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作家列表 > 天子 > 风动九宵(下) >
繁體中文 上一页  风动九宵(下)目录  下一页


风动九宵(下) page 6 作者:天子

  「可是,爷,虽说以少胜多之战在史上也并非少数,但五十人与八百八十八人也未免相差太过悬殊……」铁瑛疑虑道。

  「这五十人只是他的第一步,他的首要目的是救人。」段思廉道。「若想救出展昭,白玉堂加上那五十名高手,绝非不可能之事。至于其后,据我所知,吕佰螭此举还激怒了另外一个人……」

  「您是说——王爷?」

  「不错,正是柏雩。柏雩是个真正重情重义之人,必定不会对此事置之不理。就算白玉堂只带五十人前往,他也会另外派人前往增援。何况,苍山雪一派醉心权术,其门徒武功造诣早已不比当初。这一战,我自有七、八分把握。」段思廉遥望着洱海尽头的苍山群峰,又露出一丝微笑。

  ◇◆◇

  苍山之巅,白雪皑皑,十九奇峰,峰峰相连。

  若只白日尚不觉如何,到了夜间,耳畔只闻风声呼啸,眼前但见银霜狂舞,映了那座矗立在峰顶的殿宇,更感阴森奇绝!山上山下,好似截然不同,两重洞天!身边虽带了御寒的衣物,望见那夜色下泛着白芒的峰峦,心中还是禁不住寒颤连连!

  白玉堂在山中静待了三日,今夜始决定直捣「苍山雪」总堂,因为确切消息已然传来——吕佰螭已在今日戌时「出关」了。

  事实上,吕佰螭酉时就已赶回了「苍山雪」总堂,拼命赶回。他本不想让自己如此狼狈,可途中总觉心惊肉跳,似有什么事要发生,于是一鼓作气,拼尽全力挟了展昭赶回。

  回到堂中之后,他立刻修书一封,命千秋雪派人送至「洱海月」堂中。威胁段思廉说他抓了展昭,此刻赵珺等人已在他的控制之中,劝他早早投降,与他合作;他自可替他在段素兴面前多多美言,保他一条性命。

  至于展昭,吕佰螭见他面无血色,一路上有气无力,甚至还吐过两次黑血,加之双目失明等症状,已猜出他似中了杨春愁的寒冰掌,如今已到了毒发之时。于是越发放下心来,全然未把他放在眼中。回到总堂也只是命人将他关在地牢之中,只在双手上了铁镣,派了两人把守。

  被架入地牢丢下之后,展昭不动声色地侧耳静听了大约一个时辰,断定牢外只有两人,开始在心中思索逃脱之法。一路行来,他并未刻意隐瞒自己中毒之事,并佯装虚弱伤重,亦是不甘就此坐以待毙,欲欺得吕佰螭降低警惕。此时看来,似乎颇见成效。不过,这牢中寒风飕飕,阴潮之气极重,若无赤硝丹,恐怕他此刻早已支援不住。要想靠着一口气支撑着顺利逃出,就必须尽快——

  想到此,展昭低叫了一声「这该死的寒毒——疼煞我也!」,便捂住了胸口,整个人倒在地上,全身痉挛颤抖,状似痛苦异常。

  牢外两人听到动静,转头看去,想起师父嘱咐务必看好此人,不由大惊,连忙开门上前,查看发生了何事。

  展昭待那两人近了身,伸手抓了他的肩臂,假借发疯挣扎,双手胡乱挥舞,摸索间抓到了一人腰间刀柄……

  是武器!有了武器,便再难不倒他!

  只听昏暗中「锵」的一声传来,钢刀出鞘——

  头颅呢?

  头颅还在颈上,只是喉间多出了一条血槽,只剩一半相连。

  「你…你……你是真瞎还是假瞎?」

  余下那个战战兢兢问道。此时正有一只「鹰爪」卡在他的喉咙,只要稍一用力,就可捏碎他的喉头!

