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尔勋打开办公室的门,见大伙儿都散去,走上前亲昵地揽住她的肩头。
「晚上想吃什么?」他揉着她那头蓬松的长鬈发。
「我吃一肚子闷气,早就饱了。」她没好气地低吼。
他不懂她的怒气来自何处,况且他也没做什么事惹她生气呀,该不会是……
「妳是不是二十八天到了?」他猜测着,但话一出口就惹来一阵白眼。
「什么?」她蓦地回过头,瞅着他。
「我问妳是不是因为生理期来了?」他记得自己翻过书,女性同胞在生理期时偶尔会有情绪不稳、性情焦躁……等反应。
「我不是二十八天,是三十天才对。」她气得头昏脑胀,抚着额际数落他。「而且我才不是因为生理期来才情绪失控,为什么你们男人就是不懂得反省自己的过错呢?每次只要女人一发脾气,就认为是生理期来了!」
「那是……」荆尔勋无辜地眨动墨黑色的眼眸,老实说,他可以分析艰深难懂的程式语言,但却猜不透女人细微的心绪。
蕾蕾也明白自己吼他,发他脾气太没道理,但只要一想到叶梦臻挑衅的言语,她就恼火。一切都怪荆尔勋啦!没事干么长得那么睿智斯文,引发他人的觊觎,害得她愈爱愈深,愈是不安。
她就像赤身走在钢索上,深怕一不注意就会摔得粉身碎骨,更怕他的爱不够坚定,一回头就有人取代她的位置。
她惶惶不安地抬起头,瞅着他的眼睛蕴起了泪水,这模样震慑住荆尔勋,他连忙移动椅子到她的身边,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
「妳怎么了?是谁欺负妳?」她一哭,他的眉头就拧起来。
「都是你啦……没事长这么帅干么……」她将脸埋在他的胸前,哇哇地大哭起来。
「我……又做了什么?」他揉着她的发心,对她的指控感到错愕。
她抬起头,隔着泪幕睇着他。「不要以为你装无辜就没事!要是你敢背叛我,敢不要我,我徐蕾蕾一定会找黑道砍断你的手、挑断你的脚筋、毒哑你的嘴巴、挖出你的双眼喂狗吃!」
荆尔勋嘴角抽搐,硬生生地挤出话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又没说要变心,妳干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都是你啦!没事搞个青梅竹马来干么?人家都跑来直接挑明说要当你的女明友了,难道我不能生气、我不能哭吗?」
她荒诞无稽的揣想,令他愕然。「妳在说什么啊?」
她收起泪水,瞪着他。「下午叶梦臻来研发室说要找你,而且还直接挑明了说喜欢你,要我知难而退!当初你叫我要顾及你们两家有着世交的情分,不可以跟她吵闹乱来,现在你说该怎么办?」
「她会不会是在开玩笑?怎么她喜欢我,我这个当事者会不知道?」他的表情显得很困扰,而且眼神还带了点疑惑。
以他低等的爱情智商而言,一对一的恋爱就够他头痛了,再弄出个劈腿三人行来,会要了他的命的。
她悍然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审视他。「怎么?现在知道她喜欢你,是不是很得意,想左拥右抱?」
「我哪敢啊!要是跟她会来电,八百年前早就来电了,不会等到现在。」他举双手喊冤。「更何况,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躲她都来不及了。」
「真的?」她缓缓地瞇起美眸。
「不信妳去问我大哥还有张秘书,她公关公司开幕时,我连花篮都懒得送,还被训了一顿,幸好张秘书贴心,懂得帮我做人情。」
她侧身坐在他的大腿上,揽着他的颈项,甜甜地撒娇着。「要是她来痴缠你怎么办?我可是很听你的话,看在你们荆家的面子上,没故意跟她起冲突喔……」
「会不会是妳想太多了?」
「我也希望一切都是我想太多,但是她真的叫我离开你……」她可怜兮兮地直勾着他,低声轻叹。「你会不会有一天真的不再喜欢我了?」
「我发誓,除非妳自己先离开我,否则我会一直喜欢妳。」他捧起她多愁善感的双颊,慎重许诺。
「要是她突然跑来告白怎么办?」
「当然是拒绝她。况且,妳把我看守得这么紧,她无机可乘。」他俯下脸,轻啄她的红唇。
「晤……不行!把手机给我,我要把她的电话列在拒接名单里。」她霸道地将手伸进他的口袋里掏手机,按着键盘。
他收紧手臂,将脸颊埋进她的颈窝中,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恣意地宠溺着她的任性。只要能令她快乐,让她有安全感,他牺牲一点自由与隐私倒无所谓。
「还有,如果看到没有来电显示的电话,绝对不能接喔!」她拍拍他的肩膀叮咛着。
