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那群老爱对着这家伙流口水的格格们真喜欢,她已不得把这殊荣大方地让出去。
“小格格——”
“别那样叫我!”新仇旧恨一下齐涌上心头,让她的口气火爆得呛人。
她讨厌他!讨厌他像是唤小孩子一样的语气叫她小格格,讨厌他那抹总是漫不经心却又总是带着挑衅的眼神,讨厌他总是句着慵懒却又让人猜不透的笑容——
“你生气时,就像个孩子一样,让人忍不住想逗。”
他的眼神深邃勾神,却总是莫名的恼人,像是她只是他手中操控把玩的棋子。
“我不是小孩子!”她带着不服气的愤慨与他慵懒的眼神对峙。
“你容易生气、没有耐性的个性就像个孩子。”
他懒懒斜睨着她,带笑的眸狂妄的直望进她的眼底,仿佛全揭穿了她的秘密。
已到忍耐极限的妘曦,美丽的脸蛋开始呈现大幅度的抽搐,脸上精致的胭脂仿佛也一块块的剥落。
“你最好别逼我生气!”妘曦咬着牙,极力压抑暴跳的眉头。
“我逼你生气?”他眨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无辜得就像个被人诬陷栽赃的善良老百姓。
“对!”她咬牙加切齿的嘶吼道。
他的笑容大明目张胆,也大有恃无恐,仿佛早已算准了她的下一步反应。
“小格格,这误会可大了!我只是基于爱屋及乌把你当妹妹,还有——”他憋住笑,若无其事的再度说道:“顺道替你庆幸用不着去当番妻罢了,怎么会是存心惹你生气呢?”他辩白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挑衅。
“永瑼,这玩笑可开不得——”御骅及时的阻止却仍晚了一步,妘曦像只被踩中尾巴的猫似的,倏然回头用一双几乎能将人烧穿的凌厉目光瞪着他。
番妻?
她双拳紧握、叉开双脚摆出迎战的架势,早已失去了平日温婉、纤柔的形象,反倒像只被惹毛的母狮子。
她铁青着俏脸,一双紧握的小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恨不得将他挂着慵懒笑容的俊脸烙上印记。
然而他却一点也无畏于她的愤怒,仍闲适的端着张俊美得不像话的笑脸,懒洋洋的睨着她,随着她高涨的怒焰,脸上的笑意也逐渐加深。
这张玩世不恭的脸该死的可恶,嘴边那抹幸灾乐祸的嘲讽更该死的可恨。
她是斗不过他的!他既无耻脸皮又厚,嘻皮笑脸、能言善道的本事更是一流,
她苦斗得过他也不会被他欺侮了两年之久。
她充满斗志的肩膀,又泄气的垮了下来,就像抢输地盘沦为丧家之犬的蹩脚狮子。“我的事用不着你管!”她倏然别过头,恨恨嘶吼道。
不露痕迹的观了眼她阴沉的脸色,他夸张的重叹了口气。
“唉!说来我皇阿玛还真是糊涂,像你这么个可爱的小姑娘,怎能到那番邦给那些野蛮的番人当老婆去?要是最后他还这么冥顽不灵,我一定会好好的说他,非得让他打消主意不可!”
他煞有其事的啧啧叹息声,让她非但没有半点感激,只更火冒三丈。
他们果然是父子!一样的净找人麻烦,净惹人厌!
“不过,话说回来也真可借,听说那番邦多得是奇珍异宝,要是我皇阿玛不是这么快收回成命,说不准,有机会到番邦去探望妹子你,还能顺道开开眼界,你说是不是?”他存心气人的抬杠起来。
“可惜我没去成,听说番邦多得是穿肠毒药,否则我一定不吝啬送几大包给你佐饭!”她大方送上一抹甜得几乎腻死人的笑。
最好把他毒下十八层地狱,几辈子不能翻身!她咬牙切齿的在心里奉送他一个恶毒的诅咒。
“我真该庆幸你没去的,不是吗?”否则他平日还有什么乐趣可供消遣?
