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昏了,就能给咱们争取一点时间!”男的说。
“时间?”
“对,你快把身上的衣服脱了!”
“什么?”女的瞪大眼睛。“你说——叫我把衣服脱了?”
“对,快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了,换上这小乞丐的衣服!”
“换上小乞丐的衣服?”
“是,你换上她的衣服,再让她穿上你的喜服!”男的解释。
女的起先还不明白,随后一下子就全想清楚了。“你想把她扮成我,跟贝勒爷一起过夜?”
“对,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她身上这么脏又这么臭,贝勒爷发现了,肯定会起疑的。”
“起疑了也没关系,人醒过来之前,真相不能讲得清楚!等这小乞丐清醒,咱们已经争取到一些时间了!”
“可是……”
“别再犹豫了!现下已经让这小乞丐发现咱们,难不成你以为,往后还能心安理得的,在这贝勒府里安身吗?要不,现在我就把这小乞丐给杀了,好歹别落下个心病——”
“不,你千万不能杀人!”女的死命拖住他。
“那还不快换衣服?”男的放柔声催促。
女的迟疑了一会儿,然后一咬牙,毅然下了决定。
紧接著,她迅速果决地开始脱起身上的喜服,决心从现在这刻开始,就要跟她心爱的男人,从此亡命天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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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直至天色将晚,定棋才回到府中,承接圣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佟王府云罗格格贤良淑德,玉王府多罗贝勒定棋足智多谋、文武天成。今二人皆值婚配之龄,使云罗格格指予多罗贝勒,堪为良配,今喜促成,特告中外咸始闻之,钦此。”
这下,不但新娘子老远送上了门,还有皇上指婚的钦命!
接过皇旨,定棋脸上没有喜色,看情况,这个远从京城送来的“福晋”,他是不得不收下了!
皇上身边的总管公公只来宣旨,宣过旨后,才刚坐下喝口茶,就起身告辞打道回京,连一夜也不能多留!总管察哈达则送上一封王爷的家书,之后便低著头站在厅下,唯恐定棋的火气发在他头上。
阅毕阿玛送来的家书,定棋的脸色异常凝肃。
玉王爷在书信上三令五申,以皇恩浩荡、圣命难违为名义,命令定棋要善待新婚妻子,不得违过。
见定棋阅毕书信后,半天没有动作,察哈达只得提醒:“贝勒爷,新娘子现正在屋内候著您——”
定棋抬眼一瞪。
那阴鸷的目光就像刀子般犀利,吓得察哈达把到口的话,硬生生咽回去!
定棋深吸口气。“公公已经离开,你不走吗?”他沉声问察哈达。
“奴才不能走。”察哈达硬著头皮道:“这回王爷千交代、万嘱咐奴才,贝勒爷刚大喜,府内肯定忙乱,王爷要奴才留在抚顺帮著照看。”
“照看?”定棋冷笑。“我看,是监看我有没有乖乖听话,收下这个阿玛硬是塞给我的‘福晋’吧?”
察哈达驼著腰,呵呵干笑两声。
冷哼一声,定棋干脆甩褂子走人!
主子一走,察哈达也没敢发呆,王爷的交代,这回他可不敢草率。
打从离开京城起,王爷的话察哈达就牢牢铭记在心——
这夜他亦步亦趋,打定主意,不管贝勒爷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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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顺的贝勒府,占地较京城的玉王府还要大上数倍,纵然这里远不及京师繁华,贝勒府虽大,也没有玉王府的富丽堂皇、雕梁画栋来得富贵迫人,但定棋就爱抚顺这块地界,紧临著草原的便利。
因为这里总能教他时常想起,他们爱新觉罗先祖,在草原上创造的旷野传奇!
穿过中庭的花园来到湖边,定棋的书斋和睡房就在贝勒府东厢的湖苑,至于那个千里迢迢,从京城被人送到抚顺来的——他的新娘,此刻正坐在他的睡房里,静候著他回房。
一步步走向湖苑途中,定棋心底已有了打算。
即便这新娘不是他想要的女人,但却是皇上指婚给他的福晋,他既不能三心两意,更不能却之不受!那么,也只能听任安排,接受这个皇上与阿玛,联手指给他的女人。
朕闻佟王府云罗格格贤良淑德……
贤良淑德?
听起来,他的福晋贤慧温良,将来必是贤妻良母,定能兴家持业?
也罢!他已老大不小,早过了该娶妻的年纪。
再说他偌大的家产财宝,更需要一名“贤内助”协力持家。
如此想著,定棋已经没有一开始那般不情愿,此时他刚跨进了湖苑。
湖苑宁静依旧,屋边湖水粼粼,随风起波,此情此景看来仍似往常一般馨宁,可从今夜起,他居然就有一个福晋了?
定棋嗤笑一声,万万没想到,他的阿玛为了逼他娶妻,居然奏请皇上指婚,还慎重其事地请了一位太监公公,特地远道前来抚顺宣旨,逼他不得不从!
推开睡房的门,定棋并未看到预期中的新娘,静坐在床边等候她的丈夫。
人呢?
定睛一瞧,他的新娘竟然倒在床上,兀自睡得香沉了!
