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接,周围突然静得只听见湖浪波荡。
昭蝶瞅著那突然在眼前放大的俊脸,不觉俏脸绯红。
她伸手抵在隋欲胸前,娇嗔道:「你乘人之危!」
「哪有?」是马背上的空间太小,他怕她一不小心摔下马。
只不过,他虽非蓄意制造此刻的尴尬暧昧气氛,周遭空气因两人的贴身接触而变得燥热,却是不争的事实。
热流在两人之间火速蔓延,随时有一发不可收拾的危险,但是沉溺其中,谁又舍得挣脱?
「哪……没有……」昭蝶望向他眸子深处,刹那间呼吸困难,全身僵硬,不由自主的深陷在他的怀抱里,无法自拔。
她既想挣脱他的霸道钳制,又渴望他的温柔碰触,心念反反覆覆间,身心俱受煎熬。
而她欲拒还迎的态度,让隋欲的自制力溃散,略微迟疑之后,他情不自禁的俯身在她额际烙下一吻。
「你……不……」
心中一慌,昭蝶下意识想要将他推开,双手却软弱无力,身子轻飘飘似柳絮随风起舞,而他正是那放肆挑逗的风。
「不什么?」隋欲深情的问著,炽烈的吻从她额前延烧至颈侧,舍不得停下来。
「不……」
「不老实。」犹如洞悉她的心意,他的手在她背上轻轻游移,安抚著她慌乱的灵魂。
「我……」昭蝶柔软的唇瓣颤抖著,没办法再去思考这个问题,她只能放纵自己沉溺在从未体验过的奇妙感受里,恣意贪欢。
隋欲将她紧紧拥著,轻抚著她光滑而发烫的肌肤,他的自制力已至极限,再不喊停,恐怕会停不了了。
阖上双眼,他强迫自己别去想方才的短暂温存,残酷的冷却心中所有的欲念。
好半晌,他才开口道:「会不会怪我?」他的语气免不了还有那么一点闷闷的。
昭蝶偎著她,摇了摇头,羞于言语。
「摇头,是不会还是不知道?」
她仍是沉默。
「昭蝶?」
「看你以后的表现。」她将脸贴上他的胸膛,话中有话的回答他。
要是他以后待她好,她当然不会计较这意外的「轻薄行为」,但要是他敢亏待她,她可是绝不放他干休的。
隋欲瞧她半撒娇半威胁的模样,笑了笑,心情极佳,却没说什么。
他从不信山盟海誓,也不会轻易许诺。
爱情,真正贪图的不是片刻之间的好听言词,而是至老不渝的真心以待,他会向她证明这一点的。
「你怎么不说话?」
隋欲收拢思绪道:「我在想,现在可以走了吗?」
昭蝶听了,仰起头来,又好气又好笑的戳了戳他的胸膛,松口道:「可以。」
****
离开蠡湖,隋欲和昭蝶转往人多的地方去。
来到市集里,只见一群人围著一个布告在热烈讨论著,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刻下了马,趋前观看。
越王古剑,比武启事
本人石钧天于数天前意外获得传说中古越王剑一把,欣喜之余,不敢藏私,意欲割爱,以促成宝剑赠英雄之美事,但为求公平起见,将于六月十四日,自家屋宅前举办一场擂台比武大赛,敬邀各方英雄豪杰前来共襄盛举,届时赢得冠军者,不但可获得越王剑一把,如蒙小女绛英青睐,或可英雄美人,缔结良缘,谨此。
「哈,什么英雄美人,缔结良缘,根本是拿越王剑当幌子来比武招亲嘛!」昭蝶嗤笑了一声,不以为然道。
「这位小兄弟,这你就不懂了。」旁边一名也在看布告的镇民听了她的话,立刻转过头来对她说。
「什么意思?」昭蝶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道。
「石绛英生得貌美如花,倾国倾城,可是咱们无忧镇的第一美人哪!谁能娶到她,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又如何?」昭蝶不服气的应道,浑然忘了自己此刻还女扮男装,不自觉醋劲大发。
如果隋欲真的打败所有参赛者、获得越王剑而导致他得娶石绛英为妻,那怎么办?
