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展卷看看眼前人,一脸“那又怎么样呢”的表情。
“你要去哪?去什么地方?”金夕仁揪住屈展卷的衣领,厉声问。
屈展卷轻轻挡开金夕仁的手,“这是我的事。”
“你这是在逃避现实。”
屈展卷点头,“也许。”
“为什么?”
屈展卷黑色的眼眸湖水一般,波澜不兴,“我累了。你给我的压力实在太大,我很痛苦,所以我要逃走。我不想面对你。”
金夕仁呆立一下,“那么,我不逼你了,我答应你,我们可以先做朋友,以后再……”
屈展卷做个手势,“没有以后了,我们没有以后。”
“你不能就这么丢下我。”
“别孩子气,你会遇到更好的人,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金夕仁猛扑过来,抱紧屈展卷,“不,不要离开我,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在对我好之后,又丢掉我?”
屈展卷推开金夕仁,“请不要这样。”
“除了你,我没有别人。我只有你,你给我温暖,现在,你要丢下我,以后我怎么办?”
屈展卷笑了,“仁,公平些,你的工作人员,每一个都对你很好,每一个都会给你温暖。你要相信的人是他们,照顾你的人也是他们。我不过是你的邻居。”
金夕仁看着屈展卷,大眼睛里充满眷恋渴望悲伤,“我喜欢你。我爱你。”
“对此,我只能说,谢谢,承蒙错爱。”
抬手挡住脸,金夕仁站立片刻,转身离开。
屈展卷坐到椅子上,露出无奈自嘲的笑容。
***
第二天的一大早,金夕仁丢下全部工作,直接闯到凯琪公司的总裁室。
“有什么事情吗?”李翼晨坐在大班台的后面,交叉起双手支在桌面上,看着站在自己对面,公司最著名的一棵摇钱树。
金夕仁直视着自己的老板,“我要你帮我一件事。”
“说吧。”
“我和公司的合约,还有多久到期?”
李翼晨唇边露出浅笑,“怎么,想跳槽,亦或退休?”
“还有多久?”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还有一年半。”
“我可以再签一份长约,为你们卖命,时间由你们定,五年、十年、二十年,都可以。”
李翼晨脸上笑意更浓,“你的命,凯琪要来无用。”
金夕仁略显讶异,“怎么,你不打算与我签这份长约,难道我不是最红的吗?”
李翼晨晃晃食指,“美仁,要知道,美貌是保质期最短的一样商品,很快就会失去效力,我不认为我会与你签十年的长约。”
“我和那些女模特不同,并且我和那些男模特也不同,我最好最特别。”
“当然,我知道,但是那又如何?”
金夕仁看着李翼晨那令人捉摸不定的脸色,咬了咬嘴唇,毅然说道:“现在,公司抽取多少佣金,我知道,你知道。如果你同意,我现在就可以修改合约,重新签过,我可以再和凯琪签新的长约,我全部收入的百分之七十归凯琪,税金我自己承担,不需要任何福利。这个,总有点吸引力了吧?”
李翼晨眨眼,“仁,你应该知道目前你的身价。不过,开出如此优厚的条件,你打算让凯琪违法吗?”
“你签还是不签?”
李翼晨不为所动,“我总要知道你想要什么?是不是?”
“我要你帮我留住一个人,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他留在香岛,不要让他离开本市。我要他留在本市。”
李翼晨摇晃着头,“真不知该如何说你。要知道,你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只是为了这个目的?你想过没有是否值得?你可知道,你将要失去什么?而签下新合约之后,你又将会面对什么样的繁重工作?”
金夕仁斩钉截铁地说:“那不重要。我要他留在本市。”
“但我们不能非法禁锢不是吗?“
金夕仁咪起眼睛看看李翼晨,“你有办法,你办的到。不然,你怎么会坐在这里?”
李翼晨点头,“说的好。”
“成交了吗?”
抚平自己衣袖上的折痕,李翼晨不紧不慢的说道:“我还没有答应你。”
“还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
“告诉我,为什么?”
金夕仁想了一下,低下头,“我不能失去他,如果放他一走了之,以后,我恐怕我不会再有见到他的机会。我不能失去他。”
“为了不失去他,你可知你要失去什么?”
“那不重要。”
李翼晨扬扬下巴,“坐,坐下来,我们慢慢谈。”
金夕仁坐在李翼晨对面,终于有时间正式打量起自己的老板。
李翼晨身穿全黑的西装,领口和袖口处露出雪白的衬衫,配着深红色的领带。黑色的头发全部梳向后方,衬着硬朗而英俊的面容,深沉的气质,他看起来就仿佛是上世纪三十年代驰骋于十里洋场的风云人物一般。
金夕仁问:“你要谈什么?”
