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那个袁芷筠?龙金暗叹,但还是微笑着说:“二弟不说,一定有不可以说的理由。我想他既然做了这个决定,就有把握!美媛,你先不要冲动好吗?”
“可是……正如君昕说的,他这一去非常危险,我们又不在他身边。”
“放心吧,二弟的轻功足以自保。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们都做自己的事去吧!二弟如果真的有危险,他会让我们帮忙的!”
众人点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 ※ ※
两天后的京城,一扫平时沉寂的气氛,街上到处飘满了战旗,不时有三三两两的兵士在到处穿梭,城门口更是站满了严装以待的护城军,整个京城的上空都是一番肃穆的气氛。
二皇子的福王府前,却走来一个青衫袂袂,修长俊逸的男子,只见他朗若星辰的眸子向门口扫射了一眼,唇际有一抹泰然自若的微笑。
“在下穆柯,特来求见二皇子!”
这是穆柯第二次见到慕容天启。他仍然是鹰一般的眼睛,瘦弱却精干的身体,还有通身散发的令人压抑的气息。他坐在堂前的椅子上,周围站着几个形貌古怪的江湖人士。
“二皇子,穆公子到了!”
曾学海把穆柯领进来,慕容天启马上站了起来,却没有走下堂,用一种高姿态的仪式笑着说:“欢迎欢迎!穆公子终于来了!此次镇压南蛮,你能够在帐中运筹帏幄,让本王又添了许多信心。若你能够尽心辅助本王,将来必定会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
穆柯笑了笑:“二皇子大概误会了,我来这里仅仅是为了帮助平息南方战火,至于前途什么的,倒没有想过。”
慕容天启怔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不错不错,‘青龙’穆柯乃高洁之士,必不以借物为念。小王以富贵相诱,实在太惭愧了!”
穆柯不动声色地笑着,心里却也暗暗佩服慕容天启,比起大皇子慕容天尧的急躁骄纵,他的确显得有张有弛,即使被自己当场反驳,脸上也没有丝毫不悦之色。
“来来,我这里有几位江湖上的朋友,以后大家都共处一室,互相认识一下!”慕容天启指了指大厅中其他几位,“曾先生你见过了,这是崆峒派的灵智子道长。这是嵩山派的玄铁大师.还有这位是来自西藏的戛登喇嘛,这些可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穆公子想必不会陌生。”
“当然不陌生!去年灵智子道长还在崆峒派开英雄宴,玄铁大师也于年初宣布金盆洗手,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二位前辈。看来功名二字,任谁都不能免俗!”
灵智子身形瘦削,一张满是皱纹的脸被穆柯说得当场通红不已,玄铁则低眉敛目,平静地回应:“好说好说,听说七啸龙穆公子的阵法天下无双,以后可要让老朽好好开开眼界!”
旁边传来轻蔑的“哼”的一声,正是发自戛登喇嘛。他是一个臃肿矮胖的和尚,一身血红的僧服,一条浑身青湛湛,脑袋扁如薄纸的银环蛇园在他的脖子上,吐着信子,他的十指泛着青黑的光,脸上五官挤成一团,太阳穴高高鼓起,升腾着青黑的煞气,一看就知道内力深厚,并且全身都喂满了毒。
“什么七啸龙,什么穆公子,本座从西藏一路而来,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是不是显得本座孤陋寡闻了?”他斜睨着眼说。
穆柯看向他,含笑道:“七啸龙的名气怎么比得上大师呢?大师在江湖上的威名。简直让人闻风丧胆!”
这几句话戛登完全听不出异样,觉得还比较舒服。在他眼里,穆柯根本是一个文弱的读书人,他随便弹弹小指头就可以将之除掉,真想不通为什么慕容天启要花这么大的心思去请他。
忽听外面锣鼓震天,一个兵士进来禀报:“出征吉时已到,恭请二皇子!”
“好!”幕容天启走下来,挥手道,“各位,随本王出发!”
从皇宫门口一直到城门口,战旗飘扬,两边都整齐地排着整装待发的士兵,百姓被挡在周边。慕容天启坐在蔽蓬辇车中,高高在上地看着下面拥挤的人群,一整条街的铁骑步兵,所有人都仰视看他,彷佛他不是一个要出征的元帅,而是一个正在接受朝拜的天子!
这种场合让他自我感觉好极了,他所要的,不就是这些吗?
