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此处就是那老贼的领地?区区一介外藩竟想图谋叛乱,白爷爷倒想趁此机会将新仇旧恨与他一并清算!”
“玉堂,不可轻率!当初他借‘幽冥天子’之名散布谣言、蛊惑人心,你我亦曾与他交过手。经由以往种种更可见其阴险狠毒,城府极深,绝对不可轻敌!”展昭闻言心下一惊,立时不安起来,担心以白玉堂那极端爱憎分明的性子会沉不住气,莽撞行事。
“你放心,这许多年一起闯过来,你学得会借惜命,白爷爷也学得会凡事谨慎三分!”白玉堂见猫儿幽深的眸子中波光暗敛,自然知道他的忧虑,连忙嘻嘻一笑,一带马缰靠近他的身边,偷偷握了握他的手,丢给他一个慧黠的眼神。
“你这无法无天的老鼠,光天化日之下还不收敛,别怪我不客气!”展昭一惊,一眼横了过去,低声威胁道。
白玉堂只是冲他眨了眨眼,笑得顽劣至极,根本不把他的怒气放在眼中。
反正从见面两人就是嘻笑怒骂。不打不相识!曾经一心知道这温润如玉的青年所能忍耐的底限,三天两头找上门去,逼他出剑与自己比试,并故意以言语相激,把猫儿惹得竖毛露爪、甚至瞪眼暴跳的次数是不少。但他哪次也没有当真动过气,过后仍是如初相见般微微一笑,云淡风清,海阔天空。
晌午时分,包拯一行人等已安顿至上院衙,文武官员纷纷前来投递手本,直至傍晚暮色渐重,方才逐渐散去。
用过晚膳,展昭与白玉堂两人正说起襄阳王,门外便有人来,原来是王朝、马汉来找,说是包大人唤他前去,与公孙先生三人共同议事。
展昭去后,白玉堂一人独坐发呆,好生无聊!冬日天寒,又不想出门,干脆在榻上斜靠躺了,两眼一闭,呼呼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耳边唤他,“玉堂,玉堂……”
“……猫儿,好吵!”白玉堂胡乱挥挥手,将眼睛睁开一缝,看似半睡半醒:心中已经在打如意算盘。只趁那猫儿不备,一个骨碌翻过身,耍赖似地抱住他的腰不放。
“要是想睡就回房去宽了衣,盖好被踏踏实实地睡,这样不关窗随便乱躺极易受寒。”展昭叹口气,任他像小孩子一般磨磨蹭蹭,知道他的坏心,却不想揭穿。白老鼠的脾气别扭,天生反骨,越是不顺他的意他便会闹得越起劲。
“着什么急?你先告诉我,包大人召了你去,都与你说了些什么?”白玉堂睁开眼,却贪恋猫儿的温暖,装傻不肯放手。
“没说什么,不过是商讨破敌之策。”展昭状似若无其事,随口答道。
“你不告诉我?我自己去问包大人!”白玉堂眼珠骨禄禄一转,仰起头来坏笑。这猫的脾气他甚是了解,大事当前,他愈故做轻松愈是有鬼!
“你究竟说是不说?我马上去找包大人问个明白你信不信?”
“你——唉,好吧。大人说先前圣上派至此地的密探来报,那襄阳王在府中建了一座‘冲霄楼’;楼内设下一妖异怪阵,称为‘铜网阵’,前往探阵之人皆是有去无回,命丧楼中!”展昭见白玉堂当真已经爬了起来就要出去,无奈之下,只好据实以告。
“哦?当真那么邪门?如此说来,白爷爷倒想前去探探那楼,见识一下那妖异怪阵!”白玉堂听了,双眼一眯,不以为然道。
“不行!那些大内密探皆是上乘高手,个个功力不弱,却无一生还,可见那座楼万般凶险,不准你轻举妄动!”展昭急急喊道,眉心紧紧纠结在一起。
“他们再厉害,还能高得过白爷爷?”白玉堂并未太过在意,嘿嘿得意一笑,站起身来便往外走。
“玉堂,不准走!你要到哪里去?”展昭当下变了脸色,一把扯住白玉堂的手腕,没注意自己情急之下连蛮力都一并用上。
“轻点儿,天色不早了,我要回房去睡觉啊.还是——””白玉堂抽回手,扭了扭被握得生疼的手腕,说到最后,突然出其不意地凑上前去楼住那一脸严肃的猫儿,在他耳边道:“你有意留我?”
