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忻的笑里,有一抹虽浅却又显而易见的邪气,魅感人心至极。
他的身边有过不少女人,他当然了解自己的魅力何在,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不可救药了,竟然如此喜欢上逗弄著这脾气欠佳的女人!
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令杜玉簪没有防备的心,再一次因他掀起一阵波澜,但震惊过后,她冷下脸,赌气地别开脸,面对著铜花菱镜,打定了主意不和这令人讨厌的家伙说话。
玄忻拾起她所丢弃的象牙梳,踱近她,腾出另一手,攫起一把她乌亮柔软的秀发放在手心里把玩,那滑润的触感夹著一股淡淡清香,他爱极了这样的感觉。
“你、你干什么?”原本打定了主意不同他说话,但他贸然的动作立刻又令她破了功。
他的长指掐进了她的发丝间,这样过分亲昵的动作不禁令她倒抽口气。
尤其是当他撩起她的发时,长指不经意地微微触碰到她敏感的颈背,她不禁浑身一颤,一股异样的感觉,从被他触碰的地方,迅速地向她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两朵红云染上了她的颊畔,也震动了她的心房,她让这种陌生却又强烈的感觉吓著了。
“嘘……”他温柔地扳过她的身子,让她背对著他,好让他替她梳发。
他一手撩著长发,一手持著象牙梳,一下又一下地缓缓为她拢发。
“你的侍女不在,就让我来服侍你吧。”
杜玉簪由镜里望著他,她的眼神迷离又伥惘,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让他如此放肆,然此时此刻的感觉却又如此美好,让昨天折磨了她整整一日一夜的焦烦情绪,在一瞬间全然散去。
此刻她的心情平静而满足,她忍不住偷偷地享受这片刻,不忍破坏。
她抿著唇,静静地让他替他梳发,心里不断地自我安慰……只是梳发而已……没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从镜里,不期然与他那幽深的眸子迎上,她心头一惊,倏地垂眸,嫣红的两颊连她都可以感受到热度。
望著她炯炯生辉的脸蛋,玄忻的眼瞳更加深幽了,他在她耳畔沉沉低吟:
“几日不见,你又更加亮丽了。”他真心地赞美她。
他虽有过不少女人,杜玉簪的容貌虽属上选,却也不是顶尖的,但她却另有一股英气勃发的朝气,无形中更添她的妩媚。
“少贫嘴!”
她匆然思及他在前几日中,是否也是如此替水依人梳发?心头的平和倏地终止,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波汹涌的情绪波澜。
“把梳子还我!”
她不悦地回过身子,由他手中抢回她的象牙梳。
面对她突然的改变,玄忻起先愣了愣,随后又淡淡地笑了开来。
她的身子正面对著他,他忽地伸手,攫住她的香肩,定睛沉沉地注视著她。
“你、你干什么?”她气恼地要拍掉他放肆的手掌,但他的眼神过于专注,她的气势败下阵来,软弱地低下眼睫,不敢望他。
“生我的气?”他可是情场老手,女孩子家这点小心事,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哼!”她轻哼一声,不悦地别开脸,虽未直接回答,但那模样明显已是默认。
他轻笑,兴味盎然地看著她,大掌仍紧握著她不放。
“告诉我,在下哪里惹大小姐您不开心了?”
她回眸瞪著他,眼眸里隐藏不住控诉之意,所有的委屈再也隐藏不了,用力甩开他的手,嚷道:
“你就是惹我不开心,非常的不开心,你堂堂一府贝勒,又何必为了小女子我委屈在这里?你大可回你的杏花楼去醉生梦死,去抱你的水依人,哼!”
杜玉簪气呼呼地嚷完一长串,胸口因喘气而不住地上下剧烈起伏,小脸红通通的一片,看在玄忻眼里,格外的可口诱人。
“怎么了?吃醋了?”他含笑睨著她。
“谁?谁吃醋?”杜玉簪像是只让人踩住尾巴的猫,强烈地否认。
“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你玄忻花名在外,本小姐虽只是个富人之女,也晓得好人家的女儿要洁身自爱,谁、谁会吃你、你的醋?”
原本慷慨激昂的辩解,说到最后,竞因有那么一点点心虚而弱了下来,最后竟有一些结巴。
她越否认,玄忻却越相信自己的判断无误。
这小妮子恐怕吃起了水依人的醋!
意识到这点,令他的心情大好,这离他的计画又更进了一步。
像是怕人不相信似地,杜玉簪为了再次强调,她并没有为这个花心大少乱吃什么醋,她又嚷声道:
“更、更何况我们有赌注在先……本小姐、本小姐说过,绝不嫁官场中人,你呀你,不仅是官场中人,喝,不得了,还是皇亲国戚哩!”
她瞠大眼,故作惊讶的夸张表情,将玄忻逗笑了。
“不是吃醋?”他斜眼睨著他,试探性地问道。
“不是吃醋!”她骄傲地扬起下颚,语气坚定,再怎么说,也不能在这家伙面前示弱。
玄忻耸耸肩,未再置一辞,
“鬼才吃你什么醋,无聊!”