那人狐疑的瞧了她一眼,又道:「小兄弟,你是外地来的吧?」他不解这人怎么会对无忧镇里炙手可热的大人物石钧天和石绛英如此不屑。
「你怎么知道?」
昭蝶脱口道,正想要再发言时,隋欲一把将她拉至身后,代替她回答。
「我们确实是外地来的,对石家的事情并不清楚。」再让昭蝶说下去,早晚让人认出她是女儿身。
那人哦了一声,很能理解的点了点头,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石钧天是我们无忧镇首富,膝下无子,只有石绛英这么一个女儿,因此疼爱得不得了,但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总不能让石绛英一辈子待字闺中,所以石钧天才会借著擂台比武的名义,想替石绛英找个如意郎君,入赘石家。」
「入赘?」
「石家的越王剑是真的吗?」
隋欲和昭蝶同时问道,关心的事情大不相同。
「谁知道,没人看过那把越王剑。不过,石钧天身为无忧镇首富,是有名望的人,应该不至于说谎才对。」那人停顿了一下,又道:「虽然是入赘石家,但是能娶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又能一辈子不愁吃穿,有什么不好?」
隋欲听了,扯唇一哂,不予置评。
「多谢告知,我们有事得先走了。」
说完,他向那人拱了拱手,拉著昭蝶离开了。
离开之时,他们还听见那人喃喃的道:「唉,早知今日,当年就该好好学武才是,真是后悔……」
****
「隋欲,你决定怎么做?」
一离开人群,昭蝶立刻迫不及待的问他。
「视情况而定。」
「视情况而定?」瞧他泰然处之的模样,她心里头就有气,「意思是石家的越王剑如果是真的,你便要参加了?」
「嗯。」
「你想娶石绛英?」
她也不想这么咄咄逼人的,可她就是控制不住,扪心自问,她终于确切明白,她的心已自作主张的将姻缘红线的另一端,系在他身上了。
隋欲停下了脚步,反问她道:「昭蝶,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怒气,他不以为意,因为他知道个中原因是什么。
他该感到欣慰的,不是吗?
「万一石钧天以越王剑要胁呢?」
「你看我像是会被威胁的人吗?」
「不像。」
「那还怀疑什么?」
「我……」明知他的人格、他的作风,她却放心不下。
隋欲将手搭上了她的肩,揣测她的心意,「别胡思乱想行不行?」
昭蝶不悦的偏过头去。他说得倒轻松,要是她能这么等闲视之就好了。
隋欲轻扣她的下巴,让她面对他,「更何况,我未必会赢,石绛英也未必会看上我。」
「那倒是嘛!」这回他倒不自负、不骄傲了?
「生气了?」
「嗯!」
隋欲无奈的瞧著她,进退两鸡。
要他放弃争夺越王剑,实在心有不甘,可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她才会明白,他不可能会娶石绛英的。
「别生气?」唉,他真的不会安慰人。
昭蝶和他对视了好半晌,学他方才的语气道:「视情况而定。」
****
这天,石家豪宅前,比武擂台下,挤满了人。
一种是纯粹来看热闹的,如无忧镇的镇民,一种是前来试试运气的,如一般的练家子,一种是信心满满的,如隋欲这样的人,还有一种,是既想看热闹、又怕结果出乎意料的,那就是昭蝶啦!
时间一到,只见石钧天和石绛英在一群奴仆的簇拥下走了出来,石钧天先向众人颔首示意,而后才由两名家丁护送著他和石绛英登上擂台后的高台,坐了下来。
接著,石家的大总管双手捧了个盒子,上了擂台。
「各位,这盒子里装的正是传说中的越王剑,为了表示我们老爷的诚意,现在,我就取出宝剑让大家看看。」
他话一说完,立刻引起台下观众一阵欢呼声。
石家大总管小心翼翼的打开盒盖,亮出那把剑来。
「剑身修长,满布菱纹,锋芒毕露,锐不可当,嗯……而且刀刃不直,两度弧曲,确实是符合越王剑的特征。」隋欲瞧著那把剑,自言自语道。
「隋欲,是不是真的啊?」昭蝶侧过头来,征询他的看法。
「还不能确定……」
这时,石家大总管又说话了,「这把剑不只光彩照人、锐利异常,而且还是越王勾践之子的佩剑哪!」
隋欲一听,摇了摇头,附在昭蝶的耳畔道:「我们可以走了。」
第七章
「要走了?」正当昭蝶伸颈观望,努力的想看清楚那把越王剑时,隋欲突然在她耳畔冒出了这么一句话,令她微感讶异之余,脱口问道:「那把剑是假的?」
「嘘!」隋欲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将她拉离了人群,「剑是真的,但我要的是越王勾践的剑,而不是勾践之子的剑。」
「有什么不一样吗?」她秀眉轻颦,不能理解其中的差异性。
勾践是越王,勾践之子不也是越王吗?
隋欲却道:「勾践只有一个,越王可不只一个,不是吗?」
「说的也是。」昭蝶点点头,没有异议。
反正他不参与夺剑,正好如她所愿,弃权的原因是什么倒不是那么重要了。
「走吧。」既然不参加比赛,自然也没观赛的必要,剑落谁家与他无关。
昭蝶却连忙拉住他的手,「人家没看过擂台赛,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看一下嘛!」
「你是想看热闹,还是想看尉丰是否能得到越王剑?」
昭蝶直言不讳,「都想。」
在此之前,她对这场擂台赛确实排斥到了极点,但现在一听隋欲不参加了,她心念一转,立刻改变主意了。
「一个时辰前,还有人不想来看擂台赛,说要留在客栈的。」隋欲意有所指,故意糗她。
「哼!」昭蝶自知理亏,向他扮了个鬼脸,没说什么。
隋欲瞅著她,又道:「你是关心尉丰能不能夺得越王剑,还是在意他会不会娶石绛英?」
「明知故问。」昭蝶笑著横了他一眼,放开他的手。
她确实是怀著那么一点私心,希望尉丰另娶佳人的。
隋欲薄唇一勾,笑她想得天真,「就算尉丰能夺得越王剑,也未必会入赘石家吧?」
「对呀!我竟忘了这一点。」以尉丰刚直自我的个性,十之八九不会答应入赘的。
「那走吧。」
说完,隋欲转身要走,昭蝶赶忙又将他拉了回来。
「等一下嘛!」
隋欲瞧著她,等待下文。
昭蝶朝他嫣然一笑,企图用「美色」迷惑他,「人家还是想要看一下擂台比武,好不好?」
可他不想。
「拜托嘛!」大老远来到这里,不看看比赛,那多可惜呀!
