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昕和寒月同时大惊失色,君昕只来得及拿起碗挡住脸,寒月身子一缩,就想钻到桌予底下去。
穆柯已惊喜地站起来:“大嫂——大哥!你们终于回来了!”
随着他的话,门口进来一男一女,男的高大伟岸,一袭黑色衣衫,深陷的眼睛明亮锐利,鼻梁高挺,额问一条黑色抹额,正中央是一枚流光溢彩的珍珠,女的明眸皓齿,眉目间满是爽宜的英气,正是龙金与金美媛夫妇!
“大哥大嫂!”凌煜也站了起来,“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快来尝尝未来二嫂的手艺!”
他口无遮拦,穆柯却已顾不得去说他,见到龙金,他脸上终于有了数日来最轻松的一次微笑。
金美嫒黑黑的眼珠一转,就看到了袁芷筠,好奇地走过去,仔细地看着她,转向穆柯,“二弟,她是你的(妻子)吗?真漂亮!”
美媛的中文已经流利了许多,不过如果她开心或者兴奋的时候,还是会说几个高丽词来,七啸龙对于简单的高丽文也能听懂了,因此她一说出来,只有芷筠没听懂,却也猜到了八九分,寒月立即点头:“是啊!马上就是了!”
芷筠忖度着,忙摇头:“不是!”穆柯默然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又是又不是?”美媛不明白地侧着头,那边君昕等人已团团围住了龙金,龙金却朝着穆柯挑了挑眉:
“看到你的飞天火焰了,原来把我叫回来是让我赶上这顿丰盛的晚饭。”
“对不起大哥,这么急让你和大嫂回来!”穆柯本想马上问龙金关于毒经的事情,但看到气氛这么热闹,又一桌子的热菜,便说,“吃完饭再说吧。”
美嫒早就拉看芷筠坐下来,她很新鲜地看到恩泽山庄有女人出现,也看出芷筠与穆柯之间的关系不寻常,让她很开心,觉得自己马上会多一个伴。
“我这次回来倒并不是因为二弟的飞天火焰。”龙金喝了一大口酒,深邃的眼睛在每个弟弟脸上停留了一下,唇角是抑不住的笑意。
“那是为甚么?”君昕问,“大哥想我们了吧?”
龙金对潇而笑,“雨,你把把美嫒的脉!”
他此言一出,大部分人都知道发生了其么,美嫒脸红红的,不过还是很大方地把手伸向潇雨,潇雨轻轻一搭,就放开了。
“恭喜大哥大嫂!大嫂的身孕有一个月了!”潇雨夸张地抱了抱拳。
“太好了,有小小孩可以玩了!”寒月和君昕很有默契地互击了一掌。
“你们两个先别得意,刚才是谁在说我做的菜不好吃?从实招来!”美媛柳眉一竖,凶巴巴地说。
寒月耍赖:“大嫂,我们想你了嘛!想你的高丽菜,虽然味道很特别,但……很有异域风情!”
美媛瞪了他们一下,不过她也拿起筷子尝了一口,不住点头:“是很好吃,是你做的吗?”
芷筠点头,她一直微笑地看着他们兄弟重聚,没有插言。
“你叫甚么名字?”
“我叫袁芷筠。”
“我叫金美媛!”她急急地介绍自己。
“久仰大名,龙夫人你好!”虽然平时也早听过金美媛这个高丽太子妃的种种传奇,但一见面之下,她爽直的个性还是让芷筠很是喜欢,看得出,龙金非常的宠爱她。
美媛一愣:“龙夫人?很少有人这么叫我,你叫我大嫂好了,我听惯了!”
“美媛!”龙金喊她,“你不是很饿了吗?这一桌子菜可是专门为我们接风洗尘的,赶快吃!”
