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绝版 浅野薰
什么叫绝版?一般就是指出版的东西都卖完了,通通都没有了、断货了,以后不再出版,例如当一本书卖完出版社决定不再印刷时,就叫绝版。
绝版车、绝版光盘、绝版书、绝版画、绝版邮票、绝版钞票、绝版音乐、绝版手表……还有绝版的青春等等,这世界上绝版的东西可真多呀!尤其是「青春」,它残忍又公平的在每个人身上绝对绝版。
有的绝版是在人们的预期中或不在意的,所以绝版时并不以为忤,但是,有的绝版是珍贵的,因为稀有,以当时的价钱可以飙到好多好多倍,甚至天价,例如梵谷、莫奈、毕加索的画,因为已成绝响,所以千金难求。
就因为是绝版,才更弥足珍贵,所以好歌、好音乐、好电影成为大家心目中的「经典」,永久留存,无可取代。
然而,有些东西绝版也是好的,例如周遭令人生活不愉快的人事物,若再不绝版,可真是要命——但愿人类的贫穷、无知与战争就此绝版吧!
好吧,我们可以再引申,千金难买、可遇不可求的也叫绝版,例如一个独一无二的好男人,便是即将绝版的物种!但多么希望这无法重生而灭绝的物种,永不绝版。
在你心目中有什么东西是绝版的呢?
楔子
春天旅馆
「啊——」
旅馆套房内,女子的叫声充满气恼与忿怒,幸好房间隔音良好,没有传出去吓到人。
套房内布置得富丽柔雅,发出怒吼声的唐勤勤,手上拿着两个以各色玫瑰花瓣做成的夹纱枕头,往墙上一甩,咬牙切齿问道:「辛、炙、涛,这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清丽女子走过去拾起枕头,摆在桌上,嘴角噙着笑意回道:「辛大哥说,过去他惹妳不高兴,所以特地送这『玫瑰夹纱枕』赔罪。」
提到过去不高兴的事可多了,勤勤更是恼恨,因为这是她前所未有的耻辱。
「赔罪?!我看他是在示威吧!还送两个枕头,代表双倍示威吗?」她的脸儿因为气愤,雪肤透着淡淡的粉红。
「噢!」清丽女子露出诧异脸色,说道:「辛大哥猜得真准,他说妳一定会这么想,所以一定要我告诉妳,叫妳千万别这么想,他绝无此意。」
「哼!欢欢,妳用不着替他说好话了,我唐勤勤发誓,此仇非报不可!」勤勤显然不相信。
「真的不是这样啦,辛大哥说就怕妳这么想,还拿了一封信要我带来。」颜欢急忙否认,并向一旁站得笔直的辛家管家示意。
聪叔立刻从口袋拿出一封信来。
为什么写信呢?是辛炙涛写的情书吗?
「信?!拿来。」
勤勤伸手要接,不料,聪叔却恭敬谨慎的将信交给坐在法式沙发上、一位打扮整洁高雅的老夫人,「唐奶奶,信是给您的。」
唐奶奶满脸笑容接过,打开信封当场阅读起来,勤勤好奇的凑过来看,看着看着,祖孙俩脸色差异越来越大。
唐奶奶连连点头,「思,炙涛这孩子真懂礼数,见妳不答应婚事,他就要家长写了一封信给我,诚恳地希望我接受他追求妳。」
正确的说,这封信不是辛炙涛写的,而是他的父母写给唐奶奶的。
这简直让她啼笑皆非。都什么年代了,一个男人追求女人,还要征求双方家长的同意?如果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如果她不是被辛炙涛气到半死,她真的会哈哈大笑一顿。
此刻勤勤火冒三丈,将高雅的淑女气质全抛到九霄云外,频频深呼吸之后啐道:「他想追求我,作他妈的春秋大梦!」
唐奶奶皱了皱眉开口斥责,「勤勤,妳太不懂事了,人家是有诚意才会这么慎重其事。」
「真是见鬼的诚意!」她翻翻白眼。
「勤勤!相信奶奶,像炙涛这样的男人,在世上已经『绝版』了,妳要是嫁给这样的男人,奶奶就放心了。」唐奶奶显然很期待有这样的孙女婿。
「呸呸呸!全世界的男人死光光,也轮不到他。」嫁给辛炙涛那个阴险男人?开玩笑,她又不是脑子坏了!
