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看着茗子不知所措的表情,缓缓一笑。
“茗子,我不认为藤堂彻脸部有什么创伤——至少,我的直觉是这样告诉我的。”
“可是……如果藤堂先生并非颜面伤残,他又何必这样避不见面呢?”
“这正是我想知道的事。”风仪在心中迅速作下决定,“茗子,我想弄清真相。”
茗子瞪大眼睛,“你……你是说,你要继续住下来?”
凤仪微笑。“我的确是这么想的,反正我也没有地方可去,我阳信藤堂彻不会拒绝我,当然,我愿意支付我在这里所有的花用。”
茗子茫然的表情让她知道她有多么错愕。
“你为什么那么执着呢?”茗子大惑不解。
她想起昨晚的那个吻,以及弥漫在两人之间若隐若现的情愫,首次在别人面前承认自己的感情。
“或许是因为他的某种特质吸引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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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他去了日本了吧?”东方家的次子,东方泽问道。
这是个气候温和的假日午后,难得偷闲的东方家少爷们纷纷回到防园小聚,当然,大哥东方爵与风仪之间的事,也免不了被搬上台面。
“可不是吗?就为了一个女人……”
三子东方纬笑着从酒柜中拿出琴酒,为兄弟们各调了一杯“琴·汤尼”,继续说道:“真难想像他会为了一个女人追到日本去。”
“纬说得对,我也想不到爵竟然是这样的人。”四子东方磊微蹙着浓眉说道。
这件事的确大出所有人的意料!
五子东方旭笑着接过三哥调的酒,啜了一口,“我的看法和你们不同,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这话怎么说?”东方泽不解地扬眉。
东方旭缓缓开口:“我们眼中所熟知的东方爵,对女人从来不假辞色,除了‘床伴’以外,他没有所谓的‘女友’或是‘红粉知己’那一类的女人,这完全是因为他向来藐视女人的关系。”
“‘女人只有暖床的功用。’”东方纬笑了起来,“我确实听爵这么说过。”
在他们五兄弟之中,东方爵是不折不扣的沙文主义者,不过,其他四个或多或少也有相同的毛病。
或者,应该说这是东方家族的特有遗传。
东方磊摇了摇头,询问幺弟:“旭,你再说清楚一些。”
东方旭摇晃着杯中的液体,漫不经心地说:
“既然爵是如此藐视女人,自然是不把她们放在眼里了。不过却有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在东方时报上刊了一则启事,摆明了要‘遗弃’爵,让他成了人人茶余饭后的笑柄,你们想……他会怎么样?”
“我懂了!”东方泽笑,“他被惹火了!”
东方纬幸灾乐祸地接口:“依我看,不光是被惹火而已。等着瞧吧!他一定会采取报复手段!”
东方磊深思地说:“我想,凤家千金一开始只是想要解除婚约,却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因为她一定没想到爵是个极端自傲的男人,任何胆敢冒犯他尊严的人,不管是男是女,他绝不轻饶!”
“不就因为如此,所以他才追着凤仪到日本去吗?”东方泽越想越觉得有趣,忍不住笑了起来。
“的确。”其他三人也附和地笑了。
沉默片刻后,东方旭忽然开口问道:“你们认为爵会用什么方法报复她?”
东方泽、东方纬与东方磊纷纷动起脑筋。
“很难说。虽然跟他称兄道弟二十几年,我还是摸不清他的想法。”东方泽托着腮回答道。
“我可以确定的是,爵绝不会采取暴力手段,那个人即使要报复,也不会降低自己的格调,但是别忘了,他在进行报复行动时,是绝不会心慈手软的。”东方纬揉着额角,头痛地说:“我只希望他不要把风家千金生吞活剥了就好!磊,你最了解爵,你的看法呢?”
“我只能说,依照爵的个性,他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风仪曾说过不妥当他的妻子,那么他很可能会反过来设下陷阱,让凤仪不自觉的被掳获。不过,也不要为风家小姐感到庆幸,因为——”
东方磊眯起眼睛,仿佛已经能预见事情未来的发展。
“她践踏了爵高高在上的尊严,我敢说,爵他一定会用最极端的方式,完完全全索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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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你打算继续住下来?”
晚餐时分,当藤堂彻走出工作室,并看见那抹坐在餐桌前用餐的窈窕身影时,他立刻吼了出来。
相较于藤堂彻的激动,风仪的反应是扬起微笑。
“抱歉,恐怕我还要在这里叨扰一些时日。当然!我会付住宿费用的。”
“你那位朋友,雪子呢?”
“我还是没能联络上她。”她撒谎道。
事实上,她根本没有再与雪子联络,既然她都打算住下来了,联络雪子似乎就变得没有必要,而紫苑那边,她已经向她报过平安了。
“这里不是旅馆,也不是靠观光客维生的民宿,如果你要找地方住,大可以找别的地方!”