是这一路长途跋涉,太过劳累了吧?
在门边站了片刻,定棋走进屋内,在桌边坐下。
床上的人儿没有动静。
他索性拿起酒壶,斟满一杯美酒后仰首饮尽,随即把酒杯放下。
“锵”一声。
酒杯与桌面击响,那新娘竟然一动也不动,半点反应也没有?
他挑起眉。
再倒一杯酒,同样一口饮尽,将酒杯再重重放下一回——
这回酒杯都快砸碎了!
没想到,这位“贤良淑德”的福晋,竟然还能睡得像头死猪?
沉下脸,定棋站起来走到床前。
当看到新娘子还蒙著被子呼呼大睡,他便伸手掀开被子。
当看清新娘的面容这刻,定棋便发现,她非但脂粉未施,昏暗的烛光下,那张小脸上还黑一块白一块的,看起来就像是天生的麻子!
这就是他的福晋?
定棋铁青了脸。
那瞬间,他真有把这个新娘原封不动,送回京城的冲动!
“罢了!”冷笑一声,他调头欲出房门。
岂料,才推开门,就看到察哈达守在门口。
“你在这儿做什么?”定棋脸色一变。
“奴才奉王爷的命令,今夜一定要留守在新房外,侍候贝勒爷。”察哈达头垂得老低,压根不敢直视他的主子。
“你!”握紧拳头,定棋沉下气。“好,那你就给我站在外头留守一夜,要是打个盹儿,小心你的脑袋!”他发狠道。
察哈达缩起脖子,愁眉苦脸。
随后,定棋用力踹上了门——
房门应声关上。
也阻绝了他离开的可能。
既不能视而不见,就只能回头面对了!
半晌,定棋不情愿地转过身,瞪著床上那依旧睡得香甜的女人。
该死的!这算是什么女人?
门外察哈达的影子映在纸窗上,显见他尽忠职守,打定主意当真要留守一夜。
沉下眼,当下此刻,定棋心底已经有了盘算。
阿玛硬是塞个福晋给他,既然他拒绝不了,那么即便收下,即使他与新婚妻子相敬如冰,也没有人能置喙。
第三章
一早天蒙蒙亮。
尚在睡梦中似醒非醒,定棋隐隐感到手臂上传来一阵剧痛!
睁眼一瞧,竟看到他的新娘正闭著眼,使劲地啃著他的臂肉,嘴里还喃喃念道:
“包子、包子……肉包子……”
随即那含住他手臂的两排白牙,突然狠命地啃咬下去——
“唉呀!”
发出一声惨叫的人,却是巴哥。
她的美梦才刚刚进行到一半,梦中正要啃下第一口热腾腾、香喷喷包子,岂料竟突然被一个凌空呼过来的巴掌,痛打脑袋。
“你、你是什么人?”这下,巴哥完全清醒了。
定棋已经翻身坐在床边,瞪著他的新娘冷笑。
“我是什么人?”强压火气,他冷冷地喝道:“看清楚!你身上还穿著喜服,昨夜你嫁到了什么地方,我就是这个地方的主人!”
“喜服?”
迷糊中,低头瞧见自己身上一袭“喜服”,巴哥有些清醒了。
她抬头,迷惑地盯著床边的男人瞧。“你,是主人?”
定棋寒了心。
看起来,他“贤良淑德”的福晋不但是个麻子,还是个傻子!
疑惑间,巴哥突然想起了昨日的事,瞬间她已想通,喜服何以穿在自己身上的道理!
“不,不是这样的,”她想解释。“我想你是误会了——”
“贝勒爷,一夜安好,您跟福晋这会儿都醒了吧?”外头,察哈达掩不住兴高采烈的声音,小心地问候著。
察哈达听见屋里有声响,知道主子们已经醒来,赶紧侍候。
总算撑过这夜,他也好对王爷有个交代了!
不等新娘开口说话,定棋已经下床,打开房门。
“贝勒爷早。”门一开,察哈达就赶紧哈腰,陪著笑脸。
可待他一抬头,见定棋脸色难看,察哈达的笑容就冻在脸上了。
他赶紧回头使个眼色,命天未亮已经候在房外的婢女们,将手上端的各式菜肴、吉祥果盘、两壶美酒,全都送进房内。
眼见那一碟碟端进房里的菜盘,巴哥瞪大眼睛愣在床上,全身不能动弹。
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丰盛的菜码!
每道菜都像天上佳馔,不仅香味扑鼻,而且还腾腾地冒著热气,招得人口里流涎……
巴哥的肚皮,突然不光采地鸣叫起来。
屋内侍候的婢女们,这时全都听见“福晋”肚子里发出的叫声,个个想笑又不敢笑,只敢掩著嘴、挤眉弄眼地偷笑。
眼见这幕,定棋皱眉,脸色寒得像霜。
“为著赶路,福晋已劳累数日。今日大喜,总算能放松,福晋肚子饿了也是应该的。”见贝勒爷脸色不对,察哈达忙打哈哈。
他倒是一点都不介意!
只要完成王爷的交代,他心底就像有一百只小鸟在歌唱一样,快乐无比!
