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找『星灿』虽然使杀招,但君蝶影并未实用,他只想逼开血手驼龙,好有机会驰援师父那头,却没料到血手驼龙竟不闪不避,依旧击出了血掌。
当耀眼的灿芒在血手驼龙身前三尺处消失时,着实令他愣了愣,他怎么也没想到君蝶影在生死相搏之际只用虚招,然而却已来不及收回击在君蝶影背上的手掌。
「唔……」闷哼着,火辣的掌劲自背后直窜内腑,却也同时令君蝶影加速的射入鬼面人那边。
激烈的气旋倏止,漫天的黄沙也纷纷落地,只见场中只剩鬼面人昂然立着,一身的白衫也被血染的赤红,分不清是敌人抑或是他自己的血。
一旁不远处,成渊正半跪在地上,长剑早已离手,左手紧按着右肩,脸色透着青白,右臂自肘以下已经断去,只剩一截寸许的白骨突出,整条右腿也是鲜红一片,脸上的神色是种说不出的迷茫,萧玉麟急忙奔向前去。
而另一边轩辕行云的模样也好不到哪去,左耳已被削落,鲜血流了满脸,右眼也成了个血窟窿,左手臂正软软的垂在身旁,此时他正跌坐于地,右臂紧紧抱着方才突入战圈舍身救他的君蝶影。
在刚刚的暴风中,轩辕行云眼睁睁的瞧着鬼面人以五对『啸天撼地梭』把姜凉一片一片凌迟切割着,就连他身旁的秦可洁也不因为是女人而令鬼面人心软些,同样成了肉屑,要不是君蝶影及时的阻了阻,只怕自己身上零件还会掉的更多,另一头的成渊也难幸免,可是君蝶影自己却也首当其冲的迎上了『凝魂』。
此刻在轩辕行云怀中的君蝶影脸色苍白的骇人,嘴角不住的躺着鲜血,浑身更不能自制的颤抖着,那把令人生畏的『凝魂』竟从他的左肩对穿而过,犹留在他体内散发着丝丝寒气,连他背后的轩辕行云都感受得到冷意,何况是君蝶影本人。
「蝶影!忍着点,师父帮你把它拔出来。」轩辕行云急得冷汗直淌,伸手便想握住那冷如寒霜的『凝魂』。
「你若还不想他死,最好别胡乱动手。」鬼面人突然冒出的冷冽语声令轩辕行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不知如何是好。
「……求你,老夫求你,我已经老了,死不足惜,可是这孩子是无辜的,十年前他才多大,他不是你报复的对象。」轩辕行云低声请求着,此时的他不再是一方之霸,只是个心疼孩子受创的长者。
「……无辜……是吗?」鬼面人低语着,像是说给自己听,忽而语声又转为冷漠,「你的性命早已任随我取,还有什么立场跟我谈条件?你以为你能够活过今天吗?」
「……师父……我没事……」君蝶影挣扎的坐起身来,『凝魂』的酷寒早已冻得他全身发麻、知觉尽失,只剩下内腑深处传来阵阵剧痛维持着他的一线清醒。
「如果……」君蝶影凭着鬼面人刚才发话的语声判别着方向,吃力的转向鬼面人,他的眼前早已是一片模糊,「曾经……救过你……是不是……可以……跟你……谈……」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连血手驼龙等都难以相信时间有这般巧合的事情,救过鬼面人?难不成君蝶影会是十年前的那个男孩……
「……十年前……雪地里……树林里的……小石屋……」君蝶影急喘着气,努力撑着说道,「……治伤……时……你一直……都醒着……晚上……」
「够了!」鬼面人倏然打断君蝶影的陈述,「就算当年救我的人是你,在『流金楼』是我也没杀你,算是扯平了,你不再有恩于我。」
「可以……换吗?……你可以杀……了我……可是……师父……咳!」话还没说完,君蝶影已经虚弱的呛咳着,胸前衣襟尽是一片血色,但任谁也明白他想以自己换轩辕行云的命。
「……」沉吟着,鬼面人不发一语,却在此时极突兀的仰起头,犹似观赏着漫天云霞,众人都屏息等待着他的决定。
许久,鬼面人才徐徐发话,声音犹如来自九幽般飘渺,「只有今天,我答应你今天不杀他们,以后哪里见上哪里算,而且我还有一个条件……」鬼面人眼中闪动着逼人的光彩。
「我不但要你的命,还要你的人,你的心,你所有的一切都得属于我,今生今世都不许反悔,如何?」鬼面人的条件似乎不算条件,命都是他的了,还有什么差别吗?没有人明了他话中的含义。
「可以。」君蝶影毫不考虑的答道,虽然他根本没力气去想鬼面人的意思,但是此刻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会全答应。
「蝶影,你……」轩辕行云不知该如何阻止,只能紧握住君蝶影冰凉的手,仿佛这样就可以留住他。
