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第二天。
“第二个问题,在所有的弟弟中,龙金对谁最特别?或者说,他对哪一个特别照顾有加?”
第二个问题问下来,穆柯觉得她有点偏题了,如果她指的秘密是大哥的身分,为何两个问题中,她都把大哥排除在外。他有些迷惑,难道是自己弄错了?除了大哥的秘密,她又有其他甚么天大的秘密呢?
“穆柯,你不要和我讲他对每一个人都照顾有加!我说的模糊的答案并不是指废话!”
这回,他正面回答了:“是昕儿,不只大哥,我们所有人都特别疼爱昕儿!他最小,身体也不是很好,难得他很懂事,从小到大,没有让大哥操过心。但如果说照顾和操心划等号,那大哥最操心的是月,他太调皮太活跃,容易闯祸。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第三天。
“今天的问题是……”袁芷筠直视着他,“你的父母是谁?或者说,你是如何成为孤儿的,两个问题你可以挑一个回答。”
她的问题每一次都出乎穆柯的意料:“怎么突然对我有兴趣?”
“我对你们每一个人都有兴趣,你回答不出来吗?”她的内心紧张,却还是盈盈地笑着,“你不是说十三年前龙金才找到你的吗?那时候你十岁,父母是谁?”
“死了!”他吐出二个字,不愿意多说。
“他们是谁?”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说了你也不认识!”他冷着脸,“因为他们死了,所以我成了孤儿,就是这样!”
“你很恨他们吗?”她很少看到他这样偏激,“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会死呢?”
“你今天问得太多了!”他别过头,眼神惨痛。
她看着他,好半天,情不自禁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柔声说:“没关系的,都过去了!”
彼此的指尖一触,他轻轻震了震,她温柔的眼波如水般的荡漾,就像在看一个受伤的孩子。许久以来,他都是大哥的好帮手,关爱弟弟们的好二哥,虽然他才二十三岁,但已习惯扮演沉稳的角色,从来没有被这样的呵护过。
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为什么多变得让他无法捉摸?柔静的她,浅笑的她,娇蛮的她,还有为达目的不服输的她,哪一个是真实的?还是,全部都是假的,只是在使用浑身解数来套他的话?
除了大哥的事,他到底还有其么秘密可以让她套的?
第四天。
天气出奇的好,几日来的阴霾已被暖暖的阳光一扫而光。佣人们把庭院里昨夜被风刮落的落花和树叶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假山和亭一量因为一夜风雨洗礼,闪着五彩晶莹的水珠。
寒月老早就把所有人都叫到了院子里,他的手里拿着一只半人高的红黑相间的巨雕纸鸢。但见这巨雕神态威猛,双翼伸展,张着巨喙,似欲振翅高空。
“今天天气好,风又大!最适合放纸鸢了,我昨晚做了一个晚上,怎么样?很威猛吧!”
“放纸鸢啊!”君昕高兴地拿起来,“六哥,你真棒!甚么都造得出来!”
“那当然!”寒月笑得合不拢嘴,他不能夸,一夸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潇雨走过来仔细地看了看:“样子是不错,不过能放得起来吗?你用甚么做的?”
“上次五哥从广宁县带来的茶竹,我削了中心部分,还有上好的细绢,绝对是一级的材料!”
君昕惊叫:“你把五哥的茶竹削了做纸鸢?你完了!等着五哥回来宰你吧!”
“到时候二哥帮我说说就好了!五哥不会生气的!不要扫兴嘛!二哥,袁姐姐,你们看着哦,我一定能放得很高!”
“我才不帮你说!”穆柯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个傻小子,今天刮的是东南风,你背着山在这里放,一天也放不起来!你到假山后面去,那儿有一块很大的空地。”
“好。走,看我把巨雕放起来!”
寒月一提气,轻飘飘地落在假山上,几个起落,已经飞快地跑了起来,纸鸢在原地打了个滚,兜住风,慢慢地升了起来,寒月欢呼着,把线头分一半给君昕,两人很有默契地使出相同的力,带着纸鸢一起跑。
袁芷筠仰起头,看到巨雕已经在空中形成一个小黑点,似乎马上要挣脱出她的视线。
“如果人也能飞这么高,用力一挣,说不定就能挣出束缚。不过,失去了线,大概马上也会变得支离破碎吧?”
“线是可以换的!一根好的线,不会让纸鸢觉得束缚.反而不舍得挣断!”
她惘然一笑,回头看他,眼睛湿润。
“潇雨的气质这么好,他的父母也是声名显赫吧?他的医术是家传之术吗?”
“他的父母是谁我不知道,他还在满月的时候就被大哥的师父救起,据说他学医的确是家传的。”
“原来是这样。”她心里已经把“水龙”排除。
“接下来的几天.你准备把他们每一个人都问过吗?”“是的。”她迎着他的同光,“反正我有二十个问题可以问!”