“这里所有的人,全都给我出去!”定棋突然沉声喝道。
察哈达笑脸一僵。“是,你们快出去,全都出去!”他赶紧驱出众人,然后笑咪咪地杵在原地候著。
“你?”定棋眯眼瞪著他。
“我?”察哈达指著自己的鼻子。“老奴自然候在这里,侍候贝勒爷——”
“你也给我滚出去!”
定棋突然大喝一声。
吓得察哈达连退数步,险些被门槛绊倒,跌个狗吃屎。为免被他怒火殃及,察哈达赶紧转身跳出去,不忘关上房门。
终于,屋内只剩下定棋和他的新娘了。
不对,还有那古怪的咕噜声,始终都没有停过。
回头,定棋看清了她的新娘,那双大眼直瞪著桌面,两眼都发直了!
寒心呀!
“想吃吗?”他淡声问。
忙不迭地,他的新娘点头如捣蒜。
“那就下床,过来啊!”他沉下眼。
听见这话,巴哥四肢并用,慌忙爬下床奔向那一桌美食——
“你到底饿了多久?难道这一路上,他们都没给你吃的?”惊讶地瞪著她狼吞虎咽的模样,定棋狐疑地问。
“不是,咳咳!”吃得太急,巴哥呛住了。
定棋把小几上的茶水递给她。
连喝了几大口水,好不容易顺了气,巴哥又开始大嚼起来。
连塞了满嘴菜、满嘴窝窝头、再来整块点心,接著张嘴含住壶口,把嘴里的食物一口气全灌进肚皮里……
定棋眯起眼,冷声道:“不必吃得这么急,想吃什么下人都能准备,只要吩咐一声就成了!”
塞了满嘴菜的巴哥突然停下来。“泥、泥说什母?无想粗什母都丑呜?”她瞪大眼睛。
他皱眉。“你说什么?”
“无是……”好不容易咽下满嘴食物,巴哥用力拍打胸脯。“我是说,你说什么?我想吃什么都成吗?”
见她说到吃的,突然兴高采烈、两眼放光,定棋心头更寒。
“对。”他忍耐地答。
“真的?”
“当然是真的。”他的耐性已快到底限。
“可是我——”本想说出口的话,突然停下来。
“你想说什么?”他问。
“我是说,”她问得小心:“为什么我想吃什么都成?”
听见这话,定棋忍不住狂吸口气。
冷静。
“因为,你是府里的福晋。”他咬牙道。
定棋告诉自己,千万别跟一个傻子计较。
巴哥呆住了。
他说什么?
他说,她是府里的福晋?
“有些话,我要先跟你说明白!”他突然正色道。
巴哥张大眼睛,因为太震惊,一时难以啧声。
“你进门非我意愿,”瞪著她,定棋冷冷地道:“换句话说,我根本就不想娶你!”
不想娶她?巴哥瞪著眼前这说话的男人。
现在,她清楚地知道他的身分了。
可惜呀!那个跟著情人逃跑的新娘,没耐性等待见到她的夫君……
这男人——
相貌算得上人间龙凤。
体格称得上人间极品。
可叹,衣著打扮华丽做作,缺乏人性。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这下沉声低喝,打断了巴哥的白日梦。
“当然。”她赶紧振作。
定棋眯起眼。
片刻,确认她未再神思不属,才再往下续道:“不过,只要你肯安安分分的待在府里,做好福晋的角色,你名义上该有的一切我都会供给,绝对不会为难你!你永远是这府里的大福晋。”
这话,够让巴哥的心跳加快了!
她的眼珠瞪向桌面,咽了口口水。“一切?你说的一切,也包括供应吃喝吗?”
定棋冷笑。“当然。”
她在意的竟是吃喝!
刚才他那番话“真心话”,她听后竟然无关紧要,毫不在意他是否想娶她!
是当真无关紧要?
还是故作矜持?
而此刻,巴哥的心思的确只在吃的上头打转——
当真会有这么多好吃的?!
她惊疑不定地转动著眼珠子,不相信这么好运的事,会有落到自己头上的一天!
可是,即便是个穷叫花子,她还有良心呢!
就算为了肚皮温饱,有些事她也得弄清楚。
“我有话想问。”她说。
他挑眉。
果然,等到了她开口。
“尽管问。”他懒洋洋答。
预料中的反应,他向来不耐乏味的女人。
“刚才你说不想娶她——我是说娶我,既然不想娶我,为何还把我娶进门?”
“因为,这一切都是我阿玛的主意。”
“你阿玛的主意?”她狐疑。
他看来,并不像容易屈服的男人。
“难道你进玉王府,不是你阿玛的主意?”他冷笑。
是呀!巴哥心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普遍存在的陋习。
“你是男人,可以反抗,可以不从,何必勉强娶妻?”
他定眼看她。
巴哥被那双冷眼,瞧得心底发毛。
“我问的不对?”
“你问的太对。”
看起来,她不傻,只是丑。
定棋无法漠视,她那张脂粉未施的麻脸。
“既然对,为何还迎娶?”
“你不知道皇上下旨?”
“皇上下旨?”阵仗还不小。“难道你家犯了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