「再见了……师父……」轻声道别着,君蝶影知道也许这一生都无法再相见,但只要知道师父及师兄们大家都过得好,也就足够了,君蝶影放心的闭上了眼睛,任由黑暗虏获他的意识。
「蝶影!蝶影!」轩辕行云急声唤着……
「如意,把他带走。」交代着,鬼面人转过身边率先走下岭去。
「我来。」血手驼龙抢在孙如意之前,一把从轩辕行云怀中小心翼翼的将君蝶影抱起,迅速的迈步跟上,不一会儿,鬼面人等人的身影就消失在夕阳中,只留下青萍岭上的狼藉与哀伤。
下岭没多久,鬼面人步伐有些不稳地晃了一下,一旁的哈努急忙上前扶着。
「怎么了?」孙如意关心的问着,隔着面具,他看不出少尊主的气色如何,血手驼龙也抱着君蝶影赶上前探视着。
「没什么,有些脱力,休息会儿就没事了。」鬼面人摆摆手表示没事,转头看着血手驼龙怀中昏迷的君蝶影,伸手便向仍插在他左肩上的『凝魂』探去。
「岳儿!」血手驼龙出生阻止道,此时鬼面人实在不该再耗损体力,适才激战中催动『凝魂』以及打出数次的『啸天撼地梭』,真力耗损不小,才会造成现在虚疲的情况。
「龙叔,没事的,耗不了多少,再不把『凝魂』拔出来,这小子撑不到我们回去的。」边说着,鬼面人左手已运劲迅速的拔出『凝魂』,右手则急点创口周围的大穴以止住泉涌出的鲜血。
「哈努,带我一程,我想休息了。」巨人应声将鬼面人抱起,牢牢的拥在怀中,,鬼面人也十分放心的合上眼,沉沉睡去。
「一人抱一个,只剩我……」孙如意打量着,眼珠子一转,瞟向一旁的左宁,「我说左老弟,看你也一身血糊糊的,要不让老孙服务一下,免费的!」
「孙老哥,你也太会算了吧,连这差事你也争?!」左宁低笑着,满脸夸张的表情,浑不似方才的不苟言笑,「少爷我好得很,能跑能跳,不劳员外你费心了。」
「你这小子!敢消遣我……」众人就在两人一来一往的拌嘴声中踏上了回程。
第六章 伤
书房里,调息后的鬼面人正精神奕奕的看着书,然而目光的焦距却不在书上,却是凝视着另一个空间相思在沉思些什么……
此时他已经换上干净的衣裳,仍是一身出尘的白,而一直带着的鬼面具也已摘下悬挂于厅中的壁上,令人畏惧的『魔尊』竟是与君蝶影一起同游江南的凌书岳。
「叩叩!」清脆的敲门声响起,凌书岳一抬头便见到血手驼龙正推门而入…
「还没睡?累了一天了……」血手驼龙慈祥的问道,「看你灯火未息,我也还睡不着,所以来找你聊聊。」
「嗯,龙叔请坐,岳儿还不累,这趟辛苦龙叔了。」对于这自小把他带大的老人,凌书岳有着无比的敬意,十年来若不是有着血手驼龙的照料与教导,自己决不可能达到今天的境界,也说不定早死于仇敌之手。
「说什么辛苦不辛苦,这事本来就该有你龙叔一分,倒是那带回来的娃儿,你打算怎么处置?」血手驼龙开门见山的问着,虽然凌书岳对自己一向尊重有加,但他也明白一旦凌书岳决定了,任谁也难让他回心转意。
「……」凌书岳略感些微讶异,他没想到血手驼龙会是来跟他谈这件事,但多年的习惯仍让他面上保持着平静,不流露丝毫情感的波动,「龙叔觉得呢?」
「这孩子……还不坏,死了倒有些可惜。」血手驼龙试探地说着,不知怎地对君蝶影甚有好感,竟舍不得让他一命归阴。
「岳儿没打算杀他。」凌书岳顺势答道,他的却没想杀君蝶影,带他回来实在是一时冲动的决定,一股想留住他的冲动,原本是打算不再见他的……怕的是控制不了自己对他的一种令他莫名悸动的感情……
「这样啊……那是救他的意思啰,事不宜迟,这就去看看吧!」
「您老是担心他的伤?龙叔不用挂心,岳儿在取出『凝魂』时,已经顺手封了他心脉左近的穴道,『凝魂』的寒气只会让他无法运劲,吃点苦罢了。」
「可是……之前我已经在他背上打了一掌,那时他正全力扑救轩辕行云,没什么防备,只怕伤的不轻了,你也知道我这『血手』,下手是从不留情的。
凌书岳拧起了两道剑眉,血手驼龙的功夫他是深知的,若是完全的捱上一掌,再加上『凝魂』……的却不太妙……凌书岳站起身偕同血手驼龙向拘禁处走去。
关着君蝶影的其实只是一间普通的木屋,明亮干爽,并不似一般牢房的阴湿晦暗,看样子凌书岳对君蝶影这敌人可说是不错。
走进木屋,就看见君蝶影仍保持着原先倒卧的姿势,一动也不动的躺在松软的干草堆上,似乎有人为他做了个温暖的草床,没让他躺在冰凉的泥地上。
察觉到身旁的血手驼龙着皱着眉头神色焦急的注视着君蝶影,凌书岳不禁微微的摇了摇头,才这短短的时间,这小子竟能让血手驼龙如此动容,看样子,就算以后想整他什么,还得看龙叔答不答应呢。
蹲下身,凌书岳诊视着依旧昏迷的君蝶影,只觉得他的脉象甚弱,呼吸急促,触手处一片灼热,正发着高烧呢!