“你——”眼见败阵,她忿忿的转而要求一旁的大哥主持公道。“大哥!你看他……”
“妹子,别那么小心眼,永瑼他是跟你闹着玩的,都认识这么久了,你还不清楚他吗?”御骅一副纵容胡闹的口吻。
“骅,你这妹子还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受了委屈还会告状呢!”永瑼调笑的口吻十足像是看个小奶娃似的。
“她向来就是这个性子……”
“真是可爱哪!”
妘曦来回看着两人一搭一唱,既愤怒又委屈。
这是什么大哥嘛?!净帮着外人欺侮自己的妹妹。
再说,永瑼实在太沉着、太冷静了。无论她如何的冷嘲热讽,甚至破口大骂,他依然面不改色,还能谈笑风生。
被他耍弄足足两年了,若再自找气受,那她就是没脑袋的白痴!
她气忿忿的倏然转身,跺着小脚一路而去。
看着她纤细,火气却不小的身影,永瑼缓缓笑了。
这小丫头,真是有趣!
这张总是经不起一点逗,动不动就羞怒得通红的可爱俏脸,他还真是看不腻!
要是天天能看着这张表情丰富的小脸,日子过得铁定很精采!
嗯?天天?
他沉然的目光凝望着远方,开始打起了另一个主意——
意外!总是令人措手不及。
尤其这意外在这一刻听来,荒谬得像个会让人笑破肚皮的笑话——但她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什么?皇——皇上指婚要我嫁给六阿哥?”这是什么天大的玩笑?
足足半刻钟的时间,妘曦只能瞪着她阿玛一开一合的嘴,说服自己这只是另一场恶梦。
皇上亲自指婚,此事可非同小可啊!
“阿玛,您别开玩笑了,这一点也不好玩。”简直比被送到番邦去和亲还要可怕!
“这种事怎能开玩笑?阿玛再认真不过了!”从踏进大门就未曾合过嘴的修王爷终于敛起笑,半埋怨的横她一眼。“他亲自向皇上要求许婚,这诚意可不小。”
“他是谁?”妘曦怔然愣住了。
“当然是六阿哥啊!”修王爷瞪着她,一脸当她吃错药的表情。
她只来得及错愕半晌,随即怒跳了起来。
阴谋、阴谋!这一定是永瑼的阴谋!
妘曦咬着牙,咯咯作响的磨牙声令人毛骨悚然。
那天杀的浑球!
平日欺侮、戏弄她也就罢了,如今竟还想弄出这天大的话柄来闹她笑话。
他是克星、是恶煞专冲着她妘曦格格而来的!
“阿玛!”妘曦又急又恼的跺着小脚。“您怎能答应?难道您不知道那六阿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他——”她试图在脑子里挖出一两句不失优雅气度,却又中肯切合的批评。
“他是六阿哥!”修王爷淡淡的提醒她。
六阿哥?他的身份与他卑鄙的行径河关?怔怔的瞪着她阿玛心满意足的笑,突然间她懂了!原来是她阿玛看上人家显赫的身份与家世!
“是六阿哥又怎么样?就算他是皇上,我也不稀罕嫁给他——”
“阿玛稀罕!”修王爷闲闲的冷睇她一眼。
想他修王爷,只封了个小小官爵,平时又无功绩,尔今只好靠着这惟一的女儿光耀修王府的门楣,让他在族史上留下光辉的一页。
“那阿玛去嫁给他好了——”她气结的吼回去。
这算是哪门子的阿玛?为了攀龙附贵竟然不惜出卖惟一的女儿!
“你这是什么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年纪也不小了,多少婚约全被你回绝了,不嫁人难不成还留着给人当笑话啊?”修王爷不悦的冷嗤一声。
“那些人——”
“那些人可全是京城里家世、人品一流的各家贝勒!”修王爷替她接口。“除了已娶了亲、纳了好几房侧福晋的贝勒没得挑外,就是挑剔人家太高太矮、太胖太瘦,要不就是嫌人太老、太丑、名声太差,你还有谁没嫌过?”