“那么,我们来谈谈屈展卷。”
金夕仁惊讶了一下,随即释然,旗下大牌同什么人走,老板自然是知道的。
抬手挠挠头发,金夕仁歪着头说,“他,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看并不尽然。拥有牛津和巴黎大学四个学位的市立图书馆助理馆长,本市众多公务员之一,英俊之外,亦有才华,一把小提琴演奏的十分悦耳动听,煮一手好菜,闲来专研宋朝历史,在高中和大学当客座讲师,屈展卷本人十分精彩。”
金夕仁点头,“你知道了还问我。”
“问题在于,你到底是怎么想,而他又是怎么想。”
金夕仁露出落寞的笑容,“我想过了,只做普通朋友也好,我不想失去他,我希望可以天天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我逼他太紧,现在他要走,我要留住他,不论如何都要留住他。”
李翼晨将双手放在桌面上,“仁,这几年,你的绯闻亦不少,可是,你明白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吗?”
金夕仁摇头,“不,不很明白,但是,我知道我不想失去他。”
李翼晨靠到椅背上,笑道:“笨蛋果然就是笨蛋。”
金夕仁不满地盯着自己的老板。
李翼晨身体前倾,一面认真表情地对金夕仁说道:“仁,爱,的确是需要小心呵护,细心照料,仿佛最娇弱的花朵。可是,如果花朵开在花园里,你不指明,到底哪一朵属于你,谁又知道呢?所以,爱,有时,也要用抢夺,不把这朵花夺到手,谁又能证明它就是你的?”说着,李翼晨做出握拳的动作,似夺取某样东西般。
金夕仁一脸思索表情地看着李翼晨。
“仁,这个圣诞节,凯琪不会为你接任何工作,你可以整整拥有七天属于自己的时间,这个世界的创造不过用了六天,我想,你一定会好好利用这七天,夺到属于你的东西。明白吗?”
金夕仁眨动着大眼睛,看着李翼晨,思考着。
“还有,当看到新合约时,读仔细一点再签名。好了,你出去吧。”
金夕仁带着梦游一样的表情站起来,走到门边,又回头,“为什么?”
李翼晨一手取过文件,没有抬头,“怎么,我看起来那么像吸血鬼吗?”
“但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如果一定要说有,那就是,当我听到你说‘那不重要’的时候。”
金夕仁结束了和自己老板的对话。
***
工作之余,金夕仁认真思考着,要如何利用这个假期。
袁和也很惊讶,凯琪居然给了金夕仁一个完整的圣诞节假期,没有为他安排任何工作。
不过这样也好,夕仁的情绪那样不稳定,好好休息一下也好。这样想,袁和也倒也明白公司的用意。
“不要打扰我。”金夕仁对袁和也说。
“知道。但是,你如果同我联系一下,我会比较放心。”
“我知道。我会同你联系。”
“打算去哪里度假?”袁和也问。
“在家里度假。”
“难得,我还以为你要往赤道附近跑。”
“虽然我在家,但是先说好,你绝对不能打扰到我。”金夕仁警告道。
“我知道。你好好休息,我已经买好了吃的东西和用品送到你处。那么,好好休息。”
金夕仁的圣诞节长假开始了。
屈展卷也放假了。
第十二章
金夕仁自长假开始,就窝在屈展卷家的沙发里,一方面,他觉得这里舒服,另一方面,他要盯着屈展卷。
“你不用工作吗?没有安排剪彩或是拍照?”屈展卷在书房里问道。
“没有,公司开恩,给我一个完整的假期。”
整整一个上午,屈展卷在书房内看书,金夕仁在客厅看电视、看报纸。
下午时分,屈展卷走出书房,“你,饿不饿?”
金夕仁点点头。
屈展卷做了青瓜三明治和咖啡,端出来放在茶几上。
金夕仁不客气地拿起便吃。
屈展卷没有喝咖啡,握着透明的长玻璃杯。
“你喝的什么?”金夕仁问。
“水。”
“不对吧,还有别的,我看到了。
对于金夕仁的刨根问底,屈展卷至之一笑,“水,加冰块,加一片柠檬。我现在不想喝咖啡。”
喝过下午茶,金夕仁靠在沙发上,“我们来聊天。”
屈展卷暂时也不想看书了,于是问道:“聊什么?”
金夕仁凑过来伏在沙发扶手上,“那就来聊聊你。”
“我有什么可聊的,不如聊你好了。”
“不,你才值得聊,你在哪里念的小中大学?”
