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在话筒另一端的她收起手机。
蕾蕾挂上电话后,匆匆地走进房间里穿上外套,拿起钥匙,走到饭厅向两位老人家交代去处后,随即奔下楼。
冷风灌进她的外套里,她拨弄着被吹乱的发丝,伸手招来一辆计程车,上车后,报上目的地,怀着忐忑难安的心情前去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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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明的玻璃帷幕,空气中飘荡着咖啡和烟草味。蕾蕾一踏进咖啡厅就在户外角落的圆形桌椅旁找到叶梦臻醒目的身影。
她一头长发卷烫整齐地垂泻在颈间,明艳无俦的脸上抹着浓浓的粉妆,涂着艳红指甲油的修长指尖夹着一根香烟,双腿交迭在椅子上,一派闲适地吐着烟圈。
蕾蕾抿紧双唇,大步走向前,拉开椅子,坐在她的面前。
「挺准时的嘛……跟我预计的时间差不多。」她瞄了手腕上价值不菲的钻表一眼。
「妳到底有什么话想对我说?」蕾蕾防备的眼神透着怒意,打量着她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不是说有办法让妳自动离开荆尔勋吗?信不信我做得到?」她的眼神带着笑意,顿了顿后又开口。「不过,我现在觉得光是叫妳离开他还不够,妳还得滚出『卓尔』,一辈子都不能回去才行。」
蕾蕾对她的提议感到荒谬,冷哼一声。「叶梦臻,我看妳真的是白日梦作太多,得了幻想症了。反正这里离市立疗养院不远,要不要我替妳叫部计程车?」
「不错嘛!还有心情跟我耍嘴皮子,但这也是妳最后一次用这种嚣张的口吻对我说话,我就忍让妳一点好了,反正接下来妳会连笑的力气都没有。」臭丫头,死到临头还敢嚣张!
「我要哭要笑是我自己的事,不劳妳费心。如果妳约我出来就是为了听妳在发白日梦,恕我没心情作陪。」蕾蕾受不了她的气焰,起身想走。
「要走?先看完我的圣诞礼物再决定是否要走也不迟。」她从爱马仕的名牌包里抽出一只牛皮纸袋,丢在她的面前。
蕾蕾坐下后,一脸疑惑地接过那只牛皮纸袋,打开来,看见里面有一迭照片,每一张都是女生上半身衣衫不整地出现在「名人中医诊所」里,女生的五官被有技巧地格开来,只露出上半身和徐声彪的脸庞。
蕾蕾相信以父亲的人格与名誉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这摆明了就是「仙人跳」!
她握住照片的双手隐约泛白,怒愕地瞠大美眸。没想到一手策划主导这件事的人竟然是叶梦臻!
「原来始作俑者就是妳!」蕾蕾的胸口因为怒气而剧烈起伏着,恨不得赏她两个巴掌,以泄心头之恨。
「妳有什么证据说这是我策划的?我只是把自己握有的线索拿给妳看而已。」她淡淡地吐了个烟圈,喷拂在蕾蕾的脸上。
烟呛得她干咳几声,熏得她眼眶微红,她连忙将这种不堪入目的照片反压在桌面上。
「我要求妳马上登报道歉,还给我们一个公道!」蕾蕾愤怒地瞪视着她。
「如果妳愿意离开荆尔勋的身边,并且答应辞掉『卓尔』的工作,那么我会把这份照片送给妳,也许心情不错的话还会召开记者会澄清这个误会。」她优雅地端起咖啡,轻啜一口,完全不将她的敌意当一回事。
「如果我不肯呢?」她不受威胁地反问。
「那这份照片将会直接被送到报社里,成为明天苹果日报的头版新闻。」她冷哼道:「妳应该知道,这种照片要是登上了头版,别说你们『名人中医诊所』即将倒闭,就连妳老爸有没有颜面活下去都还是个问题。」
「妳威胁我?」蕾蕾气愤地将照片揉绉。
「威胁这个字眼实在太难听,倒不如说是协商吧!」
「妳以为自己是上帝,妳以为所有的人都会受妳摆布吗?难道这个社会没有法律可以主持正义吗?」
「如果你们坚持要对簿公室也无所谓,反正一旦打起官司,就算最后性骚扰案件不成立,你们也输掉了声誉。再说,妳去调查一下,我们『叶达企业』的版图有多么大,哪家报章媒体不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想要玩死一家中医诊所,对我来说是易如反掌。」她晓以大义。
倏地,委屈、愤恨、痛苦和挣扎一齐涌上她的心头,亲情与爱情左右拉扯着她,令她心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没想到叶梦臻竟是如此狠毒的女人,为了自己的欲望,竟做出这样可怕的事来。
「如果妳答应我的条件,那么我就把照片送给妳当圣诞节礼物。反之,妳若不
肯离开荆尔勋,那么我会直接拨打苹果日报的爆料专线,将它们送到报社去,做为明天的头条。」她为自己完美的计划感到得意。
蕾蕾咬着唇,恨恨地瞪视着她。「妳是我见过心肠最狠毒的女人!」
忽然之间,徐声彪颓丧的身影和荆尔勋温柔的笑颜一起浮现在她的脑海,一来一回地拉扯着她的心,令她左右为难、鼻头微酸,却不肯示弱地掉下泪来。