「哦——原来是这样,难怪丰大哥要送妳双人枕头呢!原来是另有意思的。」颜欢恍然大悟的道出其中含意。
勤勤脸上烫红,气得伸出颤抖的小手,把信件揉成一团,又用力撕扯那只玫瑰夹纱枕,不料那布料坚韧得很,别说要撕破,它弹性还好到不变形呢!
「这种桑蚕丝和麻的混织物,不但高雅华贵、色泽莹润,质地细密柔软透气,而且耐磨损不易撕裂。」颜欢露出甜笑之后,又补了一句,「妳不要白费力气了,辛大哥说的。」
气死人了!
这就是卒炙涛的行事作风,表面看似温柔浪漫,骨于里其实既强势又霸气,而且还算准她所有可能的反应,教她虽然生气却也无可奈何。
勤勤瞪着那两只玫瑰夹纱枕,仿佛看见他那洒脱又自以为是的笑容,直觉辛炙涛才不是要追求她,而是想戏弄她或教训她。
倏地,她眼前一黑,紧捏的小手松开,枕头落了地。
「啊,勤勤?!」颜欢惊叫,手忙脚乱的接住气得软倒的勤勤。
第一章
冬夜。
长岛的豪华住宅区灯火璀璨万分,衣香鬓影将夜晚妆点得更闪耀诱人,今晚纽约首富穆尔根在家里举办宴会,展示他最近从苏富比拍卖会买下的两幅名画。
一辆加长型黑色轿车停在豪宅门口,像这样的车子并不特别引入注意,因为不知有多少类似的车,在这儿熙来攘往。
令人侧目的是车门打开时,走出一名身材顽长的年轻俊男,然后伸手搀扶出一个身披银狐披肩的绝色女子,她水媚眼睛、直挺鼻子、玲珑身段、修长美腿,顾盼间自然流露的娇艳风情,令人为之目眩。
宾客纷纷抵达,依序在大门口等待保安扫瞄请帖上的磁条以验明身分。
见年轻男人取出请帖,绝色女子低声问:「聂荣,你确定帖子没问题?」
「放心,绝对没问题。」这对擅长计算机的他来说,只需要一点技巧侵入对方的计算机数据库,在名单上多加两个名字,再复制一模一样的帖子即可。
果然,保安人员在核对磁条资料之后,便让他们顺利进入宴会厅。
两幅重重戒备下、价值连城的名画便映入眼帘,但这并不是他们要的。
聂荣挽着绝色女子步人人群,从容地与宾客交谈应酬。
片刻后,他对她低声说:「妳左后方那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就是穆尔根,钥匙就挂在他身上。」
她不经意瞄了穆尔根一眼,确认目标之后,低声响应,「我会让他自动送上钥匙,再主动附赠名画,你随时准备接应我。」
原籍法国的穆尔根喜欢收集名画艺品,将收藏品放在家中特别建造的保险库房里,今晚他们要偷画就得先偷他的库房钥匙。
「看妳的了。」聂荣点点头。
「我唐勤勤从没失手过呢!」她妩媚一笑,婀娜多姿的走向穆尔根。
然而,她并没有停在穆尔根面前,只与他擦身而过,继续走向化妆室,然后在进入化妆室之前,她技巧地让身上的银狐披肩被一棵景观树勾住。
白嫩纤细的小手扯了好几下,却没能把美丽的披肩卸下,她皱着眉嘟嘟囔囔着,这时穆尔根过来了。
勤勤垂下长长的眼睫,似乎还在专心奋斗,心底却高兴着目标自己走过来了。
这是她的工作守则之一,千万不要主动去接近目标,那样会使他有所警觉,而是要设法让他自投罗网。