※ ※ ※
鼎盛王朝疆域南北纵横,自从建朝以来。北方江山已固,边境小国早已臣服。只是南边由于种族繁杂,人心难统,常常会有一些小动乱。近年来福建沿海一带水旱灾难不断,民不聊生,流寇四起,地方官昏庸无能,镇压不力,终于爆发了规模颇大的蛮夷之乱。此次慕容天启预旨前去镇压,带了三十万精壮兵士,日夜兼程,终于来到福建武夷山脚的南平镇。
武夷山奇秀挺拔,绵延深长,蛮夷部落以武夷山为屏障,神出鬼没。渐渐形成一支比较强大的作战队伍。
幕容天启一到南平镇,就受到了地方官员的隆重欢迎。南平镇本来就不富裕,加上连年战乱,早已荒草蔓延,一贫如洗,但慕容天启一行人还是得到了上好的招待。慕容天启专门给穆柯分配了舒适的营帐,并且给了他二十名精干的卫士供他使唤。
入夜后,穆柯走出营帐,看到四处都已升起了簧火。山风凛冽,侵肌入骨。兵士们围坐在篝火边,或擦着兵器,或饮酒作歌,看见穆柯,他们都现出怀疑的神色,他的样子绝不像可以领兵作战的人。
他在附近转了一圈,发现敌方占领着非常有利的地势。现在的情况是敌暗我明,绵延不尽的群山上火光隐隐绰绰,对方的人数绝不比己方少,甚至可以说是势均力敌。看来要在短时间内取得胜利,有一定的难度。
但是南平镇中于长年战荒,粮草匮乏,这一场战不能打持久战,否则拖得愈久则军队愈疲惫,挫失锐气,更不容易取胜。
他徘徊良久,才深吸了几口夜风,慢慢地走回来。
兵士都已经睡了,空旷的营地上簧火只剩下弱弱青烟。他走到一堆焦木旁边坐下,拿起一根细木拨着残火,伸手从怀里拿出放着千蛇毒解药的小瓷瓶,默然注视良久。
自从跟随慕容天启,一路风餐露宿,他根本没有见过芷筠。虽然慕容天启也带了大批仆役随从,但是他都没有机会接近,所以也不能确定她是否也跟随前来。
他双眉微锁,或许是因为夜的寂静,许多以前不曾有过的想法都一起涌上心头,这让他心烦意乱。自从认识她后,他突然发现自己变得感情用事,以前往往要把事情想透彻以后才会行动,现在竟然冲动得全凭直觉。这,一点都不像自己!
把小瓶重新放人怀中,勉强集中精神想眼下即将而来的阵仗,既然已经来了,这场仗他就得把它打好!
猛的,身后传来了轻微的声响,夜风送来一个颤抖娇嫩的声音:“穆柯!”
他一愣,飞快地站起身回头,朦胧的夜色中看到一个窈窕的黑影飞奔过来,扑进他的怀里,鼻间顿时盈满了他思念已久、熟悉至极的香气。
他本能地一把紧紧搂住了她,感到她柔软温暖的身体真实地在自己怀里紧贴,还伴有隐隐的啜泣。他的心跳得又痛又急,这一刻,理智又飞跑了,几日来的分别让他震撼于这意外重逢的喜悦,低下头,找到她的唇,渴切用力地吻她,她搂住他的颈项,毫不羞涩的与他唇舌相缠,无声地向他诉说同样的相思之苦。
他们一起滚倒在地上,深夜的寒意已经被滚烫的体温所代替,他一边吻她一边把手游移进她的衣内,抚触她柔滑的肌肤。她全身一颤,但没有挣扎,反而更紧地迎向了他……
他的吻滑过她的唇,沿着她细腻的脖颈,吻向已敞开的襟口,把脸埋人她柔软的胸前,双手却渐渐停了下来,静静地抱住她,竟然不再动了。
她温顺地躺在他身下,感到他沉重压抑的呼吸,却不再有任何行动,不由有些疑惑,轻轻地抚着他的头发,柔声问:“怎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在她胸前抬起头来,黑眸明亮胜过天上的繁星,眼眸上有一层湿气,微微地朝她笑了笑,支起身,重新无声地吻住她,不过这次的吻很轻根柔,怜惜得没有任何欲望,却让她更加沉酥,刚刚收进的泪水也止不住重新纷涌而下。
“傻丫头,哭什么?”他宠溺地紧紧搂住她,她却哭得更加厉害。
“你走吧!我和你讲过你怎么就不听呢?不要为了我,为了任何理由留在这里!”她泣不成声,“这一切都是错的,你不该来!我也很后悔,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当我们从来都没有认识过好不好?”
“怎么可以当做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你可以吗?真的做得到?”他吻她的泪水,“从此以后不见面,形同陌路,你做得到吗?”
“我……我不知道!”她抽泣着,矛盾的心绪苦得无法形容,他的拥抱和吻,都让她想逃得远远的,却又眷恋得想永远留下。
怎么会有这么傻,这么傻的人啊……
※ ※ ※
恩泽山庄,龙金终于从潇雨处知道了袁芷筠来的前后过程。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潇雨:“二弟就为了救她而接受了慕容天启的邀请,甘心去冒险?”
潇雨慢慢点头:“二哥很喜欢袁姑娘,他一定要解袁姑娘的毒!”
“你错了,我不相信!”龙金坚决摇头,“就算是这个原因,也必然还有其他更大的理由。不管二弟有多爱袁芷筠,他也不可能这样是非不明!从她来的第一天,他就该知道这是陷阱!”
