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昭蝶瞅了隋欲一眼,自作主张的替他发言,「隋欲的兴趣也是练武和寻剑哪!可是呢,他寻的是好剑中的名剑,明白吗?像这次石家用来招亲的越王剑,不过是勾践之子的佩剑,隋欲才没放在眼里。」
昭蝶接下去说的是什么,尉丰已没注意在听,他直接就问隋欲。
「隋欲,你也对古剑有兴趣?」
「没错。」隋欲颔首一笑,大方的道:「寒舍收藏古剑数把,尉兄若有兴趣,可拨空前来一观。」
「真的?」尉丰又惊又喜,一双黑眸灿著光亮。
「隋家经营骨董生意已过三代,收藏的古剑自是不少,但从不出售,只让爱剑者观之、识剑者得之。」
「那太好了!」说到这儿,尉丰忍不住提议道:「那不如我们一同回绝代镇吧?一路上可畅谈一番,分享彼此心得。」
「也好。」隋欲欣然同意。
「那我呢?」昭蝶见他们自顾自的说定了,柳眉一竖,脱口道:「喂,你们都不问问我的意见?」
「你有意见吗?」两名男子异口同声。
「我……」
对喔,她好像没意见,而且还十分乐见隋欲和尉丰化解心结,结伴同行。
可是,她刚刚那么不客气的质问他们……唉,唯一找台阶下的办法就是保持沉默。
她轻哼了一声,表示没意见后,摆高姿态迳自走了。
隋欲和尉丰相视一笑,各自摇头,随后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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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绝代镇之后,昭蝶依旧和隋欲同行,因为她的脚踝已经痛得影响她行走了,必须跟著隋欲回去,让他赶紧为她推拿上药。
至于尉丰,则和隋欲约好七天后登门拜访,借他收藏的古剑一观,好开开眼界。
于是,双方就此分道扬镳。
昭蝶跟著隋欲回到隋家,一踏进大厅,隋薷诗便迎了上来。
「哟,大少爷终于回来了,有个人等了你两天了呢!咦……」
一瞧见隋欲背后的昭蝶,隋薷诗先是一愣,随即便认出她来。
「你不是应无念的小徒儿吗?」
「姊姊好。」昭蝶绽开笑颜,大方的自我介绍,「我叫昭蝶。」
「原来你叫昭蝶呀,好名字。」隋薷诗打量著她,不住的点头。上回她去找应无念算命的时候,见过昭蝶一次,因为昭蝶的相貌和昭晴十分相似,她印象深刻。
「晴妹,来来来。」隋薷诗侧过身子,一把拉过身后的昭晴,「这是我跟你提过的小姑娘,是不是跟你长得很像呢?」
「嗯。」
昭晴朝昭蝶礼貌一笑,虽然有些讶异两人的相像度,却没攀谈的意思,随即将目光投向隋欲。
「欲哥,好久不见。」昭晴凝视著他,声音柔若春风。「听姊姊说,你去无锡了,可有取得越王剑?」
「没有,其实到了无锡我才知道……」
隋欲在和昭晴简述这几天的经历时,昭蝶却在一旁发愣。
唉!人长得美也就算了,声音还这么好听?昭蝶想著,忍不住大叹上天不公平。
虽然昭晴和她长相相似,但不论说话方式还是一举一动,都是温柔婉约、秀秀气气的,和她大相迳庭。
若说她是俏皮灵动的小泥人,那昭晴就是高雅细致的瓷娃娃吧?那么吸引人的目光,又那么惹人爱怜。
如果有机会,能再选择一次的话,她要当小泥人还是瓷娃娃呢?
想著想著,昭蝶不自觉陷入沉思,直到隋欲推了她一把,她才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隋欲瞅了她一眼,笑道:「你这么不发一语的盯著昭晴瞧,害她都不好意思了。」
昭蝶心虚的笑了笑,才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我是在想,要是我师父见到昭晴,肯定就不要我这个徒儿了。」
「为什么?」隋欲和隋薷诗异口同声的问道。
「因为我师父最想要收的徒儿,其实是像昭晴这样子的,温柔有礼,秀外慧中,教人瞧了就喜欢。」
「是吗?」昭晴倩然一笑,并无特别反应。
隋欲调侃昭蝶,「那应无念怎么会收了你做徒儿的?」
「人算不如天算嘛!」昭蝶朝他吐了吐舌,自我解嘲。「我师父千算万算,无一不准,独独收养我这件事,失算啰!」
隋薷诗在一旁听著昭蝶的说话方式,越瞧她越投缘,忍不住问道:「昭蝶,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
这是第一回,隋欲不是一个人回来,还带了个小妮子在身旁,教她怎么不好奇?
「说来话长……」昭蝶和隋欲异口同声的说道,对望一眼,眸里皆有笑意。
确实是说来话长呵!
昭晴瞧他俩亲密的模样,柳眉微蹙,突来一股醋劲在心中翻腾不止,连说话都泛了酸意。
「瞧你们这么好,是不是认识很久了?」
昭蝶摇摇头,「才不呢!我们认识几天而已。」
「认识几天而已?」这回,换昭晴和隋薷诗异口同声了。
隋薷诗心想,才认识几天而已,感情已经这么好了,可见得是一见钟情,有缘分哪!
