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别说是和你,就算是和什么凶神恶煞同行,我也不怕。」
「真的这么灵?」隋欲问道,语气里已没有方才的嘲讽意味,纯粹好奇而已。
昭蝶一脸正经,带点不悦的道:「你是不是绝代镇的人呀,竟然问这种话?」说完,她郑重声明了一句,「听著,不许再怀疑我了!」
隋欲瞧著她鲜少出现的认真表情,深邃眸中泛了一抹笑意,好久好久,他给了她一个最动听的回答。
「这回,换我听你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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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蝶和隋欲坐船坐了将近一天,连午膳都是在船上草草用过,一直到夕阳西下,余晖轻洒,两人才下了船,准备找间客栈投宿。
根据船家的指示,上岸后先往左转,走了一段路后会瞧见一间打铁铺,再往右转,之后再走个一刻钟的路程,便能瞧见一间客栈了。
两人依言前往,果然在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后,来到了一家名唤「来餍」的客栈前。
「来餍客栈?来此用膳便能饱餐一顿,得到满足了吗?」昭蝶仰首瞧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所缮写的店名,忍不住笑著征询隋欲的意见。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两人视线相接,彼此都没有异议,便一同进去了。
「两位客倌,是要用膳还是要住宿?」店小二一见客人上门,立刻陪著笑脸上前招呼。
隋欲道:「都要,先点菜吧!」
说完,两人在店小二的带领下,来到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
点完菜后,昭蝶将双肘靠在桌上、掌心托腮,一副极疲累的模样。
「怎么了?」隋欲挑起剑眉,瞅了她一眼。
「好累。」她真恨不得现在能躺在自家的床上。「隋欲,我们明天别坐船了,好不好?」
在河湖交错的绝代镇,坐船是稀松平常的事,可是若要她这没耐性的小姑娘再坐船一整天,可真要闷坏她了。
「不坐船,要怎么去无忧镇?」隋欲捧杯啜著凉茶,随口应了一句。
「骑马呀。」
「你会吗?」
「你会吧?」
隋欲摇了摇头,「骑马不是比坐船还累?」
「才不呢!」昭蝶轻噘红唇,否定隋欲的看法,「骑马的自主性高,想快意驰骋便快意驰骋,想暂作休憩便暂作休憩,沿路又可欣赏风景,享受凉风拂面,比起坐船,实在好得太多了。」
「是吗?」
「是呀!再说这样一来,便不怕船家会听见我们的谈话了。」
「嗯。」隋欲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却没答应的意思,因为,昭蝶的一相情愿根本不切实际,他才不要自找麻烦。
「你答应了?」
「我看……」
说到这儿,店小二端了好几样菜过来,隋欲伸手接过,摆在两人面前。
「先吃吧!」
昭蝶不肯举筷,全副心思还停留在刚才的问题上。「行不行嘛?」
「吃完再说。」
昭蝶不死心,频频追问,「你先回答我嘛!」
「不行。」隋欲见她如此执拗,在无法说动她的情况下,只好板起脸来。「你不听我的话,明天我一个人上路算了。」
「就会欺负人!」昭蝶低声咕哝了一句,无奈的举筷用膳。
看来在抵达无忧镇之前,她都别想有自己的意见了,唉!
她食不知味的吃了几口,只觉得心中郁闷极了,突然,她发现一名正准备离开客栈的黑衣男子看起来十分眼熟。
「尉丰?」昭蝶不迟疑,霍地站起。
二话不说,她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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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昭蝶追出了客栈外,立刻高声喝道。
事实上,她之所以会这般惊异,不是因为尉丰也来到来餍客栈,而是他身边竟依偎著一个体态婀娜的女子,这教一向视他为未来夫君的她怎生忍受?
而那黑衣男子听到她的叫喊声,愣了一愣,随即回过身来,在瞧见她的面貌后,突然笑了。
「这位『小哥』,有事吗?」其实,从她刚刚那一句「站住」所泄漏出来的单薄清亮音质,和她太过清秀的面容,他已知道她是女扮男装的了。
唤她小哥,不过是故意戏弄。
昭蝶和他目光相接,整个人都傻了,因为,那个人并不是尉丰,换句话说,是她认错人了。
「怎么不说话?」那男子扯唇一哂,又调侃昭蝶道:「我对男人没兴趣,你还是找别人吧。」
「你说什么?」可恶,他竟敢嘲笑她?昭蝶双手握拳,原先认错人的困窘全化作怒火,烧炽了一双水眸。
那男子无视于昭蝶的怒气,还嘻皮笑脸的道:「我说的话你没听清楚吗?我说我对你没兴趣。」
「有胆,你再说一次!」
「我说……」
他话还来不及说完,昭蝶一步向前,猝不及防的重重在他脸上打了一拳。
她虽只学武学了一个月,最基本的拳法已驾轻就熟,再加上男子没料到昭蝶会这么凶悍,硬生生的挨了她这一拳,躲都来不及躲。
「你……」
男子身旁的妖娆女人见状,吓得向后倒退了三步,一副唯恐受到波及的模样,竟转身就跑了。
「你这臭娘儿们!」男子恼羞成怒,伸手揩了揩脸上的鼻血,抡拳便要攻击昭蝶。
管她是男是女,无消消满腹怒火再说!
