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算算时间,苏伟伦都离开十分钟了。他左顾右盼,见苏欣他们吃饱了,都半躺在餐布上昏昏欲睡,他也就没有打扰他们,悄悄起身,找苏伟伦去了。
许彰在体育馆里寻了一圈,却不见苏伟伦的踪影,于是他移步到体育馆背后的小林子。
才踏进小树林几步,就听见前方传来人声。许彰连忙循着声源走去,这越走,声音就越清晰。
只闻一道粗豪的男声说着:
“你要多少?开口吧。”
等了一会,了无声息,有听见一个尖锐的声音:
“你小子别走!看不起我们是不是?!”
另一冷漠的声音响起:
“走开。”
许彰一听,这不是他的小伦吗?他赶紧奔过去——
苏伟伦漠然地看着挡在面前的两名男子,再转身面向那不可一世的史怀仁。
“你还有什么事?”苏伟伦不禁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这些人把他引到这里来,说来说去没个结论,尽要浪费他的时间。
史怀仁双臂横抱着胸前,从鼻孔里哼出气,道:
“你开个价,多少你才愿意放弃比赛?”
苏伟伦冷哼。
“我不放弃。”
“你……别敬酒不喝喝罚酒!”史怀仁说着坏人千古不变的对白。
“没事的话,我走了。”苏伟伦不想跟他纠缠下去,旋身就走。
史怀仁使了个眼色,两个手下立即向苏伟伦冲去。苏伟伦一皱眉,向侧退开,那三人竟卑鄙地一起围上来。
苏伟伦以双臂挡开一脚,又跳起避开一腿,他随即使出截拳还击。史怀仁被打退一步,那瘦皮猴跟黑熊又从两边夹击。
正打得不可开交,许彰猛地冲了进来:
“小伦——”
许彰勇猛地奔出来,首先把史怀仁撞飞。趁众人没反应过来,他迅速将夹攻苏伟伦的两人顶开。
“小伦!”他拉着苏伟伦撒腿就跑,但史怀仁更快一步把他们拦截下来。
“想逃?没那么容易!”史怀仁一拳挥中许彰的下颚,许彰痛叫一声倒在一旁,不过苏伟伦很快为他报了仇,一记勾拳又将史怀仁抽翻。史怀仁毕竟是练家子出身,他迅速振作起来再扑上去。
两名主将脚来拳往毫不相让,苏伟伦明显实力在史怀仁之上,过了几招就把他逼得节节败退。眼看他就要败下阵来,那黑熊跟瘦皮猴使下流出手段,看准机会从后方架住苏伟伦,苏伟伦不甚被踢中肚子。
一旁的许彰看了几乎气得喷火,他吼叫着“卑鄙小人!”,毫无武功底子的他凭着蛮力向黑熊他们挥拳,那两人一时没有防备,竟被他摔开了。许彰想过去解救苏伟伦,却被史怀仁的脚踹中。
“你走开点!”苏伟伦把他推开,自己不顾继续腹部的疼痛,继续跟史怀仁恶战。
许彰还要去帮忙,那瘦皮猴跟黑熊使了个眼色,他们同时从许彰两侧扫出一脚,不偏不倚正中他的肋骨。
“哇——!!”许彰惨叫着摔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黑熊二人用同样的招数对付苏伟伦,这次苏伟伦可躲不开了,被他们踢得全身一麻。
“干得好!”史怀仁乘人之危,把苏伟伦牢牢架住,命令道:“废了他!”
瘦皮猴抽起一根木棍,残忍地挥向苏伟伦的手臂——咯啦一声,木棍在手臂上断成两截。
“呃……!!”苏伟伦痛得冒出冷汗。
“把另一边也干了!”史怀仁狠心无比,要把苏伟伦的双手都殴断。
负责放风的黑熊忽然嚷道:
“大师兄!有人来了!”
史怀仁转头一看,果见几名身穿工作服的人往这边走来,他紧张地下令:
“将他们关起来!”
