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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志骄阳part2 page 9 作者:赭砚

  “周黎。”我没好气。

  “我管她叫什么!”他蛮不讲理地嚷,“几时分手?说话。”

  早分了,我一轮眼珠,偏不说,环起手臂瞥他,“干吗?你的感情讲究代价?”

  他气结的盯着我,“我说你能不能别激我,就一次?”

  我抓抓头发,“那你的过去呢?”

  他一咂嘴,脸上跳起不知好歹的得意,“你不是立志等我愿意开口说么?”

  妈的,我装的,看不出啊,我在意的很哪我,下不来台,扑腾上去,又抓又咬,我跟小野驴似的发了急,他哈哈大笑着拉我,“明天,排练一完咱就回家,我告诉你。”

  我嘀咕,至于么,现在就不能说。

  他坚持要等到明天,神神秘秘的,估计小子有筹备。成,不就明天么,老子有耐心等你。

  我也非等到明天,才招认和周黎分了手,公平起见,我不卑鄙我就傻。

  其实谁都傻,两个傻孩子,谈傻乎乎的爱情,傻乎乎的越在意对方,越容易受伤。

  站起来,我俩上楼,他走在我身后,手扶在我腰上,小声地哼着歌,生怕吵着别人睡觉。

  臧关陌突然发力,一拉我腰,我猝不及防,往后跌在他怀里,浓重的男人气息,男人说,“我刚才真怕你不回来。”

  撕扯着打开房门,散落一地衣物,一地旖旎。

  ****

  等我想起连冬时,已经是次日下午,排练结束后,冲了澡,我一看手机,有他好几通未接电话。

  “糟。”一捶脑袋,那小子昨儿准等我到很晚,不劈死我算他善良。

  拨他手机,关机。再拨他办公室,他同事说连冬今天请假。

  嘿,怪了。我不由担心,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拨通他们宿舍,铃声响了好久,几乎要放弃的时候,那头接了起来,“喂……”连冬的声音跟死人一样。

  “你干吗哪,不上班!声音怎么那么难听,没事儿吧?”

  “没事……”他支吾了会儿,突然传出一声嘶喊,受伤的困兽一般。

  我二话不说,冲出排练室,臧关陌吓一跳,我冲他喊,我晚点儿回去。

  他点头,你可记得回来,我等着,咱俩今晚有约。

  我用手比“ok”,忘不了。

  连冬颓废地窝在椅子里,我看着他那死人模样,火蹭蹭的上窜,“你他妈的,又是那小情儿,你能不能出息点,世界上没女人了?你非她不可?还是个没见过面的!她要长俩鼻孔怎办!”

  “……人人都长俩鼻孔。”

  “你闭嘴,”我思考了一下,“我能不知道人长了俩鼻孔么?我意思是俩鼻子,比喻,比喻你懂不懂!”简直痛心疾首,“连冬,你不是这么放不下的爷们啊。高中时你那马子叫什么来着……姓常的那丫头……被隔壁班的胖子抢了,你骂咧了一天后,不照样神气活现?”

  “那不一样,”连冬低着头,嗓子很哑,“能神气活现,是因为不在乎。可这次,我在乎。”

  “人家呢?单方面的在乎不值钱。”

  他眼眶红着,低头捶桌子,“焦旸,其实我真想过拉倒,你说网络没真情,我也知道。上班之后,我憋着气,就是不上网,不找她。我都以为自己能挺过去,可就昨晚,我等你的时候,也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想她,想的心口都疼,你一直没来,打你手机也不接,我忍不住就去了网吧。我本来想,上线看一眼,就一眼,她要不在我就把她拉入黑名单,从此两不相干。可是……她偏偏在。我刚上线,她就跟我说话,说她一直在等我,说她跟男友分手了,把我给气的,说想拿我填充了是不是,她一听这话就下了,我在显示器那头恨得真想砸电脑,等了不知多久,她上来,她说分了将近两月了,要填充也不用等到现在。我立马就心软,说那我们可不可以真的相爱了。”连冬笑得恍惚。

