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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萧柔情 page 5 作者:宋思樵

  “你喔!”筝儿瞪大了一双波光潋滟的杏眼,”你还敢抱怨那个展公子过于温吞,不够积极,你自个儿还不是左顾右忌,婆婆妈妈的!”她没好气的摇头低叹著,“唉!照你们这种打太极拳,轻捻慢捻的速度,我看,等襄妤姊姊成了鸡皮鹤发的老太婆,那个展老公公还在那吹箫呢!”

  “有你出马帮忙,这事不会发生的。”巧儿这会可放聪明了,懂得阿谀筝儿,讨巧一番。

  筝儿颇为受用,一点也不知道脸红为何物的笑著点头。

  “你这话说得倒实在,不过,师父虽行,也要徒弟肯争气,你若是不想让襄妤姊姊虚度年华,蹉跎艮缘,你就必须依计行事,找机会主动去和展公子搭讪,替他们制造楼台相会的因缘,想当初,我家小姐不知狄侯爷便是她倾心爱慕的逍遥公子,被掳到白云山做客的那段时间,若非我在一旁给她敲边鼓,出主意,她和逍遥公子、狄侯爷这段曲折复杂的感情,还不知要熬到几时才能得见青天呢?”她絮絮不休地说到这,喝了一口冷茶,又脸不红、气不喘地继续吹嘘:

  “至于我和莫诲,那更是不用说了,若不是我厚著脸皮豁出去,硬是赖上了莫诲,在他面前暗送秋波,晃来晃去,他这头不解风情、拙嘴笨腮又借语如金的大笨牛,不知道磨到哪一年哪一月,才愿意乖乖跟我进洞房呢?”

  巧儿却是一脸想笑又不敢笑的怪相。“筝儿姊姊,你聪明机伶,豪放爽朗又不拘小节,巧儿资质鲁钝,末学肤受,望尘莫及啊!”

  筝儿听得身心飘然,满脸光采。“你虽然比不上我,但也不必过于自惭形秽,这一回生,二回熟,有我指点迷津,给你撑著,还怕不能将那名温吞害臊的展公子手到抢来么?”她还真是大言不惭地开起染房了。

  “若是那展公子不愿上来,又该如何呢?”巧儿徐徐道出自己的另一层隐忧。

  筝儿微愕了一下,“那你多缠著他几次,软硬兼施地,弄得他不好意思,不上来也不行!”

  巧儿蹙著秀眉,面带沉吟,一副依违两难的神情。

  筝儿瞧在眼里,恬不为怪,仍兴致高昂地鼓动她那三寸不烂之舌,继续给巧儿洗脑。“巧儿,这做人固然要规圆矩方,但却不可过于拘文牵古,顽梗不化,不懂得随机应变,从谏如流,有道是……”她尚未说完,忽听得一声长啸,宛如龙吟,她见巧儿一脸疑思,不由轻笑著解释:

  “是莫诲在跟我打暗号呢!他脸皮单薄,不敢随我大大方方地进来,硬是要窝在对街茶馆等待,看样子,他等得不耐烦,急著催我走人了。”

  “可是……”巧儿还没抓到要领,不舍得就此放筝儿离开。

  筝儿明白她的心思,“巧儿姊姊,你不必多虑,你只要照著我的话去做,我敢打包票,准能帮助襄妤姊姊早日和展公子楼台相会,互诉衷情的。”她见巧儿仍是一脸彷徨难决的神情,不由握著她的手,再献良策,“你若怕羞,不敢当面邀约展公子,亦可教旁人代办,或者帮你传纸条,总之,方法很多,此路不通,还有别的路径。”

  巧儿心头一震,张嘴欲言,无奈,莫诲的啸声再起,不绝如镂,催得甚急,害她心里纵有再多的疑问,也只能万般无奈地吞咽下去,眼巴巴看筝儿下楼和她的相公莫诲聚首。

  而优柔寡断的她,却只能带著筝儿留给她的困扰,心神不定地托著下巴,倚在碧纱窗前,兀自望著天空发呆。

  唉!她发出一声好长、好长的叹息声,有著千头万绪无从打理的烦恼,既怨著展靖白的优柔,更怨著自己的寡断。

  ☆  ☆  ☆

  正德皇帝朱厚照一上完早朝,便宣召宁阳侯狄云栖到文华殿觐见。

  狄云栖一进来,行完君臣之礼,他便摒退左右内侍,独留总管太监曹刚陪伺,然后,他凝神注目著神采奕奕,俊秀儒雅的狄云栖,不矜不躁地开口说道:

