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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婚礼 page 7 作者:松露

  英格丽很配合的把头上的鸭舌帽拿下来,一张绑着马尾的典雅鹅蛋脸清清楚楚地展现在季隽言的面前,她微微露出尴尬的浅笑,那一双水汪汪的深邃大眼充满灵性,就像望进深不见底的黑洞。

  她的皮肤因经年曝晒在强烈的阳光底下,晒成很均匀的淡金古钢色,带着野性美;虽是东方的脸孔,却有着希腊雕像完美的黄金比例,细致的五官非常吸引人。

  季隽言觉得这样的绝世容颜却外放在贫瘠的非洲沙漠中,每天被鸭舌帽遮住,以男性的眼光来看,实在有种暴殄天物的遗憾。

  盯着女人的脸看不太礼貌,季隽言自我解嘲道:「这下我可把妳的脸看得很清楚了,如果遇到叛军袭击,我就能认得妳,紧跟在妳背后逃命。」

  英格丽闻言笑着说:「我今天已经够开心了,你不要再逗我笑了。」

  「能笑的时候要多笑才好,我看妳每天都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随时都在备战状态下,偶尔还是要放松一下,适度的释放压力。」这是季隽言的真心话,他一个大男人在这么艰辛的环境下都已经觉得很吃力了,更何况是一个瘦弱的女子。

  英格丽侧着头反问,「这是医师开给我的处方吗?」

  「这是詹姆斯医师对妳的诊治,治妳不常对我笑的病。」女孩子向来很吃这一套,季隽言有信心以后英格丽对他的态度一定会更友善,他有些奸诈的想着。

  但显然英格丽不是普通的女子,她瞇起眼开始审视着眼前的男人。

  「我想每个听过你这么说的女孩子应该都会很高兴吧?不过,有人对你笑的时候,并不能保证那一定就是善意的表示喔。」

  第一印象果然没错,这女人个性拘谨严肃,有种很难跨越的距离感。

  季隽言双手一摊,赖皮的说:「没办法,我只是个肤浅的男人,有美女肯对我笑一笑,就会让我精神百倍,看来我的诡计无法得逞了。」

  英格丽笑着起身准备离去。「就像我说的,你不用那么大费周章,想要我给你一个微笑,开口要求就可以了,我不会吝于给予一个真诚的微笑。」

  话题结束,季隽言看着英格丽的背影渐渐远去,忽然对这女人顽强的性格感到有趣,难怪她能在这种穷山恶水中生存下来,真是个特别的女人。

  第三章  叛军

  终于轮到了隔离区难民撤离的日子,季隽言发现先前疑似有感染迹象的难民有人已经出现了食欲不振、恶心想吐的症状,虽然跟发病期的症状仍有些差异,但毕竟是新的病毒,病症有可能会有新的变化。

  他不想冒这个险,于是他主动向英格丽提出要求,把这一批人继续留在隔离区以免疫情扩大。

  英格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季隽言。「这是我听过最荒谬的提议!你怎么可以要我把他们留下来等死呢?叛军已经逼近了最后防线就要打进营区了,你却要我抛下他们不管,我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那难道妳就要冒着让所有人都感染疫病的风险,带着这些人一起走吗?」季隽言实在没有办法接受这种所谓人道主义的妇人之仁,他的态度非常坚持。

  英格丽举起手示意他不要再讲。「这里的事由我做主,你的意见我已经听到了,但是……恕难从命,所有的人今天都要撤离,一个也不能少。」

  「妳的固执有可能会牺牲更多条人命。」季隽言认为应该顾全大局,宁可牺牲少数人,以保全大多数人的性命安全。

  英格丽站起来和季隽言面对面,语气非常坚定,毫不退让地道:「也许我是固执,但是我不会去扮演上帝,决定谁该活谁该死,只要还有存活的机会,我绝不留下任何人,如果叛军进入营区,留下来的人一定会死。」

  才刚对这个男人稍微有了好的感觉,英格丽立刻又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竟然要求她抛下难民自己逃生,简直是冷酷无情得不可思议!

  面对和她僵持不下的季隽言,她用手指着悬挂在自己身后的国际红十宇会的基本原则──人道、公正、中立、独立、志愿服务、统一、普遍。

  然后她又郑重的重申一次,「我绝不做任何违反原则的事情,更不可能因为惧怕战乱或疾病而放弃任何一个生命。」

  谈话没有交集,季隽言也不想继续争辩,他已经明白英格丽是不可能接受他的建议,他也只能照着对方的安排撤离,没有选择的余地。

  季隽言默默的走出帐棚外,看着六大辆的军用卡车进驻,最后的设备与物资都已经分批架上车,他和隔离区的难民一起被安排在第二车,前导车和押队的最后一车都是当地政府军队的专车,载的全部是驻守在难民营的士兵。

