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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方程式 page 7 作者:悠哉

  晚餐在她看来一点都不简单。他没有餐桌,他们坐在地板上吃饭。铺了一张大桌布,像在公园野餐似的,两人席地而坐。

  「下次来,我保证就有餐桌了。」他本来想等把屋子布置得很完美才请她来的。有桌子有椅子有置物柜有书柜,花园里的植物也都长好了,结果,他只等另一张椅子做好,就忍不住打了电话。想到这里,他有点后悔保证得太快了,恐怕她下次来的时候,餐桌的四只脚,还缺了两只……

  「坐在地上也不错啊。真的很有在外面野餐的情调。」这简直不像是她会说的话。她向来喜欢规规矩矩的坐在餐桌上吃饭,更别提跑到户外了,有小虫子有蚂蚁来分享食物,说不定还有蚊子来分享她的鲜血。「从窗子望出去,视野还不错,看得见蓝天白云。晚上如果看得见月亮星星,就更理想了。」

  「妳不是说月亮像大饼吗?那星星就是掉下来的芝麻喽!」他打趣说道。

  孟琉璃立刻否认了,「我哪有可能说这么没情调的话?我是女生耶!」

  但是情调代替不了安稳富裕的生活,随便哪个女生都晓得。任冠宇心中想着。「尝尝这鱼的味道吧,看像不像我们上回吃过的?」

  孟琉璃尝了一口,歪着脑袋回想了一下。「不——完全一样……」

  不确定的语气让任冠宇紧张了下,或许她并不习惯自己作的菜的口味

  「你煮的味道比较淡,嗯,更好吃。」她眉开眼笑的吃了一大口,微微觉得有些羞愧,她是女生,厨艺和他比起来,可是天差地远。「有没有想过改行当厨师?」

  任冠宇摇摇头。「没考虑过。我喜欢的事太多了,不想整天把自己困在厨房的油烟当中。而且当厨师是要执照的,老实说教科书我看不到五分钟就会睡着。妳进去过餐厅的厨房吗?忙得像打仗似的,大厨二厨小弟一个个不是面目狰狞就是面无表情,好像作菜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把一件喜欢的事变成讨厌的事,损失太大了。」

  还真是任性哩!她摇摇头,接着又笑了。可是任性的他还真是可爱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悦耳的门铃声又响了。任冠宇忙起身走到阳台去开门。她听见他在和谁交谈,似乎是一个有点苍老的嗓音。她也听见了任冠宇低而清晰的声音。

  「……好,阿伯,你先下楼,我有朋友在屋里,吃完晚饭再下去帮你修理好不好?你把开关关上,先让它不要漏水……对,用一字形的螺丝起子,顺时钟方向转紧就行了。」

  那位阿伯离开了,任冠宇回到地板上坐好,一边解释着,「房东家的马桶漏水,让我去帮他修理。不过,这不急,我答应他吃完饭再去。」

  「那吃完饭后我来洗碗吧,你就可以早点去帮阿伯修马桶。怎么你们的角色好像颠倒了,不是应该房东帮房客修理这个修理那个的吗?」

  听她似乎没有吃过饭就告辞的意思,任冠宇没有反对她的提议。「这房子的租金很低廉,房东又是一对老夫妻,所以帮他们修理一些简单的东西也是合理的。」

  「月租多少?」她本来就有点担心,他一个人租这么大的房子,负担会太重。

  任冠宇老实说了价钱。

  孟琉璃吓了一跳!房子虽然旧,但是外观维持得还不错,而且老社区的生活机能极佳,买什么都很方便,以它的房价来说,租金实在低得离谱。她可是估价高手,通常去拜访客户时,从他们住的房子和环境,差不多就可以看出他们的经济能力。

  「这怎么可能?!」随便一间套房,租金都要比它贵上许多。

  「因为它空了许久租不出去。」

  「可是我记得这附近有一所大学,房子应该很抢手才对啊。喂,你有没有打听过,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该不会是房东看你长得可爱,才租你特别便宜吧?」她开玩笑的说。他长得可爱不假,可房东又不是年轻小妞。「对了,我记得你跟告诉我地址的时候,我老觉得这个地方有点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可是她没有来这一带拜访过。

  「上过电视的,」他只好说个清楚,「去年年初的事情,一对夫妻吵架,丈夫杀死妻子,然后上吊自杀了,就是这里,所以才会租不出去。后来又发生火灾,之后就更乏人问津了,连房东自己都不喜欢踏进来一步。」

  「可是,它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凶宅……」墙壁是新粉刷过的,漆成浅蓝色,前后的窗户都大开着,没有装上窗帘,屋中就算没开灯也很明亮。

  「这是我努力的成果啊。可惜我忘了拍下它变身前的照片,妳一定会佩服我的。」

  「也没什么好怕的嘛。」她前后左右环视了一遍,看不出任何阴森的地方。她本来以为住一间有不凡历史的房子,就算重新装潢过,心里一定也会毛毛的,尤其现在正好是农历七月。她有些客户就很忌讳这些,连在七月签要保书都不愿意。