风仪点头,同意他的看法。
“是呀,没错,但是那些地方都不安全。”
藤堂彻眯起眼睛,“那是什么意思?”
“事实上,我远从台湾跑到日本来,为的就是躲避……”她停了下来,犹豫着该不该说下去。
“说清楚,躲避什么?我可不要收留一个作奸犯科的歹徒。”
凤仪耸了耸肩。
“好吧!告诉你也无妨。我在躲避我家的人,以及我‘未婚夫’的手下,因为……我是一个逃婚中的新娘。”
“你大可以躲到日本的任何一家饭店去!”
“我的‘未婚夫’是个相当有势力的人,要是我在饭店、旅馆或是民宿投宿,我的行踪很快就会被他们查出。一旦被他们抓到,就必须回来结婚,所以我只能找寻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笑。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藤堂彻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叼了一根在口中,然后以打火 机点燃它。
黑暗中,打火机微弱的光线显得格外明亮。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凤仪清楚地看见,火光照亮了他那性感 而有些寡情舱薄唇;以及高挺的鼻梁。
“你的唇型很好看。”风仪冲口而出,“我相信你有一张相当 出色的脸孔,为什么你非要用夜色做为掩饰?”
“你管得太多了。”他不耐地说。
“你的嘴巴很坏,你知道吗?但是我不认为你的心地和你的嘴巴一样坏,因为,如果你是那样的人,昨天就不会把我带回来。”
闻言,藤堂彻突然笑了起来。
“你认为我是好人?难道你忘了昨晚的事?”
想起昨晚的那个热吻,风仪羞红了脸。
“我……没有忘。”
她怎么忘得了?就是那个吻改变了她的想法的!
“既然没有忘,你还敢留下来?”他冷嘲着:“你该不会还留恋着昨晚的那个吻吧?”
风仪好半晌没有说话,就在藤堂彻以为自己成功的打击了她时,她开口了。
“是的,我留恋。”她干脆地承认了。
这个回答,是藤堂彻完全始料未及的。
“你说什么?”
“我承认我忘不了昨晚的那个吻。”她再次重复,直视着他的眼睛是那样坦率。
藤堂彻弹了弹烟灰,冷冷一笑,“你的未婚夫知道你是这么一个不知矜持为何物的女人吗?”
有那么一瞬间,凤仪的心仿佛被什么给扎了一下,那痛楚虽细微,但深刻。
她不知道藤堂彻竟然是如此具有攻击性的。
凤仪深吸一口气,轻声道:“藤堂彻,不要以伤害我的方式,来掩饰你心中真正的感觉——”
“我对你并没有什么感觉!”
他的否认令她的心脏揪痛了下,但是凤仪仍不肯放弃。
“你有!明明就有!你也感觉到我们之间莫名的牵引了,不是吗?为什么你要否认呢?我不想逃避我的感觉,我想要留下来,想要知道关于你的一切!我不要轻易放弃任何——个……寻获真爱的机会!”
从她出生至今,追求她的男人不曾少过,不管他们对她有多好,她都明白——那些男人们不曾真正的爱过她,而她的心,也未曾被触动过。
但藤堂彻的吻,却强烈的唤起她渴爱的本能。
当他们唇舌相亲的那一刹那,有一种悸动滑过她的心底,强烈得不容忽视,就好像是……他的吻,解放了她禁锢的感情。
她的告白令他震惊且震撼。
然而,片刻后,藤堂彻只是捻熄手中的烟蒂,以一种冷漠到近乎无情的声音道:
“清醒点吧!仅仅是一个吻,就能让你把我当成寄情的对象,可见你根本缺乏感情的历练!”
在月光的映照下,他的眼瞳看起来冷漠而无情。
“对我而言,昨晚的吻只是男人正常的生理欲望,再也没有别的。”
藤堂彻的回答令凤仪受伤了,但她依然不肯退却。
“你只是在逃避。藤堂彻,总有一天,我会证明给你看!”
第五章
今晚的月色很好。
藤堂彻甚至可以借着明亮的月光,看见镜中的自己。
事实上,他觉得镜中的自己看起来有些陌生。
要是在平常,他的头发总是由前额往后梳去,露出宽而咆满的天庭,而鼻梁上总是架着无度数的平光眼镜,方便他掩藏起太过锐利的目光,同时予人一种较为平易近人的感觉。
在平时,他绝不会不刮胡子,让人看见他不修边幅的模样,也不会穿着正式西服,或是熨得笔挺衬衫以外的服装。
而今,他不但一脸的胡渣,连衬衫也皱得不像话,上衣的扣子甚至只扣上几颗,露出大片胸膛,就连牛仔裤也破得不像样。
是的,这的确不是“东方爵”该有的形象。
因为,他现在所扮演的是“藤堂彻”的角色!
