蹙起眉,正待再问,码头边一艘泊船的船家拉紧正要松开的绳索,对他招了招手。「这位公子,有什么事吗?」
长孙倚风翻身下马,快步到了船边扬声叫唤。「宋夫人,我是王爷派来的,王爷请您回府。」
一名身著华贵的妇人,带著疑惑的神情从船舱走了出来,「王爷有什么事吗?我们预定到冀州的时间已经晚了。」
「宋夫人,我必须带小姐走,王爷有要事请问她。」长孙倚风温和一倚,取出朱璃的玉佩交给宋夫人。她仔细翻看了会儿,确定真是朱璃从不离身的玉佩才将玉佩还给 他。只是她显然并不愿意就这样让女儿回去,「我女儿的婚事就要来不及了,王爷应该知道我很急。」
长孙倚风拧起眉,正想再试著说服她时,舱里又走出一个姑娘。
那的确是一个漂亮的姑娘。虽然神情有些忧郁,但站直的身子带著飒然的英气,长孙倚风对她微微一笑,「你是思轻姑娘吧,格萨尔在等你。请跟我走吧,王爷答应把你许配给他了。」
宋思轻的双眼刹时亮了起来,「真的?」
宋夫人急忙拦在她女儿身前,「不行!我不准你嫁给关外的野人!」
长孙倚风耐著性子,「宋夫人,他不是关外的野人,格萨尔是关外第一大族雩族的族长,思轻姑娘嫁给他会很幸福的。」
宋思轻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他、他是雩族族长?」
长孙倚风点点头,有些无奈地回答,「是,他为了要娶你不惜出兵进关。现在你是唯一能让他退兵的人。」
「他、他不好战的……他讨厌战争,不可能只为了这样就出兵……」
长孙倚风苦笑,「为了你,我想他什么都肯做了。」
「我去……」宋思轻点头想下船。宋夫人却奔到船沿,表情认真地厉声说道:「轻儿,你敢走我就跳下去。」
「娘……」宋思轻一脸为难。
长孙倚风觉得他的耐性快要用完了,「宋夫人,嫁给一个素未某面的人对思轻姑娘来说不会是好姻缘,格萨尔是个好人,你要相信你女儿的眼光。」
「我不相信!关外都是些野蛮好战的野人!那个人得不到我女儿不就出兵进关了!他才不会对轻儿好,轻儿要做太守夫人!」宋夫人悽厉叫喊。
宋思轻叹了口气,回头对著长孙倚风低声说:「我来说服我娘,你叫格萨尔等我,只要王爷支持我,我很快可以和他在一起的。」
长孙倚风摇头苦笑,「没有看见你,他不会退兵的。」
宋思轻拔下头上的发簪交给长孙倚风,神情认真,「把这个给他,告诉他我请他遵守哗湖边的誓言,请他等我,他会退兵的。」
长孙倚风有些犹豫,但宋思轻的神情太过坚定,所以他只好叹了口气答应下来。「知道了,请你快些说服你娘回王爷府,王爷会帮忙说服她的。」
宋思轻点点头,「谢谢您。」
「格萨尔是个好人,你会幸福的。」
B望著宋思轻羞赧的微笑,长孙倚风不禁也笑了起来。重又上马,朝来时路奔去。
虽然没有多少时间,他还是稍放慢了速度,四周寻找了下,果然在渡口的小店口望见一名乞儿,长孙倚风下马走近他,给了他两枚铜钱,袖口一闪露出慕容云飞给他的温家令牌。
乞儿抬首对长孙倚风笑笑,「谢谢大爷,今儿个风大,约莫两个时辰,大船就要来了呢。」
长孙倚风闻言苦笑,「怕是未时等不到船来就要下雨了,风能更大点就好了。」
乞儿笑得促狭,「不然我帮忙扇扇,看风能不能更大些。」
「那就麻烦你了。」长孙倚风笑著上马,策马急速往回走。
那乞儿一溜烟地不见了人影,只留下马匹急奔过后扬起的漫天尘烟。
风云山庄里,所有人都正屏息等待。钦人宣战的鼓声不断,让整个山庄里的人心神不宁。
雷子云跟著田伯一路安排好所有的机关,准备在一旦开战时,可以抵得上一阵攻击;同时也将庄里的老弱和客人们都安置了起来。当一切都安排好之後,雷子云才像是突然想起似的疾声高问:「高总管呢?」
被雷子云一提醒,众人也才惊觉已经一阵子没见到高槐安了。高寒宇的脸色有点苍白,但还是力图镇定,「槐安不会背叛我的,会不会出事了……」
慕容云飞想起乔十八,急问:「你们把乔十八关在哪里?」
「在地窖。」
听到司徒秋风的回答,雷子云看了眼慕容云飞,「我跟王爷在这里等。」
雷子云点点头,边跟著司徒秋风赶往地窖。
两人冲进地窖,哪里还有乔十八的影子,地面上留著一摊未干的血迹,但却没有半个人影。
雷子云蹲下身伸手摸了下,「伤的很重,但不致死,只是……人到哪里去了?」
「会是高槐安救走了乔十八?那受伤的又是谁?」
