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远处有工作人员叫金夕仁,“仁,过来一下,看看等一下要用哪件配饰?”
金夕仁一扬手,“来了。”又对屈展卷说,“你等我一下,我去取车钥。”
屈展卷如梦方醒般,“啊,好,谢谢。”
金夕仁拨脚跑开,而莫亦凡则紧盯着屈展卷不放。
仿佛被狐狸盯住的青蛙一下,屈展卷在莫亦凡锐利的眼光下动弹不得。
莫亦凡上下打量着屈展卷,惊讶于对方通身那份浓浓书卷气息,以及绝对不俗的外表之外,也敏锐地注意到了,屈展卷深深隐藏着的东西。
在莫亦凡目光的注视下,屈展卷惊慌失措,只一个眼神,他就已经知道,对方洞悉了自己深深埋藏的秘密,他不由的害怕,想逃。
莫亦凡缓缓靠近屈展卷,薄唇显露出一丝笑意,“屈先生,你好。听美仁说起你已经很久了,初次见面。我叫莫亦凡,摄影师。”
见莫亦凡伸出手来,屈展卷迟疑着与他相握,“你好,我是屈展卷。”
想抽回手来,但是莫亦凡握住不放,屈展卷热热的指尖,在莫亦凡稍稍显冷的掌心轻颤。
这时,金夕仁跑了回来,袁和也也走了过来。
袁和也没有注意到莫亦凡的手,他笑着打招呼,“展卷,怎么你来了?有事吗?居然找到这里。需要我帮助吗?”
没有注意到袁和也走过来的莫亦凡,听到袁和也的话,突然僵了一下,而此时,袁和也已经注意到了握住屈展卷手的莫亦凡,他也愣了一下。
四个人,四双眼睛,面面相觑,两两相望。
这四双眼睛,相互对视,显示出不同的神色,有人惊慌,有人惊讶,有人不解,有人不屑,有人怕别人误会,有人误会了别人。
短短的几秒钟,似几个世纪那样长。
莫亦凡最先打破沉默,“认识你很高兴,屈先生。”说着,嘴角扬起一抹笑,眨一下眼睛,点点头,转身走开。
金夕仁一脸怔仲地盯着莫亦凡的背影,又茫然地抬手递上车钥,屈展卷接过来,什么都没说就急急逃也似的离开。
金夕仁想拦住屈展卷似的,但是没有开口,目送屈展卷的背影消失,就又跑去追莫亦凡。
袁和也目送三个人的背影离开,低头轻叹。
在莫亦凡的办公室里,一把揪住莫亦凡的衣领,金夕仁英俊的脸上露出一股狠意,“老莫,你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莫亦凡轻轻挡开,“要我说清楚,可以,你先给我说清楚。”
金夕仁迷糊了,“我说什么?”
“和也为什么叫他‘展卷’,他们什么关系?”
金夕仁眨眨眼睛,“他让大家叫他‘展卷’的,小旺玫玫他们也这么叫,有什么不对吗?”
莫亦凡的表情缓和下来,“他们,没什么吧。”
金夕仁的表情更加困惑,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怒气,“他们,他们有什么,他们就那样啊。”
“你没发现什么?”
“什么?”
莫亦凡摇摇头,“算了,指望你是指望不上了,笨蛋果然就是笨蛋。”
金夕仁这下到清醒过来了,又一把揪住莫亦凡,“你给我说清楚,你跟他,你,怎么回事!你们刚才,怎么回事?你拉着他手干什么!”
“哟,你现在倒是聪明起来了。”
“少来,你给我说清楚。你想干什么,他是我先看见的。”
莫亦凡再次挡开金夕仁的手,理理衣领,抬眼看着金夕仁,“美仁,这可是要说声恭喜的。”
“什么?”
“因为我发现,他和我是同一类人。你不是喜欢他吗?那自然是要恭喜你。”
“啊。”金夕仁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上,“你说什么?”
“我说,屈展卷,他和我是同一类人,我们都是喜欢同性的那类人。”莫亦凡一字一字道。
金夕仁呆了半晌,“你怎么知道?”
莫亦凡得意地笑了,“我看出来的。他那样惊慌,就是发现已经被我看出来了。”
“我怎么看不出来?”
