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你不断尝试的过程一定很有趣,可以帮我打发无聊的日子。」端起茶杯,我享受红茶的香气。
他的眼里透出阴冷:「你在拿自己的性命消遣,卡克伊·布拉德。或者你认为你的力量压倒性的超过我?这种认识让你觉得不必依靠契约力的束缚而制约我?」
「这不是靠力量来决定的,狄瑞。」我放下茶杯:「就好象我昨晚并非是因为自己力量不够,才让你动手杀掉你的贵族小姐。」意料中,我看到他的双手抖了一下。因为愤怒?
坐在我对面的男人突然动了──我产生这个念头是在一切都发生了以后,只能说这个男人攻击的动作实在是快速无比,让人根本猝不及防吧?
当我发现的时备诣,他已经闪电般地从腰际拍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入我放在桌子上的左手──我清楚地听到自己手骨断裂的声音、以及刀刃插入桌子的声响!
惊呼──是纳贝蓝的声音。随后疼痛才开始在我的神经流中窜动,跟着血液一起涌出伤口。
疼痛让我叹息,我没有改变姿势,我暂时让匕首继续将我的手钉在桌子上:「为什么?」
他咬着牙:「为什么?我以为你知道──如果你以后继续用那种轻佻的口吻谈起她,刀子就会插进你的喉咙!即使这样,你还认为这是个有趣的游戏吗?」
「不、我是问你,为什么不直接将刀子……嗯……插进我的喉咙?」疼的感觉很不好,不过我还是用右手握住匕首的刀柄,用了些力气将它拔出来。
血流得更快了,在桌子上聚集,然后汇成金色的溪流,流下桌面……
「卡克伊少爷!」我听得出纳贝蓝的语音中的责备,我也能看到狄瑞因为我血的颜色而表现在脸上那种明显的惊讶。
「你……」狄瑞的话卡在喉咙里,想必他也知道没有任何一个魔族种族的血液是金色的这个常识。
我对他微笑:「别介意,很多人都对我血液的颜色表示过惊讶……或者说,只要不是东国的要人,都会对它惊谅。」
手上流窜过一种刺骨的疼痛,那不是刀伤造成的疼痛,而是我体内属于钥匙的力量在自动为我治疗伤口所引起的,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尝试到这种痛楚了,感觉还有点怀念呢!
然后,我手上的伤口停止了流血,在我的习惯和狄瑞的惊讶下,伤口没有经过任何的物理治疗或魔法治疗,自动的愈合了。
拿起一边的布巾擦干净手,然后再将刀刃上的金色液体擦拭干净,我把匕首递还给那惊讶还未消退的男人:「不过,我会考虑你刚才的提议,狄瑞……毕竟,我不能老是让你吓到我可爱的纳贝蓝。」
留意到纳贝蓝那带点伤心、带点责备的眼神,我有点心虚地不去看他。
对面的男人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首先想到的果然是主要的问题:「如果刚才那一刀刺在你的喉咙上,结果会如何?」他沉着脸。
「嗯……」我故意顿了顿:「如果在喉咙的位置的话,恐怕纳贝蓝又要因为衣服被弄脏而抱怨了吧?」我对纳贝蓝笑笑,示意他不要介意刚才的事。
狄瑞的喉咙发出一种无法描述的声音:「你……果然是个怪物……」
「我会很待待的看你准备用什么办法来杀掉我这个怪物。」从椅子上站起来,我示意午茶时间可以结束了:「纳贝蓝,我还是决定把他留在这里了,毕竟,他的憎恨很有趣!」
***
夜晚时分,光水晶的白色光芒笼罩着书房里的所有物体,当然也包括我,因为感到视线而抬头,我看到的是纳贝蓝漂亮的眸子:「怎么了?」他显然想要说些什么。
「卡克伊少爷,你答应过我,也答应过公爵大人不再伤害你自己的。」显然,他指的是白天的事。
我笑了:「我不是故意的,纳贝蓝。而且你看,那么小的伤口很快就愈合的。」
犹豫了半晌,纳贝蓝还是说下去:「卡克伊少爷,你昨晚命令那个狄瑞杀掉了的那个人……是他的情人?」
「曾经是吧?」我带着嘲弄的微笑:「我只是受不了那种所谓的爱。又不是软弱的人类……身为魔族还是老将那种感情放在嘴边,不觉得太无聊了么?」拉了拉少年短短的发尾:「纳贝蓝,你也相信所谓的爱吗?」
「我……」可爱的少年沉默了,半晌后的开口却是改变了话题:「卡克伊少爷,你有的时候真的比我更像傀儡呢!不是外表,而是内心……」
「哦?我可爱的纳贝蓝也学会公爵的口头禅了么?」轻笑出声,我摇着头将视线重新回到书本。
「爱」么?真是一个让人不愉快的名词……
***
躺在床上反复着,我想我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我以为狄瑞和纳贝蓝的话对我不存在丝毫影响,可是独自躺在房间里的时候,他所说的话却在脑子里绞成一团,无法入睡,让我只能看着天花板的莹绿色月光发呆。
我不喜欢「爱」这个话题,更没有想到过会和我的傀儡谈论这个话题──古怪的感觉,我简直要怀疑那时候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人类,而不是魔族。
而且……我希望他杀死我?怎么可能!我才不会去期待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这一切只是一个游戏而已……没错,是游戏!
