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作家列表 > 雷恩那 > 斗玉郎 >
繁體中文 上一页  斗玉郎目录  下一页


斗玉郎 page 3 作者:雷恩那

  他喂了她半杯清水,再扶她躺回,将被子紧实地盖在她身上,替她调了调枕头,见她双眸虚弱合起,他又坐了片刻才起身。

  放下竹床两旁的纱帷,确定风不会透入后,他旋身,步伐沉静地走开,跟着一袖撩起了那幕细竹帘。

  帘外,敖灵儿仍杵在原处,动也未动,大眼睛直勾勾地瞅着他。

  英俊脸容无丝毫讶异之色,似乎早已知晓她就在外边。司徒驭薄唇淡勾,静道:「芝芸累了,让她先歇一会儿。」

  「……嗯。」敖灵儿点子点头。她想说些话的,可是脑子里浑浑沌沌,抓不到边际,红唇掀了几下,好半晌才嚅出声音。

  「我……我、我是进来拿盐巴的,我、我在烤鱼……上头要洒些盐巴,没盐巴,味道会很淡,不好吃的……」

  额间的美人尖往上一挑,他挺鼻轻嗅,笑意略浓。「外头烤着鱼吗?唔……会不会烤得太久了些?」那焦味隐隐约约散开,已可嗅出。

  「啊?!」敖灵儿乍然回神,整个人跳了起来,忙车转回身往外头跑。

  三步作两步地跑过浮桥、奔回土炉边,炉子里因未继续添入枯枝燃烧,火势并不大,但架子上的好几条鱼情状可凄惨了,底下的一面给烤得焦黑,朝上的那一面却将熟不熟的,着实失败之至。

  「唉啊……」她叹气又跺脚,忙要抢救,想也末想已探出手抓住架子。

  「别碰!」

  「啊!」烫烫烫!好烫呀!

  那根用来串鱼的架子早被火烤得热烫,司徒驭尾随她而山,见她徒手要握,他张声制止,可惜仍慢了半着。

  结果鱼没救成,反倒被她猛地成串抛开,直接掉进火炉里了。

  小脸皱紧,她忍不住抽气,因那烫伤好巧不巧就印在适才教渔网割过的口子上,痛上加痛,饶她脾性倔硬,眼眶都疼得溢出两泡泪。

  司徒驭一惊,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就着火光仔细端倪,见那小掌上竟是割伤加烫伤,俊脸不禁绷起。

  「口子是新的,是抓鱼时弄的?妳割伤了,都不晓得要处理吗?」还忙着起火烤鱼、管鱼尝起来太咸或太淡?!