原先在客栈门口冷眼观看的隋欲瞧见了这一幕,这才移动脚步,身形一闪,挡在昭蝶和那名男子之间,轻轻松松的化解了男子的杂乱招式。
「不想再挨一拳,拿了这锭银子就走。」
「什么?」他根本连隋欲从哪儿冒出来的都没看清楚。
「还要我重复一次?」隋欲冷冷瞅了他一眼,已经有些不耐烦。
他这么作法,算客气了。
「你……」那男子犹豫了一下,终于选择做一个「识时务的俊杰」,因为他自己知道他那三脚猫的功夫无法跟人家动手。
君子报仇也得量力而为。
昭蝶待那男子走远了,才呐呐的开口道:「隋欲,你千万别恼我,我是认错了人,绝不是故意惹事的。」
「我明白。」隋欲浓眉一轩,没有生气。
方才发生的事,他都看在眼底。
「你真的没有不高兴?」昭蝶仰首瞧著他,有些意外,又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可是害他损失一锭银子呢!莫名的,他不怪她的包容举动让在她讶异之余,产生了一丝丝不一样的情愫。
原来,他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
隋欲转过身去,「再问,那锭银子就算在你头上了。」
「不问了,不问了。」昭蝶连声应道,立即跟上他的脚步。
傻瓜才会在这时候还不乖乖闭上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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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前一后走回客栈,才到门口,店小二便迎了上来。
「客倌,你们回来啦!啊,真是太好了,我原先还担心你们一走了之,那赊欠的银两不知向谁讨去,你们也知道我们这是小本生意,损失不得的。」
隋欲探手入怀,取出一锭银子给他。
「现在你可以放心了。」
「是、是。」见了银子,店小二笑咧了嘴,不再多话,转身去忙了。
昭蝶见状,忍不住偎近了隋欲,低声道:「何必那么快付钱?」
「这间客栈又不像你一样会四处乱跑。」只要她别再冲动行事,花钱消灾他倒无所谓。
「你怪我?﹄
「不怪你,走吧。」
两人回到原来的位子坐下,一坐定,隋欲便催促著昭蝶快些用膳,一来是他有事要问她,二来是他有事要告诉她。
「什么事?瞧你这么严肃。」昭蝶抬眸瞅了他一眼,心里好奇极了。
这隋欲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改掉爱吊她胃口的毛病啊?
「先别问,反正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好吧。」为了快点知道答案,她也只好听他的了。
草草用膳完毕,她立刻抬头瞧向隋欲。
「可以说了吗?」
「这儿不方便,上楼再说吧。」隋欲站了起来,不打算在这人声嘈杂的地方说话。
「还要上楼再说?」昭蝶狐疑的横了他一眼,无奈的跟著起身。
但在经过隔壁桌时,她不经意发现有个男人不仅直盯著她,还跟身边的同伴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像是在批评她。
她心中一恼,突然停下脚步,回眸一瞪,就在此时,店小二正好端了一碗汤过来,他没想到昭蝶会挡住通道,惊呼一声,只见他手中的碗晃了晃,一碗汤泼了出来,眼看就要洒到她身上,隋欲回头瞧见了,来不及将昭蝶拉开,只好迅速挪步挡在她身前,替她承受那些汤汤水水。
店小二见此情景,脸色发白,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客倌,我不是故意的……」
「算了,没关系。」
「等会儿我给您送一套新衣服过去。」
「嗯。」隋欲知道错不在他,不愿迁怒,倒是身为「罪魁祸首」的昭蝶却双手交叠胸前,意有所指的道:「店小二不是故意的,有人却是有心的,在背后非议人,既没口德,又没礼貌。」
此话一出,那两个偷偷议论她的人立刻异口同声的斥道:「你说谁?」
「谁开口接腔就是说谁。」
「你……你……」
站在一旁的店小二见局面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赶忙出面做和事佬,安抚那两名客人。
「客倌,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所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趁著店小二出面缓颊的空档,隋欲向昭蝶斥了句,「还不走?」他反手拉著她上楼去了。
再逗留,不知道这小妮子又要闯什么祸了。
第四章
「隋欲,到底有什么事嘛?」
昭蝶跟著隋欲踏进房内,立刻迫不及待的问他。
隋欲拉著她在桌边坐下,才说道:「谁是尉丰?」
这个害他心中微微泛了酸味,又害他损失一锭银子的人,他怎么能够不知道是谁?
「是我师兄。」原来是问这个,她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
隋欲微微颔首,又道:「你和你师兄感情很好?」不然,怎么会只见了像他背影的男人就追了出去?
