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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心锁 page 10 作者:宋思樵

  历以宁眼中的凄楚更深了,‘是啊!把我藏在最美丽的宫墙里,身披锦罗绸纱,嘴咀山珍海味,像金丝雀般养尊处优,对于他极尽恩宠呵护的安排,我是应该感激涕零,安之若素的,像我这样出身卑微、充满庸脂俗味的酒家女,实在不应该贪心不足要求太多的。’

  官逸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同情之余,有份如针戳般的刺痛感,但,他不愿意逾越自己的权限和本分,也不愿去分析自己那莫名其妙、纠葛复杂的情绪,所以,他只好保持缄默了。

  ‘你能不能帮我向向采尘传达一句话?’历以宁静静地瞅著他说:‘请你告诉他,谢谢他的宠爱,但,我无福消受。至于欠他的钱,我会想办法还他的。’

  官逸风非常欣赏她的冰心傲骨,但,他只是放在心坎里,不动声色的望著她淡淡说:‘他不会放你走的,不管你走到天涯海角,即使是翻山越岭,上山下海,他都会命令我去把你找出来的,所以——’他自我调侃的眨眨眼,‘我们无怨无仇,请你高抬贵手,千万不要陷害我。’

  历以宁眼底闪过一丝控制不住的笑意,对看似粗犷严谨的官逸风那总是来得恰是时候的急智诙谐,不禁添加了些许敬佩和好感。

  ‘我并不想害你被向采尘刮胡子,所以——我会考虑在游走红尘的时候,故意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让你可以按图索骥的。’

  官逸风的眼中闪烁著一丝揉合了趣意和激赏的光彩,‘然后,让你在最后关头可以从从容容的安然逃脱?我再继续兵穷马困的在你后面疲于追赶?’他撇撇唇,却之不恭的扬扬浓眉,‘谢了,与其如此辛苦歹命,我倒不如末雨绸缪先守在这里,盯著你的一举一动,直到向采尘回来为止。’

  ‘怎么?你这个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待命的遥控器什么时候摇身一变成了身负二十四小时侦测任务的摄影机!?’

  官逸风不理会她的讥剌,他气定神闲地重新坐在大厅的皮沙发里,谈笑自若的回答她:‘自从我成了向采尘的遥控器之后,我就发现人还是识时务为俊杰的好。’他见历以宁郁郁难欢而被动的坐在他对面的圆型沙发内瞪著他,不禁失笑地撇撇唇说:‘这间别墅这么美丽壮观,你这个女主人板著一张冷冰冰的小脸多不协调啊!如果你真的闷得发慌,我建议你不如到厨房冰箱里拿罐冰啤酒给我解解渴,顺便熟悉环境一下,运动运动!’

  历以宁没好气的从大理石的茶几上拿起一本外国杂志翻阅著,‘我发现你跟向采尘还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官逸风兴致勃勃的微抬起一道眉毛,‘哦?我和他是妙在哪里?又像在哪里呢?’他逗趣的淡笑道。

  历以宁头也不拾地冷声揶揄著,‘‘妙’在你们都是阴阳怪气的一丘之貂!‘像’在你们都是欺凌弱小、自以为是的臭男人:’官逸风闻言非但不生气,反而冲著她露出了欣赏开怀的朗朗大笑!

  笑得历以宁错愕羞恼又满面霞光。

  而这栋高级别墅的男主人向采尘则捡在这剑拔弩张又充满微妙趣意的一刻回来了。

  *  *  *

  望著笑意飞扬的官逸风,再看到满面红霞的历以宁,满头雾水的向采尘心里竟不自觉地升起了一股纠结难解的醋意,一张俊俏英挺的脸也跟著变得凝肃僵硬而充满了寒气。

  而原本就弥漫著淡淡火药味的大厅也因于他的骤然出现而呈现出一股更为紧张尖锐的气氛。

  ‘什么事那么好笑?能让我一块分享吗?’他的声音非常的温和平静,但,他脸上的神情却是冰寒得可以刮下一层霜。

  官逸风冷眼旁观,立刻洞悉到向采尘那微妙异常的心理变化,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望著向采尘那忽晴忽雨的脸,笑意横生的打趣说:‘刚刚你的历大小姐讲了一则非常有趣的事,她说,我和你都是阴阳怪气的一丘之貉,更是欺凌弱小,自以为是的臭男人!我从小到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一个娇滴滴的女人骂得这么凄惨又过瘾,所以在狼狈皮痒之余,实在是控制不住捧腹大笑的冲动。’他诙谐又充满调侃意味的话让历以宁脸上的红晕更深了,而向采尘的神情也跟著舒缓下来,那双清亮有神的眸子甚至还多了一份惊奇和趣意盎然的笑意。

