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办的事都办好了,从大学教务处办好手续走出来的司朗朝闪得很耀眼的太阳微笑,接下来……哼哼,该做正事,从口袋掏出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司朗加快了脚步。
“……一百十五之四十六号,嗯……一百十五之四十四号,咦!是……这里。”司朗对照着门牌,一家一家的数。
找到了。
顗业的住处离大学不远,走路约十分钟可到,是在小巷子里的学生套房。
面对着公寓对讲机,司朗有一点紧张,顗业住在这里,马上就能见到面了,可是,心猛跳、手猛颤,怎么也没能把钮按下去。
心脏怦怦、怦怦,大声地跳动,紧张的一刻即将到来。
“你要找谁?”
司朗身后传出低沉的声音,把司朗狠狠地吓一跳,不回头还好一回头更是差点落荒而逃。
那位低沉声音的主人长得虎背熊腰,身着花衬衫、夏威夷裤,脚下踩着拖鞋,手上提了看起来像装着啤酒的塑料袋,还带着墨镜,看起来就很坏人。
“我……我……那个……孟……孟学长,就是……孟顗业。”司朗结结巴巴的把顗业的名号抬出来。
听说这几年台湾变化很大,坏人数量只有增加没有减少,今天……难不成不是寻人的好日子吗?
司朗在心里安慰自己,“第一,他很穷,身上交了车钱和手续费后只剩几百块;笫二,他是男的,色狼应该吃女生不是吃男生。”所以,他应该……应该可以全身无事而退。
“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找顗业啊!进来,什么鸟天气,热死我了。”粗壮的男人掏出钥匙开了铁门,顺手把司朗招进公寓走上楼梯。
呃?!对方似乎……好像……或许……有点……看不太起他的样子,莫非这是一场“友善的误会”吗?
“请问……你认识孟学长……”爬了三层楼司朗小声的开口。
实在十分羞耻,非常难以启口,积了这么久他的勇气只够他问一句,可是再不问,他的好奇心会杀光方圆十里所有的猫。
“废话!我不认识他怎么会要你进来?阿业啥时认识你的……我怎么不知道?看起来和别的有点不太一样,你叫什么?成年了没?”男人转身凑近脸对着瘦弱的小个子左瞧右瞧,心里直想若是这小子不满十八,他一定要把姓孟的打成烂泥巴。
胆敢在他面前诱拐未成年少男者,杀无赦!
“我是一之宫司朗,今年要升帝大二年级。”司朗有点不服气的回应。
他全身上上下下都已经很男人了,哪里看起来像未成年?
“噢!那就好,我还真怕那死家伙连国家幼苗都啃,你是日本人?”男人脸不红气不喘的继续往上走,姓很特别,名字……怎么有点熟,不知道在哪听过。
司朗皱起眉头,这话什么意思,
连国家幼苗都啃的人指的是谁?
是日本人又怎么了?
他一没作奸犯科,二没攀折花木,三没偷笑……就算要笑也笑不出来,这样的他有什么好鄙视的?
“我叫伍良史,是阿业的对门邻居,帝大经济四年级,也算是你的学长,无不良前科,你不用对我皱眉头。”男人有点好笑的对着司朗露出白牙。
长得这模样,看起来就好吃的小雏,怎么和爱玩的阿业扯上关系?
阿业现在的这一个不是还没玩完吗?
敢情这死家伙变本加利劈腿踩起两条船来着?
算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家高兴又不干他的事,男同志本来就很难找到相守一辈子的伴,换情人和换衣服一样的也不只阿业一个,多插手只是徒惹白眼而已。
“噢!”司朗应了声算是有听到。
“到了……阿业的门匙在那个盆栽底下,你自己进去,有事叫一声,我会帮你打电话叫救护车。”男人开了自己的家门后对着傻愣愣的司朗说。
司朗看着眼前半阖上的门,不好意思的搔搔脸,是自己太以貌取人了,有点对不起这位好心带他上来的学长,不过“打电话叫救护车?”……这学长的黑色幽默还真是令人不敢恭维。
朝顗业的家门走去,刚刚平息的心跳又猛烈起来,第一句话该说什么?是“我想你”?或是“我想跟你在一起”?还是“我爱你”?
才蹲着从盆栽下取出钥匙,脑中正在想见面第一句话的顺序问题,耳边就听到两个人的对话从顗业家门后传出来。
“……业,来嘛!我们再来一次啦!”
“免谈,我热死了,鬼才跟你再来一次。”
“业,你怎么这么说,刚刚你不是爽的很,还说等我不痛再……”
“你好意思说,是谁鸡猫子鬼哭神号喊痛叫停的?又不是第一次!”
“我还算生手嘛!当然会痛,只要你轻一点就好了嘛!业,好啦!来嘛!”
“别想,自己到浴室解决,解决完就滚回去,别以为你长那样就可以骑到我头上,我又不是你叫的牛朗。”
这是……电视对白吗?
