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一黯,昨晚的不适又涌了上来,语气也冷冷淡淡。「怎么来了?」
杨承佑笔直朝他走来,站定在他面前,一脸正经。「夏凉,当我是兄弟就说实话。」顿了一下。「你喜欢曼曼吗?」
「一早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吗?」江夏凉面无表情地睐他一眼,撇唇冷笑。
「她哭到两、三点才睡。」哭得声嘶力竭,眼睛红肿……看曼曼哭成这样,杨承佑感到后悔莫及。
看得出来曼曼很喜欢夏凉,而他昨晚不知道着了什么魔,竟然嫉妒起自己的好友,趁曼曼离开时,在夏凉面前挑拨离间,才造成他们之间的隔阂……虽然嫉妒夏凉,可是曼曼就是喜欢夏凉,有什么办法?
今天来,就是想问问夏凉对曼曼到底有没有感觉?
如果夏凉的答案是否定的,那么他会不管曼曼的意愿,开始追求她。他有自信说服曼曼,让他追求,总比这么辛苦地喜欢夏凉来得好。
夏凉暗暗握拳。也就是说,他们一整晚待在一起?她向承佑哭诉了吗?承佑又是怎么安慰她的?他们……
这一刻,他的心思乱如麻,就像打结的毛线,理也理不清。
「你喜欢她吗?」杨承佑咄咄逼人,不得到答案誓不干休。
江夏凉压下心中真正的心意,平淡地道:「不喜欢。」
听见他的回答,杨承佑笑得颇有寻衅意味。「不喜欢?这么说……你不反对我追求曼曼喽?」
江夏凉狠狠一怔,不太明白为什么听见好友的话时,胸口竟会莫名一扯,一把火无预警地灼烧上胸口。
他抿着唇,等待那股灼热减缓。「我为什么要反对?她喜欢谁,你要追求谁,全都不关我的事。」他轻撇嘴角,也连带撇去那阵不快。
「不关你的事?你确定?」杨承佑审视着好友的面部表情,似乎不找出真正答案就不放弃。
他避开承佑的眼神,转身打开车门,临上车前,沉声说道:「那我……祝福你们。」「OK,那我知道了。谢啦!」杨承佑拍拍他的肩,愉悦地吹着口哨离去,没发现夏凉正用一种复杂难解的眼光目送自己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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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公司一个小时了,通常这个时候,陈曼颖早就大摇大摆地窝在她的宝座上,展开她的大事业,可是今天……她没有来。
一整个早上,江夏凉都无法集中精神,好几次都望着对面的位置发呆,脑中不断播放着早上他和承佑的谈话,每听一遍,他的心情就低落一分,虽然外头阳光普照,但他的世界却乌云笼罩。
不管是她的笑脸、她的声音、她身上的香味,不管他怎么抵御,她还是入侵了他的世界,并且占地为王,不肯离开。
他如此习惯她的存在,如今她一不出现,他的世界不再温暖,不过一个早上没见到她,就开始想念……他似乎陷得太快、太深了。
越是想、越是烦躁,眼看午休时间已到,他干脆扔下工作,搭乘电梯来到公司旁边的便利商店,买了生平第一包烟和打火机。
不是从没抽过烟,学生时代,因为好奇,同学都会凑在一起学抽烟,他也在其中,但烟都是同学给的,没自己买过;长大之后,明白抽烟对身体不好,也就没再碰过,今天,算是破例了。
这也表示,陈曼颖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足以让他做出不受控制的事了。
在大门的角落,他挑了个不被注意的位置,独自一人吞云吐雾起来。
连续抽了三根,心情却没好转,反倒越来越闷。
他皱眉,把整包烟和打火机送进垃圾筒里,准备回公司。在等电梯的时候,一股熟悉的甜香随风飘来,他倏地抬头,寻找着香味的主人
果然是她。
一阵激动流窜过身体,江夏凉看着前方那个低着头走来,让他又爱又恨的陈曼颖,双手隐隐颤抖。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一把狠狠抱住她,还是伸手掐死她?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非常专心,低着头直直朝他走来。就在快撞上他的时候,他率先开口。「喂!」
陈曼颖惊慌抬首,一看见他满脸阴沉地站在自己面前,很快退了几步,一脸惊魂未定。
「有必要这么惊讶?」瞅着她憔悴的脸,红肿的眼睛,他心中五味杂陈。果然如承佑所说,她哭了一晚,他们也的确在一起一晚。原本稍稍软化的心房又筑起城墙,不让自己再受伤。
「你、我——我才没有。」她忿忿否认。「我干么要惊讶?真好笑!」
接下来都没人开口,双方一阵沉默。为了不让气氛继续僵凝下去,江夏凉沉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你在嫌我烦吗?」陈曼颖眼中盛满受伤。「是啊,你叫我离你越远越好,你讨厌我,我没忘记,我牢牢地记着。可是这里是我外公的公司,我来见他不行吗?」被他用那种眼神看着,她只能借着外公扯谎,来维持自己的自尊。
话是他说的,所以现在他无话可反驳,只好赌气地说:「当然可以。只是为了不见到你,我会慎重考虑是否该离开公司。」狠话谁不会说?他算是毒舌一派,要耍嘴皮子他不见得会输。
他……他就真的这么讨厌她吗?讨厌到想要辞职?只要能不看到她,他什么都愿意去做吗?
