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雅暗讽他不过是主人养的一条狗,只能忠心的一意为主,不可有自己的思想,这是身为狗奴才的天性。
眼一瞇的陈文迪冷笑地挥开她攀上来的身子。「妳是母狗,别当别人跟妳一样是狗畜生。妳最好识相点不要露了半点口风,否则妳会发现妳的明天不会再有到来的一刻。」
制造死亡,对他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仅在举手之间。
「你说我是畜生?」她十指指甲修得尖细,住他手背一划。
血溅、痕留。
「妳的行为不像被激怒的野猫吗?」他冷淡地勾起嘴角讥诮一笑。
容忍她不代表纵容她,已不沾血的双手不想因她而开例,陈文迪的利眸闪过那道见血的伤口,冷诮的眼底不见一丝温度。
他一直和她维持相当的距离,不愿与她过度亲近以免造成其他人的误解,可是在推拉之间难免有肢体接触,反倒给人一种欲拒还迎、打倩骂俏的亲昵样。
在血腥世界打滚多年犹能屹立不摇,他凭借的是敏锐的观察力,以及迅雷不及掩耳的好身手,当灼热的视线往他身上投送时,他不可能毫无所觉。
头一抬,他看到一对错愕万分的冷眸,有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慌张,似怨又似恨的直视着他,始终没有移开视线。
陈文迪瞬息万变的眼神在看到他心爱的小女人时转为柔软,无视他人的存在。
「小女孩,妳的眼睛在冒火喔!」在她双瞳中燃烧着美丽的火焰。
「真不简单呀!你还有心情看得见我眼中有火。」黄泉语带微酸的说道,胸口翻滚着十丈高浪。
「怎么会看不见呢!我眼底只放得下妳一人,妳没瞧见我的瞳孔中只有妳吗?」他笑着点点她的鼻头,捉弄般拉扯她不算长的发丝。
他自动的忽略闲杂人等,当他们是布景未曾多看一眼,在他眼里真的只瞧得见让他心动的女孩,至于那些龇牙咧嘴、在四周晃动的人影他视为多余,不用在意。
她的脸色有点臭,拍开他抚弄的大掌。「你有美人相伴就不用太辛苦了,花言巧语说多了小心闪到舌头。」
「什么美女……」他顿时失笑的明了她话中所指,动作极大地将紧黏身后的薇雅推至一臂之外。「她是我表妹,刚从日本来。」
「表妹?!」
别说小女生怔愕地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连薇雅本人也一脸的嫌恶和鄙夷,不满他刻意拉开彼此关系的介绍方式。
不过,这也给她打量「对手」的机会,直接面对不具威胁性的敌手,她的胜算不言可喻。
「我不能有亲戚朋友吗?妳不会以为我是从石头蹦出来的吧!」至少他还是个人,尚未作古。
「不,我认为你住在桃子里。」桃太郎是日本产物。
「嗄!」怔了一下,黑眸眨动着一抹笑意。「有意思,反应真快。」
陈文迪还没迟顿到看不见她满脸酸意,小嘴一扁在吃醋,男友身边出现另一个女人若是无动于衷,他才是该痛哭流涕的那个人。
幸好她的表现很令人满意,虽然让她吞了一肚子酸水,不是滋味地圆睁杏瞳,但对笑在心底的男人而言,这比在沙漠中发现绿洲还叫人开心。
「更有意思的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你的表妹,昨夜我睡在你床上时你可没告诉我哟!」想冷落她绝对是愚蠢的行为。
薇雅的笑脸妩媚得像一根刺,狠狠的扎入各个不设防的心窝,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她在你的床上?」身子微微一颤,黄泉的表情看不出是气愤还是伤心。
针对小女友的质问,眼眸染上风暴的陈文迪看似无意地将手往薇雅眉上一搭,「表妹,有些玩笑话是不能乱开,妳说是吧!」
「你……」肩骨一阵剌痛,她忍着痛佯笑配合。「当然了,表--哥,是我太久没见你太兴奋了,才会一时顽皮乱说话。」
即使她娇媚地收回先前的话语,但略带冷意的表情仍说明受到威迫,言不由衷地说出违心话,将猜忌的种子种下,不让他太好过。
周遭的气氛有点冷,明明是交往月余的情侣却不能坦诚相告,碍于众人在场还得装做没什么交集,这对第一次谈恋爱的黄泉来说可是一大煎熬。
她在考虑相信他,或是先甩他一巴掌,在情人的眼中是容不下一粒沙子,何况她的敌手还是一位肉弹美人。
「拜托,都一把年纪了还装可爱,嗲声嗲气的以为她才十七、八岁呀!」真恶心。
看不下去的夏碧洛小声说道,令闻言的人忍不住会心一笑,直赞她说得妙,非常贴切。
不过薇雅的神色就不太好看了,阴沉沉的蒙上一层暗青色,勾魂的眸子狠戾地一瞇,纤纤长指动了几下,她想……
「打扰一下,我能跟这位小陈先生谈谈吗?」她必须确定是不是他。
拥有英气之美的上官虹上前一步询问,微晃的银光闪过她的眼中,她以为那是戒指的反光,没发觉薇雅两指间夹着一根致命银针。
「我不认识妳吧!小姐。」陈文迪的笑容变得憨实,一副不知发生什么事的忠厚样。
眼神闪了一下,她对自己的记忆有了怀疑。「你应该知道我是谁,我叫上官虹,十年前上官家血案唯一的遗孤。」
第八章
应该吗?