声音明明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怎么……怎么……怎么……?!
司朗的脸白了,脑袋空了,什么也不能想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说着“我好喜欢你”的顗业怎么会变了?
变得像陌生人一样,他所爱的顗业……和别人……在一起?
那爱着顗业的他怎么办?
要祝福吗?
要退让吗?
要成全吗?
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他身上?
昨天晚上在网上通讯时,不是还好好的吗?顗业还不断打出“我想你”……难道……是他高兴过头导致眼花吗?
这…不…是…真…的…吧!
啊!司朗,说不定……刚刚你已经被车子撞昏在路边或是被天上掉下来的砖头打中头,嗯!一定是这样,所以现在眼睛看到的和耳朵听到的全是幻觉。
一定是幻觉!幻觉!
浑浑噩噩,司朗放下钥匙推了伍学长的家门,看到伍学长一脸了然的神色,“崩溃”两个字怎么写,司朗有了一点头绪。
“要我打电话叫救护车吗?”伍学长拉住摇摇欲坠的司朗坐下。
“他背叛我?!怎么会?”觉得天旋地转的司朗不自觉地用日文低声问。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伍学长递了杯水到司朗手这年头可乱了,惨遭阿业践踏的芳草可不止眼前这一株,每株都长得差不多同一型,同样细的短头发、同样水汪汪的眼睛、同样的身高、同样的身材……再想下去难保他不会起一身鸡皮疙瘩,因为那简直像是什么诡异恋物癖一样。
伍学长住在这里原本平静得很,居民善良风俗纯朴,可自从阿业搬来后,三天两头就有人来打扰,不是要报警就是要救护车的,真叫他哭笑不得,这个死家伙真该送去绿岛唱小夜曲。
也不是他爱管闲事什么的,若是阿业能把“瓦上霜”清干净他当然一句话都不会说,可是问题就出在这混蛋的“瓦上霜”严重蔓延到他家门口,他再不出来吭吭声,搞不好别人还当他伍良史是重看不重用的软柿子好欺负。
“我是说……他和别人在一起吗?”司朗抬眼问着伍学长。
那故作坚强却泪眼蒙蒙的脸啊!
说什么都叫人舍不下心骗他,连善意的谎言伍学长都无法顺利放出嘴。
“你要我说实话?粉难说的啊!唉!就是……他和很多人在一起过,从来没有固定下来,男的、女的、助教、路上遇的……唉!说句难听的啦!只要他看上眼,对方也有意思,他就来者不拒,他是有跟所有想被他上的人说他在远方有真命天子,不过你也知道天高皇帝远,那群不要命的当然先……快乐再说,在一起几天,不高兴就甩了换新的,每个都不当真,全是玩玩而已,呐!我说……你看起来不像是在玩的,我劝你还是早点死心比较好啦!”伍学长叹口气回答。
就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咩!
伍良史摸着良心伤害着眼前才初见面的学弟,这个学弟长得好,看起来就是乖乖的、很会念书的那类,初次见面就很得他的缘,只是没想到……还是遭了阿业那死家伙的毒手。
“是不是我不好没有和他一起回台湾?是不是我不够喜欢他?是不是……”司朗看着手中的杯,一次又一次地问着自己“是不是?”。
撑不住过多的哀愁,点点滴滴滑进肚子里。
“伤脑筋!喂!男人咩!提得起就要放得下,你别钻牛角尖,树要长叶、藤要攀枝都是不可抗力的事,阿业的花心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再怎么问是不是也没办法,就算你今天不受伤,哪天那个啥真命天子出场,你还不是要伤一次!感情的事要看开一点啊!”伍学长把倒背如流的劝言拿出来安慰着。
失恋这回事可大可小,只看当事人是不是能放开心胸。
放不开的人,就算身边的朋友肯好言相劝一百天,过了一百天……想跳海的还是会跳,想割腕的还是会割,人这种生物是很自我的。
男儿泪无预警地哗啦啦掉下,司朗瞪着手中的杯子无声地哭着。
他努力着取得资格,千里迢迢飞到台湾,为的是什么?
难不成就是这个不堪的结果?
“别哭啦!为了那个男人哭太浪费了,你听我的劝,你长得清秀以后一定还会有别人爱啦!”伍学长第一次看到来人哭得这么委屈慌了手脚,若是让人看见,不以为他对泪人儿做了啥坏事才怪。
“谢谢……我要回家了。”眼泪不用钱的掉,司朗轻声说。
“谢你个头,你现在要回家?你这样子怎么出门?……别哭了啦!哭有什么用?哭到死他也不知道,还不照样和别人滚来滚去。”伍学长拿过杯子,塞了条干净的毛巾给司朗。
司朗闻言把毛巾往脸上一捂,更用力的哭着,仿佛把眼泪全集中流完就不会再心痛一样。
“你喔!”