「小姐,夜安,请容许我帮妳解决。」穆尔根站在她身后用英语说道。
「谢谢你。」她回眸一笑,以流畅的法语轻声回应。
穆尔根望着精致脸蛋上妩媚的笑容便已惊艳万分,听见亲切的法语更加心醉,立刻动手替她解决勾住的披肩。
「让我替妳把披肩拿到衣帽间?」他绅士地献殷勤。
勤勤没再说话,脱下披肩交给他,露出圆润细致的双肩和性感锁骨,微笑致意后走进化妆室,而穆尔根则贪婪地凝视着美丽的背影,禁不住心乱神迷。
约十分钟后,等到勤勤从化妆室出来,穆尔根立刻上前邀舞。
她举止端庄、高贵,说话的声音娇软柔媚,搂着这样迷人的美女,穆尔根真有点神魂颠倒,连续跳了两支曲子还意犹未尽。
「穆尔根先生,我该回到男伴那里了。」勤勤轻声说完,转身走向旧识的政坛要员身边。
其实,此刻她手中已经握住从穆尔根身上偷来的钥匙,在宾客问转了一圈,摆脱众人的视线,偷偷来到三楼的保险库房外。
聂荣早已在转角处等她,手里拎着勤勤那件银狐披肩。「监视器已经被我动过手脚,只停顿三分钟,系统就会自动恢复正常。」
勤勤拿出钥匙开库门,很有把握的说:「从进库房到离开,四十秒就够了。」
大门应声开启,他们花了两秒,像影子般敏捷地朝墙边走去,勤勤仔细探着防盗机关,「你负责破防盗铃密码,我来取画。」
聂荣从裤管里取出小型工具,开始专注的作业,待十二秒之后,他得意宣布,一搞定!」
勤勤自礼服夹层掏出一把钻石界刀,走到一幅画作前。这才是他们要的——荷兰画家伦勃朗的「加利列海风暴」,价值至少在五千万美元以上。
她一手按住画框,一手小心翼翼的割下那张画布。
「二十秒。」聂荣边说边把银狐披肩摊平,在软毛里拉开一条缝,将割下的画布平塞进去,再拉合。
他要出去,见到勤勤的举动而惊叫道:「勤勤,那不是客户要的东西。」
「是我要的。」她手里拿着一颗宝石,熟稔的说:「这颗金绿猫眼石在一九九一年拍卖,以六十万美元成交,就当作我们这趟的车马费。」
「不行,奶奶告诫过不可以贪心,会坏事的。」他伸手要抢,但手伸到半空中凝住了,因为勤勤迅速将宝石塞进酥胸里。
她得意的挑起眉,「别用奶奶来压我,有胆就来拿呀!」
聂荣气愣了,却又不敢真的下手。
「勤勤,客户已经付我们丰厚的酬劳,妳干么还冒险?」
「还不都是因为你。」
「我?」
「没错,我们家总要有人有出息吧!像你这样没胆量,以后我们要拿什么养老?」说完,她还亲亲他的脸颊表示安抚。
就知道,他是说不过这个女人的。聂荣缩着脑袋,每被勤勤骂一句,他就后退一步,眼看就要被骂得贴到墙上去了,他才妥协道:「又过了二十五秒,要不要出去?」
闻言,勤勤美腿陡然扫向他,聂荣一惊,往后一退避开攻击,她还不放过,一个箭步上前扯住他的肩膀和手腕,当场赏他一记过肩摔。
「都是你!害我多花二十五秒才离开现场。」瞧,她原本计划四十秒内成功撤退,却因为聂荣的啰唆而害她「打破纪录」。
摔落地面的聂荣还得技巧地不发出声响,以免惊动外面的人。
唉!她的手法怎么越来越歹毒了?