相较于隋薷诗的愉快心境,昭晴却是一颗心隐隐作痛。
她沮丧的想,隋欲啊隋欲,我们从小一块长大,相知相惜这么多年,如今在你心中,我连一个你认识不过几天的女子都不如了吗?你对她说话便笑眸含情,对我说话则平淡如水,你……真无情啊!
想到这儿,昭晴心情恶劣极了,水眸控制不住的泛了雾气,为了不在众人面前失态,她借口身子不舒服,转身便离开大厅了。
留下的三人,皆一脸莫名其妙。
「昭晴怎么了?」隋欲抛了个疑问的眼神给隋薷诗。
「不知道呀,刚刚明明还好好的,你回来之前,我们还在这儿愉快的聊天呢。」隋薷诗摊了摊手,表示不明白。
隋欲轻蹙眉头,在心中揣测著唯一的可能。
难道昭晴吃醋了?
昭蝶扯了扯隋欲的衣袖,轻声探问,「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隋欲摇了摇头,「别乱想,或许是她真的不舒服吧。」
问不出所以然,昭蝶也只好一笑置之,但昭晴反常的举止,却如一颗小石子投入了她的心湖,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为什么,昭晴对她好像不大友善?
为什么,昭晴瞧著隋欲的目光,总是有些异样?
为什么,昭晴没和隋欲他们住在一起?
为什么……
她越想越好奇,越想越胡涂,她决定待会儿一定要找隋欲问个分明。
「对了,昭蝶,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隋薷诗拉起昭蝶的手,热络的问道,她真的喜欢这个直爽的小姑娘,希望能多跟她聊聊。
昭蝶微微一笑,委婉的谢绝隋薷诗的邀请,「多谢姊姊美意,可我离家多日,师父一定想死我了,我得先回去一趟才行。」
「这样啊!」隋薷诗不禁有些失望。
隋欲轻笑道:「有的是机会,她明天还会再来的。」
「这样吗?」隋薷诗将目光投向昭蝶,询问她的意思。
昭蝶点了点头,证实隋欲的话,「因为我的脚踝扭伤了,要麻烦隋欲替我推拿上药,所以明天会再来叨扰。」
隋薷诗听了,立刻用责难的语气对隋欲道:「隋欲,昭蝶脚扭伤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呢!还让她站著跟我们说了那么久的话。」
「姊姊,不要紧的。」一听隋薷诗颇有怪罪隋欲的意思,昭蝶赶忙替他辩解,「反正只要不走动,我的脚踝是不会痛的啦!」
隋薷诗见昭蝶这么替隋欲说话,不禁扯动嘴角,笑得既愉快又暧昧。
「隋欲,还不快带昭蝶去敷药?」
「是。」明明害昭蝶扭到脚的元凶不是他,好心要替昭蝶推拿上药的是他,怎么现在倒变成他有错了呢?
隋欲无奈的在心中喟叹一声,领著昭蝶入内。
隋薷诗站在原地,瞧著他俩的背影,再对照应无念的预言,突然有种美好的预感。
看来,隋欲确实红鸾星动啰!
第八章
昭蝶跟著隋欲穿过长廊、绕过假山、经过后院……走了好一段路,才来到隋欲的房间。
推门而入,昭蝶立刻挑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噘起红唇抱怨道:「你为什么要住在离大厅最远的房间啊?走得人家的脚又犯疼了!」
呜呜,她现在走路都一跛一跛的了。
「我不喜欢被打扰,这里比较安静,你不觉得吗?」说完,他来到她面前,「脱下鞋袜吧!」
「啊?」好难为情……
「你不脱鞋袜,我怎么替你推拿?」
「唔……好嘛!」尽管有些别扭又有些尴尬,她却不得不照他的话去做,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就当隋欲是一般的大夫就好了嘛!