  英格丽则是跟那些原本他建议要放弃的疑似染病的难民们同乘倒数第二辆卡车。

  依照军队的指挥,季隽言跳上自己所属的车辆,装满随身物品的背包紧紧的绑在身上,他和难民们围坐在一起,卡车后车厢罩着的帆布幕被士兵们放下来,车厢内霎时陷入黑暗,只听到轰隆隆一阵声响,军用卡车开始移动了起来。

  到密索姆沙哈耶难民营至少要五天以上的车程,如果遇到叛军攻击途中所经的城镇,又必须绕路而行,恐怕还要更久。季隽言窝在车厢的角落,各种体味混合着刺鼻的柴油味,比起阿摩尼亚的味道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觉得这趟迁徙之路将会非常痛苦。

  事实上他已经算很幸运了,因为萨雷摩马难民营和密索姆沙哈耶难民营都有当地政府军队驻扎协助,已经算是拥有非常多的资源,至少在迁徙的时候还能坐军用卡车。

  以前英格丽和红十字会的义工们不知帮助部族与难民迁徙过多少回,常常都要在酷热的沙漠中扶弱携幼的慢慢步行,还要躲避战火袭击。

  过去三个礼拜以来,他常常听来自各国的义工们聊天,知道了不少事情,想到其他人那么辛苦都没抱怨过,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意思表现出不耐或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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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经三天的舟车劳顿,中途停靠过好几个中继站,军用卡车不知何时来到高原地区,到处都是大小不一的巨石岩块。

  非洲的日出与黄昏一向美得惊人,瑰丽多变的色彩从没有一天重复过,让人看得目不暇给。若说上天在这片贫瘠的大地赐予了什么神奇的恩典,非天空变化的美景莫属,在非洲每个晨昏的天际上演精采的戏码。

  季隽言拿着水壶坐在一块岩石上欣赏美丽晚霞,在封闭车厢内折磨了一整天,终于可以好好喘口气,温热的岩石表面还留着白天日晒的温度。

  他看着深蓝色天空抹上一层暗紫红的薄雾,遥远地平线上落日不再刺眼,橘黄色光芒呈放射状渐层扩散,最后掩没在暗紫红的天际,忽然有种置身伊甸园的错觉,也许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从非洲的某处来到了神的国度。

  一个同车的难民走到季隽言的身旁,指着落方向他说了几句当地土语,他完全听不懂,只能看着对方不断对他重复着同一句话,尴尬的微笑着,并点头示意。

  英格丽怀中抱着虚弱的七岁小男孩,因为饥饿与疾病使得他的外型像学龄前儿童般瘦小,她试图哄沿途因为晕车而不断呕吐的小男孩睡觉,远远看到季隽言跟难民比手画脚的模样,看起来似乎需要人帮助。

  她抱着小男孩起身往季隽言的方向移动,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库图喀是想告诉你,不要一直盯着晚霞,那是女神的陷阱,女神画上美丽的糖引诱人群,等到黑夜来临,迷路的人就会被吞噬。」

  听到当地信仰万物有灵的原始部落族人的有趣说法,季隽言不禁笑出来,他用新学来的部落语向库图喀道谢,库图喀于是露出满意的笑容离开。

  英格丽抱着男孩坐在旁边的大石块上,不停的抚摸着男孩因呕吐而感到闷痛的胸口,轻声哼着曲子。季隽言在暮霭中望向她的侧脸,鸭舌帽底下的唇微微弯起一弧美丽的曲线,他知道她在笑,甚至可以想象她的表情就像圣母玛丽亚塑像那么的温柔慈悲。

  季隽言看着英格丽怀中那张小脸,他看起来是那么的无辜,他有些后悔自己曾经有过想要放弃他的念头。

  「今天早上的事,我向妳道歉,也许我是太心急了,在未确定病征之前,不应该妄下断言要妳放弃。」

  英格丽摇摇头没有回话,只是给了他一个理解的微笑,又继续哼着曲子,不想惊动正准备入睡的男孩。

  听着英格丽哼着优美的曲调,眼前是一整片绚丽得无法形容的彩霞,季隽言忽然觉得这种让他感到不耐烦的困顿生活也许没有那么糟糕。

  英格丽轻轻起身把已经睡着的男孩抱到今晚扎营过夜的区域,让他和其它隔离区的孩子们睡在一起,然后又回到季隽言身旁坐下,主动拿下她的帽子,礼貌的开口道:「詹姆斯博士,我可以跟你聊一聊吗?」

  季隽言转过头,忍不住好笑的看着她。「妳可以直接喊我詹姆斯,不要加上博士吗?还有,在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其实妳可以跟我讲华语,毕竟两个华人对话却要用英文,感觉实在很奇怪,除非妳不会讲华语。」

  平常为了能跟来自各国的人种沟通,一直都是用英文在对话,因此他只听过英格丽讲过英文与法文,甚至各种当地的方言、部落语,就是没听她开口说过中文,他心想也许使用两人共同的母语可以化解掉彼此间的隔阂,拉近距离。