荆尔勋低喃一声,细碎的吻沿着她雪白的颈项一路往下滑,顽皮的唇齿挑开她衬衫的钮扣,隐约露出丝质的衬衣。
「还有,如果她去按你家的门铃怎么办?」她捧起他的脸颊,拿下他的眼镜,定定地瞅住他细长的眼眸。
「不如妳搬来跟我一起住,我们二十四小时在一起,这样妳就安心了。」他咧出笑容,露出洁白的牙。
她圆亮的大眼透着坚持,否决道:「怎么可以,要是让我爸知道我们要同居,肯定会打断我的小腿,还会数落我败坏门风,说我们徐家列祖列宗的百年清誉都毁在我的身上。」
荆尔勋的脸上浮起认命的表情,低头靠得她很近,气息轻拂在她的脸上。
「要不然,干脆我把妳娶回家,这样我们就不只二十四小时在一起,还能一辈子生活在一起,那妳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管我喽!」他附在她的耳畔,一边承诺,一边咬啮着她柔嫩的耳垂。
他的话令蕾蕾沈浸在一种甜蜜的喜悦中,就像打翻了糖罐,连空气都弥漫着一股香甜的幸福气息。
「我可以管你什么啊?」她忍住答应的冲动,但眼底的笑意却泄了底。
「管我的生活、管我的大小事、管管我的坏习惯,还可以管管我的财产,怎么样?我虽然登不上台湾富豪榜,但好歹也是个黄金单身汉,是情势看涨的绩优股喔!」
她的语气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伸手玩弄着他衬衫上的钮扣。
「我们交往才多久,你说这些承诺会不会太早了?搞不好你对我只是一时贪鲜,几个月后就会把我甩得远远的了。」
「交往时间的长短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两个人的感情。有人爱情长跑了十几年,最后还不是分手?但有些人却相爱七天就决定步入礼堂。」
「话是没错……」
「要不是真的喜欢妳,我不会为了妳连辣都戒了。」
「我是为了你的身体健康着想。」
「我都不害怕失去自由了,怎么妳反而还犹豫?」他佯装出一副受伤的神情。
「谁叫你以前对我那么坏,老是捉弄我,要是真的嫁给你,你照三餐欺负我怎么办?」她嘴巴上不肯允诺,但心却早已一点一滴地靠向他,为了爱情愿被捆绑住的念头愈来愈强烈。
「拜托!我这阵子已经改很多了,什么事都照妳徐大小姐的吩咐,这样还不能证明我的真心吗?」他轻柔地反问。
「你这阵子的表现是还不错,那我给你一个嘉奖不就得了。」她捧着他的脸,在他的唇上印上一记吻。
「我脖子上有一条项链,替我取下来。」他突然说道。
「好。」蕾蕾解开他衬衫上的钮扣,一条十字星项链贴在他结实的胸膛前,她顺从地拆了下来。「这是什么项链?」
「这是小时候我爷爷送我的链子,我们荆家四兄弟每人都有一条,十字星后刻有我姓名的最后一个字『勋』,现在我把它送给妳。」
「这太有纪念价值了,我怎么能收。」她将项链摊在手心,发现坠子后面真的刻镂着他的名字。
「我送妳,妳就收下吧。」他拿起项链,主动替她戴上。
冰凉的项链熨贴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她抚着那星形的坠子,有一种被紧紧套丰的踏实幸福感觉。
他端凝着蕾蕾细致小巧的五官,嘴里噙着坏坏的笑容,教她疑惑地眨眨眼。
「你在笑什么?」感觉好像在进行一项不为人知的诡计。
「我二哥跟我说,只要把这条颈炼套在女生的身上,她这辈子就会变成你的老婆。」
「怎么可能?哪有这么玄的事,要是我坚持不嫁给你,怎么变成你老婆?」她半信半疑,忍不住又抚着那条十字星坠饰。
「十几年前,我二哥在一场丧礼上把项链送给了一个小女生,这中间两人未曾再联络过,但是在今年,这个女生却和二哥遇上了,而且两人还订了婚,也许年底就会结婚了。」
「你说的是你二哥荆尔杰和周羽心的爱情故事?」她曾经听会计部的同仁说过,但没想到竟会如此曲折浪漫。
「所以,妳这辈子注定了要当我荆尔勋的老婆,还是认命吧!」他轻捏她的俏挺鼻尖。「快点安排一个时间,我这个俊逸多金的女婿要去拜见岳父大人了。」
「你真的要来我家?」
「当然是真的!快点跟我说说妳爸喜欢什么东西,我好准备去笼络他的心。茅台酒、金门高粱、还是法国红酒?」他抚着下颚思忖着。
「好,那月底,你把时间空出来,我带你来我家吃饭,到时候肯定把我爸吓傻。」
两人有默契地回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模样,不禁相视而笑。
「我们这样算不算『不打不相识』?」他朗朗地笑开来。
「我忘了跟你说,我爸最讨厌『科技碗粿』,你来我家他一定会摆脸色给你看的。」
「那妳可要替我美言几句啊!」
「那就得看你的表现喽!」她踉踉地昂起脸。
