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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上亲亲情郎 page 11 作者:于媜

  “原来……你成天跟在我后头走、样样都要学我,全是为了——想象个男孩一样,好讨你爹开心?”凌展冀听到这终于有些明白了。

  “除了让自己像个男孩一样外,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做了,即使我明知道你有多讨厌我跟在你屁股后头。”

  说到伤心处,言纤再也忍不住的掩脸低声哭泣起来。

  凌展冀看着她,突然怔住了。

  原来……她所做足以让他厌恶的一切,全是为了填补她爹未曾得子的遗恨!

  她,在他心目中一向是那么的好强、骄傲,而不是眼前这个哭得脆弱而无助的女子,他不知道从今后该以甚么样的心情与目光,重新去看待这个竟如此善良而纤细的女人。

  儿时她即使跟人打得头破血流也绝不掉一滴泪、不愿认输,也总爱跟着他、学他一言一行的点点滴滴,有如光影般掠过他的脑海。

  看似模糊却又如此清晰深刻,竟隐隐刺痛他的心!

  一股被压抑许久的不知名情绪,瞬间全涌向他的心口,打乱了他一向自持的冷静。

  他甚至隐约感觉到,心底那道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藩篱,正随着她一道道的泪水逐渐颓倾倒塌。看着眼前只有一道铁栏之隔的言纤,正掩着脸低泣着。

  那纤瘦的肩头、脆弱无助的模样狠狠揪痛了他的心,那种感觉竟远比小时候见她跟着自己有样学样的恼怒糟糕多了!

  他再也忍不住伸出手,抬起她梨花带泪的脸蛋。

  “傻瓜!”他以指拭去她脸上凄楚的泪痕,心痛的轻斥道,那向来好胜、倔强的她竟无辜得令他心疼。

  突然间,眼前这张他曾经深恶痛绝、一心想摆脱的脸庞,竟不再那么惹他心烦了,只觉她一切的所做所为,全因这个身不由己的理由而得到了宽赎。

  也让他顿时决定说出事情的真相。

  “你知道吗?你爹曾经不只一次告诉过我,他能有个像你这么好的女儿是他的福气,他也说,他的满足早已远胜没有得子的遗憾!”他抚慰的朝她一笑。

  “你爹或许曾经盼过有个男孩,但是自从你逐渐长大之后,言伯便逐渐发现,这辈子他言家只要有你这么个女儿就够了,你是他们的骄傲,也是他们的安慰!你千万别因此怀疑自己的价值,嗯?”“你……是说真的?我爹他真这么说?”言纤睁着婆娑的泪眼,错愕的看着他。

  “我何时骗过你?”

  生平第一次,他这么仔细的凝视着她一眉一眼,惊觉她慑人的美丽。

  只不过,才短短三天她竟然就瘦了!

  “他们不给你饭吃吗?”在平淡无波的语气下,惟有凌展冀自己知道背后的心疼与不舍。

  凌晨冀深邃的黝黑瞳眸有着少见的温柔,冷凝的脸孔漾着一股让人几乎无从察觉的柔情。

  言纤就这样张大了眸子,傻呼呼的看着他,任由他小心拭去脸上的泪,也任由丝丝的温情与暖意爬升上她惊慌失措的心底。

  他不骂她、不怪她、甚至不是来嘲笑她的罪有应得?

  “哇……”满心被抚慰的感动让言纤霎时“哇”一声,就这么越过冰冷的铁栏,抱住了凌展冀,又哭了起来。

  只是,奇怪的是,一向讨厌她的凌展冀竟然没有推开她,只是任由她滚烫的泪渗进他青色衣衫下、炙上他的皮肤。

  他真傻呀!

  之前一直不明所以为何见她与其他捕快不分彼此的睡在一块、见她与人有说有笑、相处甚欢时,那心底泛起的一阵一阵酸是怎么一回事。

  如今一回想起来,才发觉,那是“在乎”啊!或许他对她早已……

  不!凌展冀惊然的震了下,及时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遽变打乱了他一贯的冷静,也让对她一向心存芥蒂与怨对的他,不知如何去调适这样的改变。

  眼前他需要时间来想想这样的遽变!

