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她会像无尾熊巴著由加利树一样，黏在成深身上。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话说回来了，如果他们俩儿是以这种方式在我面前出现的话，成深的身上搞不好已经出现多处骨折也说不定。
‘我就料到你一定会开溜！’成深接著说道：‘如果我推测得没错，你应该是买了一个小时之后的那班火车票北上吧？’
哇咧……
我真的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吗？为什么我的思路竟然被一只河马完全摸得一清二楚呢？
我的脸上出现了懊恼的神情。
‘我和她已经谈完了，接下来轮到你……凡儿……’成深无视于我的沮丧，残忍地对我说。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吧……
我当著他的面，把刚才被我粗鲁对待的耳机戴上。木村拓哉温柔的声音再度出现。
不知道为什么……
很诡异地……
忽然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 ※ ※
人烟稀少的第二节车厢。
我盯著正上方的行李架。用力地盯著。像是把全身的力量都汇集到眼睛上的那种用力程度。
我正在开发自己的念力。搞不好几分钟后那些个用金属条组成的行李架会在我的凝视中融化。
坐在我旁边那个猛看报纸的陌生中年男子，突然抬头看了我一眼。那种眼神就像是……我似乎正在加入什么邪教似的！！
老兄，你的眼神很鄙视喔……难道你不知道我真的有这方面的潜能吗？
就在几分钟前，成深也去买了一张同一班火车的票。在我的念动力驱使之下，他的座位跳了到了一个离我很遥远的位子。
第十节车厢。
其实也不远啦……
如果有心要从第十节车厢走到第二节车厢，还是可以在二十分钟内走完的。
不过，这是针对一个勤劳的人而言吧。那个勤劳的人绝对不会是成深就是了！！呵呵呵……
我继续睁大眼睛、盯著上方的行李架。 如果不能让金属条融化，让上面的小螺丝松脱几个也好。
──只要足以向世人证明我有这方面的特异功能就行了。
‘上面有什么东西吗？’男子把报纸折了几折、往前面的网袋一塞之后，很认真地也抬起头来盯著行李架。
我想，他一定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问这样的问题吧。
他的年纪……大约是五十来岁吧。穿著打扮算有品味，西装和领带和领带夹都是有来头的。睿智长者的模样。
这一型的人，通常都不太愿意问别人问题的。一方面是对自己的人生阅历有相当的自信，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已经习惯‘没有问题’的状态了。除非有一件事能让他们觉得非常非常非常好奇。
我能看见男子的眼睛里燃烧著两簇旺盛的求知欲。
──好吧，今天我就让你开开眼界吧！！
在我抱持著这样的想法、打算公开正确答案的那一秒，有个笨蛋打断了我。
‘先生先生，我正在找一个看起来大概十六岁、实际上已经快二十一岁的女人……喔喔喔，我这里还有一张她和我的合照，她……’
也许是这么急切的语气令人不忍拒绝吧。
总之，那位看来睿智的中年男子忍不住将百分之一百的精神从我身上移走，改放在占去走道百分之八十空间的成深身上。
‘耶？这不就是你吗？小妹妹……’中年男子‘唰’地一声抽走成深手中所谓的‘我和他的合照’，放在我的脸右侧比对著。
我和成深哪有什么合照！！
先生，别听他胡说。
如果仔细看就知道是合成的。
疑点一，我根本不可能让那种人把手放在我肩膀上超过三秒，而照片里的成深几乎是从后面把我整个圈住了。啧……
疑点二，照片里的成深身体和脸不成比例。正好他本人就在旁边，他的躯干和四肢和照片里完全不一样。这足以解释照片里的男人根本不是他。
‘呵呵呵……小伙子啊，你女友从刚才就直盯著空空的行李架呢……’
‘这位大哥，老实说，她有点怪怪的，不过很可爱吧……’成深和看起来睿智其实不然的中年男子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谁……’我倏地站起身来：‘谁是谁的女友啊！！’
‘你，马上给我带著这张伪照离开我的视线……’我露出最纯真可爱的方敏式笑容，指著第十车厢的方向，请成深立刻走人。
‘呵呵呵，在生气啰，她……’成深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容。
中年男子一脸谅解的表情，站起身来。
‘不如我们交换位置吧，你们两个好好谈谈……’他说。
‘年轻真好……’他又补充了一句。
成深用著舞狮团练出来的敏捷身手一屁股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这一切都是……狗屁！！（因为太生气了，所以顾不了气质……）
中年男子往前走了几步带著满足的表情往前走了几步，又折返到我们面前。
‘你的座位在第几车厢？’中年男子问成深。