※ ※ ※
第五天。
“听说‘火龙’凌煜是你们七个中武功最好的一个,千军万马如履平地,当初龙金收留他的时候,是不是有意让他学会绝世武功,以防将来有一天会面临大争斗?”
“煜学武是天生的兴趣,他从小学功夫就比别人快。大哥一直很注重培养我们本身的特质,但从来不强迫我们做什么。而且煜的性格过于火爆,有一段时间大哥还抑制他学武,怕他闯了祸不可收拾。所以你说让煜学武是为了什么目的,应该是无稽之谈吧?”
第六天。
“封夜的读心术江湖上传得神乎其神,中原武功,走的是正道,注重内外兼备,勤学苦练,但封夜似乎格格不人,全靠天资,又行踪诡异,他是异域之人吗?”
“九年前,大哥走了一趟关外,夜是他在敦煌附近碰到的,当时他十二岁,因为好几天没有进食,已经奄奄一息,他不会说话,我们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身世。”
第七天。
“寒月的父母又是谁,他这么聪明,外形又如此出色,出身必定不平凡吧?”
“十年前全国旱灾的时候,一大群难民流人北京,七岁的月与父母失散,生了痢疾,被扔在恩泽山庄附近,是雨发现了他,把他带回来,并治好了他的病。”
第八天。
“君昕呢?你们所有人对他照顾有加,凡事都以他的安全为先,就算你不知道他的来历,总不能否认他的特别吧?他饱览群书,聪明沉着,他的父母和出身,非富即贵,是不是?”
“昕儿是不是非富即贵我不知道,不过如果是富贵人家,把一个健康的男婴扔在青楼门口,会不会匪夷所思?一个青楼女子收养了他,之后又被转卖,一直过着被卖来卖去的生活,到十岁才被大哥带回来。”
袁芷筠暗吸了一口气,八天下来,她问遍了庄中所有人,得到的线索似乎很多,但似乎又完全没用。
第九天。
“为什么你不肯学武,而要学排兵布阵?你希望将来能够统帅军队吗?你不会不知道,军队是一个国家最敏感的话题,你一个普通百姓,学这样的东西,如果有一天,能够进人朝廷发挥特色,赢得军心,善与恶,就在你一念之间了。”
绕了一圈,问题又绕回他身上了。
穆柯笑了:“说得这么严重,好像我随时要谋反一样!可能对于你背后的人,权贵是最重要的东西,但对我们七个人来说,完全不屑一顾!”
“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不学武,而要学排兵布阵?”
“我不学武功是因为我真的不喜欢,但人总要学一样东西防身。我除了轻功就学了这个。何况,大哥有一段时间长年在外,难免会结下梁子。家里都是一些十几岁的孩子,如果我不想点办法,就要和敌人对着干,总会有伤亡。我没有你说得这么有雄心壮志,你们大可不必对我有防患。”
她沉默了,心里有一点莫名的担忧,不管她是否能套出结果来,她都真心地希望不要是他……
但,这重要吗?是不是他,该来的结局还是会来,迟早而已。
第四章
第十天。
天还没有亮,穆柯就把寒月叫醒了。
“二哥,甚么事啊?”寒月揉着眼睛。
“今天,你帮二哥做件事情。”
穆柯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寒月的困意也醒了一半,认真地点点头:“二哥,你说。”
“今天袁芷菁会来。你用你的隐身术,在她身上拿一样东西!”
寒月睁大眼睛:“你让我偷……”
“我们用了后马上会还给她。你听好了,袁芷菁身上带有一个紫色的小香囊,你去把它解下来,然后给我,动作要快,千万不能让她发现。”
“好!”寒月奇怪地眨眼,“可是你怎么知道她身上会有这个香囊,你拿来做什么呢?”
“她每次来都挂着,你没有发现吗?”穆柯低沉地说,“而且她上次来的时候常常有意无意地去看这个香囊,但走的时候神情又变得轻松,已不再去看一眼,所以我想里面一定放看重要的东西!”
“二哥你观察得好细,里面是什么东西?”
“我以后跟你讲。”穆柯拍拍他,“快起来,这件事做好了,我帮你跟夜说削茶竹的事!”
“哇,二哥你变坏了,也会和我讲条件!放心吧,我一定会办妥的!”
※ ※ ※
袁芷菁依时而来,寒月隐在暗处,果然看到她左侧腰际挂着一个紫色的小香囊,而且二哥说得没错,她总是有意无意地看看,似乎里面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我姐姐呢?”她问坐在亭子里的君昕。
“袁姐姐在房里,你进去好了。”
“哦!”袁芷菁望了望四周,“今天好安静,怎么都没有人?那个长得像女人的讨厌鬼呢?”
