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然响起做回应的水花比起他得到海老帮功力之前不知道高了几倍,白茫茫的水柱甚至令得上游的瀑布也一度断流。
急促的水涡蓄积了水波的力量,饶是功力再怎么高深的人也禁不起这引发了自然威力的攻击,狂僧仰头吐出一篷鲜红的血雾,胖大的身躯以一种背部朝天的姿势在水面上载沉载浮。
「你竟然……还记得我的这—招。」
因为得到了海老帮主的功力,在江湖上几乎难遇强敌,这种救命绝招他自己都快忘了的说。
蓝如烟发现就算是现在的自己,在打出了这—掌后仍是全身脱力般的提不起劲来,不过比之前好一点的是不会因此而自身也受到攻击,晕死过去了。
「喂,你怎么样?」
虽然说口口声声对云飞扬这种无情无义无耻无赖的人不再搭理,但这次都为他做到这份上了说不关心他是不可能的,蓝如烟借著那一击之力把两人顺水推到瀑布后的大石上,把云飞扬放平在上面,自己靠著石头直喘气。
这对旧日搭档一个重伤,一个极度使力后脱力,哪怕来一个不懂武功的普通壮汉恐怕都可以把他们结果了,不小心谨慎不行。
「小蓝,我不是在做梦么?」
从背后抱紧他的云飞扬感觉到自己四肢百骸无处不痛,这才惊觉刚刚那一场差点要命的凶险是真的,而出现在这里救了自己的蓝如烟也是真实的。
「做你的春伙大梦!呸~」想到他要是赶不来的危险,蓝如烟就气不打一处来:「以后你想死在我看不到听不到赶不到的角落里找死,别让我眼睛看到耳朵听到。」
他不爱惜自己的小命,为什么却叫他这般提心吊胆、牵肠挂肚?
若这人还活在世上,可以嗔他、怪他,恨他一辈子。
若他死了,岂不是连这样的机会都不再有了?
蓝如烟尽力说服自己,现在对云飞扬抱著的应该是这样一种感情。
什么相濡以沫,书里歌颂的爱情已经还归于江湖。
他朝江湖两相忘。
「告诉你,这次我根本没想过我会死。」云飞扬把他搂得更紧,顾不上自己身体的疼痛,眼神中盈育著强烈的坚定色彩,「在我发觉自己要输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想跪下去,求他不要杀我,我还有想见的人没见到,还有想说的话没有对你说。」
「哼,说得好听,我来能救了你的命,你当然想见我。就算见不到我,你也一样可以高唱死得其所了,不是吗?」
蓝如烟却没有如他预想的受到感动,仅是悻悻然地冷嘲热讽。
「我是说真的,在我觉得自己要死的那一刻,不知道怎么地害怕极了,我不是怕死,是怕害你伤心,所以我想我无论如何—定要活下来。哪怕是跪下来,哀求他,抱著他的腿求他饶我—死,简直快被吓得腿软了,过去二十三年里从来没这么害怕过……很丢脸吧?」云飞扬低低地述说著片刻前自己面临生死大关的时候,话语里有一丝丝羞愧,他竟然不能像师傅一样坦然地面对死亡,仅仅是因为心里有了个牵挂的人,不想看到他伤心,不想让他再次流泪……感觉到自己手弯里的蓝杉人儿在轻微地颤抖,云飞扬吻上那薄薄如贝壳一样的耳朵,低声道:「以前是我错了,我甚至还不知道是什么伤了你的心。从现在开始,我答应,为了你,我会保重我自己。」
是的,不为他自己,而是为他。
从决定为师傅光明正大地复仇、讨回公道的那—刻开始,他便告诉自己,这条命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了,要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强大的敌人,数十年前就已经闯出名头的高手。在这复仇的路上,更有可能会出现自己的计划还未走到能见成效的那一步,就已经因意外而身死。
他能多活一天,便是多了一天的福分,但只要能报了师傅的大仇,此生也算了无憾恨。
然而,在他的生命里闯进了蓝如烟。
那个害羞却又真诚,嚣张地向外喷吐自己热情之火的人儿,不知不觉地把自己的生命感化到另—番光景。
在他说出绝别的话语之前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生命、自己的存在对另一个人来说是这么重要、这么在乎的一件事,忽然之间,他的安危不再仅只和他自己有关。
那一段短短海上飘流时光,那一份以共死为代价相濡以沫的爱情,让他本只知道复仇的生命变得珍贵、鲜活起来。改变之强烈,甚至让他在回顾答应与海阔天决战的轻率时,都产生悚然一惊的心情——倘若自己当真死于任何一场凶险的争战,那就再无机会得见蓝如烟,再无机会让他为前事赎罪了。
「呸!说得自己的命好金贵似的,你当我很在乎么?」
瀑布「哗哗」的水声居然掩不去那低低述在耳旁的轻语,飞溅上来的水花弄得蓝如烟满脸都是湿的——若你要说那是泪,嘴硬的小蓝是绝不会同意的。
只是,来自天然的水珠怎么会有那苦涩的咸味?来自天然的水流又怎么会让心底泛起甜蜜的波澜?
