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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德之剑 page 12 作者:Killer

  精精儿大惊失色,连忙想后退,天翔奋力冲了过来,一掌将他击下了山崖。

  精精儿身在半空,手上一抖,铁棍上旗子展开来,卷住了天翔的腿,天翔一个站立不稳,被他拖了下去。连伸手攀住崖边都来不及,就这么直直地掉了下去。

  聂隐娘和飞飞舍命狂奔,创下了二刻之中从半山腰冲到山顶的惊人成绩,却只能目睹天翔的身影消失在崖边。

  聂隐娘冲到崖边,大叫:「空空儿!空空儿!」

  飞飞朝下狂喊着:「扬哥在哪里?你告诉我呀!」

  然而两人的叫声被风吹散,完全传不到天翔耳里。

  天翔急速地下坠,眼前只看见万丈深谷,耳边听见狂风怒号,心想:「原来死就是这么回事。」

  他一点也不害怕,甚至有一种自己正在飞翔的错觉。人在高空,整片大地尽在眼底,树梢洒满了月光,好美好美。

  他觉得轻松自在,一切世俗的烦恼,江湖的争斗,此刻全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只有一张面容,浮现在眼前。

  雪白的脸孔,大大的眼睛,浮着泪水。难道是在为他哭泣吗?他做梦也没想到那人会为他流泪。

  再见,哥哥。

  我到现在才明白,你对我而言,是全世界最美丽的人。从小到大,始终如此。

  居然花了这么久才想通。

  太迟了---

  聂隐娘和飞飞愁眉不展地从山顶上下来,赫然发现整座月岭峰上布满了官兵。聂隐娘恨道:「这个死刘悟到底要浪费多少军饷才甘心啊?」

  两人一路奋战,官兵死伤无数,但二人自己也累极了,几乎已到头昏眼花的地步。忽然听见远处有人喊道:「找到了!在这里!」二人心里一震,知道他们找到的是天扬。

  一个小兵发现了躺在山凹里的天扬,他双目紧闭,似乎已死。士兵小心翼翼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他还活着,这才张口呼叫,顿时大批人马都围了过来。

  众军士原本还怕天翔就在附近,不敢轻易动天扬,等了许久不见天翔身影,这才放下心来。许多人见过天扬一动不动地坐在天翔背上的模样,知道他只是个半死的废人,此时再看他奄奄一息,更是毫不放在心上,七手八脚地将他从山凹中抬了出来。想到此次终于立下大功,都是兴奋不已。

  众人讨论了一下,推出一人负责砍下天扬的头,大家好回去领功。就在刀子要朝天扬颈中挥落的时候,天扬的双眼骤然张开,眼中精光四射,举刀的士兵反而吓了一大跳。

  然而更吓人的还在后面。

  呼的一声,天扬一跃而起,掌风所到之处,四五个士兵莫名其妙地掉了脑袋。众士兵齐声大呼,其它分队立刻冲过来支持,聂隐娘和飞飞也跟着跑过来,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在清晨的阳光下,天扬箭也似地在官兵群中来回穿梭,以掌做剑,所向披靡,敌人的脖子纷纷跟着兵器一起折断。

  聂隐娘喃喃地说:「那小子……变强了。」

  的确,以天扬的功夫,原本就可能以肉掌削断铁剑;问题是,当一名士兵将剑朝他背后掷去时,剑居然还没到他背上就自己折断了。这已经不能称做武功,简直是妖术了。

  军队见天扬大显神威,有如鬼魅,吓得魂不附体,纷纷丢盔卸甲而逃。不一会儿,便散得一乾二净。

  天扬冷冷地望着逃走的人们,忽然身子一晃,坐倒在地。飞飞冲上去抱住了他,叫道:「扬哥!」天扬撑着他肩膀,想藉力站起,但毕竟瘫痪了太久,体力大损,挣扎了半天仍是爬不起来。

  聂隐娘走了过来,说:「骤雨狂扬,恭喜你身体复原,功力更上一层楼。」心中却烦恼不已:「我要怎么跟他说他弟弟的事呢?」

  天扬抬头对她虚弱地笑笑,忽然间,两行眼泪从他的大眼睛中滑了下来。

  聂隐娘吃了一惊,问:「你怎么了?」难不成他知道空空儿的事了吗?