‘不远，在第十车厢走进去第五列左边靠走道的地方……’成深轻描淡写地说。‘真的不远喔……’成深又强调了一次。
如果说我有开发念力的潜能，那么，成深绝对可以成为一名绝佳的催眠师。
中年男子在成深的‘催眠’之下，不疑有它地朝著遥远的彼端走去……
等他发现怎么走也走不到的时候，搞不好也到了他该下车的时候了。
成深这家伙真是太狠了。他完全利用了中年男子长辈爱护晚辈的善意……不著痕迹地达到了目的。
他实在不应该再待在生产部和机械仪器为伍的。太可惜了。他有成为奸商的本钱。
‘嘿嘿……你想摆脱我可没这么容易呢……’成深得意地笑了几声。
‘好吧……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听总行了吧！！’我无奈地耸耸肩。
不知道有哪个伟大的家伙曾经说过‘如果逃避不了就承受它吧’这样的话。我决定就用这样的立场，心平气和地听听他到底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和黎燕柳之间是完全清白的……’成深的开场白是这句我已经听过不少遍的话。
死不承认吗？那么，在小吃街那些小俩口之间的美妙互动又是怎么回事？！
‘成深，请教一下喔，你和谁是不完全清白的？方敏？成冶？徐小昌？王经理？’我语带嘲讽地问。
原本猛摇头的成深在听见‘王经理’的时候竟然露出了羞涩的笑容，点了点头。
不会吧？我的超级好朋友王经理死在魔掌之下了吗？成深竟然连男的都不放过。
我摇了摇头。
‘王经理就像是我的父亲一样……’成深缓缓说道。
哇哇，如果真的是这样子，你又何必用这么暧昧的态度点头！！欺负人啊！！
不行，心平气和……不能著了他的诡计……
深呼吸……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可以和你有不完全清白的关系。’成深在我进行深呼吸的时候，云淡风轻地说完了这样的话。
我差点没岔了气。
‘凡儿就像我的母亲一样……’一想到成深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对某个无辜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我就觉得想海扁他一顿。
‘我没有你这种儿子……’我咬牙切齿地说道。
成深沉默了大约三秒钟，然后两只手抱著肚子大笑了起来。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哇哈哈哈哈哈……’这样的笑声回荡在无辜的第二车厢乘客们的耳朵里。
第十五章
‘喔，阿深……’
‘喔，董仔……’
成深与董事长对视的双眼迸出了火花。
这就是两人的重逢场面。
一点都不感人，让我很失望。原本以为可以看到什么精彩的，所以才死赖在董事长专用办公室不走的。
‘我告诉凡儿，一定得把你找回来……’董事长双手放在成深的肩膀上，有点激动地说道。‘只有你……只有你才可以救救我这个老人家了……’董事长大人几乎是哭出来了。
终于……终于到了重点之处了。为何董事长大人坚持我一定得在一个月之内将成深找回来呢？
‘这些天没让你这双巧手按摩了，我根本提不起精神批这些公文啊……’董事长大人紧紧地抓住成深的手。
耶？按摩？
啧……
董事长大人……我可以踹你一下吗？只要一下就可以解我心头之恨了！！
如果是什么技术上的问题、非得要成深出马才能搞定的，我就可以忘却这几天所受到的委屈，心甘情愿地替董事长继续效命。没想到董事长竟然是为了成深提供的免费按摩……
‘难道这公司里除了我之外，没有一个人是正常的吗？’我对著话筒另一端的方敏大声地吼叫。
‘我就快到了……你乖乖站在公司门口别跑到马路中央喔……’方敏很镇定地说出了安抚我的话。
方敏已经是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份了。
‘方敏就像是我的母亲一样……’
没错，搞不好某天我会学成深说出类似这样的话来。
‘我才没有你这种不成材的女儿呢！！’方敏听了我说的话，差点没把嘴里正嚼著的口香糖吞到肚子里去！！
我和方敏正位于午后接近七点半的公园里。
‘对了对了，你上回不是写了个充满情色的剧本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天应该已经在幼稚园里表演完了喔……’我突然想到。
‘还提咧……成冶拒演，你的人也不在……’方敏说著，就嘟起了嘴，作出无辜状。
很可爱。100分。
事情究竟是怎么解决的？我倒想知道。
‘这个你就要佩服我的机灵了……’方敏笑得很诡异。
‘我乐团里的鼓手，就那个布袋戏迷，我向他借了两尊人偶，用掌中戏的方式表达情欲的意念……’
我瞪著方敏得意洋洋的表情，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像个笨蛋似的。我怎么会笨到以为方敏比公司里面的那些家伙正常一点点呢？
‘我先走了……’我从石椅上站起身来，很迅速地往公园出口的方向走去。
我想，方敏他应该很习惯我这种一发火就马上走人的个性了。所以他才不会笨得追过来，再讨一顿骂。