  沉吟了好一会,英格丽终于决定用中文开口,她已经将近十年没说周中文了,突然感到有些陌生。

  「你已经懂得直接开口要求了,对我的要求也愈来愈多,先是要我拿掉帽子,现在又要我直接喊你的名字,甚至私下跟你沟通时讲中文。」

  季隽言尴尬地干笑两声,解释道:「不开口要求怎么行,妳都不理我。」

  「为什么这么说?我对你并没有特别冷淡过。」英格丽不解的看着他。

  「确实是没有,不过……」季隽言就是说不上来那种强烈的疏离感。「妳身边好像有一层光芒似的,就像是防护罩一样,让我感到有种距离感。」

  英格丽注视着已经完全沉入地平线的夕阳余晖,轻笑出声,「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就算不怕女朋友吃醋,也要担心会惹上不必要的情感纠葛。」

  「妳讲得好像我是花花公子似的,别看我的外表好像对女人很罩得住,其实我从来没追求过任何女人,我可以发誓……」季隽言举起右手做出发誓的动作。

  「没追过女人?这谎言编得太差了,别忘了你有一个准备结婚的女友。」英格丽的眼神仍然停留在远方,欣赏着散落天边渐渐清晰的星辰。

  「我没说谎,我真的没追求过女人,是她主动来追我的。我们同事了好几年,直到去年在一次内部会议上,她主动来认识我,隔天她传电子邮件问我要不要跟她吃顿晚餐,然后她就在吃晚饭的时候说要跟我交往……」季隽言从小就活在异性爱慕的眼光之中,但他却从来没有主动爱过谁。

  自从十年前家族替他安排的新娘在新婚之夜消失后,季家出动所有资源四处去寻人,但多年来始终音讯全无,到最后连他父母都放弃了,除了报失踪人口之外,也在五年前终于让步答应他向法院诉请婚姻无效。

  艾莉西亚跟他一样在世卫工作,对他非常主动,又常在许多小地方照顾他,加上台湾的父母也希望他能找个固定的对象交往,而他身边没有别的异性,于是时间久了,也就自然而然的接受爱莉西亚提出的交往要求。

  甚至连他们要结婚的决定,也是艾莉西亚带他回去参加她的家族聚餐时,主动在餐桌上宣布的。当时他虽然感到很惊讶,也很气她没经过讨论就自作主张的当众宣布喜讯,让他无法在她所有亲友面前否认,被打鸭子上架的接受婚约。

  「真是令人羡慕,不用追求,幸福就自动来敲门了,你这番发言会让很多人嫉妒你的好运。」英格丽相信他应该很受欢迎。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不用追求的人生是幸运吗?我不知道,我只是刚好日子过到哪就算到哪的那种人,唯一会让我花心思去钻研的,大概只有研究吧。」季隽言从不花心思去多想人生的课题,他光忙工作就忙不完了,没空想那些。

  入夜后开始起风,英格丽把马尾上的橡皮圈取下,任由一头及肩的黑发随风飘散。

  英格丽希望能跟季隽言谈谈她的想法和立场。「我在想你今早说过的话,毕竟疫病很难预料掌控,你也是出于好意希望能避免其他人受到感染,不过我也有我的立场必须坚持,如果我放弃了任何一个人,其他的难民会作何感想?他们最后的信心和信任感会被摧毁,那我又凭什么要他们怀抱希望,继续相信我呢?」

  没想到对方也跟自己一样,对早上的事耿耿于怀,季隽言和英格丽相视而笑。「我刚还在为早上的事愧疚呢,没想到妳也一路在想这件事。」

  「接下来还有好几天的路程要走,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彼此心中都不要留下疙瘩。未来我们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合作,以后只要有误会就立刻澄清,有争议就学着包容,有困难就互相帮忙,同意吗?」英格丽认真的看着对方。

  「同意!」季隽言点点头,主动伸出手和英格丽握手言和。

  才刚和解,季隽言立刻大胆起来,「其实妳把头发放下来很好看,以后晚上不用遮阳的时候,妳干脆把帽子拿掉,像这样子轻松的跟我聊聊天也很不错。」

  「白天要遮阳挡风沙,晚上要御寒,我的帽子早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了。聊天是个好提议,不过等我们到了密索姆沙哈耶之后多的是时间,可以安心的慢慢聊,现在还是先赶路要紧。」这男人诡计多端,英格丽才不上他的当。

  怎样都无法让他得逞,季隽言暗叹这女人真是深谙四两拨千斤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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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队突然减速,缓慢转进一条沿着山壁的小路,这里离乌干达边境不远,政府有驻扎军队在附近,负责迁徙的指挥官临时决定要改变路线。

  于是英格丽跳下卡车,搭乘随队的吉普车往前快速行驶,她要到第一车去跟指挥官问明改变路线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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