  敖灵儿抿着唇不说话,小脸尽是倔强神气。她试着要抽回手,但他五指扣得结实,虽未握疼了她,也没那么容易教她挣脱。

  他拉着她往水边去,他单膝跪下,她也只能随着他矮下身子。

  她手又徒劳无功地扭动了几下,杏眼不驯地瞪着他线条清俊且美好的侧脸。

  「你够了没?」短短一声质问,带着显而易闻的压抑,仿佛怕说得太多,会泄漏出什么。

  「倘若够了,我自然会告诉妳。」

  司徒驭眼抬也未抬,浸湿了青袖一角,摊开她的掌心,小心翼翼地拭着上头的伤处,如此几回,直到沾在她小掌里的尘灰完全弄净。

  「竹坞里有金创药吗?」他问,见那掌心既红又肿,眉峰拧得更深,忍不住将她的小手举到唇下,徐徐吹气。

  「你……」温息轻抚过热痛的肌肤,如渴水的干喉一下子领受滋润,敖灵儿方寸一悸,从方才便强自抑制的心绪忽地如波颤动。

  瞪着他侧脸的双眸流光轻掠,快得几难察觉。

  她双眼酸热着,湿润湿润的,这一回并非肉体的疼痛唤出那些泪,而是恐惧。它们来势汹汹,不教她逃避,像见不到底的深渊,她跌进去了,四周一片冰冷,她摸索下列出口。

  司徒驭沉声又道:「这伤不上药不成,妳衍朴址儿,我川水铋那边耿耻汹水。、

  「不用了……小厅的藤柜子上层,好、好像有一瓶『紫犀金创膏』,那药可以对付各种伤口。」她嗓音古怪,费劲儿地欲要咽下梗在喉中的块垒,可惜不如何成功。

  幽深俊目端详着她,看得无限仔细。

  那映在江面的月光同时镶在她的脸容上,瓜子小脸有些儿朦胧,那对圆亮的眸子也蒙胧了,两丸黑玉在雾光中微烁,想放纵,似又不甘、不敢。

  「我……我自己进去找,你放开啦……」撇开脸,她粗鲁一甩,趁他注意力不在她手上,这一次倒教她挣脱了。

  咬着唇立起,她举步走向浮桥,刚越过他,藕臂竟又教他一把握住。

  「你干什么……唔?!」

  一股坚定的力劲将她倒扯回来,他展袖,把她整个拥进怀里,密密搂住。

  秀颊紧贴在男性胸膛上,她被动地靠着,耳边听见他强而有力的心音,咚咚、咚咚、咚咚……

  这是干什么?

  他、他他、他什么意思啊引

  瞪大圆眸,敖灵儿脑中一片空白,小心翼翼地呼息吐纳,鼻问却尽是爽冽气味,属于他的、爽冽也温暖的气味,让她眼眶软弱泛热的气味。

  「哭吧,别忍着,哭出来会舒服些的。」司徒驭轻抚她的背,下颚抵着她乱糟糟的翘发,在她细腻的耳畔低喃。

  哭什么哭?

  她哪里想哭了?!

  「我、我、我不哭……我才不哭!我为什么要哭?!芸姊不会死的!她没事,她会好好的,会一辈子陪着我,她没事!我不哭!你不娶她,那就滚远一些儿,滚到天涯海角去,芸姊只要有我一个就够了,我会待她好,比你所做的好一千倍、一万倍!我、我不要你,放开我,我不要你!」

  「妳心里清楚,医病不医死,芝芸的时候不多了。妳几日前不也这样对我说过,如今还想粉饰太平吗?」

  「我没有!」她用力否认,像个撒赖的孩子。

  「妳就是。」

  「我没有……你、你可恶!放开我!司徒驭,你滚开!」心被无形又可怕的力量掐痛了,痛得她浑身抽搐,在他怀中激烈地挣扎、抵抗。

  「灵儿!」怕她要弄伤自个儿,他双袖抱得更紧实,一臂捆搂住她的蛮腰,一掌探进她细柔的飞发中,将她的头颅压在胸口,低嗄而心痛地道:「灵儿,不要怕,妳还有我。」

  「你、你你……骗人!我不要你,不要……我不哭、不哭……呜呜……呜哇啊——」她嚷着,某道高墙在心中坍塌了,轰然乍响,强烈的无助感陡现,浑身的力气仿佛在瞬间被抽光殆尽。

  再也没法儿硬撑下去,她抓住他青袍的襟口,把脸儿埋在那温暖的所在,呜呜地嚎哭起来。

  听见她放纵的哭声,像头受伤的小动物般凭着本能寻求卑微的慰藉,那抑制的性情正尽情地倾泄而出,司徒驭终是放下心中一块大石。

  他幽叹了声,再次收拢双臂揽紧怀里的人儿,眼角下禁也有些湿润。

  俊颊轻蹭她的发,他目光投向那一川幽江,江面波光点点,冷浸着一天星月,而远近的几处沙渚似也染上光芒,变得有些不真实,如在夜江中流荡、烁动。

  许久、许久,埋在他怀中的哭声渐止。

  敖灵儿巧肩轻颤着,仍不愿抬头,却夹着浓浓的鼻音低语:「芸姊同你说的话,我听见了……司徒驭,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你照看,在这世上,还没谁欺负得了我,我、我很强的,用不着你当老妈子。更何况,我还有我爷爷当靠山。」

  便是还有个「敖老大」当她靠山,底下的「三帮四会」任其差遣,她蛮性一起,当真啥儿也不理,往后若闯出祸来,肯定惊天动地。司徒驭思索着芝芸所提的那个要求,既已应承下来,再加上对这执拗小姑娘真真放心不下了,他总得多顾及着她一些。

