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你!」
他痛苦地在我耳边叫着,在我还无法反应前,抱住了我,唇紧紧地贴上来。
突然侵入的舌尖放肆地绞缠,追逐着让我来不及缓息。我试图着挣脱,他的手臂却越来越紧,像要把我塞进他体内。
啧啧的水泽声充塞耳际,双唇被撕咬品尝,身体莫名的热起来,两脚虚浮发软,我无力地靠着背后的墙壁,冰凉硬实的感觉透过衣服传进来,我这才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奋力推开他。
长长的银丝从我的嘴边延伸到他的唇上,他眼中燃烧的火焰逼得我无法直视。
我羞愧地闭上眼,喘息着,「……其昱。」
我猛然住嘴。
这么虚弱暧昧的声音……这是我的声音?
时间停顿。
许久,他才颤声说:「对不起。」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我的脖侧,我浑身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
身前的压力忽然一缓,我张开眼睛,只看见他背影从门边逝去。
碰。
门关上了。
我无力地靠着墙壁滑落在地上,双手不知该抱着自己依然还在颤抖的身体,还是混乱得不能运作的脑袋。
……像情人一样。
脑海中不断地重复这句话。
耳边似乎还能听见他的喘息,他带着泪光的眼神把我逼得无处可藏。
爱我?
一天之内被两个人说出同样的话,有点虚幻。
我从裤兜中摸了好几次才把烟盒掏出来,点燃时,手还在微微颤抖。
狠狠的吸了一口,任由烟味在嘴中消失,略带麻辣的感觉依旧无法洗去他在我嘴里留下的气息。
我这个人,究竟哪里吸引了他们?
其昱也好,颢剀也好,难道他们从来没有觉得对同性说出这样的话是多么奇怪……甚至是背德。
世上那么多女人,为什么偏偏是我?
颢剀一直都是很正常的啊。他和女人交往,从我初识他到现在,我甚至没听说过他有同性交往的癖好。那晚我明明听见他和女人打得热火朝天,怎么看也不想是同性恋的样子。
其昱……我已经不知道谁的话才是真的。他说他是gay的时候,我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觉得心猛跳了一下。可是……他和那老师的事情,还有我……
手莫名的抖起来,怎么也拿不稳手中的烟。
烟,掉落在地上。
我试了几次才捡了起来。
烟灰散落在裤子上,灰白的,怎么弹也弹不干净。
如果他爱我,那他和那老师呢?他也是这样爱着他的吗?即使知道对方不过是把他当成替身,但是……他们也像女人和男人一样拥抱在起做爱吗?他们也会因为激情亲吻对方吗?他也会像刚才那样,颤抖着说出「我爱你」「我想要你」的话?他也会用这种带着泪光的眼神祈求对方吗?
无数的疑问在脑中盘旋。
突然,一点湿漉掉在裤子上。
水珠顺着皱褶一路滑落在地上。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天花板,是漏水了吗??
天花板变得有些模糊,我怎么也看不清。
拚命挤眼,眼眶却越来越酸。
酸楚像藤蔓一样从心脏的位置延伸,手脚产生无力的感觉,明明想要做什么,却怎么也提不上劲的感觉。左胸上甚至略过一阵针刺的痛楚。胸口积压着沉闷,怎么也甩不掉,解不开。
好难受……
电话响了好几次。
我依旧坐在墙角,直到那铃声无法忍耐般疯狂地响了十几遍,我才缓慢地站起来。
在地上坐太久,双腿有些麻木。
等我磨到电话旁时,铃声似乎放弃了般,嗡咙的平静却还在折磨我的耳朵。
我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
突然,电话铃又响起来。
我凝视着黑色的电话,似乎我再不接,电话筒就要被震落到桌边。
我托着开始发痛的脑袋,拿起来电话。
「?」
「咪咪,是妈啊。」母亲试探性的愉快声音从话筒流出。
「妈。」
我兴趣却却地应了一声。
母亲带着笑声和我说了些什么,我没仔细听,不时点头和「嗯」做为回答。思绪已经飘向了连我自己都看不见的地方。
「……咪咪啊,你,」她的声音突然犹豫起来,「那孩子还住在家里吗?」
终于说到了重点。
「我听你爸说了……」
厌恶的情绪油然而生。
「妈,别再提了好不好!」
胸口积压着什么东西即将爆发。
「别烦我!」
我挂了电话。
沉闷的怒气让我突然产生想毁坏什么东西的冲动。
电话铃不死心的再次响起。
我忿怒地拿起话筒,「What!」
「云烽,是我啊。」刘德威低沉的笑了两声,「怎么,心情不好?」
「不是。」我苦笑的说,「有什么事吗?」
他沉吟着,即使是隔着电话,我还是能感觉到他的犹豫。
他干咳了两声,「……阿剀他打了好几通电话给你,电话没人接,手机也关了,他很担心。」
我沉默了。
「你们……唉,你就当没听到那番话吧,阿剀说他开玩笑开过头了,不要为了这点事情连朋友都做不成。」
我干涩的说:「我从来都当他是朋友。德威,你不用替他掩饰……我,我都知道了。」
「……」
电话中又是一阵沉闷。
「其实,我早就劝过他,这种事情不是任何人都能接受。云烽,请你不要为了这件事而厌恶他,他……爱你……其实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怎么说呢,他算是对你一见钟情,他虽然在女人间流连,也是逢场作戏。」
我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冷哼。
「我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就求你别做得太绝情,伤了他。」
为什么这种事情要由不相关的人说出来?他还怕全天下的人不知道吗?为什么他们都能这样张胆明目的对同性说出「我爱你」?为什么?
