅陋的诡计昭然若揭。
“我只是要提醒你——”他缓缓扬唇牵起一抹眩目的笑。“别忘了下个月的婚期。”
太有意思了!这游戏还有得玩哪!抛下一个笑容,他从容的转身而去。
直到那抹可恶的身影消失许久,她还迟迟回不过神来。
原来!他早就知道她没有失忆,从头到尾他只是故意看她像个傻瓜似的自说自唱?
还有——那下个月的婚期又是什么鬼?!
“开什么玩笑,你们竟然一声不吭,一伙人偷偷密谋着何时要把我嫁出去!”
方才裹在妘曦头上那一大花布巾,如今散落一地像堆破布,而额上被砸出一个大包的妘曦,正气急败坏的站在破布堆里叫嚣。
“阿玛吭了,但你却硬要说是阿玛故意替你制造烂机会,死也不肯露脸。”修王爷闲闲的弹着指甲,显然已料到她的兴师问罪,早备好说辞。
“那——事后您也该通知我一声啊!”起码她可以多想些对策应敌。
“这几天你老是跑得成天不见个影儿,就算见到你,你也老推说没空,你不想听,就算到你耳边敲锣打鼓吆喝着,你也不见得听得进去!”知女莫若父,可悲啊!
“您没瞧见我因遭逼婚而受了这么重的伤,还狠心为贪图富贵荣华逼迫我?”
“被盘子砸昏?你也还真敢提!”修王爷的冷哼极度不屑。
“盘——盘子?”她撞上的不是偏厅里质地石材上好的青花石?
“怎么着?自个儿闹别扭却气人一屋子和乐,活该被小鬼手里刚舔干净的盘子砸昏!”修王爷骂着。真不知她这阴阳怪气的别扭性子哪养来的?!
“刚——舔干净的盘子?”妘曦硬生生地咽下喉头不知该上、还是该下的那口气。
“不过你别担心,那只盘子被小鬼舔得干干净净,亮得能拿来当铜镜了!”
她惨白、震惊的脸色实在骇人,修王爷意思性的勉强安慰她一句。
额上的伤随着她暴跳的青筋隐隐作痛起来,让她踉跄得险些站不住脚。
堂堂一个修王府的格格,竟然被一只盘子砸昏——还是个挂着鼻涕的小鬼舔得没半分油渍的盘子?!她何时受过这样的羞辱?
她——她可是堂堂修王府的妘曦格格,京城里众所皆知家世、气质、行为举止皆是完美得无可挑剔的优雅淑女,却让一只油腻腻的盘子给砸昏了脑袋?
“唉!你没见到你当时跌个狗吃尿的样子有多滑稽?!幸而六阿哥有气度没当笑话看!”修王爷一副千恩万谢的谄媚样。
惯端着矜贵与优雅,却上演一场荒谬可笑的闹剧,瞧她方才还在房里、在永瑼跟前故作柔弱,把娇弱得不胜打击的王府格格扮得活灵活现,他却存心看她笑话似的任她装模作样。
原来只有酣然昏迷的她没搞清楚事情始末!
“我说曦儿,这六阿哥相貌堂堂、又有气度,将来分明是作大事的料,你若敢冒着砍脑袋的推掉这门亲事,可就是跟阿玛——不!是跟瓜尔佳的先祖过不去。”
“再说,瞧你这身拗脾气,也惟有六阿哥受得住,你就赶紧嫁一嫁,免得夜长梦多啊!”
妘曦向来骄傲的自尊这回损伤不轻,就连她阿玛一席平时定会叫她火冒三丈的话,连一个字也没传进她的脑子里。
“我说曦儿,这桩亲事你到底如何决定?”修王爷决然的口气中大有摊牌的意味。“咱们修王府上下是生、是死,就全凭你一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