  「过一阵子,我同妳爷爷禀明,让妳随我一块儿到西域去。」

  闻言,敖灵儿猛地抬头。

  她适才哭得惨烈,把他胸前濡湿了一大片,而此时两行泪兀自挂在颊边。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我答应了芝芸,要好好看着妳。」他怕要是再一次放手不管,她偏激的脾性将再变本加厉,无法无天。

  她听得懂他所谓的「过一阵子」是何意思,那意味着,芸姊已离开这人世。

  「我不要!我不走!我就留在这儿,哪里也不去!」她嚷着,胸脯剧烈起伏,好不容易止住泪的杏眼又一次激动得漫满泪雾。「司徒驭,你听清楚了,我哪里也不去!」

  「灵儿。」唤着,他心窝烧灼。

  离开洞庭湖这三年,他从未想过她的改变会如此巨大,所有蛮拗的一面全都激将出来一般,他几次欲同她好好谈开,总不得其门而入。

  芝芸的病弱一直是他心中所痛,他那时虽选择出走,有意避开她愈益明朗的情意,可如今返回,见她身子赢弱至此,扪心自问,要说不后悔当年的抉择,那不过是欺骗自己。

  心很痛啊!

  他没为芝芸做到什么,总得为她、亦为自己照看着灵儿,毕竟放眼整个洞庭湖「三帮四会」,或者也仅剩他有几分能耐,敢对她说上几句了。

  「放开!你放开!」敖灵儿又像头发怒的小兽般挣扎起来,咬牙切齿,狺狺低咆。

  「不会了,灵儿,下放开了。」他一语双关,叹着气,双袖跟她斗上了,将她躁动的小小身子拥得好紧。

  「可恶!司徒驭……你、你混蛋!混蛋!」她呜咽着、痛骂着,身躯密贴着他,像要被挤进他身体里,只剩两只手,边骂边捶打着他的宽背。

  「我不要你,我只要芸姊一个,我不要你!」

  「嘘……乖……」

  「我不要你,司徒驭……呜……下要你……」

  他丝毫无惧于她的坏脾气,任由着她发泄,内心疼痛地苦笑着,同时亦下了决定——无论如何,他非把她带在身边不可。即便敖老大不允,偷抢拐带,他什么手段都使得上!

  不能放啊,又如何放得开?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几日后,江边竹坞这儿秋意渐兴,寒意渐重。

  然后,秋尽了、冬临了,江畔苍竹犹翠,即便覆下冷霜白雪,亦不改其恒年的颜色。

  赵芝芸选在一个小雪的日子里走完她的生命,犹带着浅笑的鹅蛋脸显得十分安详,像是睡熟了,只不过从此将长眠不起。

  按着她生前的意思,躯体烧作骨灰,撒向莽莽江河。

  隔日,洞庭湖「三帮四会」大水寨的正厅桌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一封书信,指名留给敖老大,是敖灵儿的字迹。

  信很短,只六个大字——

  闯荡江湖去也。

  第三章  傲心自走倾险路

  两年后

  临江的小村人口不多,村头、村尾这么一算,也仅四十余户。

  此地村民勤奋善良,大多靠打鱼为生,几乎每一户人家都有自个儿的船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老天爷心情若好,那就往远些河域多打些渔获,好送往城里多挣几块铜钱;遇到不好出船的日子,便将渔具仔细整理一番,而女人家也还能靠着针线活儿来赚些微薄报酬,贴补家用。

  渔村的生活向来朴实、宁详,但今儿个村里有喜事,一早便来了一队人马,敲锣打鼓地闹腾了整个小村,原因是村尾余老爹家的闺女儿兰香出阁,嫁给城里富商王员外的二公子做四姨太。

  「事情不能这么算了!兰香她……她不愿嫁的!她跟我本就有婚约,这辈子我认她一个,她也只认我一个!王家那二公子吃喝嫖赌样样来,根本就是个败家子,兰香不能嫁他,我、我、我不许!九死的都不许!」