杜玉簪自认占了上风,哼著气道:“要知道,尽管你长得是人模人样,不过也只有本小姐才知道,你玄忻贝勒骨子里是什么德性,我说呢,你堂堂一府贝勒,在杏花楼里不顾身分,和人争风吃醋,这等丑事若传出去,成何体统?你说我说得对吧?”
她逮住机会,趁机教训了他一顿,好纡解这几日来所受的冤气。
玄忻双眉挑起,有趣地盯著那骄傲如孔雀的小女人,一双长眸闪过复杂的神色。
这女人表面上装著不在乎他,却对他这两日来的行踪一清二楚,呵,真是个心口不一的小妮子!
注意到玄忻那含著某种深沉情绪的眼神,令她有些不安。
啧,这家伙又用那种眼神看她,真是该死!
“别这样看我!”她红著脸吼道。
杜玉簪戒慎地瞪著他,深怕他会如上回,又对她做出什么不轨的举动。
“我的眼睛天生就是长这样子。”他挑挑眉,一副无辜的模样。
她对他的话十分不以为然,什么天生就是长这样子,她还从未看过任何人的一双眼,长得像他那样会随便迷惑人的。
他前进了一步,她立即紧张地退了好几步,瞧她紧张成那模样,他不禁失笑。
“我有那么可怕吗?”
她抿著唇,依然是戒慎地瞪著他。
他不仅可怕,简直是毒蛇猛兽!
“哈哈哈……”玄忻匆地放声大笑,轻拢下摆后,大踏步离开了她的视线。
第五章
玄忻在心中作了一个决定,隔天一早,他便到她的房里告诉她,他的决定。
“我决定‘医好’你的‘病’。”
“呃?什么?”杜玉簪愣了下,瞠大了一双眼。
玄忻负手于背后,踱步道:“我想过了,既然我们有赌注在先,我这样为你瞒著,似乎对我不公平。”
杜玉簪紧张地跳了起来,不住地嚷道:“不行、不行,你若现在撒手,我拿什么演下去?”
“问题就在这儿,你总不能一直病下去,我也无法一直耗在你这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事总有一天会穿帮。”
“不行、不行,你也知道,我一‘病好’,就得嫁给谢子逊,你怎么能害我……”
一想到这结果,杜玉簪就心脏发麻,四肢发软。
“不是害你,你要知道,我来,只是怕你一时糊涂,犯了欺君之罪,特地来救你,如今只要你一 ‘病好’,自然也不用再烦恼了。”
杜玉簪虽心知玄忻的话有他的道理,但一想到她的爹娘一心一意要她下嫁谢家,她便宁可真的病死!
“不行、不行,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答应。”杜玉簪心急地猛摇头,在房里踱来踱去。
“你也得为我想想。”
“不行,我说绝对不行就是不行。”她停止脚步,双手环在胸前,固执地别过脸,以示她的决心。
“但是……”玄忻踱到她面前,弯下身子,与她面对面,嘴角扬起一抹诡笑,故意道:“如你昨日所言,我每天耗在你这儿,怎么有时间到杏花楼去会佳人水依人呢?”
闻言,杜玉簪胸口里一把无名火轰地冲天而起,胸口像是突然问让人掐住似地,紧窒得几乎令她喘不过气来。
她脸上的细微变化,全落在玄忻的眼里,他不禁心情大好。
一抹尖锐的痛楚不住地往她的心头上窜起,她气恼地推开他,嚷道:“我才不管什么水依人,哼,总之本小姐就是要这样继续病下去!”
杜玉簪的心里有那么一点伤心,水依人、水依人,那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为什么男人都爱她?
看她一脸伤心的模样,玄忻忽觉自己真是个坏男人呵!但表面亡他仍劝道:“何必呢?只要你的‘病情’一好转,令堂与谢家也不会再兴到宫里商请御医的念头,如此一来,我此行也算功德圆满,不是吗?”
杜玉簪闷闷地不出声。
她心知玄忻说得没错,但不知怎么地,她就是不想看著他离开。
她与他之间的帐还没算清呢,他怎么能这样一走了之?
况且,他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去找水依人?
一想到此,她的心便隐隐地作痛,胸口似乎被一块大石压著,几乎喘不过气来。
“嗯?”
“哼!”她负气地别过脸,“本小姐不想好就不好想,你有本事就来‘医好’我啊!”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喔!”
这时,忠心的兰儿慌慌张张地奔来。
“小姐,快、快躺到床上,老爷、夫人又来看你了。”
“啊?”杜玉簪顾不得再与玄忻讨论,赶紧钻进床褥间就定位,嘴里还不时嘀咕。
“奇怪,爹娘这几日来得特别勤啊,你不是已经告诉他们,我需要静心‘养病’了吗?”怎么爹娘还总是三天两头,绕到她这儿来“探病”?
来不及抱怨,杜老爷、夫人便已相偕踏进了女儿的闺房。
杜夫人一路不止息地哀叫著:“女儿啊,你可得赶紧好起来啊,你不知道娘有多担心……呜……”
杜老爷皱紧眉头,问向玄忻:“大夫,你医治小女也有半月之久,依你看,小女的病何时才会痊愈?”
