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抵抗吧,列文。”好像催眠一样在他的耳边反反复复地说道,“放弃抵抗,解救你的痛苦。”
似乎没有反应。但列文的瞳孔,却一下子缩小了。
“这里就是地狱。列文。”梅森的唇,已经在他的肩膀和胸膛上,落下一个一个的烙印。“到我的怀里来。赎清你的罪孽。”
“我的……罪孽……”列文的意识,不知道漂浮在哪一个遥远的空间。可是,他的眼睛却慢慢的聚焦起来,散发出一种异样的光彩。
如同咒语一样的声音,“是的。我是你的地狱。列文。让我成为你无法逃脱的地狱!”仿佛要印证这样的话,抚摸渐渐地变地粗暴,却给冰冷的身体,带来一种无法言语的温度。
手指用力,深深地嵌入了列文的身体中。“你无法逃脱我。”
仿佛没有感觉到这样的痛楚,列文反而紧紧抓住了梅森的手臂。仿佛有另一个自己,一个藏匿在更深处,更加黑暗的自己,听从着梅森的召唤,从心灵深处慢慢走出。
而梅森难以言喻的眼神,同样地而不可揣测。“所以服从我。我允诺你更多的惩罚……和堕落。”
“服从……”有些东西,从列文的意识的深处,发出响应的呼唤。
永远难以习惯的侵犯,此刻却带来自虐般的狂喜。
只有在这样的时刻,才能忘记一切。
忘记祖国。忘记罪孽。
只有在这样的时刻。
“服从……”
情欲如同地狱里燃烧的火焰,吸引着自投罗网的飞蛾。
无法忍受的自责在逐步将他推向崩溃的边缘。在罪与罚之间挣扎的列文,眼光逐渐迷离。缓缓伸出手去,触摸面前的那个人的脸。身体仿佛具有自己的意志,拖着灵魂沿早已熟悉的轨道渐渐下滑。
需要更多的惩罚。
需要更多的堕落。
需要……梅森。
服从……
望着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列文,这个放弃了一切,主动迎向着灵魂的毁灭的列文,梅森的笑容不知不觉间却消失了。
为什么?
为什么我的心仍然会如此的饥渴?
梅森无法理解此刻自己的感受。在如此全面的胜利之后,战利品的滋味,为什么竟会如此的难以下咽。唇间品尝不到胜利的甜美,却只有无比的苦涩。
这个男子,这个难以驯服的男子,这个即使是付出生命也要得到的艺术品,这个让梅森愿意用放弃自己的身体,来接纳的灵魂。为什么?为什么?他究竟用什么方法,偷走了此刻本应充满于胸口的胜利的喜悦?
无法琢磨。
难以理解。
令人……愤怒。
拉开那已经全然没有抵抗,却反而在迎合的身体,梅森的动作却更加激烈和残暴。无名的郁闷在胸腔里撞击,好像要将一腔莫名的愤怒全然发泄在这个自愿的罪人身上。彼此的纠缠,带着病态的暴虐和自残。
好像来自黑暗世界的烈火,将两人的心灵焚烧,吞噬了自尊,独立,理智,柔情,良知,……
一个月后,梅森一行回到TROLAYAZ。
SENTRAL之行获得了极大的成功,前后共有156个星球和TROLAYAZ上的政府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而托雷亚兹家族一下子就以完美光辉的形象,再次进入了星际历史的聚光灯下。被誉为艺术界王子的梅森?托雷亚兹更是大半个宇宙中年轻人的偶像和少女的梦中情人。
但是仍有半个宇宙在暗中觊觎着这个星球及其领地的财富。而贪婪和野心,是任何艺术,或人格魅力,所无法治愈的。
其时,整个宇宙文明世界的发展,正好到了一个从慢速的小宇宙迁徙,要向更快速的大宇宙进发的关键时期。先知先觉的科学家们,对于现存宇宙以外的世界所做出的大胆描述和准确定位,使所有的人都充满了对那个未知疆域的无限渴望。如同历史上一次次的移民一样,需要的是更快速的交通工具来探索那个神秘的,传说中的财富之地。
但是现有的技术条件,使得雄心勃勃,准备要开辟崭新疆土,发现崭新天地的各个世界,向更深宇宙的进发,完全悬系于一种超光速飞行材料的供应上。而这种材料的供应,完全要仰仗TROLAYAZ的鼻息。
多年来,TROLAYAZ一直控制着拉利矿的开采,一面不过度滥采滥开,以保有自然的地貌和植被为荣,一面也使拉利矿石的价格在星际市场上居高不下,牟取巨额暴利。
人类向纵深宇宙的进发,遇上了TROLAYAZ这个瓶颈。
“人性的摧残”,“历史的倒退”,或是“丧心病狂的掠夺”,但凡是由从反对者口中说出,TROLAYAZ上的社会似乎总是全然的一片黑暗。