  飞飞急问:「身体不舒服吗?」

  天扬摇头,只是无声地流着泪。

  飞飞说:「你受了这么多苦,心里难受是应该的。」想到自己全家灭门的惨事,也是忍不住一阵呜咽。

  天扬仍是不断地摇头。他哭不是因为身子不适,也不是因为这几天的辛苦。真正的理由到底是什么,自己也搞不清楚。

  也许是因为心里开了个大洞,再也填不满。

  第七章

  裂风谷的弟子们现在头痛极了。

  本来只是一次再简单不过的任务,奉裂风谷主谢长江之命,把谢长江手抄的四十二章经送给洛阳白马寺的住持清定禅师;在经过郑州城时,顺道探望谢长江的老友雷明远。万万没想到一踏进雷家,见到的竟是雷明远猝死的尸体。

  现在,谢长江的独生女谢青岚,正在死者房门外,奋力地安抚陷入半疯狂状态的雷夫人,同时逼自己不要去看地上那道怵目惊心的巨大裂缝,以及墙上那个径长一尺的浑圆大洞。

  房门开了,跟谢青岚同来的两名男弟子脸色惨白地走出来。走在前头的是大弟子柳振英,紧紧摀着嘴免得当场呕吐出来;跟在他后面的是谢长江的养子,谢廷宇。由他们两人的表情就可看出,雷明远的死状必然非常凄惨。

  谢青岚忍不住说:「我进去看看雷伯伯!」柳振英拦住她,厉声说:「不准进去!」谢青岚愤愤地瞪着他,又回头看谢廷宇。谢廷宇摇头说:「姑娘家还是别看的好。」谢青岚也只好作罢。

  不久,官府的人来了,开始了戡验、查问等例行公事,这些全没裂风谷的事,谢青岚也将激动的雷夫人交给大夫照料,三个年轻人到街上喝茶喘口气。

  在青岚坚持之下,谢廷宇总算告诉她,雷明远的胸口被打穿了一个大洞,当场毙命。奇怪的是,门窗全部由房内锁得好好的,没有半点被破坏的迹象,就连雷明远也是好端端地坐在床上。无论房中或院子里,都没有打斗的痕迹,除了地上那道裂缝和墙上的洞。

  谢廷宇说:「我真不懂,凶手到底是怎么下手的。」房门死锁了,墙上那个洞顶多只能让人头通过,根本不可能从那边爬进去。

  柳振英说:「凶手八成是会缩骨功,再不然就是体型特别小。」

  谢廷宇摇头说:「师兄,如果你是凶手,你会先在墙上打个洞,惊动里面的人,自己再辛辛苦苦从洞里挤进去吗?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破门而入来得干脆呢。」

  柳振英答不上腔,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又不是凶手,我怎么会知道他在搞什么鬼?」说着便撇过头去。

  青岚说:「也许是个大力士,拿了特大的箭,从门外射进去杀害了雷伯伯。」

  廷宇说:「有可能,但是门关着,凶手要怎么瞄准呢?还有,箭在哪里?照理箭应该留在死者身上才对呀。」

  青岚楞了一下,说:「也许是凶手把箭收回去了呢。」

  廷宇说:「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

  柳振英提高了声音说:「你为什么这么爱挑人毛病?」

  廷宇看他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心平气和地说:「大师兄,小弟只是想找出真相,不是存心要跟你吵架。既然师兄不喜欢谈这些事,小弟不说就是了。」