他看得出,二弟的神情有种苦涩的不自然,既然他使用飞天焰火这么急地把自已叫回来,肯定是有甚么紧急的事情。而袁芷筠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似乎有种特别的气质,不像是一个背景简单的女人。
没看到飞天焰火的时候,他的心里就有种隐隐的不安,想起那个冬日的夜晚在天空见到的流星,二弟,属于他的劫难是源自这个女人吗?
一餐饭,就在热热闹闹的气氛中结束了。
吃完饭后,穆柯随着龙金到了他的小楼。
“大哥,你当时看到我父母留下的武功秘籍中是否有一本金法上人所著的毒经?”
“原来是为了这个。”龙金深沉地看看他,“谁中毒了?是那个袁芷筠吗?”
穆柯点点头,沉重地说:“具体哪一种毒我还不清楚,要查过才知道。我找这本书,是要找到解药!”最后一句说得斩钉截铁。
“她是什么人?为什么会中毒。金法已经死了很多年,他的弟子都是一些奸邪之徒,袁姑娘和他们有染吗?”
穆柯抬起头,没有回答他的话,却反问:“大哥,在我们七个人中,除了你的身分,还有谁和朝廷有莫大的关联?”
饶是龙金再临变不惊,听到这句话,脸色也变了,急促地问:“你从哪里听来的?袁芷筠告诉你的吗?她到底是什么人!”
“真的碓有此事?”龙金的反应已证实了穆柯的猜测。
“二弟,此事非同小可,而且知道的人愈少愈好!袁芷筠既然知道这件事,她的身分背景一定不单纯!我看得出来,你对她已不是一般的感情,但事情有是非轻重,你不能大意!”
“放心吧,大哥,我甚么也不知道,只是猜想而已。你先把毒经给我,现在救人要紧!”
“你等一下!”龙金当着他的面走到一个小茶几边,不知碰了一下哪里,茶几轧轧地响了起来,移开半尺,墙上露出一个小暗格。
“怪不得我找不到!”穆柯自嘲地笑了笑。
“不是你找不到,以你的聪明细致。这点小机关根本难不倒。”龙金从暗格里拿出一叠书,“是你的心乱、急躁所致。”
就在他开暗格的一霎那,穆柯似乎看到里面闪过一角明亮的黄色绸缎,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他已猜出是皇家之物。
龙金把书递给他:“都在这里了。”
穆柯很快找到了那本半指厚的毒经:“这本就够了!”
“你都拿去吧,这是你父母的东西。不管你有多恨武功,至少是他们留给你的!而且,我想你也明白,当日并不是你有多幸运,而是在最终的一刻,你的父母一齐用尽所有内力护住了你,才让你没有丧身火海!”
穆柯默然地接过书:“大哥,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你会一直甘心隐瞒身分,你有没有想过要复国?”
龙金一怔,虽然穆柯知道他的身分,但是从来没有这么直接问过他。
“大哥如果不想回答,没有关系!”
龙金淡淡地笑:“不是,我只是在想该怎么讲。一个人从高处落到低处,从富贵之极到受尽屈辱,这中间,要经历许多事情,才会渐渐使内心平静。不过现在,我觉得这样很好。其实谁当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百姓安乐,国家强盛。如果现在的皇帝能够做到这一点,复不复国对我来说完全没有意义。”
但穆柯的脑海中却闪过当今二皇子慕容天启那张阴毒的脸,虽然他们没有正面打过交道,但他亲手弑兄的一幕却总让他满心憎恶,如果王朝的江山落到这种人手里,真是不堪设想。
“大哥,你先歇着吧,我走了。”他拿著书,急于翻看。
“好!”既然穆柯不想说,龙金也不逼迫他,他相信二弟有自己的分寸。
※ ※ ※
穆柯拿著书,来找潇雨。
潇雨一看到这本已经有点残旧的毒经,不由感叹:“不知江湖上有多少人对这本书又怕又爱,如果被金法弟子知道,就永无宁日了。”
穆柯已翻开了书,密密麻麻的字迹也似乎跳跃着无数血腥,过了一会儿,他翻到某一页停住了,潇雨探过头来看:“就是这个了,千蛇毒!”