噙着冷笑的陈文迪露出深沉的冷酷,以愤世的姿态环视他所处的世界,指间的香烟燃起白雾,迷蒙了眼前的视线。
他从不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有错,在残酷的生存法则下,弱肉强食是必经的进化,鱼吃虾、虾吃浮游生物,这是一个自然生态的食物链,没有谁应该为谁负责。
人活着本来就是要死,他不过助其一臂之力让他们早登极乐,摆脱人世间的罣碍,这又何尝不是积一份功德呢!
每一条人命都是有代价的,有买方自有出力的人,一方收钱一方付钱,公平交易不拖泥带水,以金钱为基础来满足双方的需求。
人的心是污秽而贪婪的,想要更多却不肯付出,藏污纳垢地养出一只魔,噬心啃骨的泯灭良知,与恶鬼同行在所不惜。
他的存在便是因应这些人而生,没有他们就不会有他,循环不断如空气和水,不可或缺地常在左右。
上官一家的死亡哀书是注定的,就算不是由他动手也会有别人代劳,浓腥的血味早已弥漫一室,充斥着花朵儿盛开的美感。
只是他们用生命谱下那份凄绝的美丽,鲜红的液体在身上开出一朵朵血花,美化了灰白的肤色。
「你真的叫小陈吗?没有其他的名字。」戒慎的上官虹口气很轻,像在自言自语。
「呵呵……大家都叫我小陈嘛!还能有什么怪名,我跟牛屎伯、罔市婶不一样啦!」他憨笑的搔搔头,一副面对美女的无措样。
她发长及肩,五官偏向冷艳型,眼眸清明带着点清冷气质,艳美有余却不失自然天成的灵性,给人的感觉十分疏离,像住在雪山里,缥缈得没有一丝温度。
以男人的眼光来看,她绝对是美的精品,兼具知性与才华,艳容非凡独放光彩,是鉴赏名家极想收藏的精品,不流于俗气。
可是她太冷了,捧久了会伤身,男人对她只敢蠢动而没胆行动,自古以来人们对冰山存着敬畏,不试图去撞击,铁达尼号便是血淋淋的实例。
「我是指你一直都是这样吗?有没有出过车祸或受到伤及脑部的伤害?」这不是她印象冷傲男子,虽然外表有着九成相仿。
她又搞错了吗?她自问。
忍住眼底的讽笑,他故做不解地皱起眉,「警察小姐,我向妳保证我是优秀驾驶,绝对没有撞过人啦!我们小黄最高时速是十公里,四个轮子慢慢来,不敢超速。」
他指指一旁低头吃草的牛,以及他引以为傲的帅气牛车,语气中的骄傲叫人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
驾驶牛车能出什么意外,就算翻车也仅仅是皮肉之痛,还不致造成重大损害,顶多老牛哞哞叫,蹄子一蹬又继续往前走。
而且幸福镇的车流量并不多,除了周休二日和节庆时游客会爆增外,大部份时间宁静如所有山间小镇,赶着牛大半天看不到一个人走过是寻常的事。
「你应该不是这个镇出生的在地人吧!以前住在什么地方?」看他连拿个可乐瓶子都会滑手,上官虹对自己的怀疑越来越不抱任何信心。
「啊!就这边走走,那边待待,我书念得不多找不到好工作,就四处打零工,四处为家了,哪有饭吃就往哪里去。」他说得豁达,像是被命运遗弃的老病狗,只能随遇而安。
「难道你不记得自己的户籍地?」户政事务所会有原始资料,不难查出。
他又笑下,一脸傻气。「我知道呀!就在幸福镇幸福路三段九号。我们老板很好呀!一个月给我两万六薪水,还供应三餐。」
他念的是爱情民宿的现址,堆满笑的神情看来十分幸福,似乎很满意目前的生活,别无所求地打算在此终老一生。
当然,他不指望有退休金,以老板爱钱的小气程度,死后若有一块十尺见方的地好躺就算死而无隐了。
「你……」顿了一下,清冷的眸中出现迷惘。
她到底该问他什么呢?明明瞧见他眼底一闪而逝的锐利,为何此刻她却无法确定是否是错觉,话在舌间犹似千斤重,欲振乏力。
追寻了十年,怨恨了十年,留存心底深处的疑问也十年了,她究竟所为何来,一道暗夜的影子改变了她的一生,她要用这种漫无目标追索的方式再追上十年、二十年吗?
迷惑拢上她久不曾思考的眉间,是他,也不是他,迷离的幻象几乎让她分辨不出真假,她该怎么做才能找出迷雾后的真相?
