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某一天……
「早安。」她轻快的和每个同事打招呼,一如过去的每个星期二,在上班时间抵达这家公司。
她穿着紫罗兰色系的合身名牌套装,白衬衫的领子翻出无领西装的外面,使她显得更有精神,而合身的窄裙使她的腿更修长。
绾起的头发使她看起来很清爽,细框眼镜使她看起来充满专业气质。
「早安,克莉丝汀娜,总经理交代妳到他办公室一趟。」秘书小姐和善的朝她微笑。
「哦?发生什么大事吗?」她担心的问。
「没有,依照妳的建议实施后,公司的一切运作就变得很顺畅,大家都很感谢妳。」这也是大家对克莉丝汀娜都很喜欢的原因。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领导者有魄力才是关键。」克莉丝汀娜笑着把所有功劳归功老板。
「快去吧,总经理在等妳。」
「好的,谢谢。」
于是,克莉丝汀娜走到总经理室去敲门。
「请进。」里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总经理你好。」克莉丝汀娜向年迈的总经理微微行礼。
「克莉丝汀娜,请坐。」总经理指着靠近克莉丝汀娜的位子说。
「谢谢总经理。」克莉丝汀娜依言坐下。
「妳的建议非常好,为我们公司注入了新的气息,也使公司焕然一新。」总经理称赞的说。
「谢谢总经理的夸奖。」克莉丝汀娜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有不妙之感。
「妳头脑清晰、反应快速、态度谦和,是最受本公司员工爱戴的顾问……」总经理又说了很多夸奖的话,但关键往往在最后面。
「……但是很遗憾的,本公司无法再跟妳合作了。」
克莉丝汀娜怔愣了一下,但随即恢复专业笑容。
「总经理,我可以知道原因吗?」她不卑不亢的问。
「很抱歉,我无法告诉妳。」总经理面有难色的说,「酬劳方面,我会加倍给妳……我有我的难处,请谅解。」
「没……没关系。」克莉丝汀娜露出谅解的表情。
她已经谅解太多次了,最近的一些工作,都像这次一样无缘无故被解聘,她也习惯了。
到底是谁在搞鬼?这问题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里。
「我想,说不定总经理是受到什么压力……」虽说没关系,她还是不经意的试探。
「真的很抱歉,我不能说,妳是个人才,必定有其他公司抢着和妳合作……」
克莉丝汀娜一听,就知道他的意思是「不要再逼问下去了」。
「好吧,那么我先告辞了,希望下次还有合作机会。」
「希望。」
她大方的对总经理伸出手,总经理也和她交握。
于是,克莉丝汀娜失去了一份工作。
「幸好还有三家。」她有些庆幸,也准备开始再找别的公司。
只是没多久,她接到另一家公司的电话。
「克莉丝汀娜,经理刚刚指示,妳明天不用来了,我们已经将酬劳汇入妳的户头……」
接着,第二家打来。
「克莉丝汀娜,很抱歉,我们找到了另一位顾问……」
「克莉丝汀娜……」
就这样,所有与她合作的公司全部对她说:「谢谢再联络。」
克莉丝汀娜心想,她不能认输,不能被打倒,等着与她合作的公司满天下!
于是,她翻出电话簿,开始打电话。
「克莉丝汀娜?呃,很抱歉,我们已经找到合作的顾问了。」
「克莉丝……抱歉,因为某些原因,敝公司不能与您合作,敬请见谅。」
「呃,抱歉……」
她不断的打电话,打了数十通,所有曾对她表示欢迎的公司全改变了态度!?
她在两个小时内,从当红的企管顾问变成失业人口。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抵制我?」最后,她终于怒吼着问出这句话。
「恕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克莉丝汀娜。」
再这样下去,她根本无法在伦敦生存!这个可怕的念头窜进脑海,寒意不断自背脊升起,冷得她直打哆嗦。
直到此时,她才大彻大悟——当有人存心排挤你的时候,纵使自己有通天本领,也没有立足之地!
