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扬、西门遥推门而人,见西门燕正扶著俞心慈坐下来。
“我们刚才来的时候,有看见大哥,他的脸色很难看。”西门遥道。瞧嫂子安然无事,应该是小妹成功的阻挡兄长残酷的决定了。
俞心慈咬了咬下唇,突然起身朝他们一跪,“求求你们,救救这个孩子。”
西门燕急忙将俞心慈扶起来,“嫂子,我们也想救,但我瞧大哥是铁了心,这事咱们恐怕很难帮你。”
“不,我一定要生下这孩子。”俞心慈语气坚定,无人可撼动。
“可是……”西门遥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俞心慈看著他们,突然道:“这孩子是我唯一可以留给涯的,就算牺牲我的生命,我也心甘情愿,我爱涯呀!”
闻言,西门扬三人为之动容,心中起了一股就算要和兄长撕破脸也无惧的勇气。
“好吧,嫂子,我们就帮你这一次,我们是他的亲手足,大哥总不会对我们怎么样吧!”
“不,我不要你们跟涯翻脸成仇,我只要你们当作没有我这个人的存在。”俞心慈已经有了主意,她绝不能因为她的关系,让西门涯失去手足亲情,他需要他们的照顾。
“嫂子,难不成你有了主意?”
俞心慈点头,“我要回俞府。”
“回去能解决问题吗?”
“我有把握说服我爹让我生下孩子。”俞心慈看了他们一眼,又道:“宝儿是我的丫鬟,我走后她便可以回去俞府,就算涯想治宝儿的罪,也绝对无法怪罪宝儿,而且我还会请娘娘护著宝儿,所以我要先请宝儿回俞府一趟,让她搬救兵来带我走。”
“不成的,若和大哥硬碰硬,那只会更加坚定大哥的决心。”西门扬不赞同的道。
“我懂,我并没有要跟涯硬对上的意思,我是想趁著子时离开这儿,回去俞府。”
西门扬顿时懂得俞心慈的意思,“你是要我们假装没看见你溜走?”
俞心慈点点头,“不要因为我而影响到你们的手足之情,涯其实是位重情义的男人。”
西门燕再也无法忍住泪水,抱住俞心慈痛哭出声,“嫂子,我舍不得你。”
可恨,为什么善良的嫂子寿命是这么的短,难道真应了那句“红颜薄命”吗?
俞心慈回抱哭得泣不成声的西门燕,她也舍不得他们,只是为了孩子,她不得不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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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膳时候,西门涯仍旧待在书房,不曾踏出一步。
独自一人在主屋的俞心慈,望著一桌子的精致佳肴,整颗心纠结得好痛。
这半年多来,他不管多忙,都一定会过来陪她,而今晚没有他的陪伴,她觉得好落寞、好难受。
轻叹口气,她唤来下人将菜肴撤下,她根本连一丁点胃口也没有。
抬起头,水亮的眸子看了屋内一圈,这里充满了和他的欢笑,她不想离开。
泪水扑簌簌的直落,俞心慈再也按捺不住想见他的念头,起身离开主屋,往书房走去。
今日一别,她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他,就让她见他最后一面吧。
来到书房,她敲了敲门,待他出声后,她才推开房门进去。
西门涯一见到来者是俞心慈,阴沉的脸色飞掠过一抹心痛的柔情。
他知道她来这儿是要做什么,可他却只能端著无情的面孔回应她。
俞心慈水亮的瞳眸承载著浓浓的心疼,直勾勾的望著西门涯。和他争吵绝对不是她所愿,她想一辈子在他身边陪伴著他、照顾著他,默默爱著他。
“你想通了?”无情的话语进出薄唇。天晓得他是花了多少的自制力,才能忍住将她拥入怀中怜惜的冲动。
他怕再不开口说话,会陷入她那一双柔情似水的秋瞳中。
他宁可她恨他,也不愿意她以悲伤却又充满温柔的眼神看著他,那会让他心软,而此刻他最不能做的就是软下心肠。
“一定……一定要失去孩子吗?”忍住悲伤,她试图淡然的反问。
“我不需要孩子。”屏住气息,西门涯故意不看因为他的一句话而脸色倏地苍白的俞心慈,冷著语气继续说:“若不是如此,我爹又怎么会背著我私订三桩婚事。”
知道他所言不假,俞心慈仍心存一丝企盼,“没有转圜的余地吗?”
西门涯咬紧牙关,以点头回答。
俞心慈闭起眼,深吸口气,极力将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咽下去。
论心痛,他绝不会亚于她,这孩子是他们两人的结晶,但为了保有她的命,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俞心慈缓缓睁开眼睛,迎向他无情冷酷的俊颜,移步走到他面前,拉起他宽厚的手,贴在她仍平坦的小腹,语气轻柔的道:“这是我们的孩子,你不要吗?”