  ‘哦?’他懒洋洋的挑起浓眉,炯炯有神的眼睛掠过了双颊驼红的历以宁,嘴角缓缓上扬的问著官逸风,‘你做了什么事冒犯了她?以至于她会‘出口成章’毫不留情的修理你?

  甚至害我也惨遭池鱼之殃?’官逸风翻了个白眼,一脸无辜又无奈的表情,‘我还其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早知如此,还不如顺遂她的心愿,让她提著行李离开这里,反正*你也不会感激我,除了吹毛求疵,兴师问罪之外!’他怪声怪气的说。

  向采尘脸色微变了,他目光犀锐的紧瞅著历以宁,‘你想离开这里?为什么?’历以宁咬著下唇,默不作声,心湖里泛著阵阵复杂而纠葛的浪花。

  官逸风又不怕死的开口打岔了,‘原因很简单,人家不喜欢被你藏在华屋里,做只养尊处优却又妾身未明的金丝雀!’室内的温度骤然降到了冰点,官逸风相信如果眼光可以杀人的话,向采尘一定会不留余地的在他身上烧出两个窟窿来。

  凡事要适可而止,预留退路。见好就收。这点可保伸缩自如的进退之道,官逸风向来懂得掌握,所以,他很识趣的站起身,笑意吟吟地耸耸肩,恶作剧十足的叹道:‘唉,天气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变了,大概是台风快来了,我还是明哲保身赶快下山,否则,待会要是山洪爆发,雷电齐鸣,我恐怕就会有生命之虞,无法安抵家门了。’然后,他煞有其事地瞥了瞥向采尘那山雨欲来的阴霾神色,矫揉造作地微整了一下眉头,‘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赶快打电话给保险公司,投保最高额的意外险,省得因为太诚实而造成死因不明、突然暴毙的噩运。’他那夸张而尖酸犀辣的言词动作让历以宁实在忍俊不住而露出了心折、妩媚如花的微笑。

  她的笑颜立刻换来向采尘的白眼,他绷著脸,勉强压抑著内心翻腾的怒涛和微妙尖锐的醋意,语气森冷而生硬的命令著嘻皮笑脸、贼气十足的官逸风:‘你如果还想活著参加保险的话,我建议你即刻在一分钟之内滚下山,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你的家人领得到你的意外保险金!’

  对于他怒气沉沉的威胁恫吓,官逸风只是若无其事的淡淡一笑,脸上的神色更值得玩味了。‘历大小姐,你可要仔细睁大眼睛瞧瞧这位喜怒无常、阴阳怪气的‘向达特’先生的卢山真面目,小心,伴君如伴虎,别忘了要他帮你买个意外险,免得哪天被他反覆不定的坏脾气吓得魂飞魄散,心脏衰竭!’语毕,他很机警狡狯的在向采尘的防线溃散之前,巧妙地掌握死里逃生的机会拔腿溜出了‘筑清别苑’这个地雷一触即发的暴风圈。

  *  *  *

  历以宁一等官逸风离开,也跟著站起身,静静的注视著满脸阴騺的向采尘,温柔而沉著的打破这份令人难耐的死寂。

  ‘向先生,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跟你不明不白的住在这里。’

  向采尘脸部的肌肉抽动了一了,他目光阴沉而复杂的注视著她,‘向先生?’他嘲谑的掀起嘴角笑了笑,‘才不过短短一夜,你就把我从你的心灵世界里三阵出局?对我戴上了陌生人的假面具?’