「我在乎!所以我不会死,你也不能死,我们都要好好活著。」
云飞扬的脸皮自然是厚的,要不是这样,之前怎么死乞白赖也能把烈性如火的蓝如烟把到手?
「拜托!现在你看起来已经去了大半条命,我也只剩靠在这里喘气的份了,还在这里说什么死不死的,真不吉利。」
蓝如烟没好气地嘟囔著,以斥骂来掩饰自己的害羞。
这个云飞扬让他既熟悉又陌生,好像是在背叛之前的那种嘴甜舌滑、柔情蜜意的花花公子;和之后那冷硬坚定,认定了事绝不回头的认真捕快的综合体。
他喜欢他之前的甜蜜,却讨厌他的轻浮;喜欢他之后的认真,却恨他的绝情。
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的真面目?
还是说,这一个是为他而诞生的,只属于蓝如烟的云飞扬?
身后,柔情的蜜语仍毫不吝啬地放送绵长的电波。
「那好,就不说死,我们要活著。活著,然后好好相爱。」
说出这一句话的云飞扬蓦然被堵住了嘴,蓝如烟发狠地咬著他的唇,热烈得简直想要在水中生起火来把人吞噬。
「那个……小蓝,我可不可以跟你打个商量?」
许久之后,疲累的两个人仍赖在瀑布后的大石上不停喘息(不过这一回可就跟受伤没多大关系),云飞扬看了一眼心情甚好,因为容光焕发而更显娇艳的人儿,战战兢兢地提出自己的小小建议。
「嗯?」
虽然回去可能又要被海千帆嘲笑了,不过那算什么,自己一心想得到的珍宝终于到手了,这才是值得自己高兴的。蓝如烟把云飞扬扶起来揽抱在怀里,哼著歌儿给他处理身上的伤,一边做今后的打算。
当然,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找个僻静的地方给他运功治疗内伤。
「以后,还是让我在上面吧……不然怎么看起来也不像……」
唉,情人问题是解决了,可是上下排位要怎么处理?
他云飞扬怎么说也是堂堂七尺一男儿:身高比小蓝高,体格比小蓝壮,武功……唉,现在没小蓝好了……
但这么美丽的小蓝却是「上」自己的那一个,说出去多没面子啊。
「不像什么?有谁敢说半个『不』字我就毙了他!而且,这是你欠我的!」
活得不耐烦了,敢对他大爷爷决定的事有所置喙?那就叫那伙人的鸟嘴永远都闭上不要再说话。
并且,由于对上一回在海上不成功的经验余悸在心,蓝如烟打定主意绝不让某人有翻身的机会——海上有海上的规矩嘛,都说翻身不吉利,就连吃龟,吃光了这一面另一面也不能翻过来,只能用筷子掏著吃。
若再有不满,就直接诉诸于武力好了!
休息够了,蓝如烟觉得自己内力虽然没有恢复,但体力倒是恢复得差不多了,听得外面传来因发现了狂僧的尸体而找到这边来,正四处呼唤与寻找二人的公差的声音,再看看对这个问题上一直抱著别扭的情人……
坏笑著趁他不备一手绕过他的颈后,一手穿过他的腿弯,一个用力,把伤重到还是不能动弹的云飞扬打横抱了起来(也就是俗称的公主抱……爆~),一步一步地走下青石。
「哇哇哇——!」
他这种颤巍巍的抱法好可怕!被吓了一跳的云飞扬生怕自己就被摔下去(现在他对自己的「贱命」实在爱惜得很),赶忙伸手揽抱住了蓝如烟的脖子。
然后,二人就以这无比诡异的身姿惊艳出现在一众四处搜寻的捕快面前,当场捡得掉在地上的下巴二十个。
众人只差没把眼珠子瞪出眼眶。
完了……
他英明神武的形象!
云飞扬呻吟著,努力装出一副重伤欲死的模样把脸藏到蓝如烟怀里。
然而他却不知道自己这表现就像是害羞的小媳妇把脸藏到保护自己的男人怀里的娇羞。
所有人都被这出奇诡异却又意外温馨浪漫的一幕吓得呆掉,所以完全漏掉了他们那不怎么温馨浪漫的对话。
「你又胖又重!」
以上抱怨出自失去内力,仅凭不太强劲的体力强「抱」云飞扬的小蓝。
「我胖?我身高七尺一寸又八分,体重一百二十斤零八两刚刚好!」
云飞扬无比委屈。
他的身材好得很,还是头—回听到这么不公平的指责,—时间倒忘了自己还重伤在身。
「……」
在水潭边几乎伫立成人体雕像林的捕快们终于被这撞天屈的叫冤声惊回了些许神志,那两人的对话内容虽然没听清楚,不过云统领那中气十足的惊叫倒是让人印象深刻。
难道说,虽然不算太威猛也还算高大,外表玉树临风的风流公子哥儿云飞扬是心甘情愿让千娇百媚的小蓝儿抱他的?