  “宣之,刚刚兵部尚书韩维上了一道奏折,内文提到蒙古亲王济农哈屯一直蛊动其他宗藩,反对蒙古大汗达延汗与我国和睦相处、互市往来的政策,要朕多加留心防范,而工部尚书石浚亦曾向朕提及,说济农哈屯此人野心勃勃,飞扬跋扈,是个刚愎自用,桀骛不驯又残暴嗜杀的狂夫,而这些年来,我国与蒙古的关系发生变化,可说是云谲波诡,互相猜忌,令朕不禁怀疑,这当中有人作祟搞鬼,蓄意破坏?!”

  “皇上高瞻远瞩,真知灼见,微臣佩服。”狄云栖躬身一福,不卑不亢地送上他的恭维。

  朱厚照先是摇摇头,既而目光炯然地望著他,“朕不是要你来拍马屁的,朕要听听你的意见,看看今后该如何处置应对?”

  “不瞒陛下,其实,这件事,微臣已暗中留意了一段时日,亦觉事有蹊跷,不甚寻常。想那蒙古分裂成鞑靼、瓦刺以来,为了争权夺势,彼此倾轧了数十年,到了巴图蒙克(又称达延汗)才好不容易统一安定,稳定政局。他对我国主张亲善合作的政策,努力维系双方的贡市关系,从此化干戈为玉帛,也造福了两国的黎民百姓。但,很显然地,有人不乐见此太平盛况,故而暗中勾结,阴谋破坏我国与蒙古的关系,从而隔岸观火,渔翁得利。”狄云栖一脸恭谨的答道。

  朱厚照颇有同感,“朕也是这么想,否则,咱们和蒙古好不容易握手言好,前景无限,怎会无端地惹出事故,不是咱们这有朝臣要员被暗杀,就是他们那有亲王贵族死于非命,弄得我们与蒙古人心惶惶,疑云暗生,关系紧绷!”

  “更教人觉得纳闷的是,暗杀他们的人居然都是买命庄的杀手。”秋云栖一脸深沉的攒起了眉峰。

  “买命庄?”朱厚照生在皇宫,贵为天子,理得是国家大事,对那些江湖派别,武林恩怨,几乎一无所知,闻所未闻,自然不如狄云楼来得清楚。

  “陛下有所不知,这买命庄乃一神秘的江湖组织,专司暗杀索命的无本买卖。”狄云栖不慌不忙的躬身答道。

  “哦?”朱厚照心念一动,轻攒眉头,“你怎知下手的人便是买命庄的杀手。”

  “因为,买命庄有个不成文的惯例,每在索命之前,会先给对方送上死亡名帖,当作催命符,一旦任务完成,他们会在现场留下一支黑色令旗,上面绣著骷髅头的标记,让买主知道,他们已顺利得手。”

  朱厚照愈听愈觉得惊奇诡谲,对那些江湖人难以捉摸的行事作风大惑不解,跟著,他像突然联想到什么似的,瞿然一省,拍桌惊呼:

  “宣之,朕突然想到了一件悬案,十六年前武清侯展元修一冢惨遭灭门,连同他的夫人、家丁、侍卫、奴仆在内,八十余口全部罹难,惟有他的独生子下落不明。而他的夫人,还是达延汗的女儿敏雅蒙克公主呢!当时先皇孝宗闻此噩耗,大为震惊,特将此事发交刑部,限期破案,没想到,那几个庸才奔波多年,却查不出一点馅儿,只知命案现场留有一支绣苍骷髅头的黑色令旗,至于这支令旗代表什么,他们却浑浑噩噩,俨如白痴!”