玄忻不动声色地睨了躺在床上装病的女人一眼。“很快。”
“啊?”杜老爷与夫人一听,均大喜。“当真?”
“在下天天喂食令嫒珍贵的醒世丹,如今已半月有余,令嫒的病可望在今日康复。”
“啊?这是真的吗?”杜夫人简直不敢相言自己的耳朵。
杜玉簪暗地里恨得咬牙切齿。这家伙当真打算撇下她不管?!
不行,待会儿不管他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她绝对不要“康复”!
“老爷、夫人,别急,待在下再替令嫒把个脉再说。”
玄忻踱到床侧,攫起她一只纤手,状似替她把脉。
杜玉簪只觉一团黑影罩下,因有他的身子当做屏障,她立即现出本色,警告陆地瞪著他,并且无声地以唇语再次宣称她的意愿。
不要多管闲事!
玄忻邪邪一笑,耸耸肩,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以唇语回道:失礼,你不想好也不行!
杜玉簪瞪著他,眸里交织著威胁与恳求的情绪,再次以唇语道:别逼我!
他兴味盎然地斜睨著她,欣赏著她因气恼而红通的小脸蛋。
这根小辣椒总得有人来挫挫她的锐气,于是他扬扬眉,故意以唇语回道:求我!
杜玉簪双眉挑起,仰著无比坚决的小脸,固执地瞪著他。
这家伙居然要她求她?
趁机落井下石,真是可恶!
他挑挑眉,悠闲地欣赏她怒焰四射的美丽眸子,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威胁性地往她身上—倾。
她倒抽口气,戒慎地瞪著这无赖,尽管心里紧张,但她仍死咬著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须臾,他俯下身子,与她脸对脸,彼此只相距一掌之距。
杜玉簪下意识地倒抽口气,不明白他想做什么,这家伙不会大胆到,就在她爹娘面前非礼她吧?
他别具深意地凝看著她白里透红的可爱小脸蛋,不禁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真不明白整个京城里的人,怎么会都以为她真有疾病缠身?这样健康的肤色,这样惹人怜爱的红晕,要他相信她有病,那才真是有鬼!
他忽地伸手抚上她那柔嫩光滑的脸上肌肤,他眼一沉,勾挑人心的笑意直向她袭来,不禁令她心头突突乱跳。
杜老爷与夫人在一旁,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深怕打扰了大夫医治的过程。
他的手指轻轻刮过她的颊畔,所经之处无不带给她一阵震颤。
他缓缓地倾身,与她的脸越来越靠近,她的心随著他的靠近而狂跳,像打战鼓似地。
她的身子紧绷,脑袋一团混乱,手心紧握成拳,他、他……好大胆,居然敢在她爹娘面前,这样调戏她!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不管他做了什么,她绝对要将这场戏演下去,否则她一旦“痊愈”,就要下嫁给谢子逊那只讨厌的色猪。
但……他为什么要靠她这么近?
他究竟想怎么样?
不行,他还是越来越靠近,他究竟想干什么?难不成他要……喔,不行了……她快晕了……
终于,他的唇轻轻地碰上了她柔软的菱唇。
杜玉簪的小脸在一瞬间内变得紧绷,一阵刺激的麻感瞬间贯穿她全身。
心跳声似打雷般在她的耳边作响,她浑身轻颤不止,羞窘而心慌地瞪著一脸邪笑的他。
他看著她的眼光清如淡水,又隐含一抹调笑之意,让她陷入一阵短暂的恍惚之中。
这过分的刺激几乎令她晕眩,她僵著颈子仰望著他,
那对深眸闪过一抹莫测高深的眸光,他倾身,属于他的气息拂过她的鼻间,令她心颤。
她忽觉口干舌燥,喉咙像梗住什么似地,说不出半句话来。
“啊……”她下意识地尖叫一声,本能地,伸手用力地推开他的靠近,将他逼出危险范围。
因憋气过久,她满脸通红,瞠大了眼,坐在床上频频喘气。
在那一瞬间,她还没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直到迎上母亲那张惊讶表情,她才意识到自己在他恶意的迫近下沉不住气,一不小心破了功。
这一整个月来的努力全白费了!
这家伙居然用他的魅力来对付她!可恶!
杜夫人又惊又喜,见女儿的脸色从雪白到满脸通红,又一下子突然推开了大夫,自个儿坐了起来,几乎高兴得快晕过去了,
她立即奔到床侧,搂紧女儿,嗓音因兴奋而拔尖了数度,“哎呀,女儿啊,你真是让娘给担心死了……”
“娘……”杜玉簪愣愣地坐在原地,嗓音有丝落寞。
他……他真的做了,不顾她的意愿……真的一心一意地要她好起来,为的就是要离开她……撇下她……
她的心狠狠地拧成一团,眼眶酸涩得想哭。
而他只是静默不语地待在一角,与她遥遥相望,脸上仍是那抹看似无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