多年来一直存在的对TROLAYAZ使用奴隶制劳动的抨击之声,到了这个时代,忽然重又响亮了很多。
但是实际上,当时的整个宇宙中,并非全部是由商业化生产的来组织社会的星球组成。在比较新兴的,生活条件艰苦,生存条件朝不保夕的新殖民星球,人类往往会聚集在一个或几个开发基地中,共享财物,共同劳动,做得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齐心协力对抗严酷的自然环境。
而在另一些星域内,则更有几个大的领主向一个权力中心效忠,从而取得把在“宇宙圈地”运动中抢得的,从一片陆地海洋,到一个或几个新星的广大空间层层分拨下去,来收取租金或税收的方式。
这些存在的合理性,当然被排斥在以工商业为主的主要文明世界的社会意识之外。客观上固然承认他们的存在和独立,但潜意识中,那些却被认为是“落后的”,“野蛮的”社会。拥有超级财富的TROLAYAZ,如果没有梅森的横空出世,震惊之余改变人们的看法的话,似乎也一直是被归入一个没有文化的暴发户似的存在。
当然也包括从小接受教育,认为历史一定是呈矢量性向着某个方向前进,而且必定通向某个莫名的未知天堂阶段的ZHINE国民众。
TROLAYAZ和ZHINE的关系,在梅森回到本星以后,出现过一段短暂的缓和期,然后继续恶化下来。
关于ZHINE星系边缘的小行星归属问题,在多次举行谈判多没有成果后,双方决定暂时搁置,而由两星共同组成的巡逻队维护该地区的安全。
但是在合作过程中,由ZHINE派出的,专门负责“教育和引导被压迫者”的思想特攻队,常常激怒主要由奴隶组成,有很高荣誉感和忠诚度的TROLAYAZ军队。
双方由在舰队通讯回路上的唇枪舌剑,冷嘲热讽,逐渐上升为运作调度上的协调不利,龃龉不断。
摩擦渐渐升级,而且又重新牵扯回该地区的归属问题。虽然有双方军队管理层的极力管制,但由于在该地区不断增长的军力和火力,这样的不快,却仍然反映到两国关系上。行进在小行星区域,渐渐让人感觉是坐在一个濒于临界状态的反应堆上。
“时代的暴君”也好,“民族的英雄”也好,梅森?托雷亚兹就是在这个时候,全面接管了TROLAYAZ的权力。
一向放荡不羁,对国家事物漠不关心的梅森,在从SENTRAL回来以后,忽然参加了托雷亚兹家族的内部会议起来。他也许是个伟大的艺术家,但在治理国家上,却只是个小学生。
但,这是个坐在会议首席上的学生。
如果说注重能力的托雷亚兹家族,对他的统治能力有过任何怀疑的话,那么也没有人会公开地做出任何表示。毕竟,由数代科学家不断完善的基因图谱,是摆在尊重科学的托雷亚兹族人面前的客观事实。而负责教导出这个天才艺术家的,又是权力可以和总统抗衡,一直管理着托雷亚兹家族事务的重臣葛利士?托雷亚兹。
目光闪烁,梅森专注地听取着所有参与者的发言。如同黑洞一般,把这些崭新的知识一丝不漏地吸收消化掉。
然后他开始发言。
简短。明白。切中要害。完全不同于从前托雷亚兹人所熟悉的,略带讽刺的夸夸其谈。
在以高智商闻名宇宙的托雷亚兹族人面前,梅森仍然能够显得深思熟虑,明显地高出众人一截。
如果说刚开始时对于他的敬重,还只是处于传统约束和对葛利士的尊重的话,那么,现在,对于更尊重数字和事实的托雷亚兹人来说,则是一种完全发自内心的敬畏了。
领导权毫无争议地完成了从葛利士到梅森手中的转移。
即使在他提出就是否继续执行奴隶制度的举行全民公决这样一个大胆的建议的时候,已经渐渐习惯听从他而不是葛利士指示的托雷亚兹们,也没有发出任何异议。
这次公决,由总统下达执行,投票决定是否在TROLAYAZ继续实行由奴隶主安排生产配置,奴隶劳动所得全部上交,生老病死由奴隶主一应全包的劳动方式。
参与的人包括所有登记在册的非公民人口。不包括他们的所有者,不包括居住在主要港口的外国人,也不包括没有归属的公民。总统以公民身份给于监督和公证。
实际上,在梅森亲自下达的命令下,也没有包括部门Z,编号107M的性奴列文?托雷亚兹。尽管他的不甚合乎法规的存在已经为当局所知晓并默认。
在公决结果尚未统计出来时,发生了小行星领域内的一次小规模冲突。究竟是哪一方先开的火,将由后世的历史学家们去纷纷考证,各执一词。但是当时的直接后果是明显的,双方各自召回了大使,宣布对方为敌对国。
而一直在幕后暗中支持ZHINE的UTA,也走到了幕前,公开声援以前的宿敌,建立了拥有相当多成员的反TOLAYAZ盟。