陈曼颖大受打击之馀,又急又气!
气的是他可以毫不留恋,说走就走;急的是万一他真要走,以后要见面就难了……她已经气到骂他一整晚了,为什么还会担心自己再也见不到他呢?你好没自尊,陈曼颖。
她深吸口气,维持仅有的骄傲,抬起下巴宣示般道:「你不用走,该走的是我。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烦你了,也不会再喜欢你,带给你困扰。我会……」纵然说的是气话,还是忍不住哽咽。「离你……远远的,尽量不出现在你的面前。这样……这样可以了吧?」
明明先放狠话的是他,可是,亲耳听见她说的每一句话,江夏凉这才意识到,当他已经在意起她时,她竟然能够毅然决然地说不再出现、不再喜欢?!
她的喜欢来得这么突然,像无法预测的海啸一样朝他席卷而来,在他没有能力抵御反抗,只能举起双手投降的时候,却又像退潮的海水一般逐渐远离,感情竟能收放自如,她真有办法!
这让他莫名地愤怒,还有一份陌生的惊慌在胸坎间大肆蔓延,他不能适应,也无法理解,只感觉到一阵火不停地往上冒,下意识地冲口而出:「你最好说到做到。」
「你放心,我会的!」陈曼颖恨根说完,不再看他」眼,转身就走。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紧紧地握住他,江夏凉握起拳头,往电梯旁的墙壁用力一槌。手很痛,却比不上胸口传来的阵阵刺痛……
这下好了,他总该开心了。
她不再喜欢、也不再出现了,江夏凉,你……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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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曼颖说到做到,从那天起,她就不曾出现过。
董事长也看出来他们之间有问题,还以为只是年轻人闹闹别扭,曾开口劝他别跟曼曼计较,他老人家也会回去念曼曼几句。董事长不知道的是,他们页的彻彻底底闹翻了。
十多天过去,他完全没有她的消息,这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她的人,他成天感到心烦意乱,工作效率大打折扣,甚至难得出错。董事长没有多加责怪,只是一再劝他,希望他们能够和好。
然而最近几天,江夏凉的情绪越来越糟了。
有天刚进公司,就发现桌上原本贴满了小爱心的压克力名牌被换掉了,新的名牌上干干净净的,连灰尘都没有。
隔没两天,他的手机吊饰和爱心钥匙圈也凭空消失,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做的好事。
他习惯将钥匙和手机一起放在桌面上,她是知道的,所以一定是趁他不在,把曾经送给他的东西全部收了回去,他再也无法睹物思人。
更糟的是,当他想起还有她存在电脑里的相片桌布,急急忙忙想要找出来,可是无论他怎么搜寻,都已经没有半张照片了……他仅剩下的,能和她联系的东西全都一样一样消失了。
陈曼颖,算你狠!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每天下班之后回到家,拿出火车模型「陈曼曼」,让它在铁轨上一遍又一遍地跑。
坐在地上,他看着冲力十足的小火车生气蓬勃地运转着,仿佛她还在身边吵闹,不自觉又露出微笑;微笑过后,随即又领悟到,她是真的不在左右了,笑容渐渐淡去,心中失落更深。
他这么做,到底是折磨了谁?
陈曼颖好样的,说话算话,把曾经付出过的痕迹清理得干干净净,那么她放在他身上的心呢?也一并回收了吗?
她页的从此不出现在他面前了吗?
「啪」地一声,江夏凉指间的钢笔掉落在地,他闭眼呼了口气,要自己恢复平静,然后才弯腰拾起。
跟着手走动的视线,被桌子底下一颗闪闪发亮的小珠子给吸引过去,他眼睛一亮,捡起那颗粉红色珠子,小心翼翼地握在手心,心思百转千回,好象累积到顶点的思念终于找到出口。
失去了她,他再也想不起该怎么笑。
他紧紧握着她遗留下来的唯一一样东西,再也舍不得丢。
她都做到这样了,江夏凉总该满意了吧?