西门涯全身一震,明知道这孩子尚未成形,可他却有股错觉,透过手掌,他感觉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在要求他别狠下心肠不要他!
抬起讶异的眸子,他看著她充满母性光辉的坚强脸庞,顿时他心软了。
如果能够,他当然希望拥有他们俩的孩子,能够陪著孩子长大成人。
见他一句话也不说,她猜不出他的想法,柔声唤道:“涯。”
她的叫唤令西门涯的心骤然狂跳,意识到自个儿在做什么,他连忙抽回手,如避蛇蝎猛兽的退后数步。
“我再重复一次,我不需要孩子。”话说的同时,他感到一股寒意自脚底往上窜,她肚子里的生命无情的提醒著他,她的生命会提早结束的可能性。
他的拒绝令她的心狠狠揪紧,过了好一会儿,她怎么也掩饰不了痛苦的道:“你知道的,我一直想为你做些事,而这孩子是我唯一能帮你做的。”她试图说服他,因为她真的不想离开他。
她的话让他十分感动,但是,他绝对不能够心软,让她怀有身孕,已经是他这辈子铸下最大的错误,他不能一错再错下去了。
“如果你真的想为我做什么,那就把孩子拿掉。”他坚持他的立场。
他一次又一次的无情话语,如利刃般的一刀一刀往她胸口深深刺入,让她再也无法坚强、再也无法冷静面对他,晶莹的泪珠一串串地滑落粉颊,沾湿衣襟。
“为什么……为什么要逼我作抉择?要把我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心慈!”看著她痛不欲生,他也难受。
她抬起头,直直地瞪著他,“你以为孩子拿掉后,我就能活吗?我告诉你,不可能的!就算我活了,我的心也死了,你要一个行尸走肉,不会哭、不会笑的妻子吗?”
“我……”他想上前拭去她脸上的泪珠,想将她拥入怀中疼惜,可他不能,绝对不能!他板起面孔,冷冷的道:“我要的。”
闻言,俞心慈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西门涯看著她:心肠顿软,语气低柔的道:“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那你认为下个孩子还会是这一个吗?”她抚摸著肚子。
“是或不是对我而言都没差,我只要你。”当他的生命中没有了她,那孩子的存在又有何意义?
多么冷酷却又让人伤心的回答,俞心慈觉得自己的心碎了,再也无法拼凑完全,说到底,他就是不顾她的意愿,迳自做下他认为对的事情。
“你会后悔的。”像是没意识地,她喃喃地说出口。
“我不会。”没有这孩子后,他会用更多的爱来补偿她心里的伤口,不会留下疤痕的。
俞心慈摇了摇头,她心已冷呀!
此时,西门燕慌慌张张的冲入书房,当她一踏入,就感到屋里充满了令人想哭的哀伤气氛。
“嫂子。”她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俞心慈,“你没事吧?”她听到下人说她晚膳一口未吃,赶忙过去主屋,见她不在屋里,便猜想她会过来找兄长。
俞心慈没说话,脸色苍白得接近透明,双眸毫无焦距,不知落在何方,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可怜模样。
西门燕担心的看著俞心慈,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俞心慈紧紧抓住西门燕的手腕,声音接近破碎的道:“扶我回去。”
西门燕点点头,扶著俞心慈离开,才走到门口,身后传来西门涯冷淡的话语。
“燕儿,我已经给你时间了。”
话虽是说给西门燕听,实际上是在提醒俞心慈,他仍坚持。
俞心慈的心狠狠地被击了一拳,她硬忍著痛楚,紧拉著西门燕离开。
她怕再不走,待会儿会没力气走出去。
西门涯看著她纤细颤抖的背影,除了心痛还是心痛。
终曲
夜深人静,西门涯站在窗前,抬头看著高挂在夜空中的一轮皎洁明月:心情沉重得无法言语。
她会恨他的,他知道,也有心理准备。
只要能够再让她有存活的时间,请御医们研究出解药,就算代价是失去她的心,他也愿意。
他叹了口气,心想不知燕儿有说服她吗?
闭起眼,一股不祥之戚窜过心房,他猛地睁开眼,燕儿应该没胆背叛他才是,但为什么他的心会如此不安呢?
沉下眼,他大步跨出书房,直往主屋走去,房里暗暗的,可以想见屋里的人儿已经睡了。
西门涯眉一扬,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依俞心慈外柔内刚的性子,这会儿绝不可能安稳沉睡,除非……
他推开房门直往内室走去,果然如他所料,床铺空空荡荡的,不见俞心慈的人影!
她走了,是吗?
西门涯握紧双拳,克制著胸口的激动,大声呼道:“来人。”
“爷。”
一名婢女急急忙忙的奔过来,见到西门涯俊颜上隐含著冷冷的怒意,吓得她双腿发软。
“夫人和宝儿呢?”
