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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来运转 page 3 作者:浅色猫

  一间pub的大门口,四、五个年轻人或蹲或站,有男有女。让他留意的身影是个娇小的女孩,她有一头长发,穿着色彩缤纷,搭配得好不好他看不出来,只觉得跟时下年轻人的扮相没有什么不同。

  专注的看着对街女孩,伍岩稍微回想,女孩细看了并不觉得真的眼熟,可也说不上陌生。

  在哪里看过呢?

  他想不太起来,不过……算了。

  他收回目光。一整个白天他跑了大半个南台湾,直到下午四点才赶回台中准备上课,现在他感觉到疲倦,无心去细辨一个陌生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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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在看她。

  苏黛很敏锐的感觉到,但她抬起头时,并没有捕捉到任何人的目光。

  她只是看见了一个很眼熟的身影。

  在公车站牌附近,一个高大而健硕的男人,短短的黑色头发,下巴、脸颊一大片脏兮兮的胡渣,全身上下方正的线条,工人一般的模样。

  那是谁?

  虽然第一眼觉得有些眼熟,可是她并不记得自己在哪里看过这个男人。

  怪了,以她的好记性,居然还有觉得眼熟却认不出来的人!

  「你在看什么?」羊咩侧了侧头,顺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到公车站牌一团灰呼呼的等车人群。「有什么好看的吗?」

  「没什么,眼睛酸,看远一点的东西有助视力恢复。」苏黛随口瞎掰。

  但是伙伴中有人特别眼尖。

  一个高瘦的女孩已经看见了伍岩。「怎么,我们的阿怪看上人家啦?」

  「胡扯什么!」苏黛似笑非笑的斜了斜嘴角。

  羊咩倒是兴致高昂,「谁啊谁啊?我们家阿怪会注意男人,真是天下奇闻,非看看不可!」

  「那里。」高瘦女孩指了个方位,「那一个高高、很魁梧的落腮胡。」

  「啧啧啧!」羊咩摸着下巴,状似苦恼的拧起眉。「阿怪,你真的没有审美观可言耶!」

  蹲在地上的一个男孩说:「别这么说嘛,换个角度来看,人家强壮的『汉草』很赞啊,反正阿怪也到要开荤的年纪了。」

  羊咩则嗤之以鼻,「色鬼,你少在那里瞎扯!」

  当事人苏黛只是听着,不因为友人的言语而产生什么表情,顶多在眼角处透露出一点没辙的神气。

  高瘦女孩抬肘碰了碰苏黛,「我过去帮你看看,探听一下怎么样?」

  「咱们的小A盗后想做的事,还轮得到卑微的我说话吗?」苏黛斜起嘴角笑了笑,没有阻止。这家伙扒人成瘾,说什么探听,探人家口袋才是真的。

  「满足我的好奇心嘛。」小A摩拳擦掌地就往对街走去。

  羊咩凑过来问,「你真的看上那种男人?」

  「是啊是啊。」苏黛掀了掀眼皮,很敷衍的说:「我对他一见钟情,爱他爱到死,想为他上刀山、下油锅,巴不得现在冲过去跟他求婚。这样你满意吗?」

  「你一定要顶这么多句就对了。」两人认识了好几年,羊咩有时还是消受不起她连珠炮似的快嘴。

  苏黛见好就收,「我好像在哪里看过那个人,一时忘记了。」

  「哦?你也有记不起来的人啊。」

  「一定不是很要紧的人,忘了就算了。」苏黛笑了笑说:「说不定是他大众脸,怎么看都眼熟。」

  「大众脸……」羊咩打量着对街的高大男人,长得这么显眼,实在是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怎么看都不认为他能跟大众脸扯上关系。

  说话之间,一只手从苏黛和羊咩之间伸出来,拎着一本薄小且带点脏污的笔记本。

  「喏,拿着。」

  苏黛回头,纤纤玉手的主人正是小A。

  身手这是这么快!

  「我还以为你看看他的皮夹也就够了,怎么顺手牵回一只羊?」苏黛接过笔记本翻了翻,啪的又合起来。「好像还是一只不怎么值钱的羊。」

  「他没有皮夹,口袋里只有八十几块钱,连一张钞票都没有,更别说什么资料了。我看这本笔记本又烂又脏,拿了也没差,送给你吧。」

  「天啊!地啊!」羊咩捧心道:「八十几块钱?这么穷的人你也扒,你有没有良心啊?」

  「唉哟,你听过哪个小偷有良心的?」小A一脸百般无奈的模样,极其无辜的说:「我算很有职业道德了,还留着那些钱给他坐公车耶。」

  「听你鬼扯!」羊咩才不信,小偷哪还讲究职业道德那玩意呀!