他记得五岁那年被奶奶收养时,七岁的姊姊对他好温柔,所以他视她如亲姊姊一样敬爱,可是,她却越来越刁钻。难道女人长大后都会变坏吗?
「快点起来,偷偷把披肩放回衣帽间。」勤勤用鞋尖踢他,又威胁道:「敢再啰唆,立刻逐你出师门。」
一共花了五十九秒,两人走出库房,用钥匙锁好库门,闪电似的分别回到宴会厅。
勤勤继续在宴会中周旋,用英语、法语和西班牙语,以及美貌迷倒那些男人,当然,也不忘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钥匙「还给」穆尔根。
得手后,勤勤佯装头疼向穆尔根告辞,他还殷勤地为她去衣帽间取来披肩,完全没想到那价值连城的名画,就这么被自己拱手送了出去,从此在他的库房里消失了。
他一辈子想不到窃贼是如何进来偷走他心爱的收藏品。
「穆尔根先生,谢谢你的热情款待。」勤勤毫不吝啬附赠临别秋波,嫣然一笑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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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脂粉末施的勤勤,坐在纽约华尔道夫饭店的大阳台上,享受难得的冬阳,她已完全换了个样子,穿着高领毛衫和牛仔裤,那晶莹的皮肤在晨光下像是半透明,清纯得比学生更像学生,唯有眼角眉梢不经意渲染着叛逆。
只有坐在她身边、与她一块长大的聂荣,才清清楚楚知道她有多可恶。
唐奶奶边吃早餐边看早报,只见报上图文并茂刊登着昨晚那幅「加利列海风暴」的「遗照」,黑色大宇标题这样写——
首富穆尔根家中保险库离奇遭窃,价值五千万美元名昼不翼而飞,金绿猫眼石石沉大海。
「妳又顺手牵羊?」唐奶奶抬头睨着孙女。
「我可没有贪心,只拿了一颗小小又不影响行动的宝石。」勤勤笑盈盈的交出一只绒盒,「聂荣,拿去脱手。」
「唉,妳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小时候多少还会听进一些警告,想不到现在就连我的话,妳都当成马耳东风。」唐奶奶轻声责备她,缓缓喝了一口果汁,继续说道:「尽快脱手,过两天我们就回台湾吧!我想长住下来。」
「嗄?!」
勤勤和聂荣同时怔愣。这些年来他们从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待上两个月,因为职业的关系受雇于各国客户,到不同的地方执行任务,游历四方早成了他们的生活方式,也从未想过要在哪儿住下来。
「这些年,我们也赚了不少,而这种居无定所的日子,我也过腻了,不如回去吧!」
扒窃是唐奶奶祖传的家族生意,经验老到,在这行很有名声,四十六岁那年,她原本想退隐了,不料独子和媳妇死于一场意外,只留下勤勤与她相依为命。
从小勤勤的十指就非常灵活,仿佛遗传唐家血脉,天生注定吃这行饭,加上一时技痒,唐奶奶便把「手艺」传了给勤勤。
勤动一双妙手空空从未失败,六岁接受训练,佯装卖口香糖或玉兰花,每当她仰着姣好无邪的小脸,教人完全不设防。
她以稚嫩、天真、讨好的嗓音说:「先生,买串香花,才二十元,我早上才摘的,很新鲜喔!」
当人家伸手入口袋掏零钱那一刻,胆大心细的勤勤已扒走他的钱包,或用锋利的小刀片割破皮包,三秒之内教人损失惨重。
至于收养聂荣,则是为了替勤勤找个搭档,十几年下来,与唐家如同亲人。
「别做了,这一行铤而走险,终究不会有好结果。」唐奶奶拉着勤勤的手说道。
勤勤笑问:「奶奶想退休了?」
唐奶奶疼惜的看着孙女,脸色严肃,「不,我是叫妳别再做了,妳还年轻前途无限,不该毁在这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