若说东方爵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那么藤堂彻则是恣意妄为的艺术狂。
凤仪绝不会想到性格完全迥异的两人,竟然是同一个人!
藤堂彻……不,东方爵离开镜子,走向工作台。
工作台上,散置着许多工具与大块巨型石膏,石膏才刚完成粗胚的雕塑,除了大略能看出一个人形外,什么都还看不出来。
除了东方家的人,没有人知道他会雕塑。
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天天与他那中日混血的母亲,消磨在防园的工作室里。他的母亲藤堂绫子是日本小有名气的雕塑家,尽管嫁给了父亲东方诚,成了东方集团少奶奶,仍然不间断创作。
受了母亲的影响,东方爵从小便对雕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直到母亲因病过世后,他才停止雕塑,接受父亲的安排,开始一连串的课程与训练,为日后接掌东方集团作准备。
事实上,“藤堂彻”是东方爵体内的一部分。
在媒体面前的东方爵,是果决、敏锐、高高在上、傲视群伦的佼佼者,但那只是一层表相,在那张傲岸的面具下,仍旧埋藏着属于“藤堂彻”的部分,虽然已好几年不再碰雕塑,但在心中的某——处仍然无法忘情。
再度回归“真我”,或许该拜凤仪所赐。
当他接到手下的通报,告诉他凤仪为了逃婚而打算前往日本时,一个计策便在他的脑中成型。
他看过凤仪的调查资料,知道她有着最甜美的外表,看似柔弱无依,实则比谁都要有主见,就连她的父亲也不能勉强她做她不愿做的事情。
她排拒“东方爵”与他所拥有的一切特质,那么他就反其道而行,塑造一个与东方爵迥异的类型,同时加入神秘的特质,使好奇心强烈的风仪,不自觉的步人他的陷阱里。
两人之间存有的性吸引力,对他而言,是一大优势。
凤仪从“东方爵”的吻里察觉了某种情愫,而她在“藤堂彻”的吻里,发现的是连自己也无法抗拒的激情。
东方爵微微地冷笑了。
他要让凤仪主动爱上“藤堂彻”,然后,他会在她陷入爱情后,无情地揭开藤堂彻的真面目——
她将会发现,自己从头到尾都被玩弄在股掌之间。
这么做或许有些残忍,但是-——
这是她试图“遗弃”他所应付出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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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一天开始,藤堂彻似乎开始对她视而不见。
虽然他们还是一起用晚餐,但他再也不与她交谈。
凤仪可以忍受他的沉默,但不能忍受他的漠视,她告诉自己必须做些什么,改变他们两人现在的情况。
“吃过饭后,我们能不能到附近走走?”她提议。
凤仪立刻感觉到他那双眼眸微微地眯了起来,语气也跟着变冷。
“我有工作要做,”他切着盘子里的猪排,漠然地说:“况且,我也不会挑在月色太亮的夜晚出门。”
他的理由在她听来全是借口。
她提高了声音:“就因为你不想让我看见你?”
凤仪突然间再也不能忍受这一切。
“为什么你从不让人看见你的相貌?即使你长得有如钟楼怪人一样的丑陋,那又如何呢?你认为我会失叫着掩面而逃?藤堂彻,外表对我而言是没有意义的,你不需要如此忌讳别人的眼光!”
她不会以外貌去评断一个人,为什么他不能相信她呢?
“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的脸上什么也没有,既没有缺陷也没有疤痕。”
凤仪放下刀叉。
“既然如此,你在掩饰些什么呢?”她喜欢他,想看见他、想更了解他,难道他一点都不了解她的感觉吗?
“我们是不是一定要在这个问题上打转?”他不耐地扔开餐巾,“如果你不能忍受我的习惯,大可以离开这里!我不需要一个陌生人来干预我的生活方式!”
他无情的驱赶使风仪脸色发白,但是她拒绝被他的话所伤。
风仪深吸了一口气,说:“你赶不走我的,藤堂彻,你只是在抗拒。可是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这样封闭自己?你是不是……曾经受过伤?所以你——”
藤堂彻粗声打断她:“够了!不要自以为是的妄下论断!我的过去与你毫无关系!”
凤仪还想说什么,但茗子在此时怯怯地开口:
“藤堂先生,沙织小姐来了。”
“带她到工作室去。”
“是。”茗子退下了。
藤堂彻推开盘子起身,准备到工作室去,凤仪却突然开口:
“我不会让你推开我,藤堂彻。”
那一瞬间,她眼眸中的坚决使她美丽得令人炫目。
“不,我只是想知道……沙织是谁?”
“喔……”他的笑容变得有些不自然。
凤仪敏感地问:“藤堂彻交代过你不许向我透漏吗?”
“倒也不是……只是,藤堂先生不会喜欢我多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