雷子云以血迹为中心点,仔细观察了四周留下的痕迹之後才回答:「受伤的不会是乔十八,流这么多的血还能离开,显然是练家子。这里没有留下什么打斗的痕迹,看来是遇袭受的伤。」稍微沉思了会儿,雷子云才抬起头。「我想放走乔十八的人,就是打开大门的人,风云山庄除了高总管外还有内奸。……少庄主有没有说他为什么放高总管出来?」
司徒秋风摇摇头,「回去问他吧。」
x两人走回大厅,高寒宇急忙问著,「乔十八怎么样了?」
「跑了。」司徒秋风坐了下来,询问的神情有些严厉,「寒宇,你为什么决定放槐安出来?」
高寒宇颓丧地低下头,「是惜安……槐安就只有一个粗人,是他弟弟惜安,他说惜安被乔十八抓了,他不得已才听他的话这么做的……槐安从来不会骗我的,我相信他。」
「府里护庄的总共多少人?」
司徒秋风揉揉额角,「外面总共两队共九十六人,平常都由高槐安和高未领队。」
朱璃随著雷子云的视线望向外头的人,突然拧起眉,起身走向前院,目光来回巡视外面那两队人。
司徒秋风疑惑地问:「怎么了吗?」
慕容云飞也突然起了身,心理暗叫不好。
只一瞬间,朱璃突然动手出剑,朝著一群人中间飞身刺去。一个人影灵巧地闪了开,朱璃一连三剑,那人却不还手,只是迅速闪避,趁隙不忘高声叫嚷:「王爷、王爷手下留情呀!」
朱璃闻言稍慢了手,那人这才闪了出来,伸手掏出令牌单膝点地举令齐眉。「温六参兄王爷。」
朱璃一怔,温家的令牌他岂有不认得的道理。赶忙收了剑,喜形于色。「六爷不必如此大礼,快请起。」
温六站了起来,圆润的脸挂著十足灿烂的微笑,「我家先生特别嘱咐我对王爷要有礼。」
朱璃忙问:「六爷在此,可是相爷派人来了。
「当然。」温六笑应,目光一转光见正想偷偷摸摸溜进后室的慕容云飞,「老——」温六才发声,慕容云飞灵机一动,连忙一把把雷子云推了出去,雷子云一愣,念头一转想起慕容云飞不想败露身份,立刻接口,「六爷!」
温六一呆,抬头看见慕容云飞恶狠狠的眼神,一缩肩转向雷子云,「雷爷,许久不见,您还好吧?」
雷子云压根儿没见过温六,只好陪笑,「还好,还好,六爷到得巧,不知相爷是否派了援军来。」
温六点点头,眨眨眼一脸促狭,「我家先生亲身来了。为了王爷安全,打算动用边关两支精兵,先生请王爷不要介意。」
慕容云飞先是一愣,随即笑了出来,他倒没想到颜磊会亲自出门。
「哪里的话,还多劳颜先生规身出马,我真是过意不去。」
「王爷别这么说,以王爷跟我家相爷的关系,我们来是应该的。」温六嘴上回答,而後向四周张望了下,「怎么没见著长孙公子?」
朱璃疑惑地跟著回头,「不是在那里吗?」
温六又是一呆,慕容云飞挤出一脸僵硬的笑,「『六爷』,不劳您挂心,我很好。」
温六张著嘴,本来想说些什么,最後还咂咂嘴保持安静。雷子云苦笑道:「如果六爷还想找唐公子的话,他不在这里,他去说服雩族退兵,还没有赶回来。」
温六点点头,表示他大致上了解了状况。「我原本想先来探探消息,刚好金弓先生的箭队退了三里,我才有路摸进来,只是没想到才混进来没多久就被王爷逮著了。」
「那是因为我认得那里每一个人,并不是六爷藏得不够好。」
慕容云飞有些不耐地插了嘴,「外面什么状况。」
温六一躬身,立刻回答:「先生带了我跟五哥来,雩、钦两族人加起来约有六千人;金弓先生的箭队有七十六人,现在在约五里外整队,并没有真的退走。」见慕容云飞点了头,温六停顿了一下又接著说:「『长孙公子』,我家侯爷有话让我带给您。」
「嗯?」
「咳。」温六清了清嗓子,「我只是转述唷。」
慕容云飞瞪了他一眼,「少废话。」
「你有种玩两个月还把磊儿也拐走,回来我不玩死你我不姓温。」边说边偷偷摸摸地往後缩,一句话说完人已退到一丈开外。「我只是转述唷。」
慕容云飞脸色一沉,「我希望他不姓温很久了。」
「我只是转述。」温六又退了几步,鬼鬼祟祟闪到雷子云身後,探出半颗头,小声地又强调了一次。
雷子云看著两人不禁苦笑,「先想想怎么把乔十八找出来吧。」
慕容云飞瞪了温六一眼,「既然你来了,这就是你的工作,去把乔十八找出来。」
温六吐吐舌头,一闪身已经不见人影,朱璃疑惑地望著慕容云飞,「六爷知道乔十八什么样吗?」
慕容云飞耸耸肩,「不知道,不过他看到就知道了。」
高寒宇好奇地望著慕容云飞,「为什么?」
「因为他是温六。」司徒秋风替慕容云飞回答。
因为温六到了,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但眼见未时将过,长孙倚风却仍然没有回来。
雷子云叹了口气,坐下来继续等待。