隋欲喟叹一声,无奈的转过身来,「多久?」
「半个时辰?」可她没说,是几个半个时辰,昭蝶贼贼的想,等半个时辰一到,耍赖就行了。
隋欲拗不过她,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
唉,谁教他让她的任性与淘气闯进心底,慢慢的占据,如今怎么也抗拒不了。
两人将视线移转回台上时,已经有人在台上比武过招了,只见两个人上台,一个人下台,一个人下台,又一个人上台。
时间就在众人上台下台的轮替中流逝而去。
那么隋欲陪著昭蝶究竟看了多久呢?
将近六个「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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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台赛结束之后,尉丰如昭蝶所期望的获得擂台赛冠军,但也如隋欲所预料的不肯入赘石家,因此石钧天随便找了个借口取消他获得越王剑的资格,便将他送出石家大门。
当他悻悻然步出石家时,没料到昭蝶和隋欲已在石家豪宅外等他了。
「咦,你们怎么会在这儿?」尉丰走近两人,藏起十足沮丧的情绪,强颜欢笑道。
「等你呀!」昭蝶微微一笑,难得用温柔的语气说话。
毕竟师兄妹一场,她既然知道尉丰极可能是乘兴入石家、败兴出石家,好歹也要留下来安慰他一下。
「哪来这么漂亮的马?」为了不让昭蝶他们察觉出他失落的情绪,他指了指辅骄,刻意转移目标。
「租的呀!它可是非常珍贵的伊犁马呢!」昭蝶轻抚著骕骦的鬃毛,十分以它为傲的样子。
尉丰微蹙起眉,「珍贵归珍贵,但是在江南一带骑马,不是很不方便吗?」
风光明媚的江南河湖交错、水运发达,不管怎么说,都是乘船来得舒适与方便才对。
「谁说的。」昭蝶不以为然的横了他一眼,秀眉一挑,开始为自己一时的任性辩解,「耗费半天的时间骑马,不过是累而已,要是耗费半天的时间坐船,那可是累上加闷呢!」
「是这样吗?」怎么感觉有点强词夺理?
一旁沉默已久的隋欲开口道:「她的性子,你该知道。」像她这般活泼好动的小姑娘,哪可能受得了坐船坐一整天?
「嗯。」尉丰心领神会的和隋欲交换了目光,露出一脸同情。
看来,隋欲若是有心和昭蝶继续走下去,可得多多费神啰!
昭蝶自知理亏,不想在骑马的事情上继续打转,巧妙的转移话题,「对了,你的越王剑呢?」
「别提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石钧天刁难你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这么料事如神?
瞧他刚刚踏出石家的表情也知道。
她唇一勾道:「是不是石钧天要你入赘,你不肯,他便出尔反尔了?」
「你……你怎么又知道?」虽然他知道昭蝶替人算命一向很准,但也没这么厉害吧?
昭蝶笑吟吟,得意的昂起下巴,「我有内幕消息呀!」
尉丰狐疑的道:「什么意思?」
「事情是这样子的,石钧天哪……」昭蝶将昨天那位镇民所说的话从头到尾转述一遍。
尉丰一听,不禁跳脚,「原来你们早知道石家举办擂台赛的真正原因,怎么不先告诉我?」
昭蝶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分手后,谁知道你下榻在哪间客栈。」
「这……」
「再说,说不定你不介意入赘石家,既娶个如花似玉的妻子,又一辈子吃好的穿好的呢!」
「师妹,你怎么这么说话?我是那种人吗?」尉丰负手胸前,浓眉一挑,有些不悦。
「跟你说笑的,还当真呀?」昭蝶朝他吐吐舌,一点歉意都没有。
尉丰拿她没辙,也只能摇头苦笑。
「早知如此,我就到剑池或虎丘山塘那儿,多跳水几次,看看是不是能凭著点运气寻觅到吴王剑,也胜过千里迢迢来此,还白忙一场。」
隋欲听到尉丰提及跳水寻剑的事情,浓眉一挑,顿时有了兴趣,「尉兄也知道剑池和虎丘山塘的沉剑传说?」
「当然,两个地方我都曾下水寻过一回,但徒劳无功。」
「嗯……」隋欲颔首认同他的说法之余,突然对他另眼相待。
毕竟,能遇见和自己兴趣相投的人,并不容易啊!
尉丰蹙起眉头,又道:「我这个人除了练武之外,最大的嗜好就是找遍天下好剑了,只可惜……唉,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