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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心锁 page 13 作者:宋思樵

  欧尔培沉著脸,重重地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讥剌的冷笑:‘别理她,她自以为是闻声救苦、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专门解救坠落红尘而迷失本性的浪子,哼,可惜,有些人根本是无药可救的。’历以宁静静瞅视著他没有说话,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载满了无奈、祈谅和了解,更充盈著一抹难以描绘的沉痛。

  她的眼光炙痛了欧尔培的心,也唤起他出于本能的自卫能力。‘怎么了,你觉得我很粗鄙可怜,令你难堪是吗?没有人要你待在这里忍受一切,我不需要你在这里惺惺作态,更不需要你的营救,请你不要滥用你的同情心。’

  历以宁沉默的承受著他的冷言讥剌,那双灵秀剔透的眸子里闪烁著隐隐的泪光,小巧纤盈的唇颤抖著,而面容则是现著一片惨白和凄然。

  她那逆来顺受的态度,更加深了欧尔培心中的痛楚,他在内心深处发出一阵无有而强烈的呐喊:‘你生气啊,你为什么不生气?而偏偏要用这种沉痛、怜惜、歉疚的眼光看著我?我不需要你的关心,更不希罕你的怜悯和同情!’

  他绷著脸呼吸急促地转向娜娜,粗声命令她:‘娜娜,我包下你今晚所有的钟点,我们出场吧!我带你出去游车河,然后去KIsS跳舞。’

  娜娜喜上眉梢,她娇嗔地眨著她的假睫毛,‘真的?’

  欧尔培用力点点头,他粗声粗气的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还不快点准备?’

  娜娜娇娆万千的斜睨著他,用她那涂著鲜红蔻丹的指尖轻戳著他的额角,半假半真地轻啐道:‘死阿培,催死人哪!人家总不能穿这样跟你出去兜风吧!’欧尔培邪里邪气地瞅著她,故作轻薄的把手重新搭在她那半裸的背脊上。

  ‘这样穿有什么不好?既凉快又性感养眼啊!’娜娜白了他一眼,啜起红嘟嘟的嘴吧轻声嗔怪道:‘呸!什么跟什么嘛!你啊!就是一张嘴会说话,骗死人不偿命的!’他们两个视若无人的挑情戏逗,态度轻狂放肆,浑然不把历以宁放在眼里。

  历以宁目睹著这一幕,心中的刺痛和愧疚更加沉重了。她低声下气的哀求著:‘阿培,你要游车河,你要跳舞我都可以陪你,求你离开这里,不要再自暴自弃了!’

  欧尔培冷冷地笑了,他淡淡地掀起嘴角揶揄她:‘云梦小姐,你有没有搞错?我点名坐陪的对象是娜娜,而不是你这个已经过气收山的交际花。除非——’他眯起眼,故作轻浮的上上下下漂了她好几眼,残酷而刻薄的说:‘你想倒贴我,跟我们玩三人行的游戏?’历以宁的脸霍地刷白了,她浑身震颤的咬著唇,巨大的泪珠在眼眶内盘旋著。

  欧尔培心中一恸,五脏六腑紧缩在一份尖锐的痛楚中,他浑身紧绷的抿直了嘴巴,有点懊悔自己的口不择言。

  偏偏娜娜还不识趣地在一旁搭腔助阵:‘过气的人也敢在这里嚣张闹事?跟我娜娜抢客人?有没有搞错?看你那副非洲饥民、营养不良的样子,就是脱光了衣服也一定没啥看头!?’