瘦皮猴跟黑熊马上合力把苏伟伦跟许彰丢进一旁的仓库里,瘦皮猴还谨慎地把许彰的手机搜出来,以防他打电话求救。
“快点!”史怀仁催促着,他们把仓库的铁门反锁起来,一溜烟跑开了。那几个工作人员只是过来搬杂物的,他们没有发现什么异状,直接把仓库外的木材抬走了。
阴暗狭窄的小仓库里堆满杂物,许彰倒在一团水泥包上,痛苦地呻吟。
“痛死我啦……”他捂着火辣的腰际,慢腾腾地爬起来,阳光透过紧闭的小窗户透进来,化作一片微弱飘散的光芒。
许彰就着一点光线,看见了蜷缩成一团的苏伟伦。
“小伦……你的手怎样了?”他凑过去关心地询问。
苏伟伦一声不响,全身微微发颤。
“还是很痛吗?”许彰大为紧张,“你让我看看……”
苏伟伦仍旧缩着身子,越抖越厉害,许彰渐渐发现了他的异样。
“小伦?你怎么了?”他着急地轻晃他的肩膀,苏伟伦的脑袋缓缓抬起一点,在昏暗的环境中,他惨白的脸色看起来异常诡异。
“小伦?!”许彰不知所措。
二妈跟苏欣的人一觉睡醒,已经到比赛时间了,他们见许彰跟苏伟伦不见踪影,还以为他俩已经回去体育馆。待到他们来到体育馆,这才发现两人压根底没回去。
眼看赛事快要开始,苏伟伦要是再不出现就会被取消资格,他的教练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幸好二妈够冷静,他跟裁判员协商,让他们再等十分钟。苏伟伦的教练待在馆内,随时注意事态变化,二妈则跟苏欣跑出去寻找。
小仓库里——
苏伟伦呼吸困难地摁着胸口,他恐惧地垂着脑袋,不敢去看四周,但他一低下头,胃部马上传来阵阵翻腾。
“恶……”他捂着嘴干吐起来。
“小伦!”许彰吓一大跳,他想起来了!苏伟伦有“幽闭空间过敏症”!是他小时候掉进排水沟引起的,只要在封闭黑暗的环境中他就会头晕呕吐!
此时苏伟伦的冰冷坚强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只有恐惧与不安,以及无法控制的头晕和呕吐感。
“恶……恶……”他眼角逼出痛苦的泪水,他正努力把反胃的感觉压下去。许彰看得心疼,他顾不上自己腰部的痛楚,跳起来道:
“小伦!你别怕!我马上让你出去!”
许彰英勇地往铁门撞过去,哐铛!!牢固的铁门将他反弹回来。
“哎呀……”许彰破门不成功反倒撞得骨头散架。
这门厚实得很,恐怕得靠两个人才能撞破。
许彰回头一看,苏伟伦虽然停止了干吐,但他的脸色比刚才还要差,嘴唇也是全无血色。现在这状况要他一同撞门是行不通了。
许彰又爬回他身边。
“小伦……你振作点……”许彰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没用,但他还是努力安抚他:“你别害怕呀,还有我在你身边……”
苏伟伦的眼睛被泪水模糊了,他耳朵里嗡嗡作响,许彰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是飘荡在山谷之间的回音。
“我……好臭……好难受……”他甚至开始语无伦次。
“什么好臭?”许彰担忧地搂着他,他的身体冰凉,手脚像冰块一样。
“好臭……好黑……”他几乎哭出来地低嚷,儿时的记忆袭进脑门,苏伟伦感觉自己仿佛又置身于黑暗潮湿的排水沟里,周围都是垃圾的腐臭,水沟里的老鼠就在他身旁蹿动。他一时忍不住,又要呕吐起来。
“小伦!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啊!”许彰努力把他拉回现实,他使劲把苏伟伦扣进怀里,一不小心就压上他手臂上的伤。
“啊!”疼痛让苏伟伦恢复了清醒,许彰连忙松开手。
“恶……”苏伟伦又不可拟制地干呕,等他平复了一点之后,许彰小心翼翼地抚着他的腰让他起身:
“小伦,你……你先站起来好不好……”他心想,这样一直挤压着胃部不吐才怪呢。