心,好累,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坚强。
「啊!警察小姐,妳还有没有什么事要问?我们老板在瞪我了,她一定又要扣我薪水了。」说到此,他的表情为之一垮,活似遭到苛待的员工。
「再给我十分钟,我会亲自向你的老板致歉。」并给予适当的补偿。
「十分钟喔!我们老板会不高兴吶!」待会说不定会抄起菜刀冲过来。
独自被带开的陈文迪朝不远处某个担心的小人儿偷眨一下眼,老实的脸孔多了一抹笑意,他以轻咳声一掩嘴,不叫眼前的女警发觉他的异样。
不过他看向黄泉的次数多过娇媚的表妹,频紧得让原本放弃调查他的上官虹深感疑惑,不免多看了眉目传情的这两人几眼。
蓦地,夏碧洛说过的话浮现脑海中,她曾暗指他们是一对,那个名为黄泉的女孩怎会看上一个胸无点墨的男人,她看起来聪明伶俐的,岂会失去主见的盲了心,谈起不对等的恋爱?
这其中必有不为人知的缘故,她实在不该太早放弃,猎人擅长伪装,才不至于被猎物发现。
「听说你和民宿里的暑期工读生黄泉感情很好,是不是有这回事?」她在抛饵试探。
心绪一拉回,陈文迪的憨笑中多了警觉。「我跟小碧、丝丝也很好呀!她们很有上进心喔!放暑假不出去玩还跑来打工。」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大家都说你们的感情近乎男女朋友,常有亲吻、拥抱等亲密举动。」一想到他的怀抱中曾栖息别的女人,上官虹的心中忽觉愤怒。
她有种被背叛的感觉,好像一直在前方的追逐物被人硬生生的夺走,让她筋疲力尽后却落得一场空。
「呃,这个……呵……妳听谁胡说八道?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哪敢妄想偷吃嫩草,我们老板不一棒打死我才怪。」现在想起来老板还挺沉得住气,居然没出面棒打鸳鸯。
他由眼角斜睨正在吃哈蜜瓜的李元修,被她正好捕捉到视线,立即还他一个拳头手势,要他皮绷紧点,不要给她找麻烦。
唉!这个暴力至上的老板,真是人间一大祸害呀!叫人好比生活在地狱里,时时饱受威胁。
「是吗?」长年不化的冰山忽地融了一角,露出诡谲的迷人笑靥。「我就来试试你话中的真实性。」
「怎么试……」
软腻的唇瓣忽然覆上他的唇,脸色微变的陈文迪愤恼的瞇起冷沉的眼,任由她紧缠的双臂攀上肩膀,努力压抑不扭断她颈项的怒意。
她这一招用得险,根本是不计代价地豁出去了,她不在乎会不会收到成效,不试着走出下一步,她永远也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
也许有些疯狂,出自内心的私欲,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和杀手「黄泉」不可能有情感上的牵扯,只能藉此机会让自己死心,不再挂记毁她一家的凶手。
若是证明他就是「黄泉」,她定要手刃亲仇,不让他继续残害无辜,以维护正义和公理。
「你们这是干什么,有这种审问法吗?」怎么不搬张床来打场野战。
醋劲大发的黄泉怒气冲冲地分开两人,用着刚才洗锅子的抹布拚命擦陈文迪的嘴,要把别的女人的口水擦干净,免得细菌污染。
她完全不管这段地下恋情是否会见光死,摆出醋缸姿态护卫爱情,明明白白地以行动来表示,她是正牌的女朋友,谁都不可来染指她的男人。
先前的薇雅表妹已让她火气大发,干咽了一肚子酸水还没消气,这会儿又多出个冰山警官,她这口气要是咽得不就不叫黄泉,改名叫卒仔。
「你是死人呀!一动也不动,人家硬巴上来你就享尽艳福,你以为牡丹花下死是件风流的事吗?」可恶、可恶,口红印怎么越擦越红?
「痛呀!小朋友,我的嘴皮快被妳擦破了。」他苦笑着,不小心吃进几口锅底水,
「哼!人家亲你时会不会痛呀!你长一张嘴是给女人玩的不成。」她擦了又擦,把全部的怒气发泄在那越看越气的两片薄唇上。
偷袭她的时候身手多矫捷,没一次失误地逮到她这只迷路的小白兔,以吻轻覆夺走她的惊呼声,动作敏捷得好似草原上的花豹。
可是当人家扑向他,送上香艳蜜唇时,她不信他没有躲开的能力,再怎么突然也会先转开头,不可能刚好唇贴唇吻个正着。
黄泉的心里有着不满的酸涩,明亮的双眸多了淡淡的水气,她感到难受,好像有人拿了根针在她心窝扎了一下,疼得快喘不过气。
不知何时喜欢已变成爱,她不肯承认的感情浮上心头,如河豚般不停地在体内膨胀,几乎快涨破她的身体,让她无法自叹的继续否认。
她爱他,这是心的声音,她决定诚实面对自己爱上老男人的事实。
「咳!咳!小泉,妳吃醋的模样表现得太明显了,妳想让大家知道我们的『奸情』吗?」他戏谑地在她耳边低语,努力装出逆来顺受的窝囊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