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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今生 page 4 作者:天子

  “多谢包大人成全。既然如此,猫儿,还愣什么?若是不抓紧时间,去得晚了,人家恐怕早已湮灭证据,叫你查也无从查起!”白玉堂说著,又朝包拯一揖,率先走了出去。

  展昭见状,连忙持剑跟了出去,飞身追上白玉堂,道:“白兄,且慢,你刚刚说在画舫之上,展某欠了你情,究竟是何意思?”

  “哈哈哈!那个,就算你猜不透也怪不得你。”白玉堂转了身,一阵大笑后,道:“你以为那只是普通花茶?别忘了江湖之中也有黑白两道之分,赤寒宫乃是黑道,你这次碰上之事扯上了他们,他们自然不会客气。那日你喝的那茶,只饮第一杯不会如何,若是再添了第二杯混著喝了,只怕会立时性命不保,还会死得很难看!本来你这臭猫要生要死都与白爷爷无关,不过白爷爷却看不得堂堂南侠死得那般窝囊!记牢了,猫大人,有些时候对所谓‘弱者’善心太多,只会害了自己,就算是一个女人,也有可能在你不经意时要了你的命。”

  “多谢白兄提醒。不过那日那壶,展某其实是认得的。”

  第三章

  “什么,你认得?”见那双幽黑澄澈的眼中波光流转,难得毫不掩饰地透出几许得意的神采,白玉堂不由一愣,随即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一抬肘搭上了展昭的肩,道:“有意思,真是有意思!想不到你这颗木鱼脑袋也会深藏不露,我对你这臭猫倒是愈来愈感兴趣了,如果跟着你,恐怕好玩的事还不止这一件两件!”

  “白兄此话是故意吓唬展某?展某可不认为白兄只是个贪于玩乐之人。”展昭转过头,正对上白玉堂的双眼。他本以为他是不甘心,仍要继续戏弄于他,想不到他的神色中竟透出几分认真来。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白爷爷就是喜欢玩乐,你也不必扣些什么高尚的名头儿给我。你只要记住,我刚才那话可不是玩笑,我就是要看着你,看你能坚持到何时、看你这三脚猫如何在这暗潮汹涌的黑浪中沉底儿玩完!”白玉堂边说,边扯了扯展昭那身红色官眼的前襟,皱着眉啧啧几声,道“不知这东西的色儿有几分是老百姓的血染成的,你穿起来真不觉得心里疙瘩?老实说,猫儿,你那日明知茶里被人做了手脚还装作不知,难不成是在试探白爷爷,看我会不会害你,好去四处宣扬?”

  “白兄明知展某要试探的人并不是你,又何必非要以言语相讥,至于这官服,虽是朝廷所赐,展某却只效力于包大人。开封府上下,没有一人的官服沾了百姓的鲜血。”

  展昭肩上稍稍用力,甩开那沉重的“累赘”。

  谁知白玉堂顺势就地一个旋身,贴着他的背脊闪到了另一侧,道:“想甩掉我,没那么容易!”说着,又突然伸手在他脸上拧住扯了一把,“好一张猫皮,何时都绷得这般死紧,真真无趣!算了,白爷爷不与你罗嗦了,咱们走着瞧!”

  “好……”

  展昭横眉斜扫了白玉堂一眼,冷不防脚下一点,猛然纵起身来,仿佛突然展开了翅膀一般先一步腾空而起,出了开封府衙。对付那一颗心生在天上的白玉堂,与其与他浪费唇、纠缠不清,还不如用实力开口,让他心服口服!

  “你以为上了天白爷爷便会怕你?喝!”白玉堂吼了一声,人已越上九重天去!多数时候,展昭是个只做不说之人,只稍稍一个松懈,便已被他超了过去!这便是他心中暗藏、常人难以察觉的狡猾之处,同时也勾起了他的争斗之心!皆欲胜过对方的心思一起,二人便相互较起劲来。

  东京城内夜色荧煌,月光朦胧;享受着世间繁华的生灵们早已习惯了久日升平,夜夜如着了魔般欢腾雀跃、狂舞高歌,无人注意到有两只年轻矫健的鹰正擂动着有力的羽翼,翱翔在城中连绵不绝的殿宇楼台、驿馆酒肆的上空,将过一切繁华奢靡尽数踩在脚下。

  虽说开封府衙离大相国寺还有些距离,但感觉稍忽间便已近在眼前。二人轻轻在寺内的一棵古木上落了,白玉堂低低开了口,道:“猫儿,你说这皇家寺中所住的,究竟是修行济世的和尚,还是危害众生的妖魔鬼怪?”

  “不管是什么,看看便知。‘我佛慈悲亦斩魔’!就算是妖怪又能如何?”展昭微微一笑,反问道。方才提了气,几乎是一路狂奔至此,停了下来被冬日的冷风一吹才发觉,额上竟薄薄出了一层汗,心脏怦怦跳着,用力撞击着胸膛。这是一种莫名畅快的感觉,开口便已掩不住心中的那股豪情与锐气!

  “我佛慈悲亦斩魔?这句话倒还中听!”