原本苍白的面容也有着病态的晕红,全身仍轻颤着,之前拭净的唇角又淌下了血流,湿润了颊畔的一片干草,凌书岳的神色凝重了起来。
「岳儿」血手驼龙轻轻唤道,看到凌书岳沉重的表情,他的心也跟着往下沉。
「龙叔,您先休息吧!」凌书岳伸手抱起君蝶影走向自己的寝居,「他不会有是的,如果就这样让他死了,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嗯。」应了声,血手驼龙转身回房,凌书岳说没事就一定能没事,倒是显少看到凌书岳的脸上露出情感来,刚刚『凝重』的表情是自己眼花吗?还是……
轻笑了声,这小子也太有魅力了吧……血手驼龙心想着,今天才见着的,也才说上一两句话,还是个敌人,可是不但自己对他生不出半点的敌意,反倒对他的安危牵肠挂肚的,这实在没道理。
另一方面,隐隐约约,他总觉得这娃儿对凌书岳来说似乎也很特别,尽管凌书岳言语上仍是一贯的冷酷,但他很清楚的记得青萍岭上凌书岳说过的话。
「我不但要你的命,还要你的人,你的心,你所有的一切……」这代表了些什么呢?血手驼龙升起了一丝的期盼,期盼能有个人能让他的岳儿在乎,能让他展露情感,能分担他的苦,能走进他的心……老人摇了摇头,该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吧,怎么说都是敌人呐!
将君蝶影放在自己的床上,凌书岳迅速的扯开君蝶影的衣物,直到一声轻微的痛呼入耳,才惊觉得放柔了力道,耐心的剥除君蝶影左肩被血渍黏住伤口的衣物,好不容易剥离了血衣,创口又渗出了血丝。
打了盆热水,凌书岳仔细的清理着伤口、上药,再以洁净的白绫紧紧裹住,同时也细心的擦去君蝶影肌肤上细碎的汗珠。
「很疼吧……」喃喃低语着,此刻凌书岳的眼中有着说不尽的爱怜,同时却也掺杂迷惘,还有另一种复杂说不出的情感。
左手穿过君蝶影的腋下,轻轻的将他侧转过身,果然一赤红的掌因清晰的显现在白皙的肌肤上,而在后腰处还有着一块杯口般大的淡紫印记,就如同翩翩起舞的彩蝶烙下的影子。
「所以叫做蝶影吗?」自言自语着,凌书岳伸指轻抚着印记,出神了片刻才将君蝶影扶起靠在自己肩上,左掌抵着他的背心,右掌则绕向前按在他的丹田处。
徐徐将内力由左掌注入,一股聚于被血掌所伤的内腑处,另一股则同时引导着部分的寒气集中于丹田,再以右手缓缓吸出。
因为以目前君蝶影虚弱的状态,凌书岳在无法完全的勉强去除『凝魂』所留下的寒气,否则反倒会加重他的伤势。
渐渐的,掌印退为淡红,终至消失,炙人的高热也随之缓解。低声呻吟着,君蝶影仿佛将清醒过来,凌书岳随手拂过,点了君蝶影的黑甜穴,让他再次沉稳的睡去。
轻轻挪开身将君蝶影放倒,凌书岳坐在床边凝视着……干嘛把他带回来,简直是自找麻烦,错了,真的错了,不该留下他的,留下这个令自己动摇的根源……
看着这张天真纯善的睡颜,无辜吗?是吧,或许报仇的血掌真不该伸向他的,可是,事情真是这么简单就能分得清吗……
身手轻轻抚着君蝶影散乱的长发,凌书岳眼中有着明显的挣扎……微笑的天使,你能被我拥有吗?能为我放弃你的天堂,于我同在血海地狱里徜徉?
不可能的,不是吗?我们都有各自的明天,永远不会有交集的明天,所以今晚,让我放肆一下吧,让我好好感受着你的呼吸,你的心跳,让我知道今晚的你会是属于我的,即使只是个虚假的幻梦,也无所谓了……
凌书岳缓缓的躺下身,双臂紧紧的圈拥着君蝶影,整个面孔紧埋在君蝶影的颈旁,显得那样的不安,那样的无助,仿佛下一刻怀中的人儿就将不复存在,或许,不复存在的将是现在的自己吧……
暖暖的触感加上浑身的疲软,君蝶影说什么也不愿张开眼来,直到感觉有东西在轻啄自己的脖子,才反射性的伸手探去,手刚动,肩头的剧痛顿时让他模糊的神志为之一醒。
「呜……真痛!」埋怨的嘀咕着,被痛醒当然不会是件乐事,君蝶影心不甘情不愿的睁开了眼睛,就看见大片的白羽贴着自己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