穆柯看了一会儿,胸口就升起一股烦恶气息,金法这种名为“千蛇毒”的毒药,名字一点也不夸张,他用上百种剧毒蛇的毒液提炼而成,放于浓稠血液之中,制成药九,逼人服下,并且施毒者以功力助其扩散,毒液渗人四肢百骸,慢慢地侵蚀,每次发作,就如万箭穿心,像放数万条毒蛇一起啃咬,巨痛难当。
“二哥!”潇雨把手搭在穆柯肩上,他已经脸色煞白,全身微微摇晃,潇雨知道他为袁芷筠感同身受,如此非人的折磨,任谁都受不了,想到柔弱秀美的袁芷筠,连他也愤慨万千。
“二哥,不要紧,你看,下面写着解药。虽然此毒恶毒无比,但解药却很简单,只要搜集每一种毒液的解药混于一起,制成同等药丸就可以了。我虽然不是万能神医,但就区区几百种蛇毒解药还是配得齐的。你放心吧,交给我!不过,这药引似乎……”
千蛇毒的解法并不复杂,只要药材齐全,根本难不倒潇雨,但问题是不但要解毒,还要化解施毒者混在药中的功力,否则就算服了解药也无济于事。而要解此功力,唯一的方法,就是把炼制出来的解药药制放入两股初出人体鲜热的血液,一是施毒者的血液,另一个是中毒者挚爱之人的血液,混匀后制成药丸,即可解毒。
袁芷筠身上的毒是戛登喇嘛施的,那就要用他的血再加上穆柯的血,一起混进药料中,才能制成解药。
潇雨本来想说让煜去杀了戛登,后来一想这两股血液不但要同时放出,而且要初出人体,不能有任何一刻的时间耽误,等煜拿回来再加上二哥的,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他这么想的时候,穆柯已经把书合上了:“雨,收集千蛇毒解药的事就靠你了!”
“这不成问题,可是……”
“其他你不用管,你把药粉制出来后给我就行。”穆柯朝他微笑,“我还以为有多难,原来不过如此。”
“二哥,你去杀戛登的时候,带上煜吧。听说戛登全身上下都是毒,根本没有人敢碰他,这不是开玩笑的。”
“难道煜去就不危险了吗?好了,我知道。”窗外夜色深沉,穆柯不再多留,“我走了,你早点歇着。”
潇雨送到门口,犹豫了一会儿:“二哥!制此药粉我最少需要二天时间,明天是袁姑娘毒发的日子,如果不想让她痛苦,她非离开不可!”
穆柯没有回答,点点头,走人浓浓夜色中。
离开试药房,穆柯原本刻意装出轻松的神态变得沉重了,不过他还是加快脚步,走回自己的居处,打开门,屋里烛火通明,袁芷筠坐在桌边等他,一见他就道:“你跑到哪里去了?我等你好久。”
“我去大哥那里了!”他把门关上,转过身看她时,已换上了浅浅的笑意。
“原来那就是大名鼎鼎的‘金龙’龙金与高丽太子妃金美嫒,我真是幸运,临走的前一天还能见到他们!”
“走?”他凝视看她,“明天,你就这样走吗?甚么也不带?”
她收敛了笑容,缓缓站起来,俏丽的面容有一种异样的表情:“你觉得我应该带什么走呢?”
他笑了笑:“你想带甚么都可以。”
“那我要带上你的命!”烛火突然剧烈地跳跃了一下,伴著『铮”的破空而出的声音,一道绫厉的剑光划过一室的暖意,直直地指向穆柯的胸口,发着寒光的剑尖离他的心脏不到一寸……
袁芷筠手握长剑,她的脸上已笼上一层寒霜,是一种如寒冰一样的冷凝,漆黑的眼眸闪着晶亮的光。
穆柯一动不动,他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似乎早就知道她有此举动,淡淡扫了一下胸前的剑尖,望向她的眼神依然温柔如旧:“这是个好办法!你是该这么做!”