“玉堂,我不是在向你说笑!”展昭听出白玉堂话中有话,嘴上虽然强硬,面上浮现的淡红却已泄露了天机,一时进退两难,留他也不是,不留他也不是。
“我是说,不准你冒冒失失去涉险探那冲霄楼!”
手足无措地说完,那猫立刻垂下了眼睫,不再看他。无意中的反应,却让原本只是想逗逗人的白玉堂心中一动,想也没想就侧头贴了上去,含吻住那双淡红的唇,细细舔舐品味那股清甜。却不知展昭已将他刚刚的话当了真,惊得瞪大了眼,稍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已经一掌推了出去——
“哇啊啊!展小猫,你怎么说动手就动手?”白玉堂措手不及,倒退了几步,登时哇哇大叫起来。
“你——我们此行不是外出游山玩水,不可如此放肆!”展昭仍是一脸戒备地看向白玉堂,口中嗫嚅,不知如何把话说清。
“你说什么?放肆?”
白玉堂一皱眉,转过念来已经明白那猫儿是把他的玩笑话记在心上了,干脆一屁股坐在床上,向后一仰翻到里侧,不再起身。好一会儿,才听他慢慢靠了过来,却没说话,显然是欲言又止——
“笨猫,紧张什么?你说小心我自会小心,你不放心我就留在你身边乖乖睡上一晚就是。明日你大抵还是要早起与包大人去操心那些公事,早些躺下休息了吧。”回头对上猫儿清亮的眼,便什么轻浮捉弄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想他白五爷一向倜傥洒脱,一遇到这猫立刻就被克死,连柔肠这种玩意儿也一并在体内生了根,时不时冒出来作祟。片刻之后,听他的呼吸放松下来,拉过了被子在他身边躺下,以掌风熄灭了烛火。过了半响,感到他伸手过来,握了他的手道:“玉堂,我要你答应我,不可独自前去涉险。
“好,你放心吧。”他反握作他的手。
此刻无须激情澎湃,心灵静静相融?亦是缠绵不休。十指轻轻相交,便己道尽了爱意痴狂……
***
海上路桃易热,人间好月长圆。惟有擘钗分铀侣,离别常多会面难。此情须问天。
蜡烛钊明垂泪,薰炉尽日生烟。一点凄凉愁绝意,谨道泰筝有剩弦。何曾为细传。
这晚,月色清朗,白天下了一场小雪,在屋瓦上积了薄薄的一层,映了萤萤亮亮的月光,好似银粉扑了一般。忙忙碌碌,加上冬日昼短夜长,不知不觉便是一整天过去,此时上院衙内早都掌起了灯。
展昭从外边回来,到了房中不见白玉堂,正纳闷着今日这白老鼠怎么没等在屋里堵他,门口又听得有衙役来告知包大人有请,也来不及再多想什么,只好匆匆过去。到了书房,大小事宜林林总总商议过了,又是将近一个时辰。其间谈起襄阳王府内那座冲霄楼.展昭心下立时咯登一颤,微敛了眉,不知为何,一股不安油然而生,抑制不住地蔓延。
此后,公事谈毕,道了句“大人早些安歇”,便急急告辞退下,一路穿廊而过直奔后院厢房。回到后面,见白玉堂房中尚未透出灯光,刚要转身出去寻找,迎面正撞上张龙。
张龙见展昭自白玉堂房内出来,忙上前道:“展大人可是要找白少侠,他天一黑就出去了,说是吃不惯府衙的粗茶谈饭,要去洒楼祭祭五脏庙;如果你回来,告诉你不必急着寻他,他酒足饭饱自会回来。”
