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敬久的这份用心,水莲自是明白的。
“敬久,你果然是好人。”水莲感动的抱住原敬久,把脸埋在他的肩头,像个孩子似地赖在他身上。
“既然觉得我是好人,那就放心依赖我如何?”原敬久抚着水莲的背,那纤瘦的躯体令他感到一阵酸涩。
水莲,还是个孩子啊……
虽然强行伪装成人,可水莲是个彻头彻尾的少年,他应该开心生活在欢笑中长大。能够的话,他想疼爱水莲;可以的话,他想放水莲自由,偏偏这一切,都只能以“如果”做前提。
可他愿意的,倘若可以,他会毫不考虑地放水莲自由生长,甚至是给予水莲一份没有期限的爱。
“早就放心的交给你了。”水莲抬起头,对着原敬久眨了眨眼腈。“别担心,不管你的技巧是好是坏,我都不会笑休的。”虽然说了不会笑,但话还设说完,水莲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家伙…”原敬久探出手去,开始在水莲腰侧呵痒。“你现在不就已经在笑了!”瞧见水莲开心的模样。
“你搔我痒,我才笑的!”水莲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笑着从原敬久的魔掌中逃开。
“说谎是不好的,让我教训你!”原敬久玩心大起地追着水莲在房子里到处跑。
他对准水莲的身影扑上去,原以为可以软玉握香抱个满怀,却没料到水莲竟从窗口爬了出去;就在他跨出前脚想跟进时,水莲竟然又从身后的门口出现。
原来水莲从窗户出去以后,又在屋外绕了一圈跑回来。
“想从那里出去,当心你那一身老骨头卡住!”水莲指着原敬久大笑。
“好啊!看我追上你后不好好教训你!”原敬久一边喊叫,一边跨步往门口奔去。
可惜原敬久虽然跑得快,但是水莲轻盈的脚步却也没那么容易追上,结果两个人只是一前一后绕着小木屋不停打转。
他们就这么一边嬉闹,一边追逐着彼此,渐渐地身子也越来越疲倦,最后只能气喘吁吁地相拥进屋,一同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至于先前那份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春情与欲念,早已随着这场玩笑而淡去。
如果要问原敬久,失去拥抱水莲的机会是否觉得可惜,他会肯定地点头。
但他也会说,见到水莲孩子般的开心笑脸,比起解放自己的欲念,还要来得重要。
想让水莲开心,那是原敬久目前唯一的念头,至于其他,那些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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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出门赶往小木屋,在里头等着原敬久回来,已经成为水莲固定的生活模式。
这天水莲照样等在屋里,好不容易看见原敬久回来,却发现他身上沾着一般熟悉的味道。
那是花街特有的香气,而且还是紫烟馆附近的娼馆。
“从樱雨堂的姑娘口中是探不出消息的。”承莲并没有像一般发现丈夫偷腥的妻子那样对着原敬久大吼大叫,因为他知道原敬久的身份,也明白原敬久往花街跑的目的。
一般官爷总是在花街流连忘返,酒过三巡便容易漏口风,所以姑娘们总是知道得最多,因此原敬久才会上花街打探消息。
不过原敬久毕竟是外地来的人,对亲水的情报网不甚请楚;为了不让原敬久白花冤枉钱,水莲还是破例给了他提醒。
“你怎么知道?”原敬久刚在地板上坐下,连屁股都还没坐热,就听见水莲这句话,让他忍不住纳闷地瞧向水莲,不过脸上倒没有被水莲发现自己上花街的尴尬。
反正他上花街又不是为了寻欢,所以根本没必要心
“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吗,这圈子里的情况,我再了解不过了。”水莲躺了下来,他皱起眉头叹气,似乎是在烦恼什么。
“在想什么?”原敬久有些意外,没想到竟然能从水莲的口中听见“情报”,但是见他皱眉,却又让他深感不解。
“敬久,这个给你。”水莲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解下脚上的金链子,朝原敬久丢去。“拿去送给桃月堂的水纪,她跟过两个判事、一个奉军,只要能哄她开心,应该可以问到不少事情。”
“水莲,你……”原敬久没想到水莲会主动指点他,一时间愣住了。“不行,这是我自己的工作、我自己的问题,你让我不用白跑樱雨堂,我已经很感谢了,怎能再收你的东西?”