  “这进展不挺好?”我说。

  连冬丧气的踢桌子,“是吧?我也觉得好得很,纠缠那么久,苦尽甘来,我说我是认真的,早把感情放了进去。她说她在哭,我信她哭了,我心疼,我把手机号给她,把名字给她。然后兴奋地等,三分钟,五分钟,一片空白,我不停发问号过去,以为网络故障,然后,她回了一句话,咱们的事,到此为止,当我玩你。”连冬的声儿都变了,“靠……多轻巧,当玩儿。我他妈把心都掏出来,她就这么践踏。”

  我听着,心跳越来越急,有诡异的预感扑面而来,联想力太丰富了……丰富过头了……我不停说服自己,连冬抓着头发,痛苦不堪,我鬼使神差的问,你那小情儿,叫什么网名?

  洛菱。三点水的洛,草字头的菱。连冬说。

  ——我现在的网名叫洛菱。三点水的洛,草字头的菱。周黎说。

  我恍恍惚惚,“真好听,比德娘子好听多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连冬的宿舍,只记得他最后说没大碍,只想一个人安静的躺会儿。

  我在路边晃荡,眼前是成排的绿树茵茵。

  那时候,我逃课,去爬树,连冬狼狈为奸,背着书包跟在身后。老师点名,周黎从隔壁班跑来,怯生生地交了两张病假条,她冒充我爸和连冬爸的字迹,吓得晚上做梦,梦见我爸逼她喂猪。

  那时候,隔壁班女生买了条项链,漂亮的玫红色,晶莹到周黎那丫头清澈澈的眼神里,我凑足了零花钱都不够,连冬一咬牙,把打算买球鞋的钱偷塞到我枕头底下。项链戴在周黎的脖子上,丫头笑得比玫红色漂亮多了,踮着脚尖亲我脸颊,那是她第一次亲我,两个小孩,害羞的笑,之后整个礼拜我都替连冬写数学作业。

  一辆公交车呼啸而过,很多张陌生的脸,一瞬间,擦过我眼前,谁是谁的谁,谁能招惹谁,我揉着眼眶,蹲在马路边。

  为什么是你们俩,这谈不上背叛,可是我心里难受。

  有人经过身边,担心的低头看我,我就冲人吱牙,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差点被吓着。

  我拿出手机,看了很久,拨通周黎的电话。

  “黎,我是焦旸。”

  那头先是沉默,然后传来无法抑制的恸哭,周黎哑着嗓子说,焦旸,我想见你,你能不能回来,马上?

  我闭上眼睛,我看到十六岁的周黎,我在玉米田里亲她,她紧张的咬痛我,红着脸说初吻就这么没了,你赔。

  我睁眼,说好啊,我现在就回来。

  我搭末班车,路口,看见周黎坐在台阶上等我。

  我急忙下车,跑过去坐在她身边,丫头瘦了一大圈,眼眶红红的。

  我迟疑会儿,搂了搂她的肩膀,周黎猛地崩溃,头靠在我的颈部,泪水漫开。

  我说傻丫头,干吗见我就哭,我又不欠你钱。

  “焦旸,你可不可以原谅我一次,就一次,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

  我把自己蜷缩起来。

  她哭着抬头看我,“不行?你有了新的女孩?”

  “你那网友呢?”我答非所问。

  “错了,一切都错了,”周黎飞快地摇头,辫子散开,她乱七八糟地嘀咕着,等我发现不对劲时,她的指尖,已经在自己的手腕上挖了深深的印子,甚至有血冒出来,我惊恐地拦着她,她茫然的神情,完全是在无意地残害自身,“焦旸,我们不分手了,好不好。”