荆尔勋抬起她的下颚,以炽热的唇吻住蕾蕾喋喋不休的小嘴。他强而有力的臂膀,带着坚定且热切的感情抱住她,让她的心忍不住偎向他。
他们的爱情在争执中开始,却结束在拥吻里,温柔与激情盈满整室。
入冬的第一波寒流来袭,即使没有大衣御寒,偎在他怀里的蕾蕾也不觉得冷。
第九章
阳光隐去后,气温骤降,入冬的寒风拂进窄小的巷弄内,吹得树木沙沙作响。
原本门庭若市的「名人中医诊所」在前几天爆发性骚扰丑闻案之后,现在候诊室外的长椅空荡荡的,连平日常来串门子泡茶聊天的邻居也少了。
蕾蕾原本是想带荆尔勋前来家里拜访的,但现在发生了这种事,她只好暂时把拜访一事搁置下来。周末,照理说应该有许多上班族前来做经络推拿,但现在等了一整天,也才只有一、两个人上门,她索性把铁门拉下,走上楼去。
徐妈妈端了一锅热腾腾的海鲜火锅,招呼两个人坐在餐桌前。
「快点来吃饭,这是菜市场的李嫂替我留的虾子,很鲜很肥,煮海鲜锅正好。」徐妈妈站起身,盛着饭。
徐声彪坐在椅子上,表情显得极为凝重。想不到他从医二十余年,竟然会遇到这种事。
「爸,妈煮得那么辛苦,你就赏脸吃几口嘛……」蕾蕾主动将虾壳剥好放在他的碗里。
「我、我没什么胃口。」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放下筷子。
「要不然我和蕾蕾陪你喝几杯酒好不好?上回老王送来两瓶薄酒莱,一直没机会喝,不如现在打开。」徐妈妈站起身来,走到酒柜前拿出一瓶红酒来。
「想不到我们『名人中医诊所』的百年声誉竟然会毁在我徐声彪的手里。一生光明磊落、悬壶济世这话我不敢说,但宅心仁厚我是称得上的,怎么可能会去性骚扰那两名女生呢?」他胸口郁积着怨气。
「这事也挺怪的……」徐妈妈径自倒了三杯酒,递给他们。
「怎么奇怪?」蕾蕾暗暗自责,怪自己这阵子忙着和荆尔勋谈恋爱,忽略了家庭生活,现在发生这么大的事,她居然还置身事外。
「那天突然有个姓林的女人来看病,衣着极为大胆,我问她生了什么病,她直说自己胸口闷,要我揉揉她的胸部,我说把把脉象即可,但根本没什么毛病,说着说着,她就把衣衫给撕开,还大喊性骚扰,吓坏了外面的病人……」他愈说愈是气恼,索性一口干了杯中的红酒。
徐妈妈也跟着发火。「如果才一个也就算了,偏偏一连两天都选在人最多的时候跑来,而且一看就是生面孔,好像是冲着咱们徐家来的!」
徐声彪厚实的手掌重重地拍在大腿上,极度不满。「这分明是冲着咱们『名人中医诊所』的招牌来的!若说我在外面与人结怨也罢,但我连续三届都担任中医工会理事长,受到不少人的爱戴……」
「这一个星期以来,诊所的病患愈来愈少,大家都在传这件事,我怕到最后咱们的诊所会因此而倒闭。」徐妈妈幽幽地叹了口气。
蕾蕾就着晕黄的灯光颅着两个老人家,愈听他们的对话,心愈是难过。一瞬间,她发现父亲的两鬓斑白了许多,声音也不似以往那么宏亮、充满朝气。
「如果『名人中医诊所』败在我的医术之下我也认了,但遭受这种莫须有的指控,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蓦地,徐声彪的眼眶潮红,隐隐闪着泪光。
「算了,看开一点吧!明天隔壁的张太太说要陪我去法鼓山礼佛朝拜,祈求咱们一家大小平安顺利。」
蕾蕾垂下头,听着他们的对话,脸上有一股悲伤的神色。怎么自己的爱情愈是甜蜜快乐,家庭生活却愈是陷在水深火热之中?
倏地,一阵电话铃声惊扰了他们的对话,在这清寂的夜晚听来更显得刺耳。
蕾蕾站起身来,走到客厅去接电话。
「徐公馆你好,请问找哪位?」蕾蕾握着话筒,问道。
电话的另一端一片寂然,直到蕾蕾又「喂」了几声后,才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徐蕾蕾吗?」
「妳是哪位?」冷不防的,蕾蕾的心跳乱了拍数。
『我是叶梦臻,有点事想找妳谈谈,顺便送妳一个特别的圣诞节礼物。』
她的声音令蕾蕾听来格外不舒坦,因此拒绝着。
「我想,我没有什么事可以跟妳谈的,而且我也不想收妳的礼物。还有,请妳不要再打电话来了,否则我会告妳骚扰!」蕾蕾愠怒道。
『难道妳不觉得我知道妳家的电话号码很奇怪吗?』她反问道,在心里讥笑这女人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妳到底想说什么?」
『我八点钟在XX火车站附近的「星巴客」等妳,我劝妳最好是赶过来,因为这件事攸关你们徐家的前途……』她话中有话,意有所指。
「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蕾蕾一颗心悬得高高的,急切地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