苏伟伦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紧闭着眼,两排长长的睫毛微微发颤。许彰冥思苦想,怎样才能消除他的恐惧呢……首先,必须驱除黑暗……要是有照明工具就好了……许彰灵光一闪,想到“那样东西”,他慌忙在自己口袋里翻出一个物体来——
“小伦……你睁开眼,看看这个。”
苏伟伦吸了吸鼻子,惶恐地摇头。
“你看一下,会发光的……”许彰温柔的声音让他安心不少,他终于胆怯地半睁开眼。
许彰手上竟拿着一个打火机大小的汽车遥控器,他按着遥控器上的开关,镶在末端的小灯发出微弱的红色光芒。
红红的光映照在两人脸上,产生出说不出的温暖。
苏伟伦看着小灯,宽心一笑:
“你再这样按下去,会坏掉的……”
“不要紧。”许彰见他笑了,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只要能让苏伟伦开心,坏掉又何妨?
“小伦,感觉好点了吗?”
苏伟伦轻轻点头,皱着眉头道:
“还是有点晕……”
“啊,头晕的话唱歌最有效!”许彰建议,“我小学的时候参加集体旅行,搭车总会头晕,老师让我们全班一起唱歌就能振奋精神了。”
苏伟伦尴尬地说:
“可是我唱歌不好听……”
“不要紧,大声唱出来就好了。”
“那要唱什么?”
“嗯……”许彰思索着,这个时候唱什么歌最合适呢……一句歌词浮现出来,他无意识地唱着:
“一闪一闪亮晶晶……”
“啊?”苏伟伦不得要领。
“我们来唱‘闪烁的小星’!”许彰兴奋地嚷:“没有比这首歌更应景的了。”
“哦……”苏伟伦的脸蛋终于飘起两抹羞涩的粉红,他低声开口:“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许彰接着唱:
“挂在天空放光明,好像千万小眼睛……”
“接下来怎样?”苏伟伦忘记个词了。
“我也忘了……随便唱啦。”许彰手舞足蹈地拉着他,扯开喉咙喊:“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空放光明,好像千万小眼睛~~我们现在很高兴~~小伦就是小星星~~”
听着他自己胡乱加的歌词,苏伟伦禁不住大笑起来。
“你的词好怪!”
“有什么关系?唱呀~~”
苏伟伦也自己乱填词:
“一闪一闪亮晶晶~~许彰也是小星星~~挂在天空放光明~~看来实在很聪明~~”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许彰给他配音乐,还拿着遥控器有节奏地
挥舞起来,红色小灯在半空画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两人的笑容如沐春风,他们像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又蹦又跳,仿佛所有的痛苦都远离了他们。
窗外的花草树木,清风白云,似乎也跟着他们的喜悦吟唱起来: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挂在天空放光明,好象千万小眼睛……
太阳慢慢向西沉, 乌鸦回家一群群……
星星长着小眼睛,闪闪烁烁到天明……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许彰跟苏伟伦唱得喉咙沙哑,方才停下。
“小伦,不头晕了吧?”许彰晃着他没受伤的手问。
“嗯。”苏伟伦含笑点头。
“还感到恶心吗?”
“不了。”
“那就好……”许彰忽然听到什么,他忽然安静下来。
“怎么了?”
“嘘……”许彰示意苏伟伦别出声。
他们侧耳倾听,一声声呼喊隐隐约约地从外面传来:
“小伦……小彰……”
“小伦……你在哪里……?”
许彰跟苏伟伦随即异口同声地大喊:
“在这里——!!”