刘德威还在电话那端静静的等待。
为什么他知道?为什么颢剀对他说这些事情?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他们倒底要欺骗我到何时?
「在大学时,你们是故意接近我的吧?说什么投缘偶遇,都是借口,实际上是等着我笨笨地投入陷阱吧?!心里都在嘲笑着我这个丝毫不知情的傻瓜,等着看我的笑话。」
记得当年刚刚进大学时的迷茫,因为遇见两个热心的学长而变得安心,不时对我伸出援手给予我鼓励的人居然是怀着这种心情看待我。而德威他一直都知道,却不告诉我。我想起平常颢剀的动作,似乎一个个拥抱,勾肩撘背,任何一个肢体触碰都蒙上了一层暧昧。
那样算什么?
吃我的豆腐吗?
我冷笑着。
「云烽,你别想歪,阿剀他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刘德威急切的澄清,「他爱你是真的,却绝对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因为他知道你绝对不可能是个gay。可是……」
「可是什么?」我尖锐的问出。
「……如果不是段其昱的出现,阿剀他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惨了。」
「这关其昱什么事?!」
一听到这个名字,我胸口的苦闷又涌了上来。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和他有关?
「你不觉得你为他变了许多吗?你以前最讨厌被人缠,只要有人待在你身边超过一个小时,你就不耐烦的想办法让对方离开。你为什么不和女人谈恋爱,你自己很清楚,你受不了那种约束感,你无法忍受被人24小时跟踪问候。可是你对那孩子就完全不一样,他打电话到公司,你总是很有耐心的听完,他问你什么,你也会照实回答,没有一丝敷衍。每天你送他上课,需要时接他放学,还为他做晚餐。这些事情,你从来没有为任何人做过,不是吗?」
我像被人揭开了伤疤般,尖声问:「你怎么知道?!」
刘德威叹了口气,「云烽,连我这外人都能感觉到你的改变,阿剀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做得那么明显,每次提起那孩子时,总是一脸幸福的微笑,就是傻瓜都看得出来你有多喜欢那孩子。」
「胡说!」
我急促地喘气,鼻腔中蔓延着一种酸楚。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知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就是这样才让阿剀认为他有希望。你也知道阿剀他爸是晚年得子,一心想在入土前看见自己的孙子,总是逼着他结婚。如果不是这次实在是逼急了,阿剀也不会对你表白。你自己想想吧,到最后,伤心的人永远不会是你。」
「你,为什么跟我讲这些?」
「……因为……我希望他幸福。」
他如叹息般说出来,电话中一阵寂静。
喀答,滴——
电话挂上了。
第九章
昨夜我在床上睁开眼躺了一个晚上。
其昱没有回来。
我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他的书包衣服还是原样的躺在他的卧室里。
我做早餐时不自觉地做了两份,sunny side up的那一份是他的,我喜欢两面都煎熟的荷包蛋。我倒了两杯饮料,牛奶是他的,橙汁是我的。
打开电视,播放的是他喜欢的Bugs' Bunny动画。
这些事情,做得如此习惯。
我诧异地盯住手中的电视遥控器,难以置信我居然不用想,自然而然就拨到了他喜欢的频道。
算了,我扔下遥控器,匆匆吃过早餐。
桌上还剩他的一份没有动过。
我把杯中的牛奶倒了。放在外面太久会坏掉的,冰箱里还有,他要是想喝自己会倒的。
看了一眼桌面上被保鲜纸裹上的早餐,我提着画筒走出家门。
开动那辆老爷车时我还在想,或许他就在附近游荡,等我找他回家。
经过公寓右边的公园时,我注意了一下,失望的发现没有熟悉的身影。
心底微微动摇。
前面转了绿灯,后面的车不耐烦地按起喇叭。
我犹豫了一下,转左回家。
基于职业道德,我打了个电话回公司,说家里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请了个假。助理小姐喃喃的说了句什么,我没仔细听,依稀好像提到了颢剀的名字。
我回到家里,首先是找其昱的同学问问,也许他在别人家借宿。我翻遍了他的房间也没找到联络薄之类的东西。我想也许他在计算机内存了ICQ、MSN之类的通讯地址吧,可是,我再次失望了。
脑海中不禁掠过一丝疑问,难道他没有朋友吗?