  柳振英哼了一声。

  青岚见气氛不太妙,忙着转移话题,说:「现在怎么办?雷伯伯过世了,我们总不能这样说走就走啊。」

  柳振英说:「就算我们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况且我们还有正事要办,不能在这里担搁。」

  廷宇说:「雷夫人现在孤苦零仃,丢下她一个人未免太狠心了些;况且雷大侠是义父的好友,我们好歹也该帮他处理一下后事。」

  柳振英不屑地说:「多管闲事!要不要披麻戴孝啊?」廷宇本来还要开口,话到嘴边就吞了回去。

  青岚说:「这样吧,我们在这儿待两天陪陪雷伯母,等她的亲戚到了,我们再继续赶路。」柳振英还没来得及开口,青岚已经打断他说:「如果大师兄真的等不及,不如这样,你先带着经书上路,我跟廷哥留下来,等事情完了再赶上你。」

  柳振英狠狠地瞪了他二人一眼,说:「留就留吧!」心中暗骂:「他不过是长了张小白脸,你就这样处处护着他!」

  其实柳振英会不满也不是没道理的。他师父谢长江膝下仅得一女,长久以来他这个大弟子一直就代替了儿子的地位,谷中大小事都由他协助打理,日子久了就觉得自己理所当然是谷中第二号人物;没想到一年前谢长江捡了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子回来,不但给他取了名字,还收他为养子,大有要他继承衣钵之势,别说柳振英受不了,其它弟子也是愤愤不平。

  而最让柳振英无法忍受的是,谢廷宇是个不折不扣的白面小生,不但相貌俊美无比,翩翩风采宛如天人,再加上温文有礼的举止,轻而易举就掳获了谢青岚的芳心,看她含情脉脉凝视谢廷宇的模样,大家都确定谢廷宇不久就要由养子升级为半子了。而跟谢青岚从小一起长大的柳振英,却像块破布一样被踢在一旁。他要不视谢廷宇为眼中钉,那才真是怪事。

  喝完茶,廷宇便和青岚约了上街去买些白布布置灵堂。无视于背后柳振英怨恨的目光,两人并肩朝街上走去。廷宇沉默着。青岚凝视着他,说:「廷哥,大师兄说话就是太冲了点,你千万别生气。」

  廷宇抬头笑了笑:「放心,我不是在想师兄的事。」

  青岚说:「你还在想雷伯伯的死因?」

  廷宇点头:「不把真凶找出来,我实在无法安心。」

  青岚劝他:「其实大师兄说得也没错,对雷伯伯的死,我们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要尽到道义就好了,不需要太自寻烦恼。」

  廷宇说:「话不是这么说。凶手出手如此歹毒,绝对不是什么正派人物,而义父跟雷大侠是至交好友,立场跟凶手一定是水火不容,今天对方已经杀害雷大侠,难保哪天不会……」

  青岚脸色一变:「你是说凶手也会对爹下手?」

  廷宇摇头说:「只是猜测,希望不会。」看见青岚俏丽的瓜子脸有些发白,安慰她说:「你别担心啦!」

  青岚叹了口气,一双美目凝视着廷宇,说:「最近还会头痛吗?」

  廷宇说:「偶尔,不过已经好多了。」

  「记忆还是……」

  廷宇摇头:「什么也想不起来。」

  一年前谢长江在洛江江畔发现重伤昏迷的廷宇,带回裂风谷细心照料,年轻人虽然捡回一命,过去的记忆却是一点也不剩了。由于谢长江相当中意他,干脆给他取了名字,收他为义子。

  最难以置信的是,当廷宇总算恢复健康可以正常活动后,某日无意间拿起一柄剑来,竟然自然而然地使出一套神妙无比的剑法,仿佛那些招数是生来就刻在他脑中一样。除此以外,他的过去没在他身上留下半点痕迹。虽然由于当初头部伤势甚重,至今仍然不时会头痛,对他的日常生活倒没有太大影响。