  欧尔培闻言立刻寒著脸,怒光迸射地瞪著她,‘娜娜,你给我闭嘴!’娜娜抿抿唇,不情不愿的闭上口,满脸不悦的瞪了历以宁一眼。

  而历以宁隐忍多时的热泪却在这一刻不听话的冲出眼眶,瞬时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的珠泪盈盈顿时绞痛了欧尔培的心,更软化了他的满腔愤慰。他咬咬牙,从裤袋里掏出手帕递给他,沙哑粗嘎的说:‘别哭了,擦擦眼泪。’历以宁接过手帕,从泪雾中楚楚可怜的望著他,静静细说著她那充满整个心灵的请求和祈谅。

  欧尔培的下颚紧缩了,他转过脸,生硬的命令她:‘擦干眼泪,就赶快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逗留的地方。’

  ‘你跟我一块离开。’

  ‘不!’欧尔培断然拒绝。

  ‘阿培——’历以宁祈谅的唤著他的名字。

  坐在一旁穷极无聊、冷眼旁观的娜娜按捺不住了,她杏眼圆睁的瞪著历以宁,尖酸刻薄的嚷道:‘小姐,你有没有搞错啊!阿培是我最重要的客人,你什么人不去找,偏偏来跟我搅局。哼,用眼泪攻势唬人呐!这种老掉牙的步数,我娜娜出道时就用滥啦!你这一招已经落伍了,你想叫他跟你走,难不成你想代替我陪他上床吗?’

  历以宁的脸涨红了,‘我——’

  欧尔培恶狠狠地瞪著娜娜,怒气腾腾她咆哮著,‘娜娜,你不开口会死是不是?怕人家把你当成哑吧吗?’娜娜状甚委屈的努努嘴,转过脸暗暗的又瞪了历以宁一眼。

  欧尔培站起身,越过历以宁,走到位于角落,一直保持缄默、静观其变的小李子身边,冷冷地瞪著他,出言责怪他的多管闲事。

  ‘小李了,带她回去,你不该把她带来这里的。’小李子定定地望著他,沉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带她来。’欧尔培绽出一丝嘲龙而凄怆的冷笑,‘你以为带她来就可以挽救我吗?’他沉重的摇摇头,‘小李子,你未免太高估我了。’

  ‘是吗?也许我真的是看走了眼,高估了你,以为你是个顶天立地、提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汉!’小李子义正辞严的说。

  欧尔培的太阳穴隐隐鼓动著,他语音悲凉的咬牙说:‘我本来就不是男子汉,所以,你也不必多费唇舌来刺激我,小李了,你如果真是我的好朋友,你就替我送她回去吧!’

  ‘不!我不回去。’历以宁一脸坚决的走到他跟前,字字执拗的说。

  欧尔培的双眉皱拢了,‘以宁,你别疯了,这里是龙蛇杂处、是你曾经想尽办法想逃离的地方,如果你不想重操旧业,深陷苦海,你就放聪明点,赶快和小李子离开!’

  历以宁固执的摇著头颅,‘不!我不回去,除非你跟我一起走。’

  ‘你——’欧尔培增瞪著她,拿她莫可奈何。

  历以宁毫不退缩地昂首望著他,两人凝神交会,互不相让他进行著一场精神抗争。

  渐渐地,围在他们身边凑热闹、看戏的人多了起来,有的酒客、酒女甚至兴致高昂地在一旁评头论是,窃窃私语著。

  此情此景让欧尔培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垮下脸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你赢了,以宁,不过,这并不表示我以后不会再来。’

  历以宁深吸了一口气,一脸郑重的告诉他,‘很好,只要你来一次,我就陪一回,我们来试试看谁的意志力比较顽强?’

  ‘你——’欧尔培为之气结了。

  旁边围观的人开始不耐烦的帮起腔来了:‘少年的,不要跟自己的女朋友呕气了,你看她都跑到酒家来找你了,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跟她和好嘛!’

  ‘就是嘛!要是我有这么漂亮又温柔的女朋友,我才不会跑到酒家花钱找女人呢!’另一个不甘寂寞的酒客也跟著敲起边鼓来了。

  欧尔培面露寒霜地瞪了那名多事的酒客一眼,然后闪电地伸手抓著历以宁的臂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她拖出了酒家。

  一离开酒家,他就怒火冲冲地甩开了她的手,没好气的朝她吼著:‘好了,我已经出来了,你可以称心如意,解除了你的罪疚感了吧!!’