我拿起电话,拨了一个最陌生的号码。我想,他也许会回段晴天那吧?
接电话的是个女人,她语气冰凉僵硬地直接说段晴天不在家,我费了好大劲才让她相信我是段晴天许久不见的大学同学,因为有事情想和他联系,她才好像万般不情愿般说了段晴天的手机号码。
段晴天听见我声音时,吃惊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僵硬地傻笑了很久,知道我是要找段其昱而不是向他追讨其昱的生活费时,才总算缓和下来,说话也流利了许多。
「我也不太清楚他会去哪里,你问过他父母了吗?」他毫无责任的说着,「等等,我好像记得他有一次出走,我是在一家酒吧找到他的,是叫什么来着?」
我不耐烦的听着。
「什么什么Dark Night吧?」他说了个大概的地址,「他经常和那老师出入那里,我想……」
我无意听他再说下去,说了声「谢谢」,挂上电话。
纽约号称「不夜城」,有许多酒吧是24小时营业,我现在就祈望这个叫Dark Night的酒吧也是其中之一。
那是一个处在东河边的酒吧,附近陈旧的楼宇都被拆成了平地,有些地方还被围起来,只是里面已经很久没有动过工,隔离的木板都被雨水和灰尘腐蚀得旧渍斑斓。
酒吧的外观非常不抢眼,我开车在街道上兜了好几圈才注意到那模糊不清的招牌,橱窗上褪色的霓虹灯虚弱地闪着,有半截已经不亮了。
我下了车,抱着一丝犹豫向酒吧走去。
幸好上面挂着的是「营业中」的牌子。
我推开门,眼睛无法习惯里面的黑暗,依稀只看见一个粗壮的大汉在柜台后擦拭酒杯,两眼怀疑的看向我,另一个男人趴在柜台上,拿着酒杯,双眼也是死死的盯住我。
我松开按在门上的手,阳光从黑暗中逝去。
昏暗的灯光下,两个男人盯得我浑身不自在,我僵硬地走到柜台边。
酒保却比我更早一步说:「你是来找人的吧。」我楞楞地点头,他指着里面黑暗的角落又说:「那个小鬼已经在这呆了一个晚上,麻烦得很,他还欠了酒钱,你是不是要帮他付?不是的话,我就要扔人了。」
我瞄了一下他指的方向,有团模糊的影子缩在角落,光线太暗了,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其昱。
「他欠了多少?」
「60块吧。」酒保面无表情的报了个数字。
我正要掏钱,他又说:「再加20块,算是我留他一个晚上的照顾费。」
我无奈的把钱放在柜台上,他毫不客气的收下。
酒保发出类似抱怨的声音:「是你的情人吧,看好一点,老是跑来我这里找蜂引蝶的,又不肯跟人走,麻烦死了。」
我本来正要移动的脚步因为他这句话停了下来。
柜台前坐着男人诡笑的看着我,「你很漂亮,要不要和我来一下。」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酒保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闭嘴,杰!」
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我居然还能平静走过去,我觉得我的心脏已经承受不起过多的打击。
这果然是个gay吧。
幸好白天没人,如果是晚上的话,我也许想都不敢想自己会走进来。
「其昱?」
他身上还穿着昨晚回家时换上的衣服,头窝在手臂中,趴在桌面上。
心里居然有一种「幸好,他还在」的感觉。
松了一口气。
我摸过他的一头乱发,指尖上传来惊人的热量。
「其昱。」
我小心的推推他,不见动静,我把他硬拉起来,碰上他不对焦的双眼,惊讶地摸上他的额头。
「你发烧了。」
他身上穿那么单薄,现在虽然是入秋,但晚间的气温已经冷得有些刺骨,更何况他不知在街上晃了多久才来到这里,没吃晚饭又喝了酒。
他木然地看了我一会,突然捉住我的前襟,一张嘴酒气涌出来,熏得我不得不侧脸躲开。
「你讨厌我。」他重复着,手越揣越紧,指甲抓到了我的肉。
跟一个宿醉又发烧的家伙讲道理是最愚蠢的事,我当机立断想抱起他离开,可是……这小鬼看起来没有几两肉却重的要命,我只好放弃地扶起他,半拖半抱的磨到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