反复在心底强调这个词语,总算是睡着的我却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被一种古怪的声音吵醒──有人敲打我门外的结界?
从床缛上坐起来,我伸手抚了抚乱掉的头发──只是效果好象并不明显。穿著单来走过去拉开门,整个府邸里面会没常识到这样敲打「结界」的人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而已。
「狄瑞,你知道现在是几点?」用不悦的眼神瞪着房门外的男人,他看起来有点目瞪口呆的样子。
张着口,他不知为何一言不发,只是瞪大眼睛看着我而已。换掉那天太过紧身的衣服,现在的他身上是一套巴尔卡司放在我这里的衣服──黑色和银色,看来那个日海森林的领主品味还不错的样子。风格上看起来好象是我们东国的式样嘛,不过我也不希望狄瑞穿得好象日海森林里那些侍卫一样。
对他的打量让我感觉清醒了不少。我继续执着地伸手抚平自己的长发:「纳贝蓝把衣服给你了?穿起来的感觉不错。」
我觉得自己的评论还挺中肯的,可是男人却突然对我伸出手来!很大的力气握住我的肩膀:「告诉我,是不是真的?」激动的语调。
「什么东西是不是真的?」即使不是因为刚起床,我想自己也一定同样摸不着头绪。他不会是问我「自己穿这衣服的感觉是不是真的不错……」吧?
「黛葸……黛葸还活着?」他的力气很大,大到让我觉得自己的骨头好象要碎掉了──这种感觉并不好玩。
他的问题让我完全醒过来。哦……没错,他应该还是恨我的。刚才一瞬间我几乎要忘记这件事情了。
「放手,你弄痛我了。」
开口,并且很满意地看着男人带着不甘的表情放开了我的肩膀。
我揉着肩头,转身进屋去拿今天打算换穿的衣服。身上穿著睡觉的衣服因为汗水而粘在身上,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她还活着?你听谁说的?」
问出口才发现自己问了个笨问题,除了我可爱的纳贝蓝,不可能再有其它人了。
「不要反问我!」男人跟进了房间来,音调提得很高:「我只要你告诉我,黛葸是不是还活着?」
他似乎不打算离去?我的手停在贴身单一的宝石扣子上:「狄瑞……你一大早来敲我的结界,把我吵起来……就是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情?」我故意加重了无聊二字,满意地看到他眼睛里的愤怒,那种情绪让我无端地感觉不错。
所以,我笑了:「以后来找我记得先告诉纳贝蓝,我结界上的防护力会弄伤你的手!」眼睛瞄到他发红的手掌:「我记得公爵的傀儡受伤很难愈合……」
「卡克伊·布拉德!」愤怒的叫声,男人的气息瞬间在房间里炸开──我能感觉到他的力场吹乱我本来就不整齐的长发。窗帘也在人为的风中大肆飘荡。
还有杀意。
但是,我维持着自己一贯的微笑:「现在,好好的出门去吧,狄瑞。我会回答你的问题──不过,不是现在!」解开几个扣子,我就着敞开衣襟的姿势正视他那对包含愤怒和惊讶双重感情的眼睛:「首先,让我换好衣服?」
我不知道他看我的眼神到底定在哪里,反正我们的视线没有相交。他在沉默了半晌之后,房间里的风消失了。他用重重的动作摔门出去。
真是有趣的反应啊……我忍住自己想要大笑的冲动:「在侧厅等我吧,狄瑞。你还有时间拜托纳贝蓝准备早餐!」
声音穿过再度弹开的门,在走廊的墙壁上撞击。我能确信男人听到了我的话。
***
在这个时间段,侧厅是府邸里阳光最好的房间。透过向东的落地窗,初升的太阳将自己的光芒毫无保留地照射进来,让靠在垫子上的我惬意地眯起眼睛。
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啊……
显然,坐在我斜对面的男人并没有像我一样好的心情,用一种僵硬的动作坐在侧对窗口的软垫上,他的不悦看起来是搀杂着对这种姿势的不满以及对他的问题的焦急。
「看你的动作那么不自然……以前从来没有使用过这种垫子?」我自觉笑得有点奸诈:「放松就会很舒服哦!这种垫子里的羽毛是只有在日海森林才能收集到的。」
他的侧脸被阳光映照,显得更有压迫感一点……我耸肩,不打算继续逗弄他:「你想要答案,对吗?」
狄瑞用沉默来回答我,但是那表情明显的是不耐。他的眼睛里有对我的愤怒,却还有另一种也许叫做希望的东西──那种勾起我的破坏欲望的东西。
我侧过头,懒懒地看着他被阳光投射出来的影子:「可是……那个时候是你动的手……」本来要放松的身子突然僵住了,我能察觉到他细微的震动。我接下去陈述:「想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死,应该是问你,而不是来问我吧?」