“当然,他隐藏的那么好。”
伸手捏捏金夕仁的面颊,莫亦凡语带羡慕,“美仁,这是好事,你不是喜欢他吗?他和我是同一类人,会比较容易接受你。好事。”
金夕仁点点头,“对啊。”然后坐在沙发上想了想,自己咧开嘴笑起来。
“这下我可不放心了,万一屈展卷喜欢和也怎么办,啊?你说?”莫亦凡看住金夕仁。
“不会的,他们不来电。”
“你懂什么,笨。”
“我看不出他们有什么,他们在一起接触的时间并不多。”
莫亦凡拢拢长发,站起来,“算了。那屈展卷不错,一身的书卷气,可真是温文儒雅,学问又好,配你这笨蛋算是糟蹋了。抓好你的书呆子,顺便看住我的老好人。发现什么风吹草动的马上向我报告。”
金夕仁皱着眉,“你不会真以为和也和展卷之间怎么样了,不会吧。”
“防患于未燃,以后少让他们见面。早点向意中人表白,他会接受你的。”
金夕仁露出笑意,“啊,说的也是。”一脸陷入憧憬的陶醉表情。
看看好友的模样,莫亦凡收敛了神情,露出一股落寞,不甘心地想,像仁这样的笨蛋,都可以表白,但是自己就不行。
第八章
一整个下午,屈展卷的工作都不在状态上。他的脑海中,不时出现莫亦凡细长的明眸,那刀锋般锐利的眼神,似要划开他掩饰的一切,把他最不欲人知的秘密曝露在阳光下。
就在父母刚刚离婚之后,屈展卷突然的发现他异于常人的情感取向,这发现令他痛苦异常。当时年少的屈展卷惊慌、恐惧、痛苦、彷徨,可是,没有人可以商量,没有人能理解他,更没有人可以让他倾诉与倾听。屈展卷觉得,这似乎是对自己的一种惩罚,不仅让父母双双离开自己,而且,还让他拥有一份禁忌的情感。
屈展卷将一切都深深地埋藏起来,做足伪装的工夫。他从不和任何的同性走的太近。
在国外的时候,屈展卷也曾和数字女子交往,虽然说是君子之交,普通朋友,但是,他更加证实了自己的情感取向,为此,他更加苛刻地对待自己,收敛起一切,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对于学识的追求当中,八年完成了四个学位。
屈展卷已经做好打算,想要自己一个人,走完人生的长路。爱他如子的师长们曾问过他成家的情况,屈展卷对于这个问题一直回避着。
从图书馆逃似的回到家了,屈展卷仍觉得惊魂未定。
独自坐在书房里,屈展卷想,如果莫亦凡不把自己的事告诉其它人,会怎么样?如果他告诉了其它人,又会怎么样?想来想去,脑袋里一团乱,什么也想不出来。
门铃声让屈展卷脑中的一切更加混乱。
看着门外金夕仁的笑脸,屈展卷面无表情,“有事吗?”
“想看电视。”
“请回你家去看。”
“不要。我要在你这里看。”
“我想安静,请不要打扰我。”屈展卷的声音带出一种特殊的冰冷,似高山上流下来的雪水般,清洌而明静。
“我开小小声音就行了,你关上书房门,不会打扰你。”笨笨的金夕仁倒是不屈不挠。
无奈地屈展卷只得松开门把手,放外面的人进来。
金夕仁一下子躺倒在沙发上,“累死了我。好累。”
屈展卷回到书房,关上房门,背靠在门上,深深低下头,平静的表情变得惊慌起来,如果,莫亦凡告诉了金夕仁,不知他会怎么看自己。
手撑着头在书桌边坐了半天,屈展卷的思绪还是毫无头续,看金夕仁的表情,他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于是打定注意继续伪装下去。
这一段时间,金夕仁都是睡在屈展卷的客厅里,他自己的房间利用率极低。
眼看时间就将进入八月,电视剧的拍摄结束了,金夕仁将飞赴欧洲,参加那里的时装秀,这一次时间很长,临行之前,袁和也依例来见凯琪幕后的大老板,听听他有什么吩咐。
坐在凯琪公司顶层的专属办公室里,袁和也望着大班台后面坐着的男人,安静地等他发话。
李翼晨,是凯琪公司幕后真正的大老板,本人极少在公众场合出现,即使是圈内人,知道他的情况的也不多。
一头黑发梳向脑后,英俊又冷峻的面容,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高,全黑的西装,这位著名经理人公司的老板,本人的外形之好,足以成为模特。
“这一次,时间很长,你小心照顾他,注意他的起居,还有,不要太纵容他。”李翼晨简单地吩咐道,曾是军人的他,作风一向干练简洁。
“是。”
“我看过工作计划了,还好。如果他抱怨工作量大,你替我摆平,不要让他偷偷遛班。还有,你们走之后,本地会有新闻出现,也许会有记者赶去欧洲求证,不必理会,打打太极也就是了。”
“是。我知道了。”
“对了,听说他的新邻居不错,是么?”李翼晨问道。
袁和也小心的措辞,“是,是一位公务员,学识丰富,温文儒雅,对仁有很好的影响,他们已经是朋友。”
李翼晨的低沉声音仿佛带着一种共鸣,“朋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袁和也低下头,“仁告诉我,他喜欢他的邻居。”他从没打算瞒过自己的老板任何事,因为袁和也知道,那个人是什么都知道,洞悉一切的男人。
出乎袁和也意料的是,李翼晨居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挥手示意,“你去吧。”
带着几分忐忑,袁和也退出了办公室。
***
金夕仁告诉莫亦凡,他将去欧洲,参加那里的大型时装秀,另外还有其它工作,最快也要十月间才会回来。
“我也得去,不过比你晚走几天就是了。”莫亦凡不以为意,对于他们来说,飞来飞去是等闲的事情。
“对了,你表白了吗?”莫亦凡问。
“没。”
“喂,你怎么回事!”莫亦凡倒是比当事人还急。
“不用吧,怪傻的。”金夕仁带着为难的表情说道,“不用了,反正他对我那么好,除了我,还有谁呢?他特别纵容我,不管我做什么他都不生气。他做的饭特别好吃,我想吃什么就告诉他,还有,他煮的咖啡也特别好喝。”
莫亦凡露出“受不了你了”的表情,但是,他还是很羡慕,这么说来,屈展卷对金夕仁很体贴。
“还有呢?”
