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珞瑶嘴角轻扬着一丝控制不住的笑颜,“哦?看起来你比你大哥更懂得生活的艺术和哲学。”
“那当然,硬邦邦的企业家怎能跟我这种才华纵横的艺术家相提并论呢?”范以升理直气壮的说,一点也不懂得“谦虚”为何物。
商珞瑶失笑地抿抿唇,“其实,你大哥并没有像你说的那么严肃无趣,他只是沉稳内敛了些。”
“沉稳内敛?”范以升大惊小怪地挑高眉毛,“小姐,你可真含蓄,这么懂得修饰润泽文字的艺术,看来,我那个工作起来像拼命三郎的大哥的确很有福气。唉!这真是令人沮丧。怎么全天下的便宜都给他一个人占光了。”
他那副咬牙切齿,不胜懊恼的模样令商珞瑶在啼笑皆非之余,又忍不住佩服起他唱作俱佳的急智诙谐。
她笑意盈盈地张嘴想表达她的观感时,范以农赫然拄着手杖出现在她面前了。
范以农淡淡地扫了她那焕着光彩的容颜一眼,似笑非笑地盯着范以升说:
“你又在说我什么坏话了?我‘亲爱’的老弟?”
范以升无辜地扬扬眉,“哪有?我只不过怕冷落了我美丽可爱的小嫂子,所以,替你招呼她,同时向她歌功颂德,细数你那三天三夜都讲不完的优点。”
“是吗?我很高兴你和我的妻子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但很抱歉,我必须打扰你们畅谈的雅兴,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了,如果你们意犹未尽,我很欢迎你到净岚山庄来作客,我想,你大嫂会乐意招待人的,到时,你再继续向她献殷勤也不迟!”范以农脸色阴霾地慢声说。
商珞瑶立刻嗅到那股环绕在周围的低气压,她立刻起身笑着对范以升说:
“谢谢你的款待,以升,我跟你大哥该告辞了,希望你有空来我们家作客。”
范以升浑然无视于范以农身上那股压抑的怒气,他嘻皮笑脸地拉起商珞瑶的手往嘴边一吻,“哪里,能有你这样的赏心悦目的大嫂是我这个做小叔的荣幸,请记住,我永远是你的裙下忠臣,如果我那个不解风情的大哥敢欺侮你的话,我一定是站在你那一边的。”
商珞瑶羞赧而忐忑不安地倏然抽出自己的手,赶忙在范以农的怒火溃堤前,走出起居室向薛碧如寒暄告辞。
范以农目光凌厉瞪着范以升,“你是在向我宣战吗?以升?”
范以升仍是一副懒洋洋、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潇洒表情,“是又怎样?我只不过看不惯你那副监狱官的嘴脸。大哥,她是你的老婆,可不是你的囚犯奴隶,你有必要摆着一张不苟言笑,连阎王老子都却之不恭的臭脸去面对她吗?”
范以农的脸色更深沉冰寒了,“你心疼了,是吗?”
“是又怎样?如果这个答案你还不满意,我可以告诉你更详尽明确一点,早在你还没带她回来之前,我就在盛威见过她了,老实说,对她我是惊为天人,而且,盛威集团五楼的男职员多半都追求过她,如果今天她不是我的大嫂,我不惜摔破头也要把她追到手,所以——你应该好好珍惜你那该死的狗屎运,不要拿丁琼妮的标签来贴在她身上。”
他那句句犀利的话像一支无情的鞭子狠狠抽过范以农紧缩的胸口,他脸色反常地灰白难看,骄傲、自卑、嫉妒、不安等等情绪,像铁蹄一般辗过他的心脏,践踏得他浑身悸痛而无一刻安宁。他冷冷地点点头,“很好,你们还真是惺惺相惜,又不幸相见恨晚。”然后,他扭曲着脸一步一步拄着手杖准备离开了。
“大哥,请你善待她,否则——你会后悔的。”范以升忍不住在他背后送上一句出自肺腑的诤言。
范以农背部的肌肉耸动了一下,“以升,你管得太多了。”然后,他跨出起居室大门,迎向他那正在一一送客的继母薛碧如。
※ ※ ※ ※
从离开阳明山迎翠山庄到回到坐在内湖的净岚山庄,范以农一直都绷着脸没有说话。
他脸色阴霾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而他浑身的怒气都紧紧凝聚在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上。
他一路上像个疯狂的赛车选手一般,猛踩油门,车速快得像坐在云霄飞车上驰骋一般,令人心惊肉跳。
商珞瑶一路上一直隐忍着反胃的呕吐感。
到了净岚山庄,她赶紧趁范以农停车之际,溜回自己的房间,忙不迭乎地倒了一杯开水给自己收惊定神,也顺便躲避范以农所带给她的压迫感。
半刻钟之后,她总算勉强压制下那股惴惴不安的悸动,拿出睡衣正准备更衣洗澡之际,她卧室的大门被用力推开了。
范以农寒着一张脸,颠跛着脚步一步一步向她逼近,一直把她逼向落地长窗的玻璃门上。
“出去找工作?你这个不甘寂寞的女人!你受不了男人片刻的冷落和疏忽,所以,你才想藉工作之便出去招蜂引喋?”