  “你放心!我一定会设法救你出来的。”他不自在的推开她,坚定的允诺道。

  奇迹似的,这句话竟然有效的安抚了言纤多日来惶惶不安的心,也让她仿佛在黑暗尽头中见到一丝光明。

  “你要走了吗?”

  言纤眨着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目送他离去的背影,依依不舍道。

  凌展冀情不自禁的回头望着她那双在黑暗中仿佛会发亮的眼眸,第一次发觉她的眼睛这么美。

  她语气中的不舍,更莫名挑动他的心。

  “我就住在城西的天龙客栈,明儿个会再来看你。”凌展冀断然的转过头,只淡淡的抛下一句话。“我会尽量想办法求皇上下令赦免你,这些时日不要生事,得沉住气,知道吗?”

  言纤诧异的望着逐渐隐没在幽暗中的身影,连几天来从没停过的泪都忘了流。

  一向讨厌她的凌展冀在这个危难时刻,竟然二话不说的要想办法救她出天牢?!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患难见真情吗?

  不知怎么的,她的心竟莫名骚动起来。

  ?   ?   ?

  “启禀皇上,凌捕头在殿外求见。”

  一名公公手持拂尘来到殿前,恭敬的拱手报告道。

  “凌捕头?”一提起这个名字,皇上不免就想起那日惊心动魄的可怕经历,以及那个女扮男装,还害他差点送命的女人。

  “不见,不见!”他烦躁的挥着手。

  他还来干甚么?

  那件事他已大发慈悲的网开一面不予降罪了,难不成他还异想天开的想替那女人求情吗?

  他自己差一点都快自身难保了,还管得着别人,真是荒谬!

  要不是看在他曾收服令朝廷头疼的“祈山四盗”立下大功的份上,他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可言纤这个女人女扮男装混人府衙当补快,欺君之罪就足以连诛九族,再加上她看管蛮犯不周,害他差点遭蛮人刺杀,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可是……”公公有些不忍的看着殿外,心底对这个自天未亮,就候在殿外等皇上升朝的男子不无同情。

  “朕说不见就是不见,你这狗奴才有几颗脑袋想拂逆我?”

  皇上盛怒的重拍了下龙椅,一脸铁青的吼道。

  “皇上恕罪!奴才不敢、奴才不敢!”褚公公脚一软,跪地拼命磕头求饶。

  皇上的怒气,总算在殿下的老太监无比惶恐的求饶后消散不少。

  “算了,起来吧!”皇上心烦的挥了挥手。“你去叫那家伙走,朕不想见到他。”

  “是!”褚公公不敢再违抗圣命,只得惟惟诺诺的点头,衔命出殿逐他离开。

  “凌捕头,皇上不愿见你,我看你还是回去吧!”褚公公好言劝着。

  “不!我不走!”当凌展冀听完褚公公这番话,依然不肯放弃。

  他没忘,言纤还在天牢里盼着他救她出来。

  一想到言纤那张憔悴的脸庞,与泪眼婆娑的模样,他蓦然双膝一曲,便在殿外就地下跪。

  “你、你这是干甚么?”褚公公被他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我要跪在这,直到皇上肯见我为止。”与不见天日的天牢相比,他跪在这又算得了甚么呢?

  “凌捕头,我看你还是回去吧!你也知道皇上近来受了点惊吓,情绪一直无法平复,暂时是不可能会见你的,你还是……”褚公公见他可怜,忍不住苦口婆心的劝着。

  “我会跪到皇上心情平复,愿意见我为止。”凌展冀丝毫不为所动,仍是一脸平静的凝望着前方。

  “唉!”靖公公无可奈何,留下一声长叹,也只得任由他去了。

  ?   ?   ?