屈展卷笑着道:“不如打印一份简历给你。”
金夕仁点头,“也可以。”
“我,在本市市立小学同中学念书,毕业后考入香岛大学,因为成绩优异,大二时就被作为交换学生,送到牛津,于是本科结业时,我有了两个学位。再然后我考上牛津的研究生,念了两年之后又考上巴黎大学的研究生,最后研究生结业时我也有两个学位。”
“哗,厉害,你简直是学习机。”
屈展卷只是笑笑,“没什么,有人二十出头即拿博士学位了,我实在是不算什么。再说,我喜欢学校的环境。”
“你几乎所有生活都在学校里,住宿舍,不觉得无聊吗?“
“怎么会,学校生涯最丰富多彩了,当然,各人做法不同,想法也不同。也许,别人并不这么认为。”
“你课余打工吗?“金夕仁问。
屈展卷摇头,“说老实话,我倒是很希望可以积累这一方面的经验,不过,我的奖学金足够了,另外我成绩好,学校和导师还另有奖励给我,不需要打工。课余,我参加学生会,并且做义工。”
“是照顾孤寡老人吗?“
“不,是组织社区的孩子们读书,办读书会。亦有家庭主妇来参与,效果不错。”
“你那么喜欢看书?“金夕仁难以置信地问。
“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没有行万里路的机会,自然希望可以多读点书。腹有诗书气自华,你也应该多看些书,多走一些地方,对你的工作来说也是好的。”
“是了,所以你看起来那么有书卷气,温文儒雅。”
屈展卷摇着头笑了,“没有,我只是不会说话也不爱说话罢了。”
望着屈展卷黑色的眼睛,金夕仁只觉得心动,眼前斯文又温柔的男子,他是真心的喜欢上了他。
“一直是一个人?你不寂寞吗?“金夕仁又问。
屈展卷摇摇头,“不,我有同学,有师长,有朋友,有书,不会寂寞。一个人生活是很艰难,但是,算是有苦有乐。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一个不知足的人,做公务员为本市服务,我很满足。”
金夕仁凑得更近一些,“喂,公务员,收入多少,方不方便透露一下?”
屈展卷看了一眼金夕仁,“同你那八位数字的代言酬劳自然是不能比的。”
金夕仁伸手过来拍了屈展卷一下,“谁要同你比。说说,多少入息?你是助理馆长。”
屈展卷想一想,“加上福利,一年大约是五十万左右的年薪。”
金夕仁露出轻松的笑容,“够了。”
“是,我很满足了。只要再供一层楼,就一切都完美了。”
“嗯。”金夕仁点着头,爬起来坐到了屈展卷身边,猫一般的偎过去。
屈展卷微微皱眉,“你干什么?”
金夕仁抬起脸,笑的阳光灿烂,“我开心。”
“莫名其妙的你开心什么?”
“知道了你的收入,比我想象中要好,我觉得很满意。”
“哦。”嘴里这样说着,屈展卷仍然是一脸的疑问。
金夕仁把头靠到屈展卷的肩上,“这样的话,你养我是绰绰有余了。”
“啊?”
金夕仁索性把整个身体都靠在屈展卷身上,“养我花不了几个钱的,我也不会乱花钱,你养我一点问题都没有。那,我以后可就归你养了。”
屈展卷闪避开,“我没说过要养你。”
金夕仁又蹭过来在屈展卷身边挤挤挨挨,“不管,反正我就是要你养,我认定你了。”
屈展卷站起来,“我看书去了。”说完就回到书房关上了门。
金夕仁伏在沙发靠背上,盯著书房门瞧了半天。
吃过屈展卷做的晚饭,金夕仁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活动筋骨似地做着简单运动。
看着屈展卷又要躲回书房,金夕仁叫住他,“喂,看了一天书了,你脖子不疼吗?”
屈展卷在书房门口站一下,坐到客厅的沙发去。
金夕仁打开CD播放器,把自己带过来的CD放进去。
音响里,流泄出优美的钢琴曲。
撑着脸听了一会,屈展卷问道:“没想到你喜欢莫札特。”
金夕仁露出茫然的神情,“啊,不知道。我说想和你一起听的,和也就拿了这个给我。”
屈展卷笑着摇头,“他对你可真不错。”
“是,我一出道就是他带我,七年了,他对我真没话讲,就像是亲兄弟一样,他很会为我考虑,替我接合适的工作,推掉我不喜欢的,保护我照顾我。”
注意到屈展卷的表情,金夕仁急忙摆手,“你别误会,我们没什么的,我们就是经理人和艺人的关系。那种喜欢是不一样的。”
“不,我没误会。是你想的太多了。”
“你不吃醋?”金夕仁盯着屈展卷的脸不放。
“我还没那么无聊。”
看着金夕仁嘟起嘴巴的不满表情,屈展卷只是淡然的笑笑。
“喂,我们来聊天。”金夕仁倒了果汁,在屈展卷对面坐下,想引他同他说话。
“聊什么?”
“聊你,比如,你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童年是怎么过的?有没有什么难忘的回忆?说说。”
听到金夕仁的问题,屈展卷愣了一下,表情沉静的默坐良久。
金夕仁有些担心的看着屈展卷,“啊,对不起。不好说是不是。”
一向语言流畅的屈展卷,有些坚涩地开了口,“我的父亲,也就是那么一个人了,他是公司职员,母亲也是。”
“你们会一家三口出去玩吗?”
屈展卷摇摇头,“不会,应该说,我不记得了。自我懂事起,他们的感情就已经淡了,个个精彩。后来,父亲另结新欢,他并没有要求离婚,只是表演非正式失踪。母亲一个人带着我,我想,我一定带给她很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