  狄云栖的脸色更为沉重复杂了,“由此看来,这桩惨绝人寰的灭门血案,也是买命庄下的毒手。溯本追源,仔细想来,在背后策动这些暗杀计画的人,当真是狠子野心,鬼蜮伎俩,而且,早就豺虎磨牙,图谋不轨了。”

  “依你之见,买命庄和这些躲在暗处的阴谋分子有无挂句的嫌疑?”朱厚照慢声问道。

  狄云栖目光闪了闪,“只怕是瓜田李下,难脱干系!”

  朱厚照面带沉思的徐徐点头,“宣之,你对买命庄认识多少?”

  “略知一二。”狄云栖定定答道,一派温文的彻撇唇,“据闻,买命庄的龙头‘夺命阎君’行事诡异,武功高超,练就了一双触人如烫,好比炮烙酷刑的‘雷霆掌’,但却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也很少亲自出马,而他旗下高手如云,除了二大摧命判官‘哀无命’,‘悲无常’外,还有十名勾魂使者,分别是天哭、地泣、黑魅、绿魑、蓝魉、红魍、银魈、白魁、紫魄、金魃。个个俱是身手不凡的冷血杀手,只要他们接下订单,被指名的对象几乎是死定了,难见生机!”

  朱厚照眨眨眼,面泛嘲谑的笑了笑,“照你这么说来,这夺命阎君简直比朕还威风,掌握生杀大权神得连朕都自叹弗如啊!”

  狄云栖双眼亮晶晶地莞尔一笑,“陛下说笑了,这夺命阎君不过是个刀上舔血的江湖独夫,岂能与皇上相提并论呢?”

  朱厚照却意犹未尽,摸摸下巴,继续发挥他贵为天子难得一见的幽默感,“宣之,不瞒你说,朕早有意广开门户,礼贤下士,集天下精英于一班,既然那个夺命阎君这么厉害,可以杀人不眨眼,形同探囊取物,朕便召他进宫当差,做个什么护国大将军,让他上战场杀敌掠阵,岂不是人尽其才,一举数得?”

  狄云栖朗朗一笑,“皇上英明幽默,臣领受了。”

  朱厚照喝了一口参茶,笑意吟吟的说道:

  “怎么样,朕这个万岁爷除了一丝不苟的臭脸外,也有风趣可人的一面吧!”跟著,他一整形色,又把话锋兜回到了严肃的正题上。“宣之,这卖命庄既是个杀人组铁,下手犯案必是受雇于人,所以,咱们侦查的重点,不能只摆在买命庄上头,那个在背后呼风唤雨的黑手也必须揪出来才行!”

  “臣知道,臣已私下拜托一些江湖朋友暗中查访,任何蛛丝马迹都不会轻易错过的。”

  朱厚照满意地点点头,“这事有你担待,朕就放心了,但望能早日查明,揪住那些不怀好意的阴谋分子,让我国和蒙古之间的嫌隙、误会早些冰释,从此一片祥宁,一团和气!”

  “陛下鸿福齐天,定能心想事成,料想,那些封豕长蛇,其心可诛的跳梁小丑,也嚣张不到几时了。”狄云栖轩轩剑眉,神清气朗的笑道。

  朱厚照只是精神矍烁地笑咧了嘴,跟著,又想到什么,赶忙出言提醒狄云栖。“宣之,为了万一起见,蒙古那边,最好也能派个武艺不凡,足堪重任的人走一趟,打探动静,必要时,可以和达延汗沟通会晤,取得默契。”

  “陛下深谋远虑,微臣佩服之极。”狄云栖再度意态潇然地送上他的恭维,“但不知皇上属意何人来担此重任?抑或是要臣委任江湖朋友帮忙?”

  “朕心中早有人选,而且,此人你也熟悉,不但熟悉,而且还交情不凡。”朱厚照一字一句地慢声说道,目光一寒,脸色已变得十分古怪诡谲。

  狄云栖心头一震,脸色也开始不太自然了。“恕臣愚昧,不知皇上所指何人?”

  朱厚照目光犀利地扫了他一眼,脸色更加地莫讳如深,“说到此人,朕还有一笔帐还未跟你算呢!”