  泊在江边的一艘篷船里,那黝黑青年歪歪斜斜倚着,说到激动处,也顾不得脸上、身上的伤,又想跳起来出去同谁搏命一般。

  「孙兄冷静一些,你身上有伤,胸口与肚腹又被连踹了几腿,定是郁结难受,千万别再乱动,当心内伤更重。」一袭青袍挡在跟前,他宽袖搁在青年肩上,也不见施力,那姓孙的青年已顺势往后倒下,胀红脸,气喘吁吁。

  「我这伤……咳咳……算得了什么?之前,余老爹硬是不应王家这门亲,被打得口吐鲜血,连腿也断了,他要我带着兰香连夜逃走,可兰香她孝顺,怎舍得丢下令老爹一个?咳咳咳……我、我是没用,但再怎么没用,我也不会让兰香受这委屈,我一定……一定要——咳……」这一咳,竟也咳出一小滩血,触目惊心。

  「孙兄,这又是何苦?」青袍客一叹,摇摇头。

  青年拭掉嘴边的血,笑得有些凄惨。「你不懂,兰香她性子贞烈,认死扣的,我不去救她,恐怕……只能在黄泉路上再和她相见了……」今儿个王家迎亲,他不知死活地冲出去,结果新娘没抢着,三两下就轻易地被王家随行的七、八名护院打得鼻青脸肿、不支倒地。

  渔村里的人敢怒不敢言,他被打倒在地,迎亲队伍离了去,是这位外地来的、俊得有些过火的青袍相公将他扶来这处篷船里。

  「我不能再待在这儿,我、我……我得去寻兰香,她等着我……」

  「孙兄,听我劝,先合眼睡会儿吧。」那雅嗓如醇酒,慵懒地劝说着,宽袖中探出一掌,轻轻贴在青年背心。

  「不行……我、我……唔……」一股热流从心口漫开,拓延到四肢百骸,将胸腔与肚腹里的郁结之气打散了,全身热烘烘、轻飘飘,他眼角瘀肿的双目全然睁不开了,浊气一吐,真昏睡过去。

  约莫两盏茶时候,温掌始由青年背上收回。

  见对方面色转好,司徒驭那张貌胜宋玉、凌于潘安的英俊面容淡浮一丝笑意,青袍立起,缓缓踱出船篷。

  冬至尽头了,江边已能嗅出早春气息,风里含着稀微的、不知名的香气,他深做吐纳,沁凉瞬间盈满胸臆。

  他原是为了追踪那离家闯荡、无法无天的敖家小姑娘,这才路过了此处,没想多管事的,但如今教他遇上,要不管也难了。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虽仅是纳妾,王员外家仍是大摆喜宴。

  新娘子已迎入,不过离拜堂的吉时尚要半个时辰,而前厅大院早热闹喧嚣,斗酒连连,上门的贺客着实不少,川流不息,大都与王家有生意上往来。

  一名家丁打扮的瘦小身影伶俐地穿过内院长廊,他手里端着一只大托盘,盘上摆着几只盖杯,此时外边正忙,府里大部分人手都给调到前厅去了,内院倒显得清静,沿路走来仅遇见两名小丫鬟。

  两丫鬟边走边聊着,瞧也未瞧他一眼,便匆匆擦身而过。

  低垂的脸容微乎其微地露出诡笑,家丁从容地绕进一处崭新院落,这院落是王二公子专为自个儿的四姨太准备的新居,门前挂着两排红灯笼,开敞的小厅里点着龙凤烛,墙上还挂着大红囍幛,真个……刺眼极啦!

  悄哼了声,家丁跨进小厅里,头一撇,见里侧卧房将新嫁娘如围小鸡、小羊儿般团团困住的六名粗壮大婶同时朝小厅这儿瞧来,立即抢先开口,清朗地道:「各位大婶们辛苦啦,快过来喝杯香茶解解渴、小歇一会儿!这茶来历可不小,有银子还不见得喝得到哩!咱家老爷特地要小的端来,给几位劳苦功高的大婶们尝尝。」
 
 
 
言情小说作家列表: A B C D E F G H I J K L M N O P Q R S T U V W X Y Z 言情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