教练心急如焚地在比赛场地上等待,他不断抬头张望着门口,期待着苏伟伦的身影快点出现。
身为始作俑者的史怀仁已经打败了自己的对手,他跟黑熊等,满脸得意地站在一边看好戏。坐在场边的总裁判员看了看手上的腕表,还差一分钟就到时间,他准备宣布苏伟伦落败:
“好了,由于蓝方缺席,我宣布这场比赛的胜利者为——”
“等一下——!!”伴随着一声狂吼,四条人影人拔腿奔进来,冲在最前头的正是苏伟伦。
教练一看大喜过望,史怀仁一伙则铁青了脸。
“对不起……我来晚了!”苏伟伦上气不接下去地跑到场内,跟在后面许彰闹嚷着:
“裁判先生!我有事情要向你报告……”他正要把史怀仁的所作所为全盘托出,苏伟伦却制止了他:
“许彰,先别说。”
“啊?”
苏伟伦转身,正气凛然地面对史怀仁等,高声道:
“我要在场上堂堂正正地赢他,让他无话可说。”
史怀仁三人也不禁被他的气势吓退一步。
这边的二妈咬着小手帕,激动地附和:
“小伦好样的!真不愧是男子汉大丈夫!”
许彰担心苏伟伦的手伤,还要阻止,可苏伟伦已经带上蓝色头盔跟护夹,站到对手面前。
“好了,请开始比赛吧。”他对裁判团道。
二妈跟苏欣忙拉着许彰,安分地坐到观众席上。
主审员一声令下:
“开始!”
两人先向立正向陪审席行标准礼,再互相鞠躬,接着开始对战。
尽管苏伟伦负伤在身,也不影响他的发挥,不能用手,就靠脚上功夫吧。他一开始就使出高难度的跳跃旋踢,击中对手的头部跟中部连得四分。
“小伦——!加油——!!”二妈他们呐喊着,尤以许彰叫得最卖力。
一场比赛下来,苏伟伦足足抛离了对方十多分,打得对手毫无还击之力。场边的史怀仁一边心怀畏惧,一边想方设法如何在决赛中击倒苏伟伦。
苏伟伦经过四分之一决赛、半决赛,终于顺利挺进决赛!毫无悬念,与他争夺冠军的就是史怀仁。
许彰在心里为苏伟伦默默打气:小伦!你一定要把这混蛋打得落花流水!我相信你!你一定赢的!
准备对决的两人面对面站着,苏伟伦头盔下的眼睛目光如炬,瞪得史怀仁冷汗直冒。
主裁判挥手喊道:
“开始!”
两人行了礼,摆出架势来。
史怀仁大喝一声,首先发动进攻,这卑鄙的家伙知道苏伟伦手臂受伤,频频往他手上出拳。苏伟伦处于被动,他顾着防守,几乎被对手打出场外。黑熊跟瘦皮猴还厚颜无耻地在一边喊:
“大师兄!上啊!”
许彰跟二妈也不甘示弱地吼回去:
“小伦加油!!”
苏伟伦一只脚不慎踩出界外,要是再出一脚就会受到警告了,他立即调整姿势,单脚立地旋身踢出一脚,为了防止他踢中得分,史怀仁慌忙退开。苏伟伦化被动为主动,迅速攻上去。这史怀仁破船也有三斤钉,苏伟伦要得分也不容易。
就见场上拳来脚往,双方的分数都往上升。
上半场结束后,苏伟伦只领先了一分,形式并不乐观。许彰见他坐在长椅上休息的时候不断揉着自己的肩膀,他知道苏伟伦一定是由于受伤而影响了水准,就算一开始没问题,可现在经过了这么多场激烈的比赛,他一定是痛得不像样了!许彰焦急地奔下去,跟苏伟伦道:
“小伦,你告诉审判官吧!只要他们知道你的受伤原因,他们一定判你获胜的!”
他的教练听了许彰的话大为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