  「不管真瞎假瞎,你此刻是我手下败将,若想保命,便要听我吩咐,带我离开此地!」

  展昭故意声音一沉,趁那人吓得浑身瘫软之时,抬手又点了他几处穴道,又开口道:「你该知我封你这几处穴道,你若轻举妄动,运用内力,后果如何。」

  「知道知道,大侠饶命!小人全听大人吩咐便是!」

  那人被点了穴道,又被钢刀驾颈,连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一时大侠,一时大人,哪里还敢轻易造次?当即便依了展昭所言,解了他腕上铁链自己戴了,迳自走在前方为他开道,一路小心地出了地牢,沿着堂中夜间少有人处缓步前行。

  而此时,已至亥正,「苍山雪」总堂外突然起了一阵风。

  这阵风不算大,也不算小,只是在一刻之内将守在堂口大门外的一众侍卫全部撂倒在地,却未惊动一个堂中之人。

  风过后,天可未晴。月上笼了一层薄雾,月光透了薄雾朦朦胧胧地照下,映得地上黑一块白一块,班驳一片。

  倏的,静寂中传来「扑啦啦」一阵响,似是有什么扰了林中老鸦的美梦,惊得它们扇动着翅膀飞上高空,盘旋了一会儿,重又落回了树梢,咕咕怪叫几声。暗中看着几十只全身漆黑的蝙蝠悄然无声地掠过高墙,潜进了偌大的庭院之中。

  之后,一声苍鹰的低啸悠悠荡开,那几十只蝙蝠便即刻像砸在地上的瓷器一样四散开去,隐没在层层楼阁殿宇之间。

  不过,夜半时分,空中会突然有鹰飞过,且这鹰还能对蝙蝠下令吗?

  当然不可能。

  所谓的鹰啸,与蝙蝠扑翅之声,都只不过是地面上那些与寒夜厮守之人瞌睡时,梦中出现的幻像。

  那雄鹰是一个人,一个身形硕长、傲岸挺拔的男子。他着了一袭短襟黑衣,伏在一处屋脊之上,一双利目幽深冷冽,四下扫视一番,纵身朝不远处一座异常华丽、可媲美王宫殿堂的楼宇飞去了。自空中疾掠而过时,手中通体银白的宝剑一闪,泛出一抹寒凛银芒,犹如九天中划过的星子,一纵即逝。即使有人看到了那银芒,也只是匆匆一眼,全未放在心上。否则若是看清了,也就不可能如此高枕无忧了。

  因为,现今江湖中的名剑不少;通体银白的宝剑却不多不少,只有三把。而这三把名剑之中,又只有一把此时恰在大理。

  此剑,便是雪影。

  手持雪影之人自然就是白玉堂。

  白玉堂之所以潜入这座楼阁,是因为此楼奢华俗丽,竟用金箔镶嵌门窗,极有可能是吕佰螭就寝之处。

  此刻楼内正亮着灯,那老贼似是还未睡下。

  白玉堂私下观望了一周后,直接从屋顶翻下,落在二楼窗外,倾听屋内动静。过了片刻,只闻那吕佰螭道——

  「你们都下去吧,好生看守。」

  「是,师父。」屋内另有约莫三四人应了,鱼贯而出。

  此后又过了不久,房内便熄了灯。

  白玉堂略作思量后,纵身而去。

  不一会儿,那几名摊在楼下墙边瞌睡的门徒就被一阵浓烟熏醒过来,张眼一看,立时惊叫道:「不好了!着火了!快来人啊!师父的寝室着火了!」

  这般一喊,这一进院落之中立时大乱起来。紧接着,未等他们打了水来灭火,邻近几座厢房竟也烧了起来!不一会儿,火势便四处蔓延,团团将此处围了起来。吕佰螭听到声音,早气急败坏地直接自二楼冲了出来,正欲喝令众人不要慌张,却忽觉灼热的空气中似有一股奇异的寒意正在浮沉涌动——

  杀手就在此处!