  我想把自己蜷缩起来,我是孬种,我窝囊,可是没有余地,我看着周黎空洞的眼神和她手腕上的血痕,我知道我是她的救命稻草。

  我又看地上,有小蚂蚁碌碌行走,一黏脚,我就残杀了生命,多么不由己。我说,好,我带你回家吃饭。

  站起身,我牵着她的手,往家走。

  我爸妈见我回来,吓一跳,直埋怨我怎么不早说一声,也好准备些菜,我说甭了,明一早就得走,训练忙得很,请不出假。

  周黎乖巧的坐着,一声不吭,偶尔弯弯嘴角。

  我爸妈对视一眼,笑得颇有深意,这才对,是该回来陪陪小黎,别上了两次电视就鼻孔朝天了。

  吃完饭,把周黎送回家。我独自在街上晃荡。

  月上枝头,已经是完全的夜了。

  手机响起来,我知道是谁。

  ——你可记得回来,我等着,咱俩今晚有约。

  我直接按了红色键。

  几乎是立刻,铃声又响,我甚至能想象出臧关陌先是疑惑然后着急最终暴跳如雷的样子。

  我再按。

  又响。

  我再按。

  又响,我不按了,听着,响了几乎有天荒地老那么久,那头终于放弃,完全沉默。

  ——你可记得回来,我等着,咱俩今晚有约。

  对不起,爽约了。

  我在路牙边坐下。

  这会儿只有我一人,终于可以把自己蜷缩起来。

  对不起,爽约了,对不起,不是故意骗你,对不起。

  我把自己蜷缩起来。

  伸手捂住心口,那里疼得就像有血冒出来。

  ****

  次日,我带着周黎一起上路。

  那丫头茫茫然的样子,我实在不放心,带她去市区玩两天,放在身边好照应。

  双方父母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只当小两口甜的蜜里调油着呢,我爸甚至在我刷牙时,守在身边,大声发表了一番演讲,言辞激昂,感情丰富,引经据典,中心思想是抵制婚前性行为。

  要搁以前,我准故意摆出流氓嘴脸,逗老爷子玩,可现在,没心思。

  长途车开到市区,一时半会找不到旅馆落脚。

  没辙,只能去宿舍将就,“黎,你睡我屋,我睡客厅。”

  那丫头一听还有别人,犹疑的摇头。我心说我更别扭呢,可一时半会儿,去哪儿找便宜又好住的地方。

  一阶阶攀上楼梯,在走道口,我深呼吸,刚摸出钥匙,房门立即从内被打开。

  臧关陌满头乱发,急躁地冲出来,“焦焦,你去哪儿了,怎么一整夜……”

  话没说完,他拧着眉头看我身后的女孩子,周黎礼貌的微笑,“你好,我是周黎。”

  “周什么?”臧关陌的表情变得有些凶狠,一把推开我,巴着门,死死打量。

  “……周,黎。”丫头有点错讹。

  “周黎?你就周黎啊?”臧关陌嘴角勾起冷笑,“分手了吧?”

  周黎脸色唰的死白,略带神经质的恐慌着,转头看我,我咬牙,心说全都凑一块儿添乱了。

  “别胡说,这么好的老婆怎么能分手。”我勉强挤出笑,臧关陌随惊讶转为愤怒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凛凛地扎过来,我推着周黎往里走,“他开玩笑呢。”

  门在身后“咣”的关上。

  我替周黎把东西放进柜子,她奇怪地问,焦旸你床上怎么没枕头。

  我一抹额头,冷汗直掉,说我去客厅找找看,扔沙发上了吧。

  转出房门,就看见臧关陌阴沉沉地靠在墙上,手上举着枕头,脸色难看凶恶,演鬼片不用化妆。

  我垂下眼睑,接过枕头走回屋里。

  周黎的东西不多,没一会儿就布置整齐,丫头不停掩嘴打哈欠,眼下面一大片黑色,估计这两天没怎么睡。

  “休息会儿吧,醒了带你去吃饭。”

  我从屋外关上门,刚转身,就被臧关陌凶横地勒住胳膊,钳制在身后,他用另一只手死命推我,力气很大,感受得到清晰的怒意。

  我犹如战俘,被推到他那间屋子,他抬起脚后跟,踢上房门,我挣扎地回头,脸孔转到一半,就被他狠狠一巴掌扇过来,博命一般,我压根站不住,踉跄地往前跌,摔在床上。

  他压上来,残暴地抓住我下巴,“疼不疼?”