那些长相不堪入目、一身纨 子弟的轻浮气息,连王府大门还没进就先被自己给赶走的贝勒他还没算哪!
“那些一肚子草包的贝勒都能被阿玛说成是人中之龙、年少俊杰,您还有什么说不出来的?”
她忿忿的抱怨道,但真正气的是宁王府的元勋贝勒始终没有上门来求亲,却凭空掉下一个披着羊皮的狐狸要作她夫婿。
元勋贝勒是宁王府的大贝勒,也是沁芷的哥哥,自小她就是跟沁芷一路玩大、吵大的,虽然她跟柔弱胆怯的沁芷个性是南辕北辙,但莫名的是她们两人却异常的投契。
随着她三不五时的上宁王府走动,也不禁注意起气质独特的元勋贝勒,他俊逸的相貌与一身淡然的气息让人莫名的舒服,也不让人有丝毫压力。
当年众王府一群正逢十三、四岁年纪的格格,那时正时兴暗恋对象,妘曦自然也不落人后的暗自决定将他列为暗恋的对象,这段隐隐约约、不明不白的情愫就一直维持到现在了。
“对对对,曦儿你还当真是对的!若当时贸然许了个劳什子贝勒,如今怎有机会攀上六阿哥这门亲事?”修王爷点头如捣蒜,反而沾沾自喜得像是捡到宝。
“阿玛!我说的——”
“我就说嘛!六阿哥到府中走动了这么久,也该有点表示了。”
修王爷压根没注意到她一脸乌云罩顶似的表情,又喜孜孜的开始盘算了起来。
表示?
妘曦一脸错愕的看着她阿玛,被他像是做买卖似的口吻给愣住了。
她修王府又不是做买卖的商家,进了大门就非买东西不可,她瓜尔佳·妘曦更不是什么货品,被人看中了就能被带着走。
“阿玛,您糊涂了吗?他——他——”他只是个坏心眼、自以为潇洒,还老拿皇帝老爹作靠山的家伙!妘曦抖着手指向门外,却好半天挤不出一句话来。
“曦儿,你这是什么语气?”修王爷不悦揪起两道染霜的浓眉。“他可是堂堂的六阿哥,可不是其他王府那些不三不四的浪荡贝勒,将来或许可能登基当皇帝,这么一来你可是皇后,阿玛我就是——”
“那是不可能的!”妘曦悻悻然的打断她阿玛的“遐想”,引来修王爷的一记白眼。
她焦躁的开始来回踱起了步子,试图从糊满一团烂泥的小脑袋瓜里理出个头绪来。这个亲肯定是不能结的,永瑼这个人也铁定是不能嫁的,谁知道哪天她不会被他折磨死?!
“曦儿,别再端架子了,放眼京师怕是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亲事了——”
“我不嫁!”她干脆挑明了话。
“不嫁?”修王爷眯起眼冷睨着她。
“不嫁。”妘曦傲然昂起下巴,对上她爹饱含威胁的目光。
事关终身的幸福,说什么她也要抗争到底。
“你以为你还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任你再多端几年架子,上门求亲的王爷贝勒还会多得排到城门外?”一番利诱显然起不了什么作用,修王爷干脆威胁。
“我不是非嫁人不可。”她冷着脸僵持着。
与其嫁给那种人,她不如干脆一点削发作尼姑去算了!
“你瞧瞧你这性子!”她执拗的态度又给了修王爷大作文章的机会。
“外头的人不清楚还以为你温温顺顺,但我这做爹的在人后却得忍受你这拗起来足以活活气死一头牛的倔脾气,还得对外头强颜欢笑,净扯些什么温顺乖巧的谎话,说多了,连阿玛自己都几乎以为是真的了!”