  白玉堂闷笑一声,正要再说些什么,眼神无意中一瞟,却见西厢廊下一亮。细细看去,却是一个小僧提了一盏灯,引了一个人匆匆向正殿之后走去。那人穿了一身玄色大氅,连头面也遮了起来,不过却能从行走的身姿步伐看出是一名女子。

  “半夜三更还有女人出入,此处倒真是一座神刹!”

  “先跟去看看再做判断。”

  展昭盯住那两人的身影,待他们走到长廊尽头拐了过去,这才飞身跟上。就这般走走停停,暗暗尾随,坠在那两人身后,七拐八转,最后跟到了后院一间厢房之外。

  那小僧轻轻叩了叩门,往复三次,每次三下,之后便将手中灯笼交给了那名女子,自己转身去了。不久,有人将门开了一道缝,那女子一闪身,轻盈地躲入了屋内。

  “猫儿,你去把那小秃驴提了问问,此处还是由我一探究竟吧。”白玉堂转向展昭,勾了唇角,笑得有些邪门。

  “你有何用意?”

  展昭狐疑问道,总觉那锦毛鼠一脸心术不正。果不其然,只见他剑眉一挑,凑到他耳边戏谑道:“展大人,你日日晚间都要巡街,难道不知这汴梁城内,官妓、歌姬、野妓、暗娼已成了皇都最著名的一道夜景?刚刚那女子来做什么,还用我多说么?就算此时进去拿人,你确定你能安然将话问清?”

  被白玉堂这么一问,展昭倒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什么也不说,立刻转身飞上了廊边的院墙。

  那小僧将人送到了地方,似是放了心,脚下步子也慢了下来,摸黑顺着长廊穿过一道拱门,来到另处院中。

  他才打了个呵欠想着回房睡觉,却冷不防被人从颈后一抓领子拽了起米,晕头转向的工夫,已糊里糊涂地上了屋顶。小僧本就心虚,此时早吓出了一头冷汗,结结巴巴地正要喊,一柄冰凉冷硬之物已架在了颈边。此时只好哆哆嗦嗦地发问道——

  “谁、谁?是人是鬼?要做什么?”

  话是问了,他却仍不敢抬头,只听耳边一个清朗的声音低低响起:“佛祖慈悲,普渡众生,是人是鬼,都不应怕;在佛祖面前,我自不会伤害你。”

  “此、此话当真?”

  那小僧战战兢兢、半信半疑地问道,却仍压不住人类天性中的好奇,偷偷抬眼看去,只见夜风卷起一片暗红,猎猎飘扬。

  这一眼,又吓去了两魂四魄,哪里还敢接着再往上看,身子一软,爬跪下来磕头如捣蒜,口中不住念念有词道:“钟、钟……钟馗天师!天师浇命!不要拿我命去!都是师父叫我做的——”

  “你师父是何人?”鼻端嗅到一股酒臭,展昭已经心知肚明,便任那小僧胡言乱语,却不点破。一切才刚摸到些线索,就让他这般糊涂下去也好。

  “慧、慧明!”

  “是住持方丈?”听了那小僧的回答,展昭心中一惊,追问道:“他都叫你做了些什么?”

  “到、到画舫中去请姑娘来伺候黄老爷。”

  “黄老爷是谁?”

  “我、我也不、不知啊!他年年都来寺中两三次,次次都是师父亲自接待,小僧们只是端茶送斋,连话都未与他多说过几句。”

  “那姑娘是来自哪家面舫?”

  “这、这——冬日河上结冻,只、只有‘红绡冰凌’一家。”

  “红绡冰凌?”展昭暗叫不好——刚刚恐怕是被白玉堂蒙了!

  他脑中想着,手下一抖,点中了那小僧的穴道,让他昏昏睡去。然后将人提了起来,置在廊下背风处。此时恰好一名僧人夜间内急,上了茅厕回来,打着寒战正要跑回房中,脚下一个踉跄,却被绊了跟头。回头一看,见是那小僧,不禁骂道:“又喝醉了!这些败类,怕是非要毁了我们这几百年的古寺才会作罢——真是造孽啊!”

  此时,白玉堂正守在那厢房之外细听屋内动静。那女子进了屋,并未多言。只是与屋中之人低语了两句,却也听不真切。接着,便传出几声男女调笑的淫语。在窗下静待了片荆,他几番咬牙,终是忍不住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将门闩挑了,推门而入。不想屋内之人早有准备,只见一片黑暗中银光一闪,泛着银芒的鸳鸯刀便已朝他攻了过来——

  白玉堂眼明手快,举剑便挡,那刀当当两声砍在了鞘上。一个错身的工夫,已锵的一声拨出了雪影,腕上一转,将对方逼退了两步,转身便走。

  “我去追人!”