  廷宇看见青岚担心的眼神,笑了起来,说:「不用担心。我现在过得很好,过去的事忘了就算了,我一点也不在乎。」

  「可是……你难道不会想知道自己是谁,有没有亲人吗?」其实青岚自己最想知道的是,廷宇以前有没有妻室,或是情人。

  廷宇诚挚地望着她,说:「几个月以前,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查出我的过去;现在,我全部的过去加起来,也比不上现在的一刻。我是谢廷宇,我的亲人就是义父跟你。我只要知道这些就够了。」

  青岚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又惊又喜,满脸通红地低下头去。廷宇看着她娇羞的模样,比春天的蔷薇还要娇艳,忍不住心旌动摇,想伸手去搂住她肩膀,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谢长江极为重视礼教,因此裂风谷的家教甚严,弟子们一举一动皆是循规蹈矩;虽然廷宇和青岚两情相悦,也不敢有丝毫逾越。

  两人站在街上,相对无言,过了一会儿廷宇才想到该继续上路。路人看见这对郎才女貌的璧人,心中都是暗暗称羡。

  廷宇想缓和一下有些尴尬的气氛,清了清喉咙,说:「今天天气真是好啊。」

  青岚说:「是啊,有阳光又不会太热。」

  廷宇看了看四周,叹了口气,说:「这么好的天气,偏偏世人还是得为了生计四处奔波,浪费了大好光阴,实在可惜。」他已经完全忘记这回上街是要办丧事了。

  青岚微侧着头望着他,问:「那么,如果廷哥你现在在家里,这么好的日子你打算要怎么打发呢?」

  廷宇想了一下,说:「去租一条船,到湖上去飘荡一整天,闻花香,听鸟语,忘却世俗。」青岚点了点头,廷宇又补了一句:「就我们两个人。」

  青岚嫣然一笑:「好啊,回家以后,你的心愿就可以实现了。」

  廷宇笑着说:「那我得开始练划船了。」

  两人一路说笑着,一路走进布店里。正在跟老板询价时,听见布店门外传来一个年轻人清朗的声音:

  「我说飞飞,今天天气真是好啊。」

  一个稚龄少年的声音回答:「是啊。」

  较年长的人又说:「这么舒服的日子,街上这些人却还是个个跟没头苍蝇一样钻来钻去,也不会享受一下,真是浪费啊。」

  少年回答:「太可惜了。」

  廷宇和青岚相视一笑,心想:「这两个人也是风雅之士。」

  这时那青年又说:「这种天气拿来睡午觉多好啊!」

  廷宇和青岚差点跌倒,廷宇从店门口探头出去看,那两人已走远了,从背影只知道是一个高挑的青年和一个瘦小的少年,两人都是头发散乱,衣服也相当破旧,不过步伐轻灵稳健,可见功夫不弱。

  廷宇心中暗笑:「真是一对宝。」当天晚上,由于雷夫人精神还未回复,守灵的工作就落到廷宇身上。柳振英自然是早早去睡了;青岚虽然很想陪廷宇守夜,但是裂风谷的规定,男女不得独处一室,而且廷宇也不希望她熬夜,所以还是只有他一个人待在灵堂里。

  到了半夜,廷宇的头越来越重,眼看撑不住了,决定出去洗把脸。他一回到屋内,就发现灵堂内一片漆黑,灵桌上的香烛全熄灭了。

  他心中觉得有些异样,正想重新点上香烛,忽然听得门外「喀喇」一声,仿佛是有人走动。廷宇探出头去,屋外却是一个人也没有。正当他以为是风声或猫狗的时候,屋顶上顿时窜过一道黑影,虽然迅捷无伦,仍可看出是人影。

  廷宇大喝一声:「什么人?站住!」提剑追了上去,但那人跑得飞快,他完全追不上,没一会儿就失去了对方的踪影。这时他听见身后有人追来,心想应该是青岚或柳振英赶来助阵,那人瞬间已来到身边,一把拉住他手臂,大叫:「翔弟!」却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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