她紧紧地握住剑柄,只要稍稍向前一推,就可以刺人他的胸膛,那样,他就会在她面前倒下,她会有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我不杀不反抗的人!”她冷冷地说,“不要有损你七啸龙的声威!”
他平静地说:“死都死了,还讲什么声威?何况我根本不会武功,你杀我轻而易举!”
她的剑尖轻微地颤动:“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我杀你,真的是为了你好!以后你会明白的!你不要怪我!”
他心里一动:“芷筠……”,“我们之间,一直都是敌人!”
他不再出声,干脆闭上丁眼睛:“你杀吧!”
她的剑颤动得厉害:即使拚命地握住剑柄,也克制不住这颤抖,望着他平静的脸,她的黑眸愈来愈晶莹,以至几乎要化成水滴落下来。
突然,她右手一沉,眨眼问掉转剑柄,把剑尖刺向自己的胸口……
她快,穆柯比她更快,一把抓紧她的手腕,长剑在半途中煞住,她的手不由一松,剑跌落在地上,他用力地抱住了她。
她突然感到全身乏力。刚才的一番对峙,已经让她心力交瘁,被他抱住的一瞬间,泪水如潮水般涌出,紧紧地环抱住他,痛哭失声。
“不是只有这两条路可以选的!芷筠,你太傻了!”他轻轻地说。
“你才傻,为什么不反抗,我真的会刺下去的!我快疯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想杀你,可你非死不可的!”
他擦她的眼泪:“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杀了我,你忘了我有多爱你,有多了解你吗?放心,事情没有绝望到这种地步,我们还有第三条路可以选。”
“你不会明白的!”她抽泣着摇头,“你什么都不明白!”
“我不明白你就告诉我啊!你不会忘记最后一天要告诉我一个大秘密吧?现在你可以说了,你来山庄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低下头:“你真的想知道吗?这种事知道得愈多死得愈快!”
“说吧。”
室内安静了下来,她的眼泪终于止住了,轻声开口道:“我是二皇子慕容天启的人!”
他微微皱眉。
“……”她察觉到他的不快,住了声。
“没关系,你说下去,都告诉我!”
她惨笑了一下,闭上眼睛,像背书似的:
“其实我和芷菁都是福王府的婢女。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当时慕容天启正在找寻一个合适的人去追查此事,于是就派了我。他的帐下搜罗了许多能人异士,还有武林中绝顶的高手。像崆峒派的灵智子道长,还有戛登这样的用毒高手,他都给予他们极其丰厚的酬劳,让他们为自己效力……我在全然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戛登下了毒,并且挨了灵智子一掌。他们都算计好了,潇雨治血玉掌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幕容天启也给了我一个月时间,让我进人恩泽山庄,追查那个天大的秘密!”
穆柯追问:“什么秘密?”
她轻轻打了个寒颤,他握紧了她的手。
“幕容天启是一个野心非常大的人,无论谁阻挡他继承皇位,他都会斩尽杀绝!皇上虽然共有五个皇子,但都已一个一个被他排挤,连对他威胁最大的大皇子在去年也死于非命!他正一步步地离皇位愈来愈近!有一天,皇上龙体欠安,他在宫中陪伴过夜,半夜走出御花园,看到一位老宫女在对月祭拜,从她口中,他听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二十几年前,皇上曾宠幸过一个妃子叫宸妃,后来受到后宫众多妃嫔的陷害而死于非命。这位老宫女就是昔日宸妃的贴身宫女,她竟然在对月祈上天保佑宸妃所生的小皇子平安!以时间推算,宸妃得宠的日子在二十三年前,于六年后病死。如果她真的生过孩子,那她的孩子必定会在十七到二十三岁之间!慕容天启乍听到这个秘密怒不可遏,当下就把老宫女抓来严加逼问。可这位老宫女却很强硬,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她受尽了各种残酷的刑罚,被折磨得完全不成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