  「欸,歹势,麻烦一下,」苏黛从小皮包里掏出一张百元钞票出来,递到小A面前。「帮我塞到那个人的口袋,这本笔记算我跟他买的。」

  咦?羊咩和小A对看一眼。

  「你干嘛对他那么好?」羊咩逼问。

  「因为释迦牟尼说我们要互助互爱,神爱世人,福音是属于大众的,阿拉会祝福付出的人。」

  什么跟什么?羊咩翻了个白眼,这鬼丫头几乎没把说话当正经事。

  转向小A,苏黛扬了扬手上的钞票,「帮不帮这个忙?」

  「朋友嘛!」小A抽过那张钞票,「包在我身上。」

  看着小A旋过脚跟又走了,蹲在地上的男孩撑着脸开口道:「说真的,一见钟情也不是不可能,阿怪,老实承认你比较『哈』肌肉男没有关系,我了解的,就好像我喜欢肉弹女一样,我们是朋友嘛。」

  羊咩没好气地踢起一地的灰尘。「你去一边死吧,多嘴什么!」

  男孩呛咳着躲开,摇着头一副责怪她们不够诚实的模样。一旁的苏黛只是慢条斯理,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笔记本。

  「喂,说实话,怎么会想留下那本烂笔记本?」羊咩问。

  苏黛一本正经地说:「因为我有偷窥癖,对猛男有无法遏止的爱好。你所不知道的是,其实我的鼻血就快要流出来了,很需要几张面纸。」

  「你……」羊咩被气到无力,「你真的很欠打你知道吗?」

  苏黛低头笑了出来。

  她为什么要留下这本笔记本?

  说实话——好奇心是不需要理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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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岩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上了公车。

  这班车因为路线偏僻,乘客比较少一些,他在车尾处找到位子坐下,座位靠窗,从这个角度看出去,正好可以看见pub门口。

  那个女孩还在。

  她身周一样站着几个年轻人,但她不像是中心人物。众人里,她站立的姿势和位置透露出一点疏离气息,这会儿正低头翻阅着什么东西,不怎么理会身旁朋友的模样。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混在群众里呢?

  他果然不太了解年轻人的想法。

  伍岩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钟,正打算收回目光时,她却抬起脸蛋,迎上了他的双眼。

  他怔了怔。

  是错觉吧?他们隔着车道,隔着公车的黑色隔热纸,没有道理她会发现。

  可才这么想着,他就看见彼方的女孩微微抬起手,扬了扬她手中的一本笔记本……一本很眼熟的笔记本。

  伍岩伸手往自己后口袋摸去。

  他的笔记本不见了。

  伸进口袋里的手指碰到一张薄纸,他拿出来一看,才知道取而代之的是张百元钞票,他因而困惑地皱起眉毛。

  公车开始行进了,伍岩局促的起身,只来得及回头看女孩最后一眼。对方则用一种很潇洒的姿态,朝他挥一下手示意送别。

  有够张狂。

  但他坐回椅子里,第一个反应却是失笑出声。

  怎么回事?这年头,他脏旧的笔记本也值钱吗?

  即便如此也罢,但又为何要在他口袋里放这一百块钱?

  他看向手里的钞票,百元钞崭新干净,像是刚从提款机里拿出来的新钞。

  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啊?年轻的面容,疏离的姿态,张狂的性格,小偷的手段,以及令人费解的行径……

  他们认识吗?

  怎么可能?这样的女孩,只要见过一次就该印象深刻。

  伍岩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生气。

  「现在的年轻人啊……」他只能这样叹息。

  明明有才能的,却不用在正途上吗?

  伍岩随即对自己摇头。

  这些年来他协助过许多失学少年,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段故事,有时候并不是他们不想走上正途,而是正常管道容不下太过有才能的孩子。

  说到错误,他们当然还是有错的,总不能因此就任意侵犯别人的世界吧?这也是传代协力之所以要帮助他们受完善教育的主因。

  那个女孩也是这样吗?

  伍岩将钞票塞回口袋,同时原谅了她的唐突。

  只不过,工作行程都记在笔记本里,现在非得重新弄一份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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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返家的路上,苏黛坐在羊咩驾驶的小机车后座,迎风翻着伍岩的笔记本。

  笔记本的纸页在风中不受拘束地狂乱翻着,她无法仔细阅读,只是隐约看着里头一行又一行的漂亮字迹。

  「有什么好看的吗?」风声呼啸,前面的羊咩喊着问。

  苏黛喊回去,「不知道,里面写的全是英文,看不懂。」

  「真的假的?」羊咩的语气怀疑。

  苏黛伸长手将笔记本拿到前面,羊咩斜眼看了一下,果然只看见密密麻麻的英文字。

  「改天我帮你翻译。」羊咩无师自通,过去曾交了几个外国朋友,英文从国中就溜得很。

  「再说吧。」苏黛没有好奇到还得需要翻译了才来看。摸索着将笔记本收进自己的小包包里,她将脸靠在羊咩的背上避风。

  羊咩注意着路况,也没再跟她交谈。

  苏黛的思绪一下子就从笔记本转移到工作上。

  开学以来,这阵子是支援性质的工作比较多,偶尔到那个朋友的店里端端盘子、偶尔帮忙这个朋友跑跑采买,不定期给朋友一些指甲彩绘的设计图……当然她自己网路拍卖的商店也有在关注,不过最近她的笔记型电脑出了一点毛病,正考虑找人修理。