  历以宁的唇边绽出了一丝苍凉而柔弱的苦笑,‘那是因为——我宁愿忍痛把你当成陌生人,也不愿意出卖我的感情,贱售我的尊严,成为你豢养在金丝笼里的宠物。虽然——’她自我嘲笑地撇撇唇,心如针戳的叹通:‘我的确是被你高价买下的女人。’

  向采尘的心立刻揪痛成一团,‘以宁,不要讽刺我,也不要扭曲我对你的心意,我是真的非常——在乎你的。’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痛楚和怜疼,更包涵了一份难以出口、无以言喻的愧疚和挣扎。

  ‘是吗?也许,在你心日中我仍是那个委身在欣欣酒家卖笑陪酒的酒家女云梦,而不是一个值得你付出一生幸福去珍视关切的窈窕淑女,所以,即使你再喜爱我,也只能把我归类于那种只能玩玩、藏在金屋里陪你消遣作乐的情妇。’历以宁悲凉她笑了笑,乌黑动人的明眸里慢慢泛起了点点若隐若现的水光。

  向采尘浓眉纠结,心情动荡得更汹涌厉害了。愧疚更加锋利无情的兵刃狠狠地嵌进了他来不及设防闪躲的心坎里。他深抽了口气,费力的和自己的感情、理智做艰困的拉锯战。

  ‘以宁,你听我说——’他紧紧握住历以宁的手,阻止她的逃避和挣扎,语音凝重而深沉的说道:‘我爱你,真的——从你逃进我的住处那天开始,我就深深被你那温柔婉约又健康清新的美所蛊惑了,更别提你的坚强独立、善感冰心和自然率真是多么的撼动著我那颗急于逃避而狼狈不堪的心。如果不是有万不得已的苦衷,我是巴不得现在就将你迎娶过门,让我们能永远无忧无虑、快快乐药地厮守在一起!过著如胶似漆、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美满生活。’他的态度是那样的诚恳专注,揉合了深情和痛苦,历以宁发觉满腔的怨懑和凄楚已经开始冰消融化了,但,她并没有说话,只是睁著一双水灵灵又澄澈晶莹的眸光凝望著他递出无言却犀利的疑虑。

  她那坦然却幽深如潭的眸子,紧紧揪住了向采尘的心脏,让他有种无所遁形的窒息感,更有份刺痛的罪恶感。

  于是,他下意识地松开了她的手,为自己点了一根烟,任冉冉上升的烟雾遮掩住他那张漂亮沉郁的脸孔。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沙嗄而沉痛,字字句句都像冰椎般深深敲进了历以宁的心扉深处。

  ‘以宁,我想告诉你一则血泪交织的真实故事,等你听完了,也许,你就能谅解我今日情非得已的安排。’他见历以宁蹙著眉端没有说话,他使自作主张的开始陈述那段充满了痛楚辛酸与爱恨煎熬的故事:‘我从一出生开始就非常幸运,是那种集上帝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子,我父亲是旭辉建设集团的创办人,家境富裕,再加上我是父母唯一的独生子,所以,我的童年生涯和就学过程一直过得多彩多姿而有声有色。我不是那种只会K书的书呆了,我能玩能疯,念书又轻松愉快,名列前茅,所以——从小学到大学,我都是那种出尽风头的明星学生。从仁爱国中、建国中学、到清华大学,我都是演扮著呼风唤雨、叱吒校园的灵魂人物。除了K书,我更是热中于社团活动的推广和参与,对于西洋乐器和摇滚乐更是玩得一塌胡涂,我有两个非常要好的死党,一个是沉默寡言、温文儒雅的书呆子,他叫齐羽介;另一个则是活泼好动、善于制造笑话的高手,他叫季子璜,我们从建国中学开始就常混在一块,不论是K书、玩乐,还是泡妞,我们都是三个人集体行动,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同学们给我们取了一个绰号叫‘三剑客’,而我们这三个个性迥异却气味相投的臭皮匠在建国中学毕业后,又相约考上了清华大学工业工程系,这份相知相惜的情谊也得以继缤的保持下去——’他捺熄了烟蒂,起身为自己倒了一杯热开水,轻啜了一口,又重新坐回沙发,在历以宁温柔而深思的凝睇下,百味杂陈地继续叙述著那段不堪回首而深深刺戳著他的前尘往事。