“我想二哥大概早就知道袁姑娘是慕容天启的人,可是感情这种事……”
龙金还是很激烈地否定他:“绝不!我说的是陷阱绝不仅仅是袁芷筠是甚么人,来这里干什么?而是至今为止,这一切仍然是陷阱!包括二弟自己决定去军营,都是慕容天启的陷阱!你懂我的意思吗?二弟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会踩着别人布置好的路去一步一步走呢?难道他真的是昏了头吗?”
龙金一拳重重地打在了墙壁上,潇雨听出了他话中的端倪:“大哥的意思是……”
龙金犹自摇头自语:“我还是不相信,一定有其他的原因!二弟再冲动,也不会失去理智到这种地步!”
“大哥!”外面一阵响动,凌煜冲了进来,手里拿看一张纸,“六弟不见了!他说闷得慌,去闯荡江湖,就这么走了!”
龙金拿过纸,看了一眼,马上递给潇雨,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小子偏在这个时候溜出去玩!”
凌煜也看出了气氛不寻常:“我去找他吧,马上把他找回来!”
龙金不语,凌煜性急地冲出门,潇雨忙说:“快点回来!”
凌煜摆了一下手,跑出去了。
龙金走到窗前,看着外面乌云密布的天色。
“雨,我们现在谁都不要离开,等二弟的消息!”
第七章
几天后,穆柯在分析了战况后,把整个军队的三十名主将都叫到了自己的营帐内。
这三十名主将有五名是福建当地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将,穆柯先问他们:“这次南平的蛮夷暴乱,前后总共僵持了多长时间了?”
“前后有三年了,反反复复,总是消灭不干净,现在更是形成了大规模的队伍,比以前愈发困难了!”
穆柯沉思了一会儿,问:“打仗宜在速战速决,拖得愈久,军心愈疲惫,你们想不想在一个月内消灭敌方的主力?”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一个老将领忍不住说:“穆公子,你不了解这里的情况,本来蛮夷都是分散的部落,我们还可以逐个杀退,但现在他们已经全部都聚合了起来,在武夷山上形成一股不小的势力,个个骁勇善战。我们的军队来自北方,首先在地形上就生疏了一大截!”
“正是因为他们已经把分散的力量聚在了一起。所以我们的目标反而可以固定。只要能够牵着他们的鼻子走,我们就有机会获胜!”
“牵着他们的鼻子走?”众将领都现出半信半疑的神色。
“没错,不管敌人有多强大,他们毕竟只是一些零散的蛮夷部落聚集起来的。比起来,我们的军队有严谨的军纪和正规的操练。就是说,以综合实力来说,他们比我们虚得多,也散得多。只要各位能够让兵士齐心一致,激励兵士,让其信心倍增,以实击虚!”穆柯逐一看着他们,“我初来乍到,所以兵士对我必不服气,因此要靠各位将军了!如果你们能够照我的话去做,我相信我们不久就可以回家了!”
还是原来那个老将领开口,语气很不以为然:“穆公子,你倒说说看,我们怎么以实击虚?如果公子说得有理,我们必然会听命,如果无理的话……”
“好,我们现在看这张武夷山的地形图,我说出计划,你们可以听听看是否有理……”
这晚,穆柯的营帐内灯火通明,一直到凌晨都没有黯淡下去。
※ ※ ※
武夷山脚下,疾风劲草,慕容天启望着而前起伏的群山,缓缓地回头看向站在一边的穆柯。
“穆公子,听说你对整个作战方案已有了详细的计划,小王可否倾听一二呢?”
穆柯笑着:“二皇子请我来,必定是全副地相信我!我既然已经制出了方案,各位将领也都去实行了,二皇子就不要忧心了!”
慕容天启轻笑了一声:“原来穆公子连我都信不过!”
“不是信不过,兵者,诡道也!这作战计划,愈少人知道愈好!作战讲究虚虚实实,变幻莫测,要让敌军摸不清我们的意图,或者让他们对我们进行错误的判断,我们才能掌握主控权,让他们以我们的行动为行动,这样就胜了一大半了!”
慕容天启眯起眼睛:“穆公子果然是个人才!不知有没有想过进人朝野有一番作为,出人头地呢?”
“我说过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我随你来也只是为了尽快平息战乱,希望二皇子不要想偏了,也无需对我有诸多防患,我是不会进朝廷的!”穆柯话中有话。
慕容天启干笑一声,突然眼中精光一敛,问:“穆公子气度不凡,出身必然不俗,可否告之一二?”
“我是个孤儿,无所谓出不出身,我也不想去追究。”穆柯淡然地道,“二皇子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来?”
慕容天启竟然附和:“这倒是,有时候做一个孤儿反而安全得多!一个人的出身往往就会影响他的人生。有了根源,有了地位,就会想要在这基础上要得更多,如果这一切本来该你所得,却偏偏有诸多阻碍,就算不择手段,也誓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