  时间分割得有点零碎,赶来赶去的奔波,是忙碌了许多,但这样乐趣也多一点。她其实不是真的会计较工资,有趣味的工作,她就想尝试。

  真要说到忙碌,其实也还好,比起国中的时候好多了。

  最起码,如今工作的酬劳是放在自己的口袋里,而不是投入无底洞一般的家庭深渊。

  苏黛闭上眼睛。明天的工作从早上七点开始,那么回到家洗个澡梳理一下,再看看电脑的状况,把收支簿写一写,大概可以睡四个钟头吧。

  四个钟头的睡眠,很足够了。

  第三章

  伍岩伸手捶了捶自己因疲劳而有些紧绷的肩膀,一边转动着颈子,一边拿着钥匙去开门。

  就着自己破旧公寓的走廊灯,他看向自己的手表。

  回到家果然已经十一点半了。

  开了门,他在门口将鞋子脱下,同时发现有一双学生鞋很随意地一左一右躺在地上。他只垂眼看了一下,便将自己的帆布鞋跟那双学生鞋一起收进鞋柜。

  伍岩将大门关上,走进屋内。他的公寓老旧归老旧,也有三房一厅。屋内的一片漆黑当中,只有一扇房门底下微微透出灯光。

  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他去敲了两下门,但是门内没有回应。

  「小又,我可以进去吗?」他询问,对方还是没有声音。

  恰好证明了一开始就没有装门锁是对的,伍岩自己旋开了门把。

  四坪大的房间里,日光灯还在天花板上大放光明,单人床上一个紧紧裹着棉被的瘦弱身影背对着门口,只露出一个国中少年的平头;地板躺着一本摊开的漫画杂志,正在风扇下被吹动书页,啪啦啪啦作响。

  显然是刚才匆匆忙忙上床的。

  伍岩到床边看看他,男孩那清秀但带了几块淤青的脸蛋上双眼紧闭,摆明不想承认还没睡着。

  不是不了解少年的心思,他看一眼垃圾桶里的空便当盒,确定男孩今晚吃过饭了,便转身出门,并且很善解人意的没有关上电灯。

  出房门后,他继续摸黑走回自己的卧室。

  小又,他所接触的孩子类型中最普遍的一种,一个跷家逃学的国中生。

  因工作之便,这两三年来他不知道收留了多少个这样的「过客」,有的借居几日,有的几星期,小又还好,今天只是他住在这里的第三夜。

  小又的问题,传代协力其实帮不上忙。因为家庭暴力而跷家,想要在外头独立,但是终究才十三岁的孩子,工作并不合法;再说小又虽然逃学了十多天,但也还不至于中辍学业。

  唯一能做的是安排小又接受辅导,一方面也要处理他的家庭问题。目前他已经跟几个主要的机构联系上,明天一早要处理的公事,主要就是小又的事情。

  摸黑进房,伍岩拿了换洗衣物很快的洗好澡,然后喝两杯开水补充水分,才在房里的小书桌前点亮桌灯。

  整理一天的流程是他多年的习惯。

  灯下他从抽屉里取出日记本,用那长着硬茧又伤痕累累的手指,捏住小小的一杆原子笔,简单地将行程记录下来,顺道写了一点心得。

  写到最后,他想起今晚偷他笔记本的怪盗。

  伍岩侧脸看向他放在桌上的百元钞票,但也仅是盯了一会儿,他继续动笔写下最后的几行字。

  奇怪的是,那个女孩疏离的姿态萦绕在他脑中,许久不散。伍岩搁下笔,收拾起日记本,一道将他对她残留的印象全部留在日记本里。

  大概是一点左右,他熄灯上床,一沾枕就睡着了。

  夜里的休息,对他来说通常不代表今天的结束,而是意指明天的开始。

  睡到下半夜他就接到了电话。

  习以为常的,将电话夹到耳边,伍岩点亮桌灯,很快就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我是伍岩。」瞥一眼时间,清晨五点半,睡了四个钟头多,还算不错。

  「伍大哥,抱歉这么早打扰你,我是小又的哥哥。」

  「不要紧,我知道你六点开始工作。」

  事实上,他等这通电话很久了。

  这两天进行了几次联系,才发现小又的哥哥阿真对于小又也是寻找无门。后来办公室有人通知他说阿真已经有了回音,他就在猜他何时会打这通电话。

  阿真这次来电的目的是希望把弟弟接回家。他的父母正在诉请离婚,或许能够脱离酗酒又有暴力倾向的父亲。

  早就有让小又回家的打算,他们很快的约了时间、地点,阿真中午有一个钟头的休息时间,正好让他带小又过去跟他会合。

  通话时间不到五分钟,伍岩将重点记下,结束了今日的第一通电话。

  九月天的白日仍然早早来临,还不到六点,日头已经冒出,有点年份的百叶窗绽了线而脱落几块塑胶片,挡不住的光线洒进屋内,在他的地板上形成一块一块斑驳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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