  ◇◆◇

  夜半的苍山之巅是阴寒森冷的。

  从几日前就已经准备好要取人性命的三尺青锋也是阴寒森冷的。

  但是,那个杀手却十分奇特。

  他的眼神是冷的,但瞳仁中映出的是火焰炽热的红。他的剑是冷的,可剑锋挥洒出的是岩浆喷发将一切吞没时滚烫的烈!他那袭已去了掩饰、随风猎猎飘扬的白衣是冷的,而整个人散发出的却是激昂霸气、爷爷要你人头祭剑你便不得不给的热!

  这热,是熊熊的火光照的,敌人的鲜血浸的!

  「你——你就不怕么?」吕佰螭问。「万一这火越烧越旺,恐怕连你自己也要葬身在此!」

  此时他已经看出对方的伎俩了,而且也知道,来的杀手必定不止一人。他甚至已做了有敌来袭的准备,刚刚躺在榻上时还在计算如何排布阵势,只是想不到……

  一想不到会这么快,因为他自己也不知究竟几日能赶得回来;二是想不到对方会用如此狠毒决绝的攻势。他们用火将这处院落围了起来,与他处隔开,眼前在他身边的,除了千秋雪,不过只有二十名贴身近侍;其他人若想前来增援就必须先灭火,但一定会受到其他杀手的阻挠。也就是说,他虽身在自己的地盘、自己的总堂,却暂时休想发挥任何优势!

  「我不怕。」白玉堂摇头,「因为在火烧到你身后那栋破屋的第一层屋檐之前,我就要你做我剑下之鬼!」

  话到。人到。剑到。

  雷动四方,骤起狂飙——冰霜与火焰共舞!

  吕佰螭根本来不及弄清白玉堂所说的屋檐究竟有多高,他只能即刻应战!

  当然,应战的不是他本人,而是被他喝令上前抵挡的千秋雪。他要做的事只有一件,就是逃命!

  千秋雪,千秋血。

  十一岁时,他杀了早他三个月入门的大师兄。吕佰螭不仅没有将他逐出师门,还正式宣布他为「苍山雪」嫡传大弟子。因为他够心狠手辣,想要夺取自己利益的欲望也够强烈!他杀师兄并非为了其他,只因门规规定,「苍山雪」的镇门绝学武功只能传予长徒。

  那绝学武功之名就是——千秋血。

  以掌为剑,掌剑合一,掌就是剑!

  若是练到了极至,在一瞬之间出掌,掌风之利甚至可以剖开对手的胸膛,连心肝也挖出来!但又因他们练的是寒功,伤口会被迅速冻结,涌出的鲜血形成艳红的冰花,美得令人心惊胆战!

  当然,若想达到这般极至的效果,也唯有在苍山之上。只有在苍山,鲜血才有可能借着掌力绽放成花,盛开不谢,成为千秋之血!

  那日在苗疆,吕佰螭被血污迷了双眼在前,加之刚刚失了寒渊,心不平,气不顺,才尚未发挥出全部功力就被展昭一剑贯胸。

  千秋雪学成之后早想一试这绝世绝美的武功,只是一直没有得到机会。所以,他自然是迫不及待地使出了自己的得意绝技,连剑也未拔,便直接出了掌。

  第一掌击出,掌风与雪影相交,发出一声嘶空嗡鸣后,割伤了白玉堂的脸颊。鲜血顺着伤口流下,形成数条猩红的细丝。

  第二掌挥下,两人已近了身,他在白玉堂的胸膛划出了一道长而深刻的血口。这次,那些血竟真的凝了起来,令他兴奋不已!

  第三掌,他便要血花盛开,得到这千秋之血!

  而这一掌推开,只听刺破了夜空的那声凄厉惨叫,就知道千秋雪一心向往的血花一定是开了!

  事实上,花也的确是开了。只可惜,又马上谢了。

  那根本不是血花,而是血泉!

  落在地上的也不是白玉堂的心脏,而是他的双手!

  千秋雪的掌剑,断了。被雪影齐根切断。

  他实在太不了解自己的对手了,更不了解他此刻的心情——

  从得知展昭身受重创、双目失明后被吕佰螭掳走的那一刻起,白玉堂的一颗心就被冰封了。除非亲眼看到展昭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安然无恙,否则,他的脑中便只有一个概念——挡我者……死!