更何况,这可是水莲卖身换来的,他不能用也不愿意用。
一想到这是水莲的皮肉钱,原敬久摸着金链子,着实心疼不已。
水莲看了原敬久一眼,苦笑着叹一口气。
“我没让你收,是叫你帮我还给水纪,只是别告诉她,是我叫你帮忙还的。”看来不找个借口,原敬久的死脑袋是转不过来的。
“米行老板本来要把链子送给水纪,但被我抢了过来,现在我不想要了,你帮我拿去给她吧。”虽然这个借口有些笨,但也是实情。
“水莲,你担心我、想帮我,我心领了,但我不希望把你也牵扯进来。”原敬久摇摇头,这种一听就知道是胡扯的理由,他不会笨到听不出来。
什么还不还的,想也知道这不过是水莲为了哄他而瞎掰出来的说辞而已,目的还不是让他去套消息。
但是,怎么说这条链子都曾经是水莲的,倘若他是探子的事情被人发现,水莲必定会被牵连于内,那他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面对原敬久的心意,水莲感动归感动,还是忍不住念道:“死脑筋的武士,你到底想不想替主子把事情办好?”
“我现在倒是挺犹豫的。”这不是场面话,而是心底话,遇上水莲之后,他开始羡慕起弟弟的平凡,脑子里也不再只有振兴原家这个念头,反倒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带走水莲,同游青山绿水之间。
“大男人做事婆婆妈妈的,难怪你到现在还只是个探子。”水莲转过身去,故意背对着原敬久。
“我现在挺庆幸自己有这种婆婆妈妈的个性,不然的话,不是早掉了脑袋,便是当了大官,也见不着你。”原敬久来到水莲身后,两手越过水莲的双肩从背后搂住他,低头汲取他发上的香气。
能够与水莲相遇,让他感觉到这世上还有希望、还有幸福,所以他不愿失去这个得来不易的美梦。
“既然已经见到我了,就改一改个性吧。”水莲依偎在原敬久的怀里,脑中仍然忙着替他打算。“那条链子能让你在水纪的房里住上三天,你就好好在桃月堂待一阵子,可别浪费了。”
“你老是为我打算,有没有替你自己想过?“既然这条链子能让他在水纪那边住三日,表示价值颇高;与其给他,倒不如留着为自己赎身还来得实际多了。
反正不管他是否取得有利的情报回去,想必主子都不会对他多加注意的。
所谓的探子,就是见不得光的下人罢了,若是他想要立功的话,不如上阵杀敌还来得快些。
“想过。”水莲答得干脆。
“想过?”原敬久为水莲直截了当的答案感到错愕。
“你知道我的身价是多少吗?”水莲缩在原敬久的怀里,说话的声音似乎比平时还要小。
也许水莲已经极力避免流露出自己的情绪了,但是原敬久依然可以感觉到向来坚强的水莲在提起此事的时候双肩微颤。
“你愿意说的话,我倒是想知道。”虽然不觉得自己赎得起亦莲,可总比漫漫长路没有目标来得好。
最起码,让他知道前方还有终点,就算拼命了也有价值。
“三十万两金子。”
对水莲来说,这是一个无论再怎么努力,都存不到的数字,相较之下,方才那条金链子,可说是一点价值都没有了。
“三……”原敬久说不出活来,虽然他曾经做过最坏的打算,但都没有进个令人震撼的数字来得惊人。
这种破天荒的价格,他这辈子连想都没想过。
这简直不是普通人能拿得出来的数字。
店主的意思太明显了。
他是打算把水莲留在店里一辈子!
比较起来,或许带着水莲远走高飞,还来得简单一些,
“我想,我是不可能离开娼馆的,所以我身上能用的,你就拿去用吧。”对于重获自由这件事,水莲老早就死心了。
“就实际一点的状况来说吧,如果你打探到重要情报,立下大功、升了官,带我走的机会不是还高一点吗?”
“水莲……”原敬久无法反驳,因为事实确如水莲所言。
残酷的现实让他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望着水莲略带悲伤的眸光,在内心里翻涌着酸涩的滋味。
“我懂了。”原敬久收下金链子塞进怀里,然后用力地将水莲搂进怀中。“水莲,现在我能给你的,就只有心而已,不过……”他在水莲的耳垂上轻轻地啃咬了下,双臂将水莲勒得死紧,仿佛是在允诺什么。
“只要有一点机会、有一点希望,我就不会放弃!”
过去即使为了家族声望面努力工作,也从没产生过如此坚毅的决心,但为了水莲,他却有一种不得不振作的感觉。
守护水莲,是他心里萌生的欲望,而且很明显地在窜升中。
他一定要带走水莲!