  我摇头,我必须冷酷。

  我说,“臧关陌,你放手,我觉得挺累的。”

  他一个耳光打得我嘴角咽开血,“累?你这会儿觉得累?你昨晚跟你老婆快活累了?我通宵没睡我活该是不是,我不累!”

  我擦擦嘴角,血腥味弥漫,既然要死,就痛快点,下刀要狠,越是犹疑越撕扯伤口,缝都缝不上,“臧关陌,我要回头。”

  “不准。”他俩眼血红。

  “谁能为你不顾世俗,你去让谁不准。我是俗人,我孬种,我怕爸妈老了没孙子抱。”我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奇怪了,嘴角的血明明已经擦去,怎么还像在流。

  他不可置信地看我,“……你说过你不怕。”

  “一时头昏。”

  “……你说过你不怕。”他的声音像硬币划过砺石路。

  “…………”我拱起膝盖,用力踢开他,转身把头埋进被褥。

  他摔坐在地上,茫茫的,像第一次被抢去糖果的孩子。

  两人都不说话,良久的沉默,我闻到泪水的味道,我不知道究竟是谁哭了,或者两人都哭了,不发出声音的流眼泪。

  “焦旸……你行,你行,”终于,他开口,声音颤抖的几乎听不清,“既然如此,为什么一再接近,为什么不早点全身而退,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在乎世俗你要娶妻生子,在一切还是暧昧的玩笑时,在我依然不相信爱的时候,在情况还没变成这样之前。”

  我想赖皮的笑,可以找到很多理由,比如没得到所以费尽心机,比如回家看到双亲我悬崖勒马,比如……

  可我根本不敢开口,我怕眼泪从每个地方奔涌而出。

  “你是不是觉得我天生就不会受伤害?”他笑得浑身发抖。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整个人像沉在海里的舟,进退两难,应该冷酷的离开,可是被褥上有他的气息,我舍不得。

  臧关陌突然唱起歌,他的嗓子很哑,灌了唱片会被索赔精神虐待费,我却贪婪的听着。

  他唱when  a  woman  loves  a  man,——when  the  stars  in  her  eyes,  and  the  sun  is  in  her  smile.

  他唱光,h.o.t的五个少年,把青春赔给一场浓妆艳抹的梦,曾经无所畏惧的脸孔。

  记忆的齿轮在转动,把我俩在岁月里牵扯的血肉模糊。

  我想起来,第一次看到他,隔离木板上的大写B,我以为他是外国人,身材很正,跳舞超赞。

  是被什么吸引了……他的舞蹈带着灵魂,他的指尖生动有力。

  “我爱上你,对你志在必得,或超生,或完蛋。”

  我吓一跳,以为自己喃出初次见面的冲击,回过神抬头,却发现是他在说话。

  他颓废地靠在墙上,双眼盯紧我,我努力压抑自己,挤出笑容,肯定难看,“可惜是男人。”

  “哈,”他愤然弯嘴,“知道我俩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你对于金钱不如我执著。”我真佩服自己,这会儿还能扮小丑……当然,这也是实话,谁敢跟我比这个,那是想为精神病院创收营利。

  他没笑,“不是,是你对于爱情的执著不纯粹。”

  我咬牙,冤也得忍着。

  “我爱上你,就不管你是男是女。男人女人无非性征,我不在乎那个躯体。我不轻易开始,也不轻易结束。”他说,“全心全意,魂都没了,一条死路走到底,焦旸,你记不记得我给你说特利斯当与伊瑟的故事,一旦爱了,就到底。即便不在身边,绝不忘记你,只要活着,绝不放弃你。没有力气我依然坚持,坚持到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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