把曾经送给他的东西,费尽心思悄消收了回来,那全是她的真心真意,绝对不能被他随意丢弃,这是能够保全她的心的唯一办法。
只是,明明想断了对他所有的依恋,却还是不自觉天天跑到公司楼下,躲在一旁看他上下班的身影,发现他还是过得这么好,一身西装革履,满脸意气风发,依然这么有精神。
她心里掠过一阵酸楚。是啊,他才不像她……
每天精神委靡,连珠珠都懒得串,成天赖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什么也不做,想着他的眉、想着他的眼、想着他偶尔露出的微笑、偶尔显露的温柔,想着想着,夜夜不能成眠。
早该看开了,相对于自己的放不开,他倒是厉害多了。
趁着没有客人的空档,张维贞坐在陈曼颖对面的位署上,打量这个小女生。
之前,小小大概两天来一次,陪她说说笑笑;最近,则是天天都来,可是整个人却没什么精神,常常在发呆,总要叫唤个好几回才会有反应,这种情形……八成是恋爱了。
「小小,在想什么?哀声叹气的?」
陈曼颖回过神来,表情不太自然。「没有啦,阿姨,没有睡饱在发呆啦!」她每天都来阿姨这边,纯粹是想尝尝阿姨的手艺,才不是想着能不能在这里遇到那个负心汉呢……她在心中辩解。
「是不是有什么烦恼?可以跟阿姨说喔,阿姨可是恋爱专家呢!」张维贞拍拍胸脯,自信满满。
「阿姨,我喜欢一个男生,可是他这个人啊,冷冷淡淡的,很难亲近。我费了好大的劲,好不容易跨过了太平洋,可是有一天,那个男生却说他讨厌我,叫我离他越远越好……我明明能感受得到他的心意,可是他的态度,却让我觉得只是我自作多情……」她幽幽说道,连叹了几口气。
「有时候,说讨厌,不一定是真的讨厌啊。」张维贞拨了拨小小的刘海,带着温婉的笑道:「有些男生最爱口是心非,喜欢的说成讨厌,漂亮的却要嫌丑,口不对心的人,迟早会受到惩罚的。」
「是这样吗?」陈曼颖在心中OS:阿姨,你可知我说的就是你的宝贝儿子啊?可不可以叫他别再让我尝苦头了?
「当然喽,有些男生啊,你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不懂得珍惜,可是等到你离开了,才后悔没有牢牢抓住你。有时候短暂的分离,才能让他看清自己的心意喔!」张维贞像生命线的张老师上 再开导这个多愁善感的女孩子。
但愿会有那一天……陈曼颖握着阿姨的手,感激地道:「阿姨,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多了。」
「那就好。肚子饿不饿?」
「不饿。」她摇摇头。
「可是你瘦了,再瘦下去就不好看了。」
「好吧,那我要一碗阳春面。」
面对着门口的张维贞吩咐大婶:「许姐,给曼曼来碗阳春面,帮她切点小菜——」这时,一部黑色轿车恶霸地停在店门口,张维贞皱眉斥道:「哪个没公德心的家伙,转角不能停——」一看清车上下来的人,教她住了口,她笑叹道:「唉,那个没公德心的家伙,就是我儿子。」
陈曼颖突然全身僵硬,转头一看——江夏凉也看见她了,眼眸中闪过一丝光彩,俊脸上难掩诧异,显然很讶异会在这里看见她。
「阿——阿姨,我还有事,先走了。」陈曼颖不敢面对他,伸手拎起包包,没胆从他身旁走过,选择逃进旁边的小巷子里。
「小小!小小你去哪啊?」张维贞对着她的背影喊道。
小小?她就是妈曾经提过的「小小」?!江夏凉怔楞过后,很快回神。
好不容易逮到她,江夏凉怎么可能任她就此离去,当场不顾母亲的叫唤,就朝她身后追去——
「陈曼颖!」
听见后头传来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陈曼颖心中又急又慌,脚下的步伐越来越急,耳边传来后头追逐的坚定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想起自己曾经言之凿凿地说过再也不见他,那么她就要说到做到啊,绝对不能见到他,否则、否则她这十多天来的努力不全都白费了吗?
仿佛后头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似的,她加快脚步,急着要逃离现场。
不行,她绝对不能再见到他,毕竟那天是她口口声声、信誓旦旦地说出「绝对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之类的话,若真的让他给达到,她的面子该往哪儿搁?所以,绝不,绝对不行!
后头,见她不要命般地窜逃,而自己则像怕失去什么似的拚命追赶着,这份感觉困扰着江夏凉,他甚至厌恶起无法控制自我举动的自己。
是她说要走的,他为什么还要追着她不放?
他不是讨厌她、恨不得她别再出现吗?
为什么一见到她的身影逐渐离开视线范围,当下便有一股拦下她的冲动,甚至会有些心慌,到最后甚至迈开步伐在她身后追赶呢?
疑问很多,如排山倒海般涌来,但短时间内他无法厘清,现在他只想拦住她,其它都无法思考了。
眼看就要追上了,就在这时候,跑到大马路上的陈曼颖却拦下一部计程车,打开车门就要上车,这时候的她却犹豫了,怯怯地半转过头,一脸依恋地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