  狄云栖心思缜密,反应敏锐,早早便听出了朱厚照的弦外之音了。事到临头,尽管心情忐忑,有著满怀难言的疑惧和不安,他还是硬著头皮沉住气,以一种沉稳又不失谦卑的态度,向朱厚照施礼问道:

  “臣不知何处冒犯了圣上,请万岁爷降罪,臣甘心领罪受罚!”

  朱厚照从鼻孔里冒出了一声重呼,“哼,要真论起你的罪状,只怕是罪诛九族,诏碟于市。若非朕辜念你赤胆忠心,功在社稷,又与我有表兄弟,儿时嬉戏之情,这笔帐,朕早就跟你算得一清二楚了,还容得你装佯装蒜,欺君罔上!”

  狄云栖被骂得心知肚明,愧怍交替,无言以对,只好屈身下跪,苦笑连连了。

  “怎么不说话了?舌根打结了?”朱厚照板著脸慢吞吞地挖苦道。“你不是能言善道,口若悬河的吗?怎么这会这么安静?”

  “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卖弄唇舌,污了皇上的耳目。”狄云栖战战兢兢的低声答道。

  “哼!你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哪!”朱厚照面无表情的瞅著他,“你倒是给朕说说看,你犯了哪几条杀头大罪啊?”

  狄云栖聪明绝顶,早已领悟朱厚照此举并非真的秋后算帐,而是有意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心生警惕,有所忌惮,日后,更能做个悦首帖耳的不贰忠臣。

  确保自己已无杀头之虞后的他,亦大著胆子,安之若素地和万岁爷玩起心计了。

  “第一,臣不该和唐门走得太近,既拜唐老爷子为义父,又和他的儿子唐傲风义结金兰,称兄道弟;第二,唐傲风胆大包天,入宫抢亲,拐走了承庆公主,臣缉捕无力,又未及时与唐门断绝关系,避开嫌疑,确有失职不当之处!!”

  朱厚照哼声连连,瞠目以视,“哼哼,你倒挺懂得拿捏打哈哈、搓圆汤的技巧,这么三言两语,就想避重就轻地蒙过去,你真当朕是个无知好骗的三岁小儿么?”

  “罪臣不敢,请皇上明鉴!”狄云栖必恭必敬地叩首答道。

  “好了,少跟朕要这套口是心非的把式了,你明知道朕十分倚重你,怎舍得杀你,起身吧!”朱厚照没好气的挥挥手,决定点到为止。“朕有话要你开诚布公地据实以答。”

  “谢主隆恩。”狄云栖欣然领命,潇洒起身。

  朱厚照清清喉咙,目光炯然地瞅著他,“朕问你,你知不知道唐傲风这厮把公主拐到哪去了?”

  “这……”狄云栖却面带迟疑了,“不知皇上准备拿他如何?”

  朱厚照绷紧了龙颜重重一哼,“哼,按理,我是该把这欺君藐上,目无王法的浑球大卸八块,挫骨扬灰,并让唐门一族手撩脚铐,游街示众,看看还有没有人有哪个斗胆,敢上皇宫作案!”他语音咄咄地说到这,又满怀不悦地怒哼一声,“哼,若非母后思女心切,若非朕只有承庆公主这么一个皇妹,更若非……”他目光犀锐地扫了狄云栖一眼,“逍遥公子曾救过朕一命,朕不会网开一面,饶了唐傲风那个无法无天的浑球!”

  狄云栖一听,不觉惊喜交加,如释重负。“皇上,您的意思是……”

  朱厚照耸耸鼻子,勉为其难地拂拂衣袖,轻哼了一声,“哼,都已经生米煮成熟饭,朕不成全他们,又能如何?总不能让母后镇日以泪洗面,哀声叹气,乃致思女成疾吧!”

  “皇上若真能赦了唐傲风,成全了公主和他的一段姻缘,不仅解了太后的思女之苦,公主也一定乐意回宫安住,而不必流落民间吃苦受罪。”狄云栖心中暗喜,忙不迭地敲起边鼓,推波助澜了。“而唐傲风感激之余,一定会殚思竭虑地报效皇恩,如此一举数得,岂不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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