隋欲见她脱了鞋袜,便半蹲半跪在她面前,准备替她推拿,但一抬头,正好瞧见她满面红霞的娇怯模样,忍不住调侃她。
「你会热?」
「不会啊!」
「不然怎么脸红了?」
昭蝶这才知道他是蓄意取笑,哼了一声,立刻抬高下巴,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脸。
「我哪有脸红,是你这房间内空气不流通,闷死人了。」
他的薄唇一勾,「会吗?」明明窗子都是半开著的。
「会啊!」昭蝶故作理直气壮,好掩饰自己双烦绯红的事实,「你瞧外头烈日当空,一点风都没有,屋子里当然十分闷热。」
「是吗?」
「可不是?」
隋欲微微一哂,回复正经不再取笑她,双手握住她的脚踝,问道:「哪边痛?这里?」触碰著她柔嫩细致的肌肤,难以抑制的遐思陡地扯动平静的心弦。
突来的躁动思绪令他不自觉停下手边的动作。
「不是那儿,再上面一点……」昭蝶若无其事的说著,指引实际疼痛的地方,但其实并不比他冷静多少。
隋欲的手指在她脚踝上轻轻游移,不经意撩拨敏感肤触,害得她再度两颊发烫,心慌意乱。
昭蝶,冷静!她暗暗喝令自己不胡思乱想,两朵彤云却依旧攀附著双颊不肯散去。
唉,这房间的空气真的不流通……
「啊!」突然脚踝一吃痛,她惨叫了一声。
「这里痛?」
她可怜兮兮的点点头,半威胁半哀求的道:「你小力一点啦!」她可是很怕很怕痛的。
「这我可不敢保证。」
话才说完,他的双手便在她雪白的小腿上推拿了起来,惹得她连连惨叫,他却一点也不心软。
因为唯有这样,才能发挥实际疗效,也唯有这样,才能驱散空气中那暧昧不明的氛围。
「啊!喔!啊……」
彻骨的疼痛逼得昭蝶下意识想挣脱隋欲的按揉,隋欲的手却牢牢的捉住她不放,还不断的好言哄劝,要她再忍一下。
「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昭蝶一边大发娇嗔,一边含泪控诉隋欲是个可恶的刽子手。
「再忍一下。」
「好痛哦!」
「痛是一定会的。」
「啊……啊……」
于是,就在昭蝶几乎不间断的呻吟声与惨叫声中,半刻钟过去了,隋欲终于推拿完毕,站起身来。
「好了,我去帮你拿草药。」
「明天还要不要推拿?」昭蝶一边轻抚疼痛的脚踝,一边哀怨的问道。
「当然要。」
「什么?不要行不行?敷药就好了。」她可不想再活受罪了。
隋欲明白她怕痛的心理,故意恫吓她,「那样你的脚伤会拖很久才能好,除非……你能忍耐,七天之内都乖乖躺著或坐著,不到处乱跑或走动,那就可以不推拿了。」
「啊,七天?怎么可能嘛?」昭蝶噘著樱唇,一脸沮丧。
要她不走不动一天,她就做不到了,遑论七天。
隋欲别过身子,暗自好笑。「做不到的话,明天继续帮你推拿。」是她达不到他的要求,可不是他不通人情哦!
「隋……」昭蝶凝视著隋欲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简直欲哭无泪。
呜呜,是谁说她这几天会诸事大吉的!
****
「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再忍一下。」
「好痛哦!」
「痛是一定会的。」
「啊……啊……」
暧昧不明的字句与呻吟声自隋欲的房门内传了出来,飘进了昭晴的耳里,顿时一颗强装平静的心碎成了一片片。
她本想来找隋欲说说话的,却无意间听见了这些,呆愣在原地,她无法反应,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本以为一年不见,他会日夜思念;本以为一年不见,他会改变心意;本以为一年不见,可以重新来过,本以为……本以为……
原来,一切都只是她的自以为是,可怜、可恨、可悲啊!
「昭晴?」隋欲一踏出房门,便瞧见了她,「你在这儿做什么?」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她抬眸瞅著他,强忍满眶泪水,质问他,「你们又在房里做什么?」
「我们?」隋欲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误会了,我和昭蝶是--」
昭晴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我误会什么?还是你不敢承认?」
「你--」
隋欲眸光一沉,隐隐有了怒气,他本想说什么,随即作罢,与昭晴擦身而过便要走开。
昭晴急忙转身唤住他,「等一下!我知道你一定又认为我小心眼,爱生闷气,是不是?」
隋欲停下脚步,却仍然保持沉默。
「你说话呀!」她好恨,恨他连辩解都不愿意。
隋欲轻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直视著她,口气再坚定不过,「该说的,一年前我都已经说过。」
只不过,当年因为顾虑到她的感受,他没敢把话说绝,没想到却因此害她心中还抱著一丝希望,痴等至今。
「你……」昭晴迎向他清冷的目光,心中一痛,两行清泪终于流了下来。
一年前他说了什么?
他说,只把她当妹妹看,总有一天,她会找到真正爱她的人。
当时,她不肯相信,以为他说的是气话,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她是不得不相信、不得不死心了。 ·
若不是他对她真没一丝丝情意,怎会爱上别人?那个名唤昭蝶的女子……
隋欲瞧她一副凄苦的模样,心中多少过意不去,但为了她好,他不得不铁了心。
「昭晴,我们不适合。」
昭晴点了点头,却还有一丝不甘心,「为什么我和昭蝶长得那么相似,你却选择她不选择我,为什么?」
「问题不在昭蝶身上。」
「什么意思?」
「昭晴,你还不明白吗?你心目中所想要的隋欲和现实中的隋欲是不一样的,而我,永远不会是你心目中所想要的隋欲。」
隋欲别过身子,又道:「还有,刚刚,我是在替昭蝶推拿。」说到这里,他不再多言,迳自走了。
昭晴呆立在原地,反覆思考著隋欲所说的话,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但她这回总算彻底明白了。
如果多年的相思,只是一相情愿,如果无悔的付出,成了纯属多余,如果深爱一个人,最后换来苦涩,那么她执迷多年的梦,或许真的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