伍学长摇摇头,真是无药可救,这种毒就要始作俑者才会解。
伍良史任可爱学弟在客厅放水,走出家门抬脚踹了踹没良心的毒瘤对门。
“干嘛啦!你是没手是不是?就跟你说钥匙在盆栽下,做什么每次都要踹我的门?踹坏了房东杀上来你要赔?”光着上半身的顗业冲出来开门。
世上就是有这种笨人,连门都不会开,教都教不会,天底下就出这朵奇葩……还住他对面。
“死家伙,把你屋里的那个给清了,旧冤未了还结新仇,你不要命了你。”伍学长等一开门就马上大刺刺的开宗明义。
“什么旧冤未了?我哪生的旧冤?我可是都‘了’得干干净净才有新的,不会是哪个来闹吧?!好聚好散不就得了,干什么吵到你那里去?”顗业很受不了的抱怨。
“好聚好散不就得了,干什么吵到你那里去?”是这样吗?
顗业,你真的是这样认为吗?
司朗红着眼就站在伍学长家门口,一字不露地把顗业的话全听进耳朵里,顗业又长高了还晒黑了,胸前的青紫红印不少……
现实就是这样,利得像把已开锋的武士刀。
一刀接一刀……割得他肝肠寸断。
“好聚好散”是吗?
原来他们早就“散”了,怎么没人通知他呢?
三年的感情原来是他一头热,把顗业临走前无关痛痒的玩笑话当真的他,真像傻瓜,苦苦傻了这么久,真是……傻极了!傻到让他止不住泪。
一见到顗业要跟他说什么呢?
司朗发觉想了好久的话在脑中全被删去,空荡荡的词汇库里只剩下一句话,一句他必须要狠下心才说得出口的话,可是,“祝你幸福”这句话……他真的说不口。
最后,握紧双拳,强忍悲伤的司朗还是决定把之前准备好的话说给顗业听。
把禁不住又掉下来的眼泪挥去,司朗走向前离开了伍学长刻意用身体挡出的“保护区”,看见了顗业仿佛见到鬼的表情。
“顗业,你好吗?我很好,很想你,我来这里想看看你,看到你我……我很开心……对不起!我不会再来了,看到你,我真的好开心……呵呵……啊!我怎么……又掉眼泪……那个……伍学长,谢谢。”司朗行了个九十度中规中矩的礼之后快速的跑下楼梯。
还是不行……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泪眼朦胧的司朗扶着楼梯扶手往下跑,他还是受不了,受不了……心好痛,他准备了好久的话全变成胡言乱语了,怎么会这样?
“你啊!真该被天打雷劈。”伍学长出拳槌了愣住的顗业。
“你怎么没告诉我来的人是司朗?这下死定了!”顗业一回神就拉了伍学长的衣服狂吼。
“谁知道谁是谁?司朗……咦?!司朗?他就是你念念不忘的小孩?……就觉得这名字很熟……呿!我怎么知道他是你的司朗?当初要跟你借照片瞄一点都不行,我哪儿来天大的本事知道他是谁?哼!你玩的人不都长那样?哼哼!说什么寂寞就要找代替品,天底下不会有那么死心眼的人,就算有司朗也不一定会是其中之一,看吧!就是有那么死心眼的人,那个人还刚刚好就叫一之宫司朗,去你的鬼话连篇,死的好!”伍学长双手抱胸站楼梯间,冷眼看着顗业在屋里冲来跑去、套衣服、说破嘴撵人出门。
活该!
再爱玩一点吧!一记天谴就叫你吃不完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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顗业翻找出很久以前司朗曾告诉他的地址,记得司朗说过如果他到台湾一定会住那里,因为那是他外公外婆的家。
司朗是什么时候来的?
怎么一点消息都不透露?这下惨定了。
招了辆出租车,顗业心急如焚,司朗的性子他很清楚,这么“天杀的”的一面非要让司朗的小小心肝重伤不可。
还没到目的地,远远地就看到司朗从公车站牌那边“飘来”朝家门走。
“司机先生,前面停车。”顗业指着路边喊停。
车停下,快速的递给司机两张皱巴巴的纸钞,接了司机找的零头,顗业就飞快的跑向那低着头的身影。
“小朗!”顗业当街把司朗抱个正着。
司朗吃惊地抬头,一看到顗业他的眼泪又掉下来了,他刚刚一直深呼吸,在公交车上忍了那么久的眼泪,唰的一声……破功。
“小朗不哭,不哭啊!”顗业用左手搂紧司朗低声安慰着,轻轻的以右手在司朗背上上下下安抚,就像两年前一样。
司朗长高了约五公分,但是依然那么瘦,和顗业记忆中的腰围一模一样,头发略长了一点……不是之前可以乱揉的短短发,眼睛水亮水亮,脸型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