「是妳给我机会主导这场戏的,要怨就怨妳自己吧!」她从皮包里掏出那张蕾蕾曾经递给她的名片。
一张发绉的小纸卡顺着她的指尖被推到蕾蕾的面前,以往的爱恨情仇纷至沓来地从脑海中滑过。
「这一切都该感谢妳送给我的这张名片,否则我怎么会想到这出戏呢?」她觎着蕾蕾发红的眼眶,嘴角的笑容不断扩大。
这句话像根凌厉的针恶狠狠地扎进蕾蕾最脆弱的心房,蓦地,她恨死自己以往的态度,更恨那天的晚会。若是她们从不曾谋面,也许这些事就不会发生了。
叶梦臻像嫌话不够狠似的,硬是要逼出蕾蕾的眼泪。「谢谢妳,让我有机会回到荆尔勋的身边。」
蕾蕾的眼眶一热,眼看泪水就要决堤,她倔强地别过脸。「妳这个恶魔,妳以为做出这种事,逼我离开尔勋的身边,他就会爱妳吗?」
「他会不会爱我,是我的事,不劳妳费心,妳只要考虑要不要接受我的提议就成。」她一派悠闲地弹弹指甲。
「难道妳不怕我向尔勋揭发妳的恶形恶状,撕破妳虚伪的面具?」蕾蕾喘息着,几乎快无法负荷这排山倒海而来的愤怒与痛苦。
「如果妳敢说一句,那我就玉石俱焚,马上把照片寄给报社。反正我也没什么好损失的,毕竟荆尔勋现在并不属于我。而妳呢?妳爸要是知道妳为了一个男人而毁了他的事业与名誉,这罪妳担得起吗?」
「妳真的好狠!」蕾蕾恨恨地咬着牙,任她踩中痛处与弱点,却无力反击。
「那迭照片算见面礼吧!我给妳三天的时间考虑清楚,要荆尔勋还是要徐声彪,妳自己看着办!」她捻熄烟蒂,站起身,踩着胜利的步伐离开咖啡厅。
蕾蕾的脑海一片紊乱,根本不能思考,瞪视着她离去的身影,泪水马上溃堤,她连忙将照片放进牛皮纸袋中,小心翼翼地收进背包里。
她茫然失绪地走在街心,混在浮动的人群中,然后搭上计程车,看着窗外的街景。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浓浓温馨的圣诞气息,只有她觉得自己凄苦无依,那盏盏灿亮的灯火怎么都照不进她阗暗的心。
不知不觉,她来到荆尔勋的公寓底下。隔着一条街,她站在公共电话亭下,仰起头,看见他的窗户还亮着灯,却不敢上楼。
她看着他走到窗边,掩上落地窗的门,她双手发抖地握住话筒,拨了一通没有显示号码的电话上楼,久久未有人接。
她心酸地想着,她真的把他教得好乖,她任性地要他拒接陌生电话,他就答应她的要求,这般的宠溺与温柔,教她怎么舍得放手。
半晌,她挂断电话,蹲下身子,捧着脸痛哭起来。她已经动了心,说了爱,怎么能残忍地叫她离开就离开?
她还没爱够,怎能说放手就放手呢?
她心如刀割,这才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还爱他。若是一份爱不能长厢厮守,不能开花结果,那么,何必让他们在茫茫人海中相遇呢?
亲情和爱情、自私与成全,在她心里已有了决定,就让她再为自己早逝的爱情,掉一些哀伤的泪水吧!也许过了今夜,也许明天,她会有勇气和他说再见,想起他会微笑,不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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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三天,研发室里都见不到徐蕾蕾的身影,她的椅子空荡荡的,桌面迭满各个部门送来的公文和报表,整天分机响个不停,偶尔职务代理人张郝仁会凑过去接听,帮忙处理。
荆尔勋从人事部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脸阴郁。忽然之间,他的女朋友无缘无故地旷职三天,连手机也没有开机。
他开着车到徐蕾蕾的寓所去,只见一楼的「名人中医诊所」铁门深锁,只贴了一张纸条告知旧雨新知--院长有事,休诊几日。
二楼的住所灯一直没有亮,电话也没人接,好像真的出了远门。
他焦躁地在办公室里踱步,反复猜测着他们一家人的行踪。原本约定好月底要到徐家去拜访的,结果,她忽然取消这个提议,还说要缓一缓,这一缓,却连人影部见不着。
向来没有烟瘾的他,忍不住点了一根烟,企图用尼古丁麻醉烦躁的心绪。如果今天她再没有出现,那么他不排斥报警处理。
荆尔勋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倏地,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他。
他懒懒地回应着。「进来。」
蕾蕾扭开门把,走了进来,将一封离职信放在他的桌面上。
「蕾蕾?!妳跑去哪里了?怎么一连几天我都联络不上妳?」他惊愕地瞠大眼眸,从皮椅上弹跳起来。
分离几日,乍然见到他,想念的情绪倏地涌上心头,但却硬是被她压了下去,故作疏离状,眼神冷淡地瞅着他。
她防备的态度令荆尔勋备感受伤,心想她是不是因为厌恶他身上的烟味?