  春雨霏霏的三月,这场开春以来的第一场雨,已经整整下了两天了。

  在朝臣尽散后的金銮殿上,只有仍高坐在龙椅上专注看着奏摺的皇上,以及随身的护卫与侍从。

  “皇上……”褚公公看了眼大殿外,三天来始终跪得挺直的身影,终于忍不住斗胆开口道:“凌捕头已经在门外跪了三天了,您是不是愿意考虑见他一面?”

  已经三天了,这三天来凌捕头别说是米粒了,就连滴水也未进。

  他褚任自十几岁进宫之来,所见过的英雄豪杰、王公大臣可不知凡几,可他从来没见过像凌捕头这么豪气的铁汉。

  为了救朋友一命,宁可不分日夜、不吃不睡的跪在这,这样的义气,连他这个不相干的外人都不由得感动了。

  “他这算甚么?威胁朕吗?我是堂堂一国之君,岂有任一名小小捕头牵制之理?”皇上丢下奏摺,不由得怒从中来。

  “皇上,凌捕头他——”

  “我说不见、就是不见!旁人休再替他说情,否则我一并将他打人天牢。”

  皇上见一干宫女侍从皆是满脸对凌展冀的同情,登时更恼羞成怒了。

  “传令下去,将那凌展冀撵走,否则下回再让朕见到他还杵在我金銮殿外,我就连他一并关入天牢,叫他连同他那青梅竹马作伴去。”

  皇上愤恨的起身,临走前还不忘撂下警告。

  “小的遵命!”

  皇上的话谁也不敢违抗,纵使他们对已跪在门外三天,有着惊人毅力与耐性的凌展冀有多么同情与不忍。

  “恭送皇上!”一干人诚惶诚恐的伏首目送皇上气冲冲的走出大殿。

  待皇上走后,褚公公仍怔怔的愣在原地,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向凌展冀说去。

  “这凌捕头也实在可怜,已经跪了三天了哪!”

  “可不是!昨儿个我见他脸色差得骇人,拿了点水跟馒头给他,谁知他只道了声谢,也不肯吃,真是叫人替他着急啊!”

  两名宫女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窃窃私语起来。

  “唉!这么英挺帅气的男人要真倒下,或给皇上一气之下也关进了天牢,那岂不是太可惜了吗?”其中一名宫女叹着气,无限唏嘘的说道。

  “这还不都要怪他那个莽撞大意的青梅竹马,女扮男装也就算了,竟然还差点让皇上遭到蛮人暗算,被关进天牢全是罪有应得,只怕是因此连累了凌捕头……”

  “好了,好了!别光是在这喳呼,还不快做事去!”

  苦恼的褚公公一听两人这番话,不禁益加心烦,只得挥着拂尘不耐的打断他们。

  就在一干人准备回去做事之际,没想到皇上竟然去而复返,只是表情比方才离开时更加阴沉难看了。

  “皇上!您……”褚公公惊愕的看着皇上像一阵风似的又冲进殿来。

  “罢了、罢了!快叫那凌展冀滚进来,既然要见朕,朕就给他见上一面,这样他总不会再天天杵在殿外,扰得朕成天不得安宁了吧?”皇上摆摆手,粗声的命令道。

  他也不明自己是中了甚么邪?

  这家伙是来替言纤当说客的,自己贵为一国之君根本不需要理会他,更不必同情他在殿外跪了几天。

  他是皇上啊!他做甚么、说甚么、就是甚么,谁干涉得了他?

  只是在走回御书苑的途中,他心里却老觉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在他意识到自己做了甚么时,他就已经莫名其妙的又回到这,说出一番连他自己也不明所以的鬼话了。

  该死的,他竟然会为了一个小小的捕头感到良心不安。

  “皇上圣明!”谁知当他才一说完,一干宫女、侍从以及太监竟然像是如获大赦似的,纷纷跪地伏首称颂着。

  这……这是甚么情形?