「我们的感情是不错,可是……」
「可是什么?」
昭蝶轻蹙蛾眉,犹豫著该不该向他说明。「可是只是兄妹的感情。」
隋欲一听,有些不悦,「照你这么说,你是不希望只有兄妹的感情了?」
原来,她芳心早有所属。
顿时,这个发现竟让他非常非常难受……
「也不是这么说的嘛!」昭蝶单手托腮,一脸饱受困扰的模样,脱口道:「我也不想这样……」
她不想这样,那她是不爱尉丰啰?一个小小的声音在昭蝶心中响起,久久回荡不已。
她扪心自问,到底对尉丰抱持什么态度,是爱还是不爱,想了半天,结果不是爱呀!
唉……
隋欲见她自言自语,又不好意思太明显的追问,只好拐弯抹角的道:「有个号称绝代第一神算的师父,你还有什么事想不透?」
「你不懂的。」
「你不说,我怎么会懂?」
「这……」昭蝶想想他说得也对,索性将她和尉丰之间的事全告诉了他,说不定他旁观者清,能为她想出解决的办法。
「原来如此。」隋欲明白了个中缘由,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喜的是她原来不爱尉丰,忧的是应无念既说她和尉丰注定要缔结姻缘,他能当拆算人家姻缘的刽子手吗?
两难哪!
「隋欲,你怎么说?」昭蝶张著一双晶亮水眸直瞅著他。
隋欲沉默了半晌,发自内心道:「爱你所爱吧!」
如果要嫁或要娶的对象不是自己最心爱的人,就算是天定良缘又如何?
幸福,不是命中注定,而是勇于争取。
「同感。」昭蝶朝他嫣然一笑,一副将他视为知己的模样。
「要是等到我五十岁了,还遇不上我的真命天子,我再考虑是不是要接受尉丰好了。」她半认真半玩笑的说道。
「谁会等你这么多年?」
「你怎么知道没有?」昭蝶抬起下巴,一脸自信满满,「我相信,不会空等到五十岁的。」
隋欲瞧著她,笑著摇了摇头。「对了,有件事要告诉你。」笑容一敛,他神情显得有些异样。
「什么事呀?」
隋欲没回答,却拉过她的手,将一些小碎片放到她掌心。
「方才你追赶那人的时候,玉镯子掉了出来,碎了,我替你留了下来。」
昭蝶凝视著那些碎片,一时愣住了。
那玉镯子是师父送给她的,她一直戴在手上,因为这次女扮男装的缘故,她才拿了下来,藏在怀里,免得教人瞧出了她是女儿身,谁知道……
谁知道她竟这么不小心,将玉镯子摔碎了!
她眨眨眼,说不上心头的感觉是什么,只觉得空空的、痛痛的,泪水凝聚之余,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昭蝶,你没事吧?」
隋欲的关心询问,在昭蝶耳里听来,却像来自遥远地方的声音,无法引起故作坚强的行为。
直到泪水一滴接著一滴滑落,昭蝶心里的痛才不可遏抑的蔓延开来。
「呜呜……」她趴在桌上,突然放声大哭。
隋欲瞧她伤心的模样,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才好,只能轻拍著她的肩,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唉,他最不会安慰人了!
想著想著,他脑中又浮现过去和昭晴闹得不愉快时,她双眸噙泪的模样,只不过,昭晴的纤弱形影是模糊的,眼前泪人儿的一颦一笑是清晰的,这……
代表什么?孰重孰轻吗?
一片沉默无声无息的蔓延在两人之间,谁也没说话。
好一会儿,昭蝶才抬起头来,举袖拭泪。
「之前你一直不肯告诉我,原来是怕我控制不住情绪。」
她这才明白他也懂得体贴,只是他从不刻意表现。
隋欲瞅著她泪眼婆娑、黯然神伤的模样,爱怜之意油然而生,情绪不知不觉被她牵引。
他表面上虽没说什么,却轻轻握住她的手,传给她一丝坚强的力量。
「谢谢你。」她仰首瞧他,长睫犹沾泪滴。
「看你难过,我也不好受。」他情不自禁替她擦去眼角残泪,「所以,别哭了。」
昭蝶思忖著他的话意,俏脸微微红了。
「你也会为我难过?」她突然想知道,他对她,有没有一点喜欢。
隋欲沉默了一会儿,斟酌著该如何解释那暧昧的感情。
「同情之心总有的。」他自欺欺人,将对她的感情归之为移情作用、归之为同情,说穿了全因为不确定。
他怕,他只是将她当成昭晴的影子啊!
「原来你是同情我。」昭蝶重复他的话语,心里有著一丝落寞。
原来,是她想太多了。
为了不让气氛显得那么伤感,她强颜欢笑,转移话题道:「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会保不住这玉镯子。」
隋欲瞧著她,半认真半打趣的道:「说了你别生气,我总觉得,你算自己的命总不太准。」
「你也这么觉得?」她今天的遭遇真的不是那么诸事大吉,无灾无难。
啧啧,她师父那绝代第一神算的招牌,总有一天要教她这个状况百出的徒儿给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