君昕明知道寒月就在附近,不过他眼睛都没有瞟一下,说:“我不知道,大概跑到别的地方去玩了。”
袁芷菁也不再问,绕过花园,来到后院的厢房。
寒月朝君听做了个鬼脸,悄悄地跟了上去。
※ ※ ※
就在她快走到厢房门口,把手放在门上开门的一瞬间,寒月悄无声息地走过去,飞快地在她面前一掠,香囊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到手了。
袁芷菁只觉得眼前飘过一阵微风,同时,门已经被自己推开了。
她并没有察觉,走进去:“姐姐!”
“芷菁!”袁芷筠站起来,朝她笑了笑,眼睛无意中看到她的腰际,眉心轻轻皱了一下。
袁芷菁把门紧紧关上,这才跑过来拉住她的手:“姐姐的身体好些了吗?主子说这次让你一个月关在这个鬼山庄,是委屈了你。如果你能够出色地完成任务,不会亏待你的。”
“嗯。”她泛泛地应了一声,“坐啊,喝茶吗?”
袁芷菁坐了下来,也不喝茶,急切地俯身问:“怎样?这十天有没有甚么进展?主子有点着急了,说不想再听到像上次那样好像什么都没有进展的消息!”
“你回去跟主子说,‘水龙’和‘夜龙’可以完全排除了,‘火龙’我没有见过,但应该不太可能。现在嫌疑最大的是‘青龙’,‘皎龙’和‘曦龙’,答案一定在这三个中间!至于他交给我的任务,我一定会做到的!”
“‘曦龙’就是那个君昕吗?姐,主子到底让你查什么?搞得这么重大!这次我来,他还要我务必带给你几句话。”
袁芷筠凝神细听:“什么?”
“主子说,一切都照他和你说过的话进行。不能确定也没关系,只要目的达到就行了!你可以让他们怀疑,但不能泄露真正的意图!必要时也可以把他们杀了!当然这是万不得己的事情,主子还要利用他们办事呢!不过如果非杀不可就不要手软!这本来就是我们的目的,能够削减七啸龙的总体实力,也未尝不是功劳一件!”
袁芷筠打了个冷颤:“杀了?”
“姐,你怎么了?你不是对他们动了感情吧?”袁芷菁忧心地看着她,“你难道忘了主子是怎么说的吗?还有,你身上的毒,只要有一点点违抗之心,就会生不如死……对了,我给你拿解药来了!”她把手放到腰际,脸色立即变得一片煞白,站起身,上上下下地翻着衣服察看,惊叫道,“我的香囊呢?糟了!怎么会不见了?我记得很清楚,刚才在门口还在呢。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一定是刚才开门的了时候掉了,我马上去找!”
袁芷筠一把拉住她:“不用找了,一定找不到了!”
“不行!没有解药你会死的!”袁芷菁急得泪汗俱下,“我真的好粗心,我明明给你带来了,而且一路很小心,根本没有人接近过我,怎么会掉呢?怎么办呀?”她打开门,前前后后在回廊上找,哪里有香囊的影子?
袁芷筠硬把她拉进房,关上门:“好了,不关你的事,没关系,我忍一忍就过去了!”
“忍一忍?你说得倒轻松!这药十天服一次,主子一滴都不肯多给!你知道他的脾气!对不起,姐!”她痛哭起来,“我真是没有用!这下完了,这十天你要怎么熬过来?”
袁芷筠搂住她,拍她的肩:“你别哭,真的没有关系,你忘了‘水龙’在这裹吗?他是神医,总会想办法让我止痛。你别大吵大闹,引起别人注意。你回去跟主子说,我会尽力照他的吩咐做事!我有自知之明!”
“可是你这个毒一发作起来,就算‘水龙’他们履行诺言,帮你止痛,但他们一定会怀疑你的!你现在没有武功,他们怎么折磨你都行!十天一到,说不定马上会杀了你!这样吧,我现在就带你出去,拚着被主子骂一顿,总比呆在这里好!”
袁芷筠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们出不去的,恩泽山庄到处机关重重,你能顺利进来完全是他们对你网开一面!何况,你觉得我和你一起出去,下场会比呆在这里好吗?这样的话何必骗我呢?”
“姐……”
她擦干芷菁的眼泪:“不要哭了,眼睛哭红了更容易引起怀疑。你到前面把定金给穆柯,不要露出马脚,我没有事的,十天后你来接我!”
芷菁忍住眼泪,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如果真的忍不住,就对他们坦白吧!我看得出来,他们对你还不错。毒发作起来,不是人受的!我回去再去求求主子,或者他会再给你一瓶,我马上给你送来!”
袁芷筠严厉地说:“如果你不想害我,就什么也别对主子说!我不会有事,你别哭了,赶快把钱交给穆柯,快去!”
“那……我走了,姐,你保重!十天后一定要等我来啊!”
袁芷菁紧紧握了一下她的手,才犹豫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