“夫人在睡觉呀,至于宝儿她下午就回俞家了。”
西门涯冷眸扫了眼直打哆嗦的婢女,心知她绝不敢欺骗他,脚步一转,直往西
门燕的闺房走去。
一定是燕儿这丫头的主意!
他脚步快速的来到西门燕的闺房,从外望去,里头灯火通明,更加深他的猜测和想法。
“西门燕!”西门涯倏地推开房门,只见西门扬、西门遥、西门燕全瞪向他。
“原来你们都有份。”
西门扬三人闭口不回答。
西门涯看著他们俨然是默认的模样,浓眉一扬,怒声的问:“心慈上哪儿去了?”
西门燕抬起眼眸,淡淡说道:“此刻应该在俞府吧。”
西门涯转身要上俞府讨人,西门遥的话让他停下脚步。
“俞府不会把人交给你的。”
“心慈是我的妻子。”
“嫂子有皇上和娘娘做靠山,你动不了她的?”西门燕嘴角扬起一朵没有喜悦的笑容。
算算时间,俞心慈应该在俞府,并且已经说服好娘娘了。
西门涯脸色顿时一沉,极为难看,正欲开口,一名婢女急急忙忙的冲进西门燕的闺房,见到西门涯在这儿,一句话也不敢说,当场吓得脸色苍白。
“有事快说。”西门燕瞧情形不太对,也顾不得兄长在这儿,大声吼道。
“有数十名小厮在府外,他们说是俞家的人,他们没有接到夫人。”婢女抖著声音说出来。
西门涯脸色一沉,健步如飞的来到府外,西门扬等人也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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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慈呢?”
俞家的小厮见到出来的是姑爷,个个面面相觑,最后一名胆子较大的小厮鼓足勇气开口。
“小姐要我们子时在前面街口等候,但我们早就到达,却迟迟不见小姐踪影,后来我们分了三组,一组沿街找寻,绕了城里一大圈,一组回到俞府,一组则在街口等待,但却等不到,也找不到小姐?”
“你的意思是心慈失踪了?”西门涯几乎是屏著气息问出口。
小厮点头承认。
顿时屋子里头的人全白了脸,尤其西门涯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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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个月后
清晨的风带著一丝凉意,西门涯身上穿著薄薄的单衣,坐在床上发呆。
自从俞心慈失踪后,西门府派出大批人马寻找,毫无下落,甚至动用了官府力量,也找不到人,她就好像从这世上消失无踪一般。
她在哪儿呢?是躲起来不愿见他,还是离开尘世?他宁可选择前者,至少她还活著。
叹了口气,手掌轻轻抚过锦被,倏地他抓起锦被凑至唇边,轻轻落下一吻,仿佛正吻著妻子般。
突然,他原本温柔的神情丕变,厉声怒道:“不是说了,不准在这时候过来烦我!”
房外的家丁被主子这么一斥,原本就硬著头皮过来传话的他,此刻是吓得双腿发软。
“是……是这样的……”家丁吓得说起话来断断续续,无法成句。
“说重点。”房内传来不耐烦的咆哮声。
家丁深吸口气,一鼓作气的道:“府外来了个少女,说是要见主子您,她说她是受四夫人所托。”
话声刚落,西门涯动作迅速的披上衣袍,奔出房门,眨眼间来到府外,只见西门扬等人几乎全都站在这儿。
“大哥,这位姑娘坚持要等你出来才说出嫂子的下落。”说话的是西门燕。
西门涯走向手上抱著孩子的清秀少女,“我是西门涯。”语气有著压抑过后的低嗄。
少女淡淡的看了西门涯一眼,将手上的婴孩交给他,“俞姑娘要我把这孩子交给你。”
西门涯颤巍巍的接过婴孩,婴孩睡得正香甜;他目光再往下一瞧,婴孩脖颈挂著一条项链,他认得那是心慈的。
“项链后面刻著这孩子的生辰八字。”
西门涯翻开项链细瞧,这孩子才出生没几天。
“她好吗?”话问出口后,他突然觉得多此一问,若她安然无恙,岂会托人送来孩子?
少女面色凝重,片刻后缓缓说道:“俞姑娘请你善待这孩子,她说这孩子是她对你全部的爱恋。”
“是吗?”闭起眼,他的心里百转千回……睁开眼,他低头看著她拼了命也要生下的孩子。
唉!终究应了神算子的话,她活不过十八。
而西门府的人听完少女的话后,男眷是咬著牙不语,而女眷则是个个泪流满面。
少女完成所托后,也不再多作停留,转身就走。
西门扬在众人为俞心慈伤心之际,悄悄的离开,跟上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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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爷,怎么了?不开心吗?”
温柔的话语出自一名面貌清秀的妇人,她名唤喜姑,是西门涯特地找来伺候儿子的。
她蹙起眉头,万分不解的看著向来乖巧,今日却一直闹别扭的西门小少爷。
小小的西门念,嘟著一张小嘴,不吃就是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