“这……他可曾说过是去哪家酒楼?”展昭又问。
若是平常,玉堂便是不留话他也不会过度挂心,但是今日,他却特意叫人转告不必急着寻他,反倒令他更觉忐忑。
“这倒没有。白少侠说他对襄阳不甚熟悉,出去随便逛逛,看到哪家顺眼便是哪家坐了。”张龙答道。
“……张龙,你与王朝、马汉赵虎三人注意衙内上下安全,我出去一下,稍时便归。”展昭低头思虑片刻,嘱咐过张龙,握紧手中巨阙转身奔了出去。
水色月华默默地伴随着那带着一丝焦虑的背影,带着清绝的寒意轻笼了那绛红的官袍,道尽世间阴晴圆缺,冷眼笑痴情……
难敌轮回生死,终成空……
入了夜,风寒刺骨,路上过客愈见稀少:偶尔一两人错身而过,亦是揣手缩脖,行色匆匆。因为没有客人,城中酒肆大都早早打了烊。寻过几处之后,展昭足下不停,再迎风抬头之时,不觉已来到了襄阳王府门前。四下望去,虽未见任何异状,却已本能地感觉到一股冷森森的煞气!
展昭心中一紧,正想伺机靠近,就见有人从府内走了出来,便连忙闪了身,隐蔽进墙角的阴影中,屏息侧耳,只听门口侍卫恭敬道:“总管大人。”
“嗯,不必多礼,小心警戒。刚刚有人潜入府中探楼。”那被称为总管之人哼了一句,低声道。
“什么?有人潜入府中?属下该死!”几名侍卫闻言大惊失色,吓得齐齐跪倒在地。
“好了。王爷没说要怪罪你们,那人来了又去,可见武艺十分高强,你们好生警戒就是,王爷此时正当用人之际,做得好了便是离宫受赏的大好机会,都听明白了吗?”
“是,属下们誓死效忠王爷!”
听到此,展昭暗中舒了口气,略微放下心来,等那总管又吩咐了手下几句转身回了府中,悄然离了襄阳王府,一路提起气来赶回上院衙内。
这时堂前己熄了灯,只留廊上几盏灯笼照路。
展昭迈进后院,一见白玉堂房内己亮起了灯,忙紧走几步,一把推开了房门。白玉堂果然已经回来,看他进来:心虚地低唤了声“猫儿”,眼神直瞄向一旁桌上堆放的物件,只见雪影、夜行衣、飞抓百练素、百宝囊等物正摆了个琳琅满目。
这不须再问也知他今晚去了何处,展昭见状不由得又急又气,上前凑在了那白老鼠面前,眼中满是怒意:“你去探那冲霄楼了、你忘了那日答应过我什么?”
“我没忘,我只是——”白玉堂干笑两声,看那猫儿双目圆睁的样子、暗想——不好,他当真生气了!
“你既没忘,为何还瞒着我独自涉险?”
“猫儿,你急什么,听我解释完再发火也不迟。”白玉堂眯眼一笑,现下猫儿虽在气头上,他却自有办法对付。如此想着,手已伸了出去——
水花飞溅,立时溅湿了那猫儿一头乌黑油亮的猫毛。
“白玉堂,你……”展昭被突然迎头泼来的热水浇得一愣,脸上的湿气半熄了怒火,此时才真正看清眼前的状况——他正与一只泡在浴桶中的水老鼠面面相觑,那人发髻打散垂在身后,染了一层水泽的眉目更如墨描一般,修长矫健的身躯一半掩在水里,若隐若现。双臂交叠,佣懒地半趴在木桶边缘,斜吊着眼儿看他。
“哎……我……”他面上一热,移开目光,忽听“哗啦一声,再想后退已来不及,那人早一步自水中站了起来,一双手正勾在了他的腰上,笑得异常狡诈。
“笨猫,便是要判死罪也得给我个分辨的机会吧?”