而前次盘论所未曾剿灭干净的吉米?亨得里克的游击队残部,却又重新活跃起来。得到了ZHINE和UTA的武器,人员暗中帮助,他们活动的范围重又渐渐扩大。袭击矿山,炸毁桥梁,在地下城制造骚乱。
战争一触即发。
最先退缩的,是代表民主政体的TROLAYAZ总统。他通过秘密途径向UTA和ZHINE提出和谈的请求,并以TROLAYAZ上7%的拉利矿的一年特许开采权作为允诺,要求UTA和ZHINE停止战争行为,并对小行星群的归属问题做出一定让步。
得知这一消息的梅森?托雷亚兹正在列文的房间里。他在屏幕那边葛利士惊愕的目光中,立刻穿上衣服,带领卫队冲至总统府。
轻微的交战后总统束手就擒。
当天晚上,就被当时是贵族院最高议长的梅森?托雷亚兹以叛国罪的名义处决。
总统当时已经任职七年,虽无明显的政绩,但也兢兢业业,事事以TROLAYAZ的大局为重。对他的处决让托雷亚兹家族的人咋舌,甚至连葛利士也对梅森事后还将总统家属及其亲信全部流放至马洛空间的做法皱眉。
但梅森对此的回答,只是冷冷的一句:“你们大概做贵族太久了,连自己的东西都不想要了的话,可以收归国有。”
听到的人,仿佛被冰水浇过一样,寒冷彻骨,而又清醒无比。
他们所面对的,已经不是一个在学习中的学生。
而是一个未曾登基的托雷亚兹的君王了。
此举扫清了梅森?托雷亚兹回归皇位的最后一丝的障碍。而事实上他的判断后来也被证明是正确的。
公决最后揭晓。
最后的统计结果是,98%的投票人,赞成继续实行奴隶制。这样高的支持率,在整个文明世界是前所未闻的。
因而也有人指责梅森?托雷亚兹杀害了公证人后在投票结果上营私舞弊,强奸民意。
而当时在TROLAYAZ上的人们,完全可以清楚地体会到TROLAYAZ上的民意,究竟如何。当总统的和谈条件被公开以后,愤怒的人群高喊着“卖国贼”,“叛徒”冲进总统府,将仍然留在那里的总统护卫队和工作人员拉出来痛打,更极端的人甚至将已经被处决了的总统空间墓穴用激光击毁。
影响甚至波及到当时所有具有公民身份的人,当时普遍的认识是,公民不象奴隶主和奴隶那样互相拥有,依属着这个星球而生存。所以,他们都是潜在的叛徒。幸好梅森及时发布了对公民和外国人的保护令,否则很难想象,这一场对他们的政治迫害,会发展到什么样的地步。
而接下来梅森的秘令之一,就是把有关总统的材料,除了他是个“叛徒”,“大卖国贼”以外,全部抹杀掉。以至于后来研究这段历史的人,都很难找到记录总统曾经有过的政绩的信息。
历史成功地按照政治的指引,又向前迈进了一步。
而这一切,都在列文的眼前发生。完全陌生,却又似曾相识。
这几个月以来,除了夜晚,梅森很少再象以前那样紧盯着列文不放。但是,在列文表面上的自怨自艾和完全放弃之下,仍能够感受到有一些东西在渐渐酝酿。充满了不确定和自我怀疑,但仍然是在渐渐增长着的一些东西。
而这种变化,让梅森感到困惑,警惕。不知为什么,竟还有一丝隐约的喜悦。
好像一匹已经被打碎了精神完全驯服,步履渐慢的马,在他的胯下又重新充满了骚动不安。让他不由得又勒紧了缰绳,充满警觉地观察着。
他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控制了这个人的肉体和精神。可是,一丝丝的怀疑却又渐渐爬上心头。连同自己那种难以解释的心理活动一起,让他在日理万机的繁忙之余,心头渐渐升起一团越来越大的疑云。
难道,果然是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吗?
似乎要将这样不稳定的列文推过崩溃的边缘,登基的那天夜里,梅森有意将列文独自留在了房间里一晚。
透过墙壁上的巨大显示屏,登基典礼的宏大场景逼真的传输进来,夹杂在其中的,是列文所无法抑制的呻吟和啜泣声。
双手不能获得自由,药性的发作,让列文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而他却也明白,那是一个决不可能得到宽恕和解脱的夜晚。
身着华丽的朝服,佩带着象征皇权的短剑,梅森沿着印有托雷亚兹家族皇冠图案的红色地毯,缓缓穿过大厅,走上了宝座面前。
整个TROLAYAZ和大半个宇宙,都在这一时刻凝神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