  「那就好。我本来还担心待会儿要留妳一个人在屋里,妳会害怕哩。」他更担心说了实话的结果,她会吓得再也不肯到他家来了。不说也不成啊,她早晚也会想到的,况且理赔金还是她的保险公司支付的。

  孟琉璃向来自认是那种胆子大的女生,难得有害怕的时候。「你赶快去吧,我来善后。」她手脚俐落的开始收拾碗筷。

  「好,我很快就回来了。」听她说得肯定,任冠宇便放心的下楼去了。

  孟琉璃作出来的菜的味道虽然不怎么样,但洗碗这种纯技术性的工作,她可是很擅长的。没十分钟便都洗好了。雪白的餐盘一个个整整齐齐的排在滴水篮中晾干。水声一安静下来,她忽然觉得屋里安静得可怕,可见得任冠宇那个人还真的是满聒噪的……一开始她还有心情拿他开玩笑,然而等外面的天色完全暗下来,从窗口望出去的不再是蓝天白云,而是黑黝黝的夜空……

  那个男的……上吊自杀……一回头,她好像发现窗口有一个影子掠过……女的呢?被杀了十九刀……满地是血……地板有换过吗?听说血迹是怎样都洗不掉的……

  他怎么还不回来?!他去了多久了?看了一眼手表,还不到半个钟头……下楼去找他好了,一定会被他笑的……五分钟,再等五分钟,如果他还不回来的话,她就下楼去找人……

  那五分钟真是久啊!屋子里虽然没有装冷气,但还是觉得很凉,因为没有隔间,空气可以毫无阻碍的对流。从刚刚她看见影子的窗口吹进来一阵阴森森的冷风,掠过她衣着单薄的身躯,夏天的风不应该这么冷的……她紧抱着双臂,光着脚奔进阳台,刚拉开里头的那扇木门,外头的铁门也跟着打开了;她一头撞进他怀中,把头埋在他胸口,不停的发抖……

  任冠宇吓了一跳,将她半推半抱的带回屋里。灯光下她的脸色有点苍白。「怎么啦?妳不舒服?是不是胃痛?」

  孟琉璃仍不肯抬头,在他怀中颤抖的低语:「窗口……我看到窗口有影子……还有一阵冷风……」

  任冠宇有点愧疚的抬起她的下巴,望进她眼底,那儿已经有泪水在打转了,只是这个素来自认坚强的现代女子勉强忍住罢了。她的嘴唇仍微微颤抖着。刚刚,为什么要跟她解释得那么清楚呢?「这个季节,一入夜本来就常常刮风的啊,妳瞧……」他拥着她走向窗口,「窗外什么都没有,妳看到的影子,只是我挂在窗台上的吊钟花被风吹得摇来晃去罢了。我把它拿下来给妳看,好不好?花开得好漂亮,它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芭蕾女孩……」他一手仍把她抱得紧紧的,另一手探出窗外把吊盆拿了下来,然后继续解释花名的由来,「妳瞧,花瓣是不是像极了雪白的蓬蓬裙?这是英国人……」

  孟琉璃终于不好意思的松开环住他腰间的手。花很美,她居然被一盆美丽的花儿吓到对人家投怀送抱……眼泪真的滚了下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羞愧。她低着头,连一眼都没敢看他。「对……对不起,我要回家了……」

  「别走……」他把她拉了回来,重新带入怀中。「时间还很早。」现在要放她走,已经太晚了……他慢慢的低下头,被风吹得冰冷的双唇覆上她苍白的唇瓣,在厮磨中,热度急遽上升。不只是唇,还有四肢百骸,像是要烧起来似的……他的双臂愈缠愈紧,铁链一般锁住她纤细的腰身,两人身上薄薄的衣着像是已被燃成灰烬,几乎无法构成阻碍……

  可是,她需要空气……她需要的不只是空气……暂时逃亡的神智夺回主控权。她终于慢慢睁开眼睛,略带犹豫的把双手从他颈间收回来,原先苍白的嘴唇染上一抹嫣红,已经下再颤抖了。上衣从七分裤中被拉了出来,他的一只大掌仍搁在她陵间,拇指在她光裸的肌肤上有节奏的滑动。她抓住他的手,奋力推开他,自以为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而他只是顺势稍稍后退半步。一双深邃的眸子紧盯着她不放,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的魅力,让她好想再贴回他怀中……

  不可以!她自动投怀送抱,一次就已经够了。男人不会拒绝自己送上门的女人,任冠宇为什么又该例外?想必他已经有许多类似的经验,想必他以为在这种情境下,他若是不做些什么,反而是冒犯了她……

  「对不起……」她终于嗫嚅的开口,「窗外太暗了,现在又是农历七月,我一时没想到是盆栽在动。」她继续说着,「你说这盆花叫什么名字?吊钟花是吗?名字取得真好,好像一个一个彩色的小铃铛,好可爱!你在哪里买的?好种吗?是不是一年四季都开花……」她喋喋不休的问了好几个问题,一点也不给他回答的机会。