「你……」耳朵捕捉到细微的声响,像是他用力咬牙发出的咯咯声。
我发现自己很喜欢他的愤怒。
那是一种直观的感情、自然地爆发出来,强烈、炽热:「记得我给你的命令吗?我是让你做到连你自己都认为她死了为止,最确定她生死的应该是你自己吧?还是说,你需要我帮你回忆?回忆那时候你为了杀死她,到底攻击了她几次?你自己的手,是如何直接插进她的体内,你的身上,溅了多少的血迹……」
「住口!」
这次是预料中的行动。也对,被我说到这种程度还不为所动的话,我就要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冒充的了。他的动作比闪电更快,连眼睛都没有眨下的时间,他已经从原本的位置跃到我的身前。一只手撑在我身侧,另一只手握住我的脖子。他充满愤怒及杀气的眸子狠狠地俯视着我:
「卡克伊·布拉德……你是一个卑鄙的骗子──让我愤怒对你有好处吗?我只要你偶尔诚实──告诉我,她是不是真的还活着!」为了逼迫?他的呼吸离我很近,近到能够感受那种热量。
我没有挣脱他,而是放松自己的身体仰躺在大大的靠垫中间,任他掐住我的脖子……「如果我告诉你,她真的还活着……我说的是如果。那样,你会如何呢?」
他又能如何?手松了一下,注意着他表情的我当然没有错过那片刻的茫然。
身为我的傀儡,他还能如何?痛苦像一闪而过的电流,划破他眼睛中的茫然:「我要回到她的身边。」
似乎是犹豫的最后,他还是说出口了:「我答应过她,会一直在她身边、保护她……」
「你以为我是这种成人之美的魔族?该不会你还认为我存在好心这种东西吧?」带调侃的语气,我对他这种信念不屑一顾:「你真是个让我意外的魔族呢!狄瑞……像你这样天真的家伙真是少见。」
咬皮,他几乎是一字一顿:「我会让你答应的,一定!」
「威胁我?」这个认识让我有点愉悦:「你知道我不怕死亡……」
「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相信靠我的力量绝对能做这点──在你连命令都来不及发出的时候!」
他眼睛里的恨意很直接──直接地针对我。感觉是那样的清晰……对了,在他的认识中,我能够压制他的只有契约束缚力的命令吧?
直观的愤怒和憎恨透过皮肤渗透进我的身体,让我起了一阵颤栗──却不是因为恐惧,我开口了,缓缓的,声带的震动传达到他的手掌上、再返回来让我自己感受到:
「我的纳贝蓝是个好心的孩子,狄瑞……他总是希望我少惹一点麻烦,少生一点事端……少一点敌人。」我尽量缓慢地说着,给男人思考的时间。
「你说他骗了我?」压制我脖子的力道变大了,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撜。
在手掌的控制下,我最大限度地摇头:「不,狄瑞。纳贝蓝什么都不知道,那只是亚斯莱王卖给我的人情而已。把南国送来的投书从杀死改成伤害,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更何况……死去的只是一个小小的伯爵千金而已。」
意料中,压在我脖子上的手掌让我几乎无法呼吸!但还只是几乎而已。男人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掌上的魔法力让我的皮肤生疼。
我甚至有点期待起来──期待什么呢?少有的,我茫然了……
但那只有短短的一瞬,纳贝蓝的惊呼我收敛自己的心绪。我知道玩到这里也差不多了:「狄瑞,回到你原来的位置去。看来早餐准备好了。」
带着不甘,男人离开了我的上空,阳光的温暖回到我的身上。
回头看见纳贝蓝惊讶的表情:「卡克伊少爷……」他像是想说什么的样子,但最后还是只说出一个名词:「早餐。」
「谢谢。」我微笑着挥手,简单的法术,矮桌出现在我和男人中间的地垿上。高度正好够我们坐在地上用餐。
对面的男人再度变得没有表情,但是我能从那已经产生裂缝的平静中看到重拾希望,又被打破的绝望感。
静静地进餐,空气沉淀,直到我放手中的水杯,抬头看向身边可爱的傀儡:「纳贝蓝,以后不要再说多余的事情了。」
「卡克伊少爷?」拿着银制叉子的手顿了顿。
我知道,我的命令伤害到了他。可是有些话不得不说:「南国的贵族千金已经死了──不管那些官方文件说什么,只要我知道她死了,那就够了。」我强调那两个字,相信身边聪明的孩子能听懂,「我们的狄瑞先生情绪不够稳定,还是不要用这种安慰来让他更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