  ‘阿培,我——’歉疚仍如影随形的啃啮著历以宁的心。

  ‘你可以回去了。’欧尔培淡漠地挥挥手,并沉声命令著尾随而出的小李子。‘学长,请你送她回去。’

  ‘我送她回去?’小李了错愕地指著自己。

  ‘对啊!你干的好事不该由你来收场吗?’欧尔培憋著气冷哼道。

  ‘我自己会走,不用他送。’历以宁慢声发出抗议,不满他对小李子那颐指气使、不知感激的神态。

  欧尔培讥诮的挑起一道剑眉,‘哦?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磨蹭不赶快滚!?’他粗鲁的质问她。

  ‘我会走的,只要你保证不再喝酒买醉,自甘堕落?’

  欧尔培的眉毛扬得更高了,他讽刺地撇撇唇笑了,‘保证?历以宁,你有没有弄错对象?我欧尔培是你的什么人?要你捞过界来干涉我的行动自由?’

  ‘阿培,我并不想干涉你的自由,我只是不希望你一错再错了断送了自己的学业和前途?’历以宁温婉而苦口婆心的劝说著。

  ‘不必了,把你的关爱和温情全部拿去用在你那个潇洒多金的同居人身上吧!我欧尔培不希罕你的虚情假意!’欧尔培扭著唇角鄙夷而冷冰冰的说。

  历以宁忍受著这份刺骨揪心的难堪和羞辱,她抿抿干涩的唇,无尽幽怨而凄楚的瞅著他慢声说:‘阿培,你尽管讽刺我,屈辱我,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也不会退缩的,只要你能一消心头的怨恨,放弃这种堕落迷失的生活。’

  她那委曲求全、含悲忍辱的态度深深撼动了欧尔培柔肠百转的心扉,他轻轻闭上眼,感到莫名的酸楚和疲倦,最后,他从喉头深处逸出了一丝深沉的低叹:‘回去吧,以宁。’

  ‘不,除非你答应和我一起离开。’欧尔培定定地望著她,眼光是那样的深奥迷离又充满了满腔难言的感情,然后,他轻轻牵动嘴角笑了,笑容里有著无限的感慨:‘在你面前我总是扮演著输家,只要你拿出你的固执,我除了竖起白旗投降之外,还能做什么垂死的挣扎?’

  历以宁震动的含泪瞅著他,‘阿培,我——’

  欧尔培露出一丝黯淡而无奈的笑容制止她,‘别说了,我不想你喃喃对我陈诉著你的歉意,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自怨自艾、自甘堕落了,我会试著升华我们之间的感情,把你当成妹妹看待的。’历以宁泪盈于睫的脸庞上焕发一层揉合了惊喜和感动的光彩。

  这张泪痕犹存、楚楚风姿的脸是多么美丽慑人啊!欧尔培从心底发出一声惊叹,涌过心头的除了微妙、依依难舍的情愫外,更有一份难言的惆怅和凄凉。

  ‘回去吧!我送你。’

  历以宁绽出一丝含泪的微笑,如释重负的坐上他的机车后座。

  欧尔培握著把手,在发动引擎之前,他转首对小李子说:‘学长,我送她回去,你先回宿舍好了。’小李子缓缓点点头,方正清瞿的脸上挂著一抹欣慰的神采。

  这份用心良苦而真挚感人的情谊,让欧尔培心中一热,因为失恋所带来的痛苦和悲伤也跟著轻淡而得以释怀了。

  失去了爱情,却能拥有人间最诚挚可贵的友谊,老天爷对他毕竟是宽厚而仁慈的,不是吗?

  他蓦然想起李白诗里的一段词句: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一股暖烘烘的热流深深涌进他发烫悸动的心湖里,他甩甩头,对自己绽出了一丝洒脱释然的微笑。

  人生几何,有友若此!他毕竟没有满盘皆输,他的人生还是充满了情义、充满了温暖的,不是吗!?