  「琉璃……」他一手摆在她肩上,柔声喊着,「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是我冒犯了妳,是我该说对不起,如果……」如果她也是心甘情愿的话,道歉便是多余。可是,现在是他乘人之危……

  「明明是我……对不起,我们把刚刚的事忘了好吗?那只不过是一个意外,谁都不要再提,好不好?我们还是朋友?」她强调似的说,她喜欢他这个朋友,可是她不适合有这样的男朋友。男朋友?人家可也没一言半语要追求她的意思,她自嘲的想着。

  「当然好。刚刚把妳吓坏了,是不是?我下去太久了,本来以为几分钟就可以解决的。」

  孟琉璃顺着他的话问下去:「不好修理吗?」这个话题比较安全。

  「换个止水皮就好了,我答应房东明天去帮他买一个。房子老了,到处都是一些小问题,我还帮他们检查老是会漏水的水槽,花了比较久的时间。」

  「这个你也会?」她佩服的说。一个又会修马桶,又会做家具的男人——而且还是艺术品一样的美丽家具,可比那些只会送花送无用的礼物,却连换个灯泡都得等技工上门的男人强得多。更别提任冠宇还会种花呢。

  「学校的工艺课有教过一些——我郑重声明,上工艺课我可是从来没旷过课的哦!我自己有兴趣,学得就起劲。」

  「原来你逃学还有选择性的?你该不会连某些科任老师的长相都记不得吧?」她开玩笑的问。

  「那怎么可能!我不喜欢去上的课,老师的长相尤其要记得清楚,免得在校园蹓跶时,一不小心就让他给逮到。我很聪明吧?」

  孟琉璃忍不住大笑出声。「你啊,把用来想方法逃学的本事,拿来念书不是很好吗?」

  「我妈也老是这么说。孟小姐,请问今年贵庚?或者我该尊称一声孟阿姨?」他假装客气的说。

  孟琉璃重重的捶了一下他的胸膛。「去你的!敢再叫我孟阿姨,我杀了你!」

  任冠宇顺势抓住她的拳头。「琉璃……阿姨!咳!咳!啊,我受了重伤了!现在跟妳投保可以不可以?」

  「这个嘛……」她假装考虑的回答,「任先生,带病投保是领不到理赔金的。我个人强烈建议,你应该投保高额的凶杀险,很显然,你对于别人善意的忠告完全不理会,而我,现在就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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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人的确是个祸害。

  祸害遗千年。他根本不需要买保险……

  需要的是她。有没有一种保险可以让人在感情上受伤时获得理赔?

  手指在唇上轻抚着。屋里没有开灯。她应该坐在电脑桌前,手指像以往一样飞快的在键盘上点过,她应该继续把那本《如何在三十岁前赚到一千万》的励志书看完的……她却什么也不做,只是半躺半卧的靠着床头发呆……就算是在十八岁的青春少女年纪,还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时候,她也不曾这么发过呆……

  叩,叩。敲门声让她吃了一惊,她茫然的把目光投向门口。进来的人是妈妈,她顺手开了灯,孟琉璃眨了眨眼,一时有点无法适应。

  「睡啦?我从没见妳这么早就上床。是不是太累了?」张家仪关心的问,她觉得女儿最近有些反常。有时候白天打电话给她,居然没有开机,万一客户临时找人该怎么办?

  「没有啊,七月嘛,业务量比较少,没什么事做,就早点休息啦。妈,有什么事?」孟琉璃避重就轻的回答。

  「就是那件事嘛。我上回跟妳说过的啊,相亲的事啊。」

  「相亲的事?妳不是说已经回绝人家了吗?」孟琉璃奇怪的问。

  「不是上次那个啦。林妈妈也真是的,又不是什么称头的对象,她怎么好意思来跟我提。我的女儿这么没行情吗!」张家仪随口埋怨了几句,才又回到正题,「是妳哥的大学同学啦,在竹科上班,就是人家说的电子新贵啦。还不只是普通工程师,是公司的经理。那家公司的资本额有好几百亿,这是妳哥说的,当然不会错。他们最近联络上了,他跟你哥发牢骚,说工作太忙,根本没有时间交女朋友。去了一次联谊会,结果天天接到骚扰电话,被吓得不敢再去。你哥当然是想,肥水不落外人田,就介绍自家妹妹啦!妳瞧,我把妳哥的大学毕业纪念册找出来了,」张家仪翻开厚厚的纪念册,指着上面的一张大头照,「就是这个人,高文彦,长得还不错吧?挺斯文的。」

  五官看不出明显的错处,孟琉璃同意的点点头。「不太好相处吧?三十出头就有成功的事业,大概会满骄傲的。」这个人看起来自视甚高。去参加联谊会,又嫌女生打电话给他是骚扰?他和哥说这些话的时候,恐怕是很得意的口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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