  鸳鸯刀的主人见状,对泰然站在自己身后之人道了一声,便纵身追了出去。跟着那道白影时起时落,直奔出寺外,才在一片林中停下脚步,收了手中兵刃,道:“五爷,为什么是你?你说你从不插手官府中事。”

  “你也说你卖的是消息,而不是自己。我要听你一个解释,所以才有意支开展昭。”自玉堂将雪影归了鞘,却并未转身。

  “五爷并不在乎幽鹭,又何必过问我卖的是消息还是自己?”立在风中的女子走上前去,面对着白玉堂,露出一个娇艳却惨然的笑。

  “我白玉堂在乎每一个朋友。既当你是朋友,自然也在乎你。我只是不希望你误入歧途,害了自己。”白玉堂道。

  他的声音一向非常好听,像磁石一般吸引着她的一颗心,不可救药地沉沦……却又从来找不出一丝亲近温暖。

  “我与五爷相识之时便已在‘歧途’之中,那时我以为看到了此生的希望,也曾想过要脱离赤寒官。只可惜,你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幽鹭摇了摇头,轻轻笑道,“如果五爷当真怜惜我,就马上带我走,我愿听你的,一生都只听你的!”

  说着,她仿佛要抛弃一切般毅然决然地抬起头来,解下了身上的玄色大氅,投入他的怀中。

  “幽鹫,我那日已经说了,我可以带你走,送你到安全的地方,不过,却不可能给你一生。”白玉堂皱了皱眉,语气却没有半点起伏,仍是好听却冰冷疏离。

  他缓缓扳开她紧紧环在他腰际的一双藕臂,将她推开些许距离,迈步上前将落在地上的大氅捡起,包裹住她如雪般洁白的赤裸身躯。“我不敢说从不骗人,但却真的未曾骗过朋友。到如今为止,我仍然当你是朋友。即便你对我说的话一直是半真半假。”

  “五爷,你这是何意?”幽鹭身子一颤,却不是因为寒冷。她生于关外,长在北国,自幼练就一身寒功,这点寒冷她还不放在眼中。真正在颤抖的,是她的心!

  “我所走过的地方并不比你少,包括关外辽地番邦。”

  幽鹭到底是多年闯荡江湖之人,见多识广,早已习惯了面对各种突来的阵仗。白玉堂这一番话虽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但她仍然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面不改色地问道:“五爷为何突然提起关外辽邦?”

  “辽邦番人虽然也信佛,不过却与中原汉传佛教有所不同,他们所推崇的乃是密宗。那秃驴虽然一直掩饰得不错,但背着众人回到自己屋中之时,却还没忘了原先信奉什么。因此他那日所穿的里衫才那般古怪,与普通僧人不同;耳上、颈上都戴了玛瑙一类的饰物。当然你是个细心之人,在官府到来之前已将那些证物统统湮灭。”

  白玉堂抱着剑半倚在身后的树干上,看似一派慵懒,幽鹭却是心知肚明——他是一只半眯着双眼匍匐在草丛中的老虎,只要自己稍有不当举动,就会立刻被他的利爪按倒!

  “五爷怎么知道那些,莫非一直在跟踪我?你从一开始便没有信任过我?”

  “不错,我的确是跟踪了你。不过,不是不信你,而是担心你。只是我这个人天生不喜欢懵懂过活,既看到了,便要弄个水落石出。我发现你的行踪之后,你只对我说和那秃驴有杀父灭门之仇,却不肯多谈过往。我怕你一个弱女子与那贼人硬斗会吃亏,也曾向他人打听过此人的底细。其实江湖之上做这笔买卖的并不只有赤寒宫,可偏偏这所谓的铁金刚叶锋冥除了你们似乎就再无人知晓,但是未等我进一步证实,那秃驴便已经一命呜呼。如今我倒怀疑,此人究竟是不是你们编造出来混淆视听的。”

  白玉堂一番话句句击中要害,幽鹭正思索着要如何应变,头顶上却突然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白兄说得不错,展某也是如此怀疑。”

  “展昭!”

  白玉堂闻声抬头望去,那道绛红色的修长身影已经矫捷地从树梢上掠过,双足落了地,竟全无半点声息!

  “不愧是鼎鼎大名的御猫,反应倒还颇快。你既能跟我们至此,算来刚刚在寺中你便已及时折返,暗中跟在我的身后了吧。”

  真是奇怪,这猫的行动几次出乎他的意料,又是几次识破了他的计策,他却并不恼怒,反而有种异样的兴奋!

  他强悍机敏,而非徒有虚名。从盗三宝、闹东京至今,一年有余的光景,愈是了解他就愈是不断地想向他挑战,甚至故意激怒他,看看掩藏在他那张正经八百的猫皮之下的真实面目。

  “我本以为,你就算发现了,也会去盘查屋中那人。”

  “我本是那么打算的,但那人却好似会飞天遁地一般,待我进去欲拿住他时,他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展昭迎上白玉堂的目光,丝毫没有躲闪或畏惧他肆无忌惮的探索。

  不知为什么,在他面前他并不想刻意去掩饰自己的锋芒,反而会近乎嚣张地显露出平日藏于温文外表之下的锐利。他一向以为自己并不好斗,这个印象却被他彻底打破。他想与他一争高下,并非做为敌人,而是作为最好的对手!

  “哦,这倒真是奇了!”白玉堂转了身,笑道:“如此说来,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请二位随我回府衙一叙。”展昭垂下眼帘,并未忽略白玉堂一直轻轻摩挲着剑柄的右手。因此,心念动时,剑已先一步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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