她像只斗败的公鸡,身心俱疲、彻底绝望。
而这时,她的父亲来了越洋电话。
「姷祯,一毕业就马上回来。」
祁父标准的命令口吻,坚决,不容追问和抗议。
「好。」在英国的梦与理想都没有了,还不如离开。
幸好她还有祖国,在那里没有人会排挤她。
之后,她一拿到企管博士,就飞回离开五年半的台湾。
在飞机上,莱利的脸突然浮现脑海,以为再也不会为他哭泣的她,竟然痛哭了一场。
原来,不管发生过什么事,要离开一个地方、一个人,都会令人肝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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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坎贝尔三兄弟,有一场小小的会议——
「幸好发现得早,要是被莱利先找到就麻烦了。」
「想不到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竟然没有打败她!?」
「千万不能让他们碰面。」
「好在把她逼走了。」
「确定她真的回去那个小岛了?」
「我去看了机场的录影带,确定她上机了。」
「那就好,只要他们不再见面,一切就会风平浪静,莱利不会干出蠢事,他将还会是我们的好兄弟。」
「只要克莉丝汀娜离开英国,我们就可以大大松口气。」
「没错,反正莱利找不到她,她也没找莱利,而且这么多年了,再怎样的山盟海誓,也早该忘了。」
「除非出现奇迹,否则他们真的不可能再见面了。」
坎贝尔三兄弟互相投以放心的眼神,心中悬挂多年的大石终于落下。
第五章
也许是之前的劳累、时差和水土不服搅和在一起,一回到台北,克莉丝汀娜就生了场重病。
「姷祯,起来吃饭了,我替妳熬了鸡汤。」母亲在门外喊。
不知是不是气候的关系,母亲的声音听起来暖暖的,很舒服。
不过,太久没听见自己的中文名字了,久到她几乎快把自己的名字发音给忘记了,以为自己只有克莉丝汀娜一个名字。
从踏上台湾的那一刻起,她就恢复了中文名字——祁姷祯。克莉丝汀娜已经不存在了,她该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件事忘记。
「好。」好一会儿,她才想到要应声。
比起在英国自己打理一切,这种幸福得来不易,所以她病得再厉害,也得拖着身子下床。
一进到客厅,她就听到小弟的声音。
「姊,妳真的很逊耶。」小她五岁的小弟嘲笑她。
「噢。」她只是笑。
那年她离开时,小弟才十三岁,高度不到她的肩膀,现在,他已经比她高出半个头,开始有大人的样子。
只是,他的变化太大,她竟感到和他无比生疏。
其实让她感觉生疏的不只这,家里变得很豪华,很多东西都换成进口货,但她离开前,父亲不是正面临职场危机吗?
「姊,妳讲英国的事给我听好不好?」他正值对外国很好奇的年龄。
「好啊……」姷祯正想从大笨钟开始说,就被父亲的声音打断。
「回来这么久了还这么虚弱,妳有没有多炖些补给她吃?」祁父从房间出来,以抱怨的口吻念着祁母。
「有,每天都炖。」祁母把菜端到桌子后,擦擦手,坐在祁父身边。
「都十天了,还像个病西施。」祁父拧起眉说。
「姷祯体质如此,你也不能怪她。」祁母替她说话。
姷祯只是垂着头,小心的吃着饭。
家里的气氛有点怪,她觉得格格不入,父亲这种奇怪的样子、母亲那略带不舍的眼神、小弟的生疏,都令她难受。
「明天车老董事长要来,这样怎么能见人?」祁父不带任何感情的说。
姷祯只是静静吃饭。
「你就这么急着把女儿往外推……她还在生病啊!」祁母的声音突然扬高,而且近乎哽咽。
听见与自己有关的事,姷祯抬起头来。
把她往外推?他们在说什么?
「人家已经等六年了,还要人家再等下去吗?」祁父啪地丢下筷子,嗓门拉大。
「那也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没人叫他等!」祁母和祁父吵起来。
女儿是她怀胎十月生的,她怎么舍得把女儿送走!更何况是送给那个车钊靳!?
「别忘了这些年来,是谁给妳饭吃、给他上学,让你们有舒适的环境住,还能把她送去英国留学!」祁父指着他们每个人严厉的吼。
母亲的眼泪流下来,小弟的脸几乎贴到桌上去,姷祯觉得自己很虚弱,虚弱到听不清楚他们在吵什么。
「全怪你,如果不是你犯那种错,我们不会沦落到要以女儿终身幸福去换取温饱!你,都是你!」祁母和祁父理论。
「忘恩负义的女人!」祁父恼羞成怒的反击。
没错,如果他当时没有利益熏心窃取公司的机密,今天就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但他们也该想想,他铤而走险为的还不是这个家!
再说,若非老董事长车鉥亿宽大为怀,他现在恐怕还在牢里呢!
更何况,人家还把姷祯送到英国留学、拜托远房亲戚照顾她,还栽培她念到博士,他们怎能不回报?