聪明。
一路畅行无阻地来到了公园外面。我的余光突然瞄见了一男一女正在亲密对话的景象。
被我逮到了吧……成深和黎燕柳。
还说什么清白……
头都快碰在一起了。
成深这个大骗子……
看技安妹的脸上那抹笑容是多么幸福啊……
是男人就该负起责任！！
我甩了甩头。
不行，愈看愈觉得碍眼。这种画面不太适合我。
‘心里觉得很不舒服吧……’方敏不晓得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三点钟方向。
‘很不舒服，我想杀人……’不晓得什么时候来到我九点钟方向的成冶叹了口气，说道。
我看了看方敏，又看了看成冶。
‘凡儿，听我说，我大哥绝对不能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凡，那个女人会把成深榨干的……’
‘这样大哥太可怜了……’
‘我无法坐视我的好友受到这样子的痛苦……’
成冶和方敏七嘴八舌地说著。
慢著慢著。
成深就算被榨干了也不干我的事……
他痛不痛苦也不是我的责任所在……
告诉我这些有的没的，到底有什么目的啊？
我决定走人。走到哪里都好。只要和那群疯子无关的地方，我都能接受。
在我决定回家大睡一觉的同时，我看见成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碰’地一声朝著黎燕柳跪下去。
求婚吗？
很好。
祝你们幸福呵……
我顺手拦了一部计程车，管它安全不安全的。
只要能离开这里就行了。
在计程车司机俐落地回转时，我透过车窗看见了黎燕柳幸福地点了点头……
她答应了成深的求婚。
※ ※ ※
‘我赢了，我赢了……’
技安妹的笑声就像几百支针同时刺我的耳神经一样。
到底是哪个家伙把我的手机号码给她的？要是让我知道了，绝对把那个人从新光三越的顶楼推下去。
在黎燕柳在公园门口故作娇羞状答应成深求婚之后的一个月后，我接到了这样的一通示威电话。
‘什么赢不赢的？谁在跟你比赛啊？’我一边揉掉写错的表格，一边低吼。
‘呜……我到底招谁惹谁了……’我几乎就要对著话筒另一端的黎燕柳哀嚎出声了。
想说修正液和原子笔用光了，正在填申请的表格请总务课的人去请购的。连这么简单的表格都可以写错……真是我毕生的耻辱。
‘现在是我上班的时间，你到底想作什么？’我在心里用著可以杀死大象的音量大吼。
没错，在心里而已。
黎燕柳小姐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女人，我想这点大家都很清楚的。如果我胆敢对她说出那样的话，这通电话可能到明年中秋节都结束不了。
‘柳儿姐姐，有什么事情妹妹我可以效劳的吗？’我忍住想吐出来的冲动，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啦……’黎燕柳的态度马上就软化下来。
哼……没什么事情还打电话来烦我……真有空呵。
‘目前呢，婚礼的事情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黎燕柳笑得很谄媚。
不错，动作很快。我想你可能害怕成深会反悔吧？呵呵……
‘我没有比较好的女性朋友……想请问你……愿不愿意担任伴娘啊……伴娘的小礼服很可爱喔！！’黎燕柳接著说道。‘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你可以喔！！’
黎燕柳又拿出在拉面店里连吃好几碗免费拉面的秘密武器。用著不是人的速度发出问号，再用不是人的速度自己回答。
我根本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她就挂掉了电话。
哎……
算了。
就当作替后代子孙积积德。
由她去吧。
一想到可以快点填完申请表、拿到修正液和原子笔，我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 ※ ※
当天晚上，黎燕柳一不作二不休地把我挟持到她那大得不像话的家中，试穿她所谓的可爱的小礼服。
‘真的好可爱……’黎燕柳发出了这样的赞叹声。
哪里可爱了？！我完全感受不到。
全身上下都不对劲。背后还凉飕飕的。除了一些有的没有的装饰，腰的地方还系著一个白锻带编成的蝴蝶结。
华丽。真是太华丽了。
‘婚礼什么时候举行？’我忍住想毁掉这件价值不菲的小礼服的冲动。反正只在婚礼当天穿一下下而已。
‘这星期天……也就是三天后喔！！我们打算在教堂……’黎燕柳笑得连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幸福的笑容。
我坐在成深产业之一的PUB里，第五次回想著黎燕柳的笑容。
我一直到刚才才从方敏口中得知，原来成家也是舞狮团的赞助人之一啊。
这些有钱人啊……
我想不出要用什么形容词描述他们这种行为。
‘你啊……别再喝了……’坐在旁边的方敏几乎是烂醉的状态了，竟然还叫我别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