“有这个就够了…… ”水莲转过身面对原敬久,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心跳声。
“等会儿我拿点钱给你,若是水纪那里问不出消息,桃月堂对面的姑娘也伺候过不少大官,你可以上那里转转。”
水莲接下来又报了一串名字给原敬久,还说明这些姑
娘和哪个官员有关系。
原敬久一一记下,认真地听着水莲的话,只不过……
在他照着东莲的指示跑了一圈之后,时间不知不觉已过两周,可他却什什么消息都没问到。
但是,他却间接明白了水莲要他往这几家高级娼馆跑的原因。
原来田昌友信下令在这半个月里清查城内的敌国间谍,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官兵,唯独有官员造访的几家酒楼娼馆却不在巡逻之列,或许是当差的怕不小心惹到窝在里头的大官吧,所以根本没敢去找这些店家的麻烦。
而水莲要他去这些地方,为的就是让他避开官差们的查缉。
第六章
“抱歉,让你白跑了一圈。”水莲蹲在木屋门口,一见到逛了两周花街的原敬久,开头就是一句道歉。
“这倒不打紧,你是想要我避开那些人的调查吧!”原敬久早已想通水莲的用心,所以对水莲的道歉,他并不生气,反倒伸手拉起他,把他带进屋里。
见原敬久没有生气,水莲伸出手,从背后抱住原敬久,这些日子以来,他可是天天提心吊胆,现在总算能放下心来。
“傻子,就算我出了什么事,也不会站着不动给人捉。”
原敬久推着水莲在床上坐下,他摸摸水莲的手,苦笑着安抚道:“水莲,你该不是为了我,整天茶不思饭不想吧!”
其实原敬久自己明白,茶不思饭不想的人应该是他自己。
虽然整日忙着打探消息,但是水莲的事他却难以忘怀,尤其是那三十万两金子的赎身价码,总让他夜不成眠。
水莲宛如被关在一座黄金打造的牢笼里。而他……心疼啊!
心疼两个字已不再贴切的形容他的心情,仅能简略地述说他的苦涩罢了。
所以见到水莲的每一次机会,他总是格外地珍惜。
“我还是会担心的……”水莲低声回应着原敬久的话。
“你一个人能挡多少追兵?两只脚能跑多远?田昌大人多的是手下,武士有的是马 ……”
尤其原敬久还是外地人,对城里的小街小巷可不比当地人熟,就算逃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既然会被派来当探子,就表示我有本事,苗头不对我就会闪人,不会大难临头还逞强的。”这话一半是安慰、一半是事实,正因为他捺得住性子,不会因为一时冲动或为了抢先立功而勉强自己,所以通常能逃过一劫;只是这样的个性与态度,却也成了他始终出不了头的致命伤。
水莲没再多说什么,盯着原敬久看丁好半晌,最后才迸出一句:“我想去羽秋山。”
“想去赏景,”原敬久摸了摸水莲的脸庞,知道他是闷得太久了。“路不远,用走的可以吗?”
羽秋山位在亲水城的北方,常听人说那边的风景十分漂亮。但对于为了探查情报而到稻津国的原敬久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价值,所以他只知道羽秋山是名胜之地,却没去过。
不过既然水莲想去,他就奉陪,不然见水莲闷闷不乐,他也不好过,所以带水莲去散心也好。
“嗯……”水莲仅是简单的应了一声,便径自踏出木屋,带着原敬久往北方走去。
“你知道路吗?这里我可是不熟。”
原敬久跟上水莲的脚步,与他并肩而行,前往水莲口中的羽秋山。
“把路记着,我保证你会喜欢羽秋山的景致,成天往山上跑。”这话听起来虽是闲聊,但是水莲却低着头,神情相当严肃。
“水莲……”原敬久不是傻子,他听出水莲语气里的不对劲,所以表情也正经许多。
“怎么,不想去了吗?”水莲没停下来,反而加快脚步,从小路转上羽秋山。
“水莲!’原敬久诧异地望着水莲急匆匆的背影,因为这种速度根本是在赶路,而不是赏景。
“水莲,你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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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敬久半是跑步地跟着水莲踏上羽秋山,虽然四周美不胜收,可惜他们俩却无暇享受。
水莲只顾着赶路前行,而原敬久则是在后头拼命跟上,以这样的速度,别说是欣赏羽秋山的夏日美景,连错身而过的树长什么样子大概都无法看清楚吧。
“就在这儿休息一下吧。”一路来到半山腰,水莲突然停下来。
由于还没到山顶,所以山腰上并无法一览羽秋山周围景致,大半个亲水城还被挡在山的另一端,只看得到一部分,虽然从这里可以明显地瞧见四周的地势与城镇分布,但谁都看得出来…
这里根本无景可赏。
没有山林、没有江水,甚至连漂亮整齐的市街都看不到。
闷闷地放远视线,往鸭上川的南岸望去,这才发现在山丘围住的盆地里,竟有一群亲水的士兵正在操练。
“水莲,你……”原敬久哑口无言。
倘若他从平地寻找,根本就看不见这个军营,消息更是无从探听起。
可是面对这个天大的发现,原敬久非但没有露出开心的神色,反倒显得忧心忡忡;他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拉水莲下水,可偏偏……
“水莲,你让我觉得自己真是没用……”原敬久说着不知是自嘲还是夸赞水莲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