  第六章

  向采尘和官逸风坐在小巧而隐密式的会议室内,全神贯注的研究著一份利润可观而工程浩大的企划案。

  ‘逸风,你确定钱旺所提供的资讯没有错误?旭辉真的准备提企划案跟金凯土地开发集团争取阳明山观光别墅的CASE?’

  ‘对啊,金凯早在五、六年前股票最低迷的时候买下这片山坡地,现在,他们有意在这里兴建观光别墅和度假休闲中心,是看准了台北市地狭人稠、空气污染日趋严重,能真正度假观光的花园绿地愈来愈少,所以,他们针对台北市的有钱人设计了这个CASE,除了旭辉,听说——华丰、巨阳、皇家这三家建设公司也卯足了全力势在必得。’官逸风侃侃而谈,并拿了一份工程设计图递给向采尘参考。

  向采尘靠在长椅背里,拿著预算评估分析报表和工程设计图,仔细斟酌了一番,‘逸风,如果我们开出低于旭辉百分之五的财务预算,去向金凯争取这个了程的规画和销售案,你认为值得吗?’

  官逸风深思的皱起眉头,‘如果是站在经营公司开源节流及有效投资的立场上,这是相当冒险而划不来的一项决策。可是——’他顿了顿,目光犀利的望著向采尘一脸凝思的神情,坦白而直接的说:‘如果你的目标是放在打击旭辉、整垮齐羽介的重点上,也许,这个冒险的策略是值得大胆一试的。’

  向采尘端起咖啡杯轻啜了一口,‘我们在加拿大和美国炒地皮与搞期货股票所赚的钱足够我们在这里做这种冒险的,不是吗?’

  官逸风点点头,‘的确,前阵子我们在洛杉矶长岛兴建的海滨别墅都抛售一空,大赚了一笔,而我们投资在加拿大白石镇的山坡地也因为兴建观光饭店而锦上添花、财源滚滚而来。论资本,我们即使在这里少赚一点,也不会有经济上的危机的。’

  向采尘满意的点点头,‘很好,那——我们就踩著旭辉的脚步去凑这个热闹吧!’

  官逸风却迟疑地盯著他,不愠不火的提醒他:‘采尘,我们已经连续抢了旭辉二笔重要的生意,听说,齐羽介对我们已经产生好奇与防备之心了,也许,我们对他的攻击步履可以缓一缓,以松驰他对我们的戒心。’

  向采尘眼中闪过一丝冷洌而狡狯的光芒,‘不,我们要集中火力,绝不能放松步调,让齐羽介有任何喘息的空间。’他寒著声一字一句的慢声说。

  ‘你在事业上步步为营的整肃齐羽介就可以了,又何苦把他无辜的妹妹历以宁也拖下水呢?’官逸风大著胆子送上他的谏言。

  向米尘脸色一顿,他寒光点点的瞅著官逸风,声音尖锐冰寒的教人背脊发麻。‘怎么?你什么时候也妇人之仁起来了?还是——你对朋友的忠诚比不上你对历以宁的怜惜爱慕?’

  官逸风的脸色猝变,‘你这是欲加之罪,我懒得跟你辩解,我只是想告诉你‘冤有头、债有主’,我不相信你每天都能安之若素,戴著虚情假意的面具,去骗取像历以宁那样善良温柔、又对你用情极深的女孩子。’

  向采尘的脸绷得紧紧的,他呼吸沉重,喉结上下蠕动著。他目光如炬的盯著官逸风,‘你是在指责我吗?’

  ‘不敢,我只希望你不要被仇恨蒙蔽了你的理智,而做出了玉石俱焚、后悔莫及的憾事。’官逸风一脸凝重的望著他说。

  向采尘浓眉纠结而心慌意乱的望著窗外的景色,理智、良知、爱与恨编织而成的心网紧紧攫住了他那颗不断收缩的心。‘我说过,为了报仇雪恨,我是不惜一切代价的,我花钱救历以宁脱离风尘苦海,所以,她必须还我这笔情债,让我利用地做为报复齐羽介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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