金夕仁挠着头发,“他会介绍给我很不错的书,都很好看,我不懂的都可以问他,他知道的事情特别多,看问题也很客观,不管我问什么,他都能给出中肯的意见。”
莫亦凡睨了金夕仁一眼,“真是走了狗运了,竟然被你找到宝。屈先生学识丰富,又留过学,见识广,冷静睿智,人成熟,具生活智能,的确是好对象。”
金夕仁枕在手臂上,脸上是得意的甜笑,“当然,展卷他很好很好的,对我又好,人又温柔体贴。我们现在住在一起,我觉得有家的感觉。”
莫亦凡凑过去,“睡在一起?”
金夕仁一把把莫亦凡打开,“你尽想这些。还没有。希望很快。等我从欧洲回来吧。”
莫亦凡露出威胁的表情,“美仁,不要怪我没事先提醒你,屈展卷这样的极品,可是很吸引人,当心你从欧洲回来,他已经和别人双宿又栖了。”
本以为会看到金夕仁惊慌失措的表情,但是莫亦凡失望了,金夕仁自信满满地笑道:“才不会。他根本就不是那种人。他很专一的,一把小提琴都用十几年。”
“拜托,你可不是瓜纳利。”
“那又怎么样,我看的出来,他不是花心的人,他很端正清明。”
莫亦凡看看老友的笑脸,摸摸鼻子,露出怪笑,“好了好了,不说了。欧洲见。”
***
当知道金夕仁去欧洲工作了之后,屈展卷放心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事情,并且,一段时间不见他,再见面,也许,这个大明星邻居早已忘记了自己是谁。
想到从此,生活又回复平静,屈展卷很是安心。
金夕仁在欧洲,经理人公司早已为他安排好了工作,自一个国家飞到另一个国家,走秀、拍照,做着这些他已经做贯做熟的工作。
袁和也发现,今年的金夕仁,似乎和去年有所不同。他的脾气收敛了一些,在化妆和等灯光师调光的时间,表现的很耐心,也不再抱怨换衣间小或是人多太吵什么的,整个人透出一种内敛的气质来。
和金夕仁相熟的几位设计师,似乎也察觉到了他些微的变化,对于金夕仁的舞台表现更加满意,连带的,工作多接了好几个。
在米兰,金夕仁遇到了来拍照的莫亦凡,两个好友依例一起吃饭。
见金夕仁只喝矿泉水而没有像以前一样喝啤酒,莫亦凡不解地问:“为什么不喝啤酒?我不能陪你你也可以自己喝。”
金夕仁摇摇头,“不了,现在有工作,我得注意一些。喝了啤酒容易胖,而且,反正不太好会影响工作就是了。等工作结束再喝。”
“咦,不对呀,”莫亦凡伸手摸摸金夕仁的额头,“你发烧啦?”
金夕仁一摆头,“干什么?你管我,我说错了吗?”
“没错没错,不过,你怎么突然这么听话,和也倒省事了。”
“什么和也,你就知道一个和也。是展卷告诉我的,他讲了一通道理,我觉得挺对的,所以……”金夕仁耸耸肩。
莫亦凡笑了,“怪不得一开始和也就不反对你和屈展卷做朋友,他的确是对你有好的影响。”
“他比较讲道理,我做什么不好,他讲道理给我,他讲的好,我觉得他都说的对,慢慢我都会听的。”
“我们也和你讲道理,你什么时候听过,整个一头强牛。奇怪了,怎么就听他的。”
金夕仁白了莫亦凡一眼,“什么啊,你们就会骂我,还一口一个为我好,我越听越生气,就是要对着来。但是展卷就不同了,他说话不紧不慢的,把道理讲的很明白,又不会命令我做这做那,我当然愿意听他的。再说,他说话声音又好听。”
莫亦凡点头,“不错,屈说话的声音又干净又清澈,听说兼职当过老师,那讲起课来,学生一定多。”
“你们联系过了么?这么长时间了,有没有打电话给他?”莫亦凡好奇地问。
金夕仁摇摇头。
“为什么?”
“我不知道他电话。”
莫亦凡推了金夕仁一下,“说你笨你还真是笨,邻居这么久,天天睡别人家,你不知道电话。”
“我没想着要问,反正我们天天见面。”
“你不会打电话给市立图书馆,问问那里的工作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