「我一秒钟都没有赞成过!我要带她走,就算当乞丐,我也不让她去嫁给车钊靳那种人!」
「妳敢!?」
突然,姷祯一阵晕眩,从椅子上滑下来。
「姊——」
「姷祯!」
她最后听到的,是母亲的哭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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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姷祯进了车氏企业。
父亲说得对,做人不可忘恩负义,对方替她照顾家人,还栽培她念到博士,她用一辈子来还,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只是每当想到这里,她就会想起莱利,她已经不能当他的灵魂了……
「哟,我的未婚妻来了。」车钊靳左手搂着舞女,右手抱着酒家女,大摇大摆的走进公司。
姷祯抬眼看他,随后又垂下头。
「妳这种古板样子,一点都勾不起本大爷的兴趣。」他鄙夷的神色很明显。
姷祯怔愣住,任他上下打量。
「先说好,看中妳的是我老爸!不过,若是妳学着娇媚性感些,哪天大爷心情好还会碰碰妳;不然妳就乖乖给我当花瓶,本大爷勉强可以容妳待在车家。」车钊靳明白的说。
「我是来偿还我家欠你们的恩情。」他既然态度如此恶劣,她也就不必假意客套。
「还真是伶牙利嘴!」她勇敢的态度令车钊靳很意外,「妳给我听清楚,回到台湾,就要有台湾女人三从四德的样子,别以为我不知道妳在英国玩什么花样!」
「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在英国的是克莉丝汀娜,并不是祁姷祯。」经过那么多大风大浪,她已经不是软弱无助的小女孩。
后来她知道,那所谓的姑姑,并不是父亲那边的远房亲戚,而是车家的亲戚。
至于栽培她的车鉥亿,也没安啥好心眼……这些她在出入车家几次后,渐渐明白。
她一个礼拜有三天要住在车家,他们给她一个私人房间,以媳妇的身分招待她,也约束她。
车钊靳狂放不羁,车鉥亿却很严谨,她小心应付着这两个全然不同的人;而车老太太,则是不断将「我知道妳在英国如何不检点,有妳这种败德媳妇,丢尽车家的脸」这类话挂在嘴边,打定主意要以这理由让她抬不起头来。
虽然听了心里很不舒服,不过幸好只有三天,她还能忍耐。
他们还要求她要在车氏企业工作,当车钊靳的企管顾问,但谁知自己在公司只能当花瓶,所提的建议全然不受采纳。
无所谓,反正她是在报恩,不是在闯事业,她只求无愧于心。
「还回嘴!」车钊靳粗鲁地执起她的下巴,「这世上还没有女人敢和老子顶嘴!」接着就赏她一记火辣辣的耳光。
姷祯感觉眼冒金星地跌在地上,当眼中那些金星消失,他已经失去踪影。
就这样,他们的相处模式就是如此,即使在同一屋檐下他也对她视而不见。
而她以选择不看不听的方式过活,也过了一年半。
她二十五岁,车钊靳三十二,车鉥亿决定先让他们订婚,年底就结婚。
姷祯以为车钊靳会以千万种羞辱她的理由反对,谁知他只是保持沉默,然后抛给她那种令人极不舒服的眼神。
她不禁又想起莱利当年的温柔体贴,在这么多年后,她深深怀念的,仍是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天啊!她还在妄想什么?
电视新闻不是有报导,他正和无数的欧洲美女打得火热!
什么爱情、什么誓约早已遗失了,没有了这些,跟谁在一起、嫁给谁,都一样。
于是,她微笑着答应了,心底那颗迟迟不肯放弃的心,终于不再抗议。
没多久,他们举行了简单的订婚茶会。
而如今,距离年底的婚礼,只剩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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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利在他重金买下的爱琴海小岛上被手机铃声吵醒。
不让身边的女人替他接,他用锐利的绿眼瞪她,要她乖乖把手机递过来。
「喂?」
「莱利,有急事。」电话那头是克罗哲。
「什么急事?」他翻身坐起,想缠上来的女人被他一个眼神吓退。
女人满肚子不满,虽然两人已发生亲密的肉体关系,但他给人的感觉还是那么遥远,令人无法触碰。
「德国的国会安全系统遭到入侵,那个系统是杰德做的,草图在他手上。」
「叫他用网路寄过去不就得了?」莱利懒懒的回答,这种事一点都不需要着急。
瞄一眼身边的女人,他同情她,也同情自己。
她是为了他的身分地位,他则是为了驱逐心头上那个人影……罢了,只是一场交易,互相利用也是理所当然。
分离多久了呢?二年、五年?还是更久?他像个无主孤魂般放荡度日,时间早对他失去意义。
「克莉丝汀娜,我只想和妳在一起。」
午夜梦回,他总被自己说的这句话惊醒,紧接着,孤独感伴随着不安、悲伤迎面袭来,令他恐慌到近乎疯狂。
于是,他只好不断利用女人来填补黑夜和心中的缺口。
但不管身边换过多少女人,用多少女人的容貌迭在那张脸上,那张东方小巧的脸总清楚浮现,怎样也遮不了、挥不去。
「必须有人拿德国当局签的申请书、合约书去给他。」
「跑这趟的人是我?」莱利心中了然。
「没错。」连说明都不用,反正是工作分配。
「好吧。什么时候出发?」
「国会安全系统事关几万人的性命……」他没正面回答。
「我现在就回英国。」说着,莱利火速穿衣漱洗。
「那我呢?」女人听完他们谈话,指着自己的鼻尖问。
「妳……回英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