“我——我没有——”
范以农用力攫住她的下巴,怒光闪闪地盯着她,“你还敢狡赖,今天晚上你才向我抱怨我没有跟你同床共寝,而一到我家你又迫不及待地勾引我弟弟——”
“我没有,我只是跟他聊聊天,觉得他很风趣而已。”商珞瑶柔弱又畏缩地望着他,试着解释,浇熄他的无名火。
她的努力换来范以农更粗暴的箝制,她痛得暗暗咬牙,不敢抽气,“你还敢睁眼说瞎话!我有眼睛,我相信我所看到的,你,商珞瑶是个道道地地不甘寂寞,善于勾引男人的女人!”他炽热的怒气吹在她苍白无助的脸上,“好,既然你这么渴求男人,我也不需要再跟你惺惺作态,我本是是想给你心理准备来适应我们这个与人不同的婚姻,既然,你等不及了,我就索性成全你!”话甫落,他粗鲁地一把扯掉她水蓝色洋装上的衣扣,不顾商珞瑶惊惶挣扎的眼泪和哀求,把她凌空抱起,用力抛进柔软的水晶床上,在商珞瑶来不及挣扎爬起前,他紧紧用自己坚实的身躯压住她,并飞快地扯下她的洋装,怒气腾腾地俯下头封住她的啜泣。
当他的唇沿着白皙的肩头一路焚烧到柔软的胸前时,商珞瑶不禁羞愧地想蠕动身躯逃开他,“不要,求求你不要这样。”在他有力的臂膀压制下,她几乎无力动弹,只能做软弱的抵抗。
“为什么?我是你的丈夫不是吗?”他一面饥渴而愤怒地需索着她,一面熟稔而冷漠地脱掉自己的上衣。
当他赤裸裸地压上她毫无遮掩的身躯时,她惊恐地倒抽了一口气,泪光蓦地在错蒙的夜幕里燃亮了她那双动人的黑眸,她的泪光莹然和微微颤抖的身躯缓和了范以农紧绷的怒气,他脸部的肌肉放松了,一股异样而酸楚的柔情涌上心头,他俯下头极尽温柔地吻去她睫毛上的泪珠,“别哭,我不会伤害你的——”然后,一连串犹如细雨缤纷的吮吻,频繁洒落在她脸上的每一个角落,吻去了她的泪痕,也唤起她满腔痛楚的深情。
于是,她伸出温存而羞涩的臂弯热烈地反应着他,然后温柔细腻的拥吻,立刻演变成了激情的索吻,欲望之火像排山倒海的浪潮一般迅速淹没了他们,双双坠落于一个晕眩而令人狂野忘情的欢梦中!
※ ※ ※ ※
当早晨温煦的阳光透过白纱窗洒落在床畔,把商珞瑶从甜美的梦境中唤醒时,她慵懒无力的翻了个身,才发觉她身旁的床位是空的,而范以农显然已经出门去了。
她迅速拥着被子坐起来,惊异地发现她的梳妆台放着一对闪闪发亮,令人侧目的首饰。
她缓缓下庆披上晨褛,走近梳妆台细细观望,才发觉那竟是一对镶着碎钻的珍珠耳环。
他是什么意思?用这个昂贵的礼物来答谢她的献身?
她不想在令人柔肠百转、回肠荡气的一夜缠绵清醒过来之后,发觉自己拥有的只是激情的记忆,而所有的障碍和心结仍然停格在他们之间。
她拿着梳子轻梳着蓬乱的一头长发,步下楼梯,正准备为自己调理一份精致可口的早餐,慢慢欣赏着景观窗外绚丽的晨曦之美时,她的目光被插在一只透明水晶花瓶上的一团艳红诱人的玫瑰锦簇所吸引,她惊喜地抓起那一把盛放清妍的玫瑰花束,小心翼翼地捧到鼻端前轻轻嗅闻着。
天!是他送的,她一颗心好像突然掉进一团柔软的棉花糖一般甜美。
这份惊喜和震撼令她绽出带泪的微笑,整个人像踩在云端上般飘摇而不真实。
接下来,她喜孜孜地下山忙着买菜,洗手做羹汤,在厨房里打转了整个下午,准备煮一顿丰盛的晚餐,藉以表达她对范以农那份无以言喻的柔情。
然而,她的煞费苦心,还有摆在餐桌上的佳肴,却在夕阳西沉,星光绽放满天光彩时幻化成一堆令人灰沮的泡沫。
夜深了,满桌的菜肴也冷了,更冷的是商珞瑶的心,她知道,一切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有丝毫的改变,而范以农和她又回到原来的起跑点上。
※ ※ ※ ※
范以农坐在他的办公桌前,望着一叠等待批阅的签呈,他却心绪不宁地静静抽着烟,试图用尼古丁来稳定自己混乱错综的思绪。
当清晨第一道阳光透过白纱窗洒落在床畔时他就醒了,然后商珞瑶那张素净而不染尘烟的甜美睡容映入眼睛,一抹揉合了酸楚的柔情紧紧抓住了他,让他情不自禁俯下头轻轻吻了她那略微蓬乱却倍增女性妩媚的发梢一下,当她睡意盎然轻吟了一下,柔若无骨的身躯向他怀里缩近时,一股炽热而骚动的生理欲望便汹涌地在体内焚烧起来。