  那个跪在门外上演苦肉计的家伙,才短短不过三天,竟然就轻易掳获这班人的心!

  他才是皇上!这班奴才的主子啊!

  怎么他养的这一干奴才,心全向着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快叫他进来,朕没多少时间。”皇上佯装出一脸不耐,借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遵命!”褚公公喜形于色的连跑带跳的奔出殿外,很快便将已摇摇欲坠的凌展冀带了进来。

  “卑职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凌展冀脸色惨白的屈膝参拜道。

  “起来、起来!”皇上蹙着眉,不耐的瞅着他问道:“你到底想干甚么?”

  “卑职想恳请皇上赦免言纤。”

  说着,凌展冀再度单膝下跪,沉重的恳求道。三天来滴食未进,让他的脸色异常苍白骇人。

  “赦免言纤之事免谈!”皇上仍旧强硬的不肯让步。“你不要异想天开的以为我见你就是打算饶那言纤一命,我只不过是想让你死心罢了!”

  “卑职斗胆……敢问皇上打算怎……怎么处置言纤?”

  凌展冀感觉眼前的景物似乎微微晃动着,就连言纤那张凄楚的脸庞都益显模糊,他有些吃力的问道。

  “等御林军抓到那名蛮子,就一块推出午门斩首示众。”皇上的语气淡漠得仿佛是决定午膳菜色似的不经意。

  “皇上!卑职恳请您饶过言纤的死罪。”

  “凌展冀!朕是看在你曾缉捕过祈山四盗的份上饶你免于一死,你可别得寸进尺了。”皇上登时不悦的眯起眼,声色俱厉的警告道。

  皇上的话却犹如当头棒喝,惊醒了他。

  是啊!祈山四盗,他怎么没想到!

  “启禀皇上!卑职还有一事启奏。”凌展冀心中大喜,便忙不迭的拱手再度禀告这:“日前卑职前往祈山缉捕祈山四盗时,差点遭到贼人暗算,在危急之际,是言纤奋勇舍身替卑职挡下一刀,卑职才能顺利捕抓到一干人犯,若没有她,恐怕单凭卑职一人之力,决计是无法完成此等重责大任的,恳请皇上明鉴!”

  “这……”皇上被他的一番话说得登时哑口无言。“就算她在这个案子上立下汗马功劳又如何?她女扮男装混入府衙当捕快,分明是藐视我大唐戒律,更是羞辱了朕,这欺君罔上之罪实难轻饶。”“启禀皇上!虽然女子当捕怏自古以来是史无前例,但我大唐的戒律中也并无明文规定不许女子任职捕快,因此言纤此举虽是惊世骇俗,足令她言家蒙羞,却仍不足以构成犯法之实,垦请皇上圣明,从轻发落。”

  见凌展冀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让他几乎没有反驳的余地,一股身为皇帝的优越与尊严抬头,让他顿时大发雷霆。

  “你、你简直是放肆!敢这样跟朕说话?!”

  “皇上!卑职所言句句属实,虽然言纤确实犯下欺君之罪,但祈山四盗之案,言纤出力甚多也算是将功抵过,她如今所负之罪,实不致死,还望讲皇上圣裁。”凌展冀为了救言纤出天牢,不惜触犯龙颜。

  这铿锵有力的一番话,说得一旁候立的众人心里暗自一阵喝采,奈何一向固执的皇上却仍听不进任何一句话。

  “我心意已决,你不用再说了!”

  冷冷抛下一句话,皇上遽然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大殿,连一点商量转圈的余地也不给。

  “皇上——”皇上这一走二旁关注这场“求情记”发展的宫女、侍从们,纷纷发出了惋惜的哀叹声。

  然而前后不过三秒,众人身后却蓦然发出碰然一声的巨响。

  “凌捕头!”

  众人急忙回头一看,不禁发出惊叫。

  原来,凌展冀终于不敌早已透支的体力,晕厥在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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