一想到若在街上走时云统领会「羞怯」地把头倚住比他矮半个头的蓝如烟肩上时的别扭情景,再进而想到他到床上时会在有如「女娘子」一般的娇美的小蓝身子底下呻吟喘息……(这些人都在想什么啊………)
这下子六扇门的捕快们要拾的不单只是自己的下巴,还有掉落了满地的鸡皮疙瘩。
「傻瓜傻瓜——」
一只乌鸦飞过满头都是黑线的捕快们头顶,奔向如火的夕阳。
美得绚目的夕阳下,又一出欢乐祥和的人间喜剧于焉落幕。
《全书完》
爱与罚的调教之鞭
夜色阑珊,灯火通明。
十数个穿著公服,手拿铁尺、锁链的人物把这间小酒楼团团围住,打头的—个在统领的示意下,把手围成喇叭状朝里面喊道:「里面的人听著,放下武器,交出人质,饶你不死。」
此次的公门行动是接到线报,在通缉榜上排名前五的长山一妖在此地出现,经过—番追踪与侦察,最后在这小酒楼里把他围堵住了。
唯一的问题是虽然官府的行动不可谓不迅捷,但仍让这负隅顽抗的恶人劫持了一个人质在手——这家酒店店主八岁的小女儿。
现下两方僵持著,长山一妖是不能出来了,可是官府中人也不敢冒近。
吼了一遍没动静,刘大牛再接再厉,充分发挥自己「大声公」的优势,力图扰乱里面的匪人。
「你们再不让开,我就把这女娃儿奸了,大爷风流快活时有这么多公门中人在外把风,也是一大快事!」
桀桀的笑声从店辅的深处传来,干哑的嗓音倒像是有一把刀子在刮著人的耳膜。
而他话里的内容更是叫这些正义的捕快们不齿之至。
这长山一妖行事乖张,蛮横暴戾,而且心狠手辣到连自己血缘至亲的父兄都能杀死,由此才被人斥称为「妖」名,然而他竟不以此为耻,反而洋洋自得,就以此为号,横行江湖。
他的武功也许并不算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但他为人之狠之毒,却是前所未见,好似老天在造他时真的忘了把这—味「良心」放进他的身体里,造成这么个畜生都不如的东西的问世。更何况去年连崆峒的智圣大师也死在他手里后,智圣大师手上的玄天剑也落到了他手里。有了那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在手,长山一妖的气焰更为嚣张,而那把无往不利的利剑底下也不知添了多少冤魂。
「呀——」
在那「桀桀」怪笑之后,随著这—声细微而尖锐的哭叫,屋外射进屋的微光照耀下,可以看得见那小小女童孱白瘦弱的身体挂在他手上挣扎著,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得七零八落。
「官……官爷,你们—定要救我女儿啊!」
女儿还这么小,却……却叫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男人给强暴了的话,叫她今后怎么做人?
忠厚的掌柜脸都吓白了,颤抖地揪住眉头深锁锁的眼前人的衣角,插烛也似的磕下头去。
之前得来的消息中,并没有听说长山一妖有奸污女童的兴趣,倒是意外得知他会对男人感兴趣。尢其是强壮的男人,他嗜好看这样的男人在自己身下挣扎求饶,以达成畸形满足的快感。
这句话到底是想逼退官府,不可能实施的威胁?还是狗急跳墙后不在乎在累累恶行上再添一笔的决定?
唔,要在这样的情势下得出正确判断好难,可是身为公门中人、身为六扇门的统领,却绝对不能让民众涉险。
云飞扬揉平了拧绞的眉心,叹了一口气,缓缓上前吐气开声道:「长山一妖,与其拿著个微不足道的女娃儿做人质,不如让我代替她做你的人质吧。」
此话一出,在场的捕快莫不大惊失色。
因为长山一妖的兴趣是六扇门内公开的秘密,而云飞扬却恰好是他会喜欢的类型——别的不说,光是想著把堂堂六扇门统领屈辱地压在身下,恐怕就够让里面那个男人兴奋的了。
「好啊,你来呀!你进来,我就放了她。」
果然,很快就从里面传来的回应,那怪笑声刺耳得难听。
「好……」
「咚」—声响,「好」字才说到一半的云飞扬就被突如其来的一记重击给敲得昏了过去,火花—爆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人儿,一张芙蓉靥宜喜宜嗔,眼角却凌厉地瞪起,却是昔日的公门一枝花蓝如烟惊艳登场。
「唔——哔!」
小小的惊呼声被那一眼扫得倒退回喉管。
几年不见,蓝如烟不仅美丽如昔,出落得也越发高挑了。
虽然已经不若少年时那种纤细柔弱得完全一如女子,但那秀丽端整的脸庞,纤细瘦削的身材,仍是叫人一眼见之而惊艳。不过现时他的气度较前沉稳了许多,天生的秀丽姿容使得他无论做什么粗鲁的事情都无法让人联想倒男人粗犷、强硬的特质,但也绝不是女人般的柔弱、妩媚,外柔内刚,似弱还强,比起少年时更吸引人注目的存在,不管男女两性看到他时都会被他身上那种暧昧难明的气氛吸引,移不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