  ‘我和齐羽介、季子璜三个人虽然情同手足,在为人处事上却有极大的不同,齐羽介因为家境贫寒,从小就失去了母亲,所以,个性比较内敛深沉、早熟老成,做事也比我和季子璜谨慎小心。不像我比较心高气傲、眼高手低、感情用事。而季子璜则是个活宝级的人物,他做人非常随和圆滑,又极具幽默感,所以,有他在,我和齐羽介的生活里就充满了笑声和乐趣。但,在思想上,在情感上我和齐羽介比较相近,所以,在心灵上是比季子璜来得亲近些。有困难、有烦恼的时候,我也比较常去找他倾诉沟通。而为了帮助他筹措学费和生活费,我特意将他引荐给我父亲,让他替我爸爸的公司设计行销企划,赚取外快,而他灵敏的巧思和踏实稳重的工作态度也探得我父亲的欣赏和肯定;所以,寒暑期间他都到我爸爸的建设公司去打工,从最根本的工作做起,我父亲在惜才爱才的心境下,有意栽培磨练他成为公司的重要干部。所以,大学毕业服完兵役,他便直接在我父亲的征召下,正式进入旭辉建设集团上班,由企划助理人员做起。’他又停顿了一下,舒展双腿,一口饮尽冷却的开水,又为自己点上了第二根烟。

  ‘对于父亲对他的爱护和栽培,我并没有丝毫的介意,相反的,只有欣喜和安慰。大学毕业之后,我和清华大学中文系的系花褚湘寒订了婚,并继续攻读硕士学位。而季子璜则到他叔叔的建设公司上班。提起我的未婚妻褚湘寒——’他神色阴騺的狠狠抽了一口烟,嘴角掠过一丝轻微而不易察觉的抽搐。

  ‘她是一个非常秀美纤细的女孩子,有份林黛玉般弱不禁风、楚楚动人的美。当她一考进我们清华大学那个阴衰阳盛、粥少僧多的学府,立刻掀起了一阵惊艳的赞叹之声,几乎所有的男同学都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绞尽脑汁地想赢得她的青睬。而唯一按兵不动、静观其变的人大概只有我和齐羽介,而季子璜那个见到美女就手脚发软、荷尔蒙上升的家伙早就在双眼发直的情况下,对褚湘寒发动了猛烈的追求攻势,但,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成功的攻占下褚湘寒那颗沉静如水的芳心,季子璜在屡试屡败的情况下,竟然和我及齐羽介订了个赌约,要我们两个和他一较长短,看看谁能在一个月内追上褚湘寒,输的人则请赢的人到福华饭店饱餐一顿,我和齐羽介都不想凑热闹,但,季子璜硬是用激将法节节催迫,我这个好强好胜的人终于经不起他的再三刺挑,而点头答应拉下身段去追求褚湘寒,而齐羽介还是老憎入定地不做任何表示。我为了自己那输不起的自尊心,故而对褚湘寒采取了若即若离、似有还无的追求攻势,而褚湘寒温婉柔弱的美却在我挖空心思的亲近策略中慢慢占据了我的心,对于我的追求,她一直采取不冷不热、不置可否的态度,吊足了我的胃口,直到有一天,我火大气恼的改约她的直系学姊出去跳舞喝咖啡时,她才受到刺激,既而显现出她对我那份早已默默滋长的情愫。于是,我赢得这场赌注,也付出了我的真心,降服在她的似水柔情里,她是我的初恋情人,更是我用尽全部生命去热爱呵护的女人。所以,研究所一毕业在入伍前夕,我就连忙跟她举行订婚舞会,想以婚戒和绵绵无期的相思把她牢牢锁住,而不致于发生男人当兵、女人变心的兵变故事。好不容易捱完了一年十个月的预官役,我父亲却在我退役前夕心脏衰竭病逝,而我母亲也跟著脑溢血走了,我遭此重大打击,心魂欲碎,只有节哀顺变,在齐羽介和褚湘寒的安慰下勉强振作精神办理父母的丧事,并在服完兵役之后,克绍箕裘,全心投人整顿家业的工作中。而齐羽介也俨然成了我最倚重信任的左右手。我在熟悉公司业务、进入轨道之后,便开始著手安排我和褚湘寒的婚礼,打算在赴美国、加拿大研拟洽谈跨国工程建设的企划案后,便和褚湘寒结婚,却万万没想到竟一步一步走进别人预先设下的陷阱中——差点成了客死他乡的孤魂!’他说到这,脸孔扭曲了,握著香烟的手隐隐抖动著,眼神里除了悲愤,还有一份阴恻恻得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毒和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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