接着,脆弱和恐惧的感觉尖锐地刺入他的心脏,他像个被毒蛇咬到的战士一般,马上竖起防备的盾牌,他轻轻替她翻身,冲进浴室里拼命用冷水洗脸,仿佛要藉此摆脱那股令他畏缩、陌生而六神无主的感情冲击——
当他梳洗着装完毕,他在她的梳妆台上留下副他买了好一阵子却迟迟不敢拿出来赠送给她的珍珠镶钻耳环。
然后,他像逃避什么似地不敢再多看她那纯洁无邪、却无比诱人的睡颜一眼,迅速离开了主卧房。
临出门前他又像想要弥补什么似的,特地开车到花市买了一束缤纷绽放的玫瑰花插在他从法国带回来的水晶玻璃花瓶里。
然后,他又故态复萌地恢复了自结婚以来养成的早出晚归的作息习惯,不敢再面对他那个搅得他魂不守舍、方寸大乱的新婚妻子。
这种情景一直持续了半个多月,这天下午,当他主持完财务审核会议,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时,他桌上的专线电话就响了,打电话给他的竟是他那避之唯恐不及的新婚妻子商珞瑶。
听到她婉转柔美的女性嗓音在彼端响起时,他的心脏竟不争气的加速跳动,而脉搏也跟着蠢动起来。
想到这竟是那夜耳鬓厮磨、激情缠绵之后他们的第一次交谈,一抹干涩、萧索和歉疚的感觉,尖锐地扫过心头。他原本冷漠平淡的声音竟不由自主地跟着温柔起来。
“薛阿姨要郭妈来我们家帮忙?说是送我们的结婚礼物?”
“是,我拗不过她的好意,希望你不会怪我多事。”
“多事?你是我们家的女主人不是吗?”
商珞瑶沉默了好一会,然后她开口了,声音里有着令人心疼的惆怅和凄楚,“这么说,你没有意见了?”
“我为什么要有意见?有郭妈的帮忙,你不是可以更轻松舒服吗?”
是啊!商珞瑶在电话那端百味杂陈地苦笑了一下。更轻松,却也更寂寞孤独。但她只是发出了声轻笑,“是啊!有能干、经验老道的郭妈帮忙,我的确是命好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对了,以农,有件事我想跟你报告一下,下星期三晚上我们台大企管系毕业的同学召开同学会,我的好朋友柯雅恩是召集人,我想去参加,希望你不会有意见。反正——你又不回家吃晚饭……”
想到范以升曾经给他的警告,想到曾经有那么多的男人追求过她,一抹酸溜溜的醋意以及恐慌,便揪紧了他那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自卑,这些悸动的情绪让他不假思索地投出激烈反对的一票,“不行,我不准你去参加。”
商珞瑶显然是吓了一跳,“为什么?我只是去参加同学会,跟老同学叙叙旧而已。”
“因为我星期三晚上要回家吃晚饭。”他霸道而固执得完全不近情理,他不是没有意识到,但在嫉妒和万分的恐慌冲击下,他实在顾不了那么多。
“这——你不能改天再回家吃晚饭吗?”商珞瑶期期艾艾的说。
这番对白如果是换成电影的对话或者是别人身上,范以农或许会情不自禁露出会心的微笑。
他的老婆‘居然’跟他商量,请他改期再回家吃晚饭。
噢!这种令人哭笑不得又耐人寻味的对白只有可爱矜持的商珞瑶才说得出口。
但此刻的他只想尽全力阻止他温柔美丽的小妻子去参加可能有一大堆不死心的男同学也会参加的同学会。
只要一想到可能会有别的男性爱慕地望着她流口水时,他的不安就迅速扩散成一种令他不惜蛮横也要阻挠到底的力量,于是,他语气跟着强硬起来,“你为什么那么渴望想去参加同学会?难道,你想去会晤你的旧情人,还是你迫不及待想让你的同学知道你嫁了一个瘸了一条腿的丈夫?”
这句他每每使用出来便让商珞瑶心如刀绞的致命武器,果然让她疲惫得竖起白旗,不想再做无力的挣扎。
挂了电话,她那心灰意冷的语气仍令范以农坐立难安,强烈地意识到自己的自私和残忍。
天!他该如何处理这种夹在自卑和骄傲、想爱又不敢放胆去爱的困境,如何泰然面对真实的自我?还有那位令他辗转反侧、纠葛难安的小妻子呢?
就在他不知如何打理这个困扰他许久的感情难题之际,他听到办公室大门口响起了几声轻细的叩门声。
“请进”他迅速恢复了一贯冷静而自制的态度,他可不想在自己部属面前失去了做老板应有的威严和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