言下之意,他多年来的委屈似乎得靠她的一句首肯来平复。
妘曦既哀又怨的抬头瞥了她阿玛一眼。
她今天会变成这样,有一半全是永瑼害的!
她向来是端庄、知礼的,全京城上下有谁不夸赞她婉柔、优雅的气质?却总被他的存心戏耍逼得像只暴躁易怒的母狮子。
“趁着六阿哥不计较你这暴烈性子赶紧嫁了,休说你图了个好归宿,也让阿玛我下心一辈子体体面面的过日子。”他再度鼓起三寸大烂之舌企图劝说。
“我不喜欢他!”憋了好半天,她终于闷闷的挤出一句。
“人家六阿哥肯屈就要你,你就应该烧香拜佛,谢天谢地了!”还端架子咧,真是!修王爷斜睨着女儿,凉凉的说道。
这是什么阿玛?说得她好像瘸腿缺胳臂似的,好歹她也是足以倾倒半个京城的美人,要嫁个像样的丈夫该不是难事。
“再说,你若不嫁,咱们修王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就准备提头去见皇上了。”
“阿玛!”妘曦倒抽了口冷气。
她阿玛一语点醒了她!就算她如何不喜欢、讨厌永瑼,对这桩婚事再如何心不甘情不愿,她也违抗不了皇上的圣命,否则就得让全修王府陪着她掉脑袋了。
但眼前这局面实在不像求亲,反倒像是逼婚似的!
好半天,妘曦只是僵着脸,始终不发一语。
“而且——唉,你去哪儿?我话还没——曦儿——”
“碰”的一声,蒙头往外冲的小人影儿早已消失在门边,只剩一扇摇摇欲坠得令人担心的门,发出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
第二章
那永瑼会真对她有好感才有鬼!
几个时辰下来,妘曦在房里来回跺着步子,几乎将柔软的波斯地毯给磨出一个大洞。
那可恶的笑容、可恶的厚脸皮!
他只是想作弄她、把她当傻瓜似的耍着她玩罢了!
永瑼是她那识人不清的哥哥在一场酒宴认识的,奇怪的是斯文、对交朋友的对象极为挑剔的大哥,竟会出乎意料的跟永瑼见过几次面后成了莫逆之交。
之后永瑼也常到府走动,渐渐跟她熟稔了起来,也摸清了她骨子里没多少耐性的个性,就总爱借机故意逗弄、戏要她惹她生气,非要看到她气得小脸通红、尖叫连连他才肯罢休。
看着脚下这块珍奇的异邦进贡的地毯,是皇上特别赐给她阿妈的,一想到这,她气不过的忍不住又用力蹭了两下。
这愚老昏庸的皇上,竟然连这么荒谬的主意也应了他!
不成!妘曦心烦意乱的咬着织指,陷入了沉思。
她得想想法子,万一那永瑼弄假成真,真娶了她,那她这辈子岂不是跟落入水深火热的地狱无异?
她再度蹙起愁眉,用力之猛,两条细眉像是随时会绷断似的。
有了!她的美眸乍然散发一抹亮光。
这计谋肯定精采,反正他看起来就像个风流、四处留情的花花公子,来这么一出戏码应该也不算是污蔑皇室血脉吧?!
“水屏儿!”她倏然回头朝门外急急唤着。
“格格——什么事?”不一会儿,一名小丫环急忙的奔进房,满嘴嘟囔着。“头发乱了还是胭脂散了?”
“哎呀,都不是!”都什么时候了,她哪顾得了这些?“听着!你现在马上到——”她压低声音凑到小丫环耳边吩咐道!
“什么?格格,您——”顿时,小丫环结结实实的倒抽了口气,两眼睁得比铜铃还大。“要水屏儿到——到那种地方去?”她震惊得像随时会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的模样。
“照我的话去办就是了。”妘曦不耐的摆摆手,开始又来回蹭起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