他临时找不到烟灰缸,只好将烟蒂捻在水杯里。
「对不起,我平常没有抽烟的习惯,是这几天太担心妳了,我一直联络不上妳,去妳家又找不到人。」他连忙解释。
荆尔勋慌乱忧惧的模样,令蕾蕾再度心折。
怎么办,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来和他说再见的,他怎能再用如此温柔的眼神望着她呢?
「你没事去我家干么?」她故作冷漠,将眼神瞟向别处,不敢看他。
「当然是去找妳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妳怎么会一声不响地就离开,连通电话都没有呢?」
「我陪我爸妈到垦丁去旅行,散散心。」
「那也该打通电话来,不要无故旷职。」虽然她身为他的女朋友,但仍得公私分明。
「何必多此一举呢?反正我都不想做了。喏,这是离职信,我已经和小张办好交接了。」
她的眼神瞄到他的脸庞时,看到他的眼睛泛着血丝,显然是失眠多日;脸颊削瘦,一定是没心思吃饭;下颚泛着青湛湛的胡渣,肯定是担心到连自己的仪容都无神打理。
她的心隐隐地泛疼,连忙调开目光,就伯自己的眼神泄漏了心绪,让他看出自己还有情于他的秘密。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好端端的突然想离职呢?」他完全被她给搞糊涂了。
「因为觉得这份工作实在有够无趣,堂堂一个大学毕业生却老是做一些发公文、送文件、打表格的事,实在有辱我的尊严,而且动不动还得被鄙视为草包,所以不想干了。」她双手环胸,发着牢骚。
「如果妳不喜欢现在的工作内容,我们可以重新调整过。」他姿态委屈,努力想平息她的怒意。
「还有,跟你们这一票头脑发达,行为幼稚的理工系男人在一起真的有够无聊,看了就讨厌!」她硬着心肠,编派他们的缺点。
「那我可以替妳调单位,会计部怎么样?还是要到企划部?以妳的机灵多变,到那儿也可以一展长才的。」他耐着性子讨好她。
「薪水少,我辛苦得要命才给我三万四千四百九十七块钱,却要我一个月工作快一百八十二个小时,简直就是剥削劳工,压榨劳力!」她卖力数落。
他清了清喉咙,安抚道:「如果妳生活开销大,我可以私下给妳零用钱,至于薪水是人事部核发的,可能没得商量。」
「所以,我待在这里简直是埋没我的才能。像我这么胆大心细、聪颖睿智的人就该从医,一来可以成为我们『名人中医诊所』第四代的继承人,二来医生的社会地位又高,三来还可以积福德,救世济人。」
「如果妳有从医的决定,我很支持,但起码事先告知我嘛……」唉!他在心里叹息,该不会是自己平日把这丫头惯坏了,所以才会造成她现在这样霸道?
「既然你答应让我离职,那就立即生效吧!因为我忙着要去补习班报名,我还得参加学士后中医考试。」
「喔。」忽然之间,荆尔勋发现她的话自己都搭不上。
「对了,忘了说,以后把我的手机号码删除,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也不要到我家去找我,我不想再跟你联络了。」她勉强自己要微笑,要故作不在乎,但心却在淌着血。
「为什么?就算妳想念书,想参加考试,也没必要和我断了联络啊!我可以陪妳去图书馆,也可以帮妳搜集资料,跟妳一起熬过--」
她一副相当困扰的样子,戳着他的胸膛。「啧,你真的很笨耶!这就是我讨厌理工系男生的原因,呆头鹅!难道你看不出来我要跟你分手吗?」
荆尔勋箝制她的皓腕,墨黑的眼眸透着受伤的神色。「蕾蕾,妳究竟在玩什么?」
他坚定的眼神撼动她,心里又是一阵温柔的扯痛,忍不住在心底祈求着:拜托,别再用这种眼神看我了,太多的温柔和宠溺会绊住我的脚步,让我离不开啊……
她慌乱地别开眼,不敢看他,双手推拒着。「我才没有在玩什么游戏,谈分手就分手,哪有那么多废话可言。」
「为什么突然想分手?总要给我一个理由吧!」他的眼神蕴起怒意,稍稍使劲握住她的皓腕,痛得她皱起小脸。
「不爱了,想走不行吗?」
「这个理由不够充分!」他不肯相信,才几天的光景,耳畔还依稀回荡着两人许诺的美好未来,而如今她却转身说要走?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喜欢你,是假装自己在喜欢你,我说的一切都是假装的--」
荆尔勋乘隙箝制她的下颚,炙热的唇覆在她倔强的小嘴上,强硬地撬开她紧闭的牙关,狠狠地吻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