  不论什么方式,哪怕牺牲自己的血肉,他只要最终的结果——胜!

  吕佰螭震惊了!也许该说,是恐惧和心寒!

  那声惨叫撕心裂肺,震撼得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十足的冷颤!这冷颤还未打完,他的心还在瑟瑟发抖,那个可怕的敌人就已经闪到了他的面前。

  此番不仅仅是瞳仁,他全身都已经变成了红色!他的白衣上开满了班驳的红花,妖艳瑰丽!那是试图阻拦他那二十名近侍的血,千秋雪的血,以及,他自己的血……

  「交出展昭!」

  他只吐出这四个字,与热血交相辉映的四个字,却亦发冷煞人心!

  「你……你走火入魔了么?」

  看着那张异常俊美,却比地狱阎罗还要恐怖的面孔,吕佰螭脑中只蹦出这个概念!因为那已经不光是急切或憎恨而产生的冷酷无情而已,那是残忍和噬血,一个正常人所不该具有的表情!

  吕佰螭甚至几乎开始相信了白玉堂刚刚所说的话,心中有了某种预感——他已活不到火烧到第一层屋檐之时。他本就负了伤,利刃贯胸的大伤;又连续赶路,耗损了真气。此时的他,实力未见得会强过自己的大弟子。

  交手的结果,吕佰螭也真的料对了——他死在十个回合之内。

  不过,至死,他也没有说出展昭究竟在哪里,只是笑着告诉白玉堂,地牢里有多么阴寒潮湿。并且在被雪影一剑封喉之前,狞笑着望向白玉堂道:「你果真是走火入魔了……你没发现吗?你一直在吐血,紫黑色的血!」

  走火入魔?我真的走火入魔了吗?

  白玉堂看着面前慢慢倾倒坠落的无头尸身,目光移向已化作了一片火海的院落——那是由烈火和尸体构成的阿鼻地狱。

  ◇◆◇

  这是第几个敌人了?

  展昭不知道。他只清楚一件事,就是自己手中的剑绝不能慢上半分。

  原本的寂静被前方院落中传来的骚动打破之后,他的行踪自然也立刻被人发现。只听周围纷乱的脚步声他便明白,自己被包围了。此时,唯有背水一战!

  他不停地挥剑,不停地旋身,不停与那些只闻其声不见其形的对手搏斗。手臂越来越沉重,吸入肺中的寒气开始令他禁不住地颤抖,也不知身上被砍中第几处了……

  这是困兽之争吗?或许。但争斗是猛兽的本能,即使被困,也会争到最后一刻,绝不低头!

  拼!大多数时候,活路只能拼出来!

  于是,他手中的刀重又锋芒乍起,风舞狂啸!

  「他疯了吗?」

  看着那在风霜中被飞溅的鲜血包围、如同一簇烈焰跃动的人,一柄刀微微一颤。这一颤,似是连它主人的话也被带得颤了几下。

  「天晓得!刚刚看他样子,我只当他快不行了,怎知又突然发起狠来!」

  说发狠,还只能算是客气,那人的样子,分明像一头凶猛的豹!就算失了双目,利爪却沾身即亡!

  「发狠又如何?难道我们众人还敌不过一个瞎子?」

  这句话问得好!可惜的是,他们的确敌不过,只能眼见自己人立着的越来越少,倒下的越来越多。

  「前面师父那里不知如何了,我们与这疯子苦斗,究竟何时才能终了?」又有人问。这回问得更是时候——终了的时候已经不远了。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

  最后一击——

  「锵琅琅」!

  一声脆响冲破耳际混沌的厮杀之声,一个熟悉的嗓音好像从天而降:

  「恶猫!你连白爷爷也要一并砍了吗?」

  ◇◆◇

  恶猫!你连白爷爷也要一并砍了吗?
 
 
 
言情小说作家列表: A B C D E F G H I J K L M N O P Q R S T U V W X Y Z 言情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