“什么死罪,休要胡言乱语!”展昭虽觉羞赧不已,听了那个“死”字心中任是悠悠一颤,瞬间揪了起来!
白玉堂看出他当真急了,便不再调笑,敛起神来收紧双臂,两人胸膛相贴,让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你且静下心来听我说,我刚才是去襄阳王府探了那冲霄楼。但探过之后才知,那所谓铜网阵也不过如此,小小的八卦而已,何足道哉!”
“八卦?”展昭别扭地开口,脸上暗藏的热度迅速蔓延开来。
两人之间虽还隔着浴桶,但白玉堂身上的水珠正缓缓透过衣服渗过来,热烘烘的潮意混融了他自身的气息,蒸得他越发浑身不自在。
“不错。那什么冲霄楼,横竖我是知道了他的用意!他楼内共设三层,意为三才;那栏杆便是五行;好合外面的木板,则是八卦;其中两个圆亭,必是阵眼;阵中脚下所走之地,明显万字势。走当中,两边设有滚板,坠落下去,轻者带伤,重者废命;所谓八卦者,走吉卦则吉,走凶卦则凶,不是有人,就是弩箭齐发。”
白玉堂一一道来,说得好不得意;展昭闻言却脸色又是一惊,背脊也跟着一僵,“既然那楼如此毒辣凶险,你更不该这般冒失轻敌!”
白玉堂边听他说,边一手攀上他的背后轻轻摩挲安抚,靠近他的耳边道:“猫儿,不是我说大话,你又不是未曾见识过我们陷空岛上的七窟四岛,三峰六岭,三窍二十五孔。那些机关各处都是西洋八宝螺丝转弦的法子,全是白爷爷所造。那个小小的连环堡,不过是玩艺一般!”
“玉堂,不管怎样,你已答应于我,不会轻举妄动——此时怎能言而无信?”
短短一句话,展昭说得无比艰难。背上那作怪的手指一寸寸沿着脊梁按下,在骨节处略微施力揉下,引起阵阵酥麻,令他禁不住面红耳赤如火烧,抬手想要推开白玉堂,触到的却是光裸的肩头,潮湿,温暖……当下便仿佛掌心被刺到一般,逃避地将眼神移向他处。但偏偏那乘人之危的家伙不肯就此罢手,最后竟得寸进尺地直接探舌舔上他的唇,一贴上来便不给半分喘息之机,紧紧吮住了一阵狂噬,滑溜的灵舌在丝润的口中翻搅乱窜,勾挑着扫过齿列与上颚,最后才纠缠住他的舌缠绵舞……水乳交融……朦胧间只觉昏昏沉沉,一个松懈,便是“扑通” 一声,被他扯进了水中。
“咳咳!你——”
展昭挣扎着从水下立起身来,刚要抹去满脸满眼的水花,白玉堂哈哈大笑着又是一捧水泼了过来,趁他本能地躲闪之时,人已欺到近前,手下一动,便扯开了他的腰带。
“不行!”
展昭脱口而出,说着就转身欲逃。但湿衣缠住手脚如同累赘绳索,只慢一步,那当年盗三宝如同探囊取物的老鼠爪就一把拽住了他的袍袖,拉扯间外袍便被卸下随手丢出桶外。
“怎么不行?”
白玉堂抬手一撩,将垂落在额前的发丝拨到脑后,薄唇缓缓向上勾起,黑玉眸中波光潋滟,一双剑眉轻扬半挑,笑得竟是说不出的邪魅。
来到襄阳,已有二十几日,为了克制,连寻常普通的亲吻也极少,今日得了机会,又怎能就此放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