等待长孙倚风回来。
鼓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快。
长孙倚风策马奔驰著,彻夜未眠加上整个上午马背颠簸,他实在觉得很累,但又没有喊累的时间,现在他只想赶上时辰。
就在未时将到时,长孙倚风直接冲进已重整队伍,正等著出发的雩族营地。
「这是干什么?时辰就要到了,为什么你们不动?」钦人派出的使者疑惑地望著格萨尔。
+「因为时辰还没到。」格萨尔敛去微笑,理应无法视物的眼瞳转向下马朝他走来的长孙倚风,叹了口气。「你没找到我的妻子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找到了,可是她娘以死相逼,她一时走不开,她要我告诉你,请你等她。」长孙倚风平静地回答。
格萨尔挑起眉,「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骗我的?」
长孙倚风掏出那只发簪,「她要我告诉你,请你遵守晔湖边的誓言,把这个给你,你会明白的。」
阿札克接过,交给了格萨尔。
那个钦人不耐地开口,「我们不是说好的吗?未时出兵,你想反悔?」
格萨尔只是温柔地抚著那只发簪,连脸上的神情也显得温柔无比,他缓缓抬头望著长孙倚风,「谢谢你,往後唐风的朋友,就是雩人的朋友。」
把发簪细心收进怀里,格萨尔站了起来,扬声开口,「退兵。」
话声方落,原来战意凛烈的雩人同时撤下兵器,像是从没有打算开战似的开始撤营。
那个钦人一脸愕然,「你们在开玩笑吗!这就是守诺的雩人?」
格萨尔只是微笑,「告诉你们族长,我一开始就没有说我一定会出兵,我说的是我高兴就会来,不高兴就会走,所以没有承诺。」
一挥手让人把那个钦人扔了出去,他望著长孙倚风再一次道谢,「谢谢你。」
长孙倚风满是无奈地摇头,「有种东西叫做书信,你要我帮忙写封信给我就好了,不必那么麻烦。」
格萨尔侧著头,露出有趣的微笑,「因为你看起来很讨厌麻烦,我想你不会帮我。」
长孙倚风一摊手,「谁喜欢麻烦?但我们是朋友吧。」
「你晓得朋友对雩人的定义,那是不可侵犯的
走近长孙倚风向他伸出手,格萨尔真诚地开口,「来喝我的喜酒。」
长孙倚风苦笑著反握住他的手,「我尽量,最近怕了喝喜酒。」
格萨尔笑著拍拍他肩,转身带著在他们说话间早已收拾停当的雩人军队离开。
望著人马撤离时飞扬的尘土,长孙倚风松了口气,飞身上马,再度上马朝风云山庄前进。
现在,只剩下乔十八了……
「有人。」
乔十八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高未忙站了起来,「哪里?」
「就在附近……」,乔十八拧起眉,他感觉附近有人的气息,可是一下隐一下现地,看来是高手。
「你先离开,省得露了身份。」
高未点头,才转身开门,竟就看见门外站著一脸怒气的高寒宇。
少、少庄主……」高未大吃一惊,赶忙试图解释:「我、我正想告诉您我抓到了乔十八。」
朱璃冷冷瞪着他,「你以为有谁会相信你吗?」
高未颓然低下头,「我……我是不得已的……」
高寒宇带著怒握与痛心的神情向前走了一步,「高家有哪里待你不好,你要这样背叛我们!」
高未慢慢地抬起头,平常总是提起山庄就一脸得意的表情已不复见,「就是因为你们老认为待我好……到底有哪里好?我干了一辈子仍然要给人呼来唤去,就因为我比高槐安晚来两年,我就一辈子得给他压着吗?」
高寒宇不可置信地望著他,「就这么点理由……?」
高未抬起头来瞪了回去,「对!就这么点理由!你当然不懂,因为你是少爷!一辈子都是给人捧在手上的少爷!你以为你懂什么!」
高寒宇霎白了脸,呆在原地竟不知如何回话。高未语声方落,抽剑向著高寒宇疾刺而去。高寒宇还没想到要闪,朱璃已抢上前去,右手拉开高寒宇,右手挡下那剑,回身一掌正中高未前胸。
「大哥不要!」高寒宇拦住想再动手的朱璃。
朱璃叹了口气,「不是告诉你别做多余的同情吗?」
高寒宇不晓得怎么回答,想起高未下午说过的话,心想,也许担心被取代的人其实是高未,突然气起自己的迟钝,投向高未的眼神没有责备只是哀伤,「阿未……你真的这么恨我吗?我从来没有想找任何人来代替你们,你们每一个都是我的兄弟,都是不可取代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