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脏嘴放干净一点!”
“我的怀疑有凭有据,要不你女儿走什么狗屎运,我儿子睡过那么多女人都没事,就她会怀孕?”
闻言,侯纤纤的脸色由白转青。
“婚事是你儿子提的,我有度量才跟你谈,这就是你拿出来的诚意!”侯存渠咬牙道。
“我当然很有诚意,只要你别借题发挥就行。”
侯存渠哼了声。“你们姓张的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澄修翻脸怒喊,“姓侯的!”
“我说错了吗?!老子抢走我的女人,现在做儿子的连我女儿也不放过,我侯存渠哪里招惹你们姓张的,都跟我过不去!”
“几十年前的老帐你现在还跟我翻,分明是借题发挥,我看你今天不是来谈判,是来跟我算帐的。”
“没错,新仇加旧恨,咱俩今天一并算。”
“你分明无理取闹。”
“你们父子一脉相承,专抢我的女人!”
张澄修忍不住跳脚。“你说话客气点,口口声声你的女人、你的女人,她不是你的女人,是我老婆!”
“要不是你连拐带骗,她会嫁给你!”
“你少栽赃,我张某人行事光明磊落,哪里需要骗?!”
侯存渠眉一横,锐利的目光射向张上怀。“你儿子连手段都跟你一样。”
火山终于爆发。
两个中年男人吵起来跟幼稚园的小鬼没两样,什么烂帐都掀,从小到大的世交好友当年就是这样闹到绝交。
冲冠一怒为红颜,侯存渠认为明明是他先看上的女人,张澄修偏要来抢,要抢也就算了,竟然“偷吃步”,没多久就毁了人家的清白,害他连公平竞争的机会都没有。
张澄修却觉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后来居上是因为他有实力,有魅力,侯存渠赢不了就该认输,不认输也就算了,还记恨到现在,真是没风度。
“你搞清楚,今天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我儿子不一定要娶你女儿!”
“笑话,要我把女儿嫁给姓张的,你们等下辈子吧!”
“我就说你在记仇!”
“记仇又怎样!”
砰一声重击,震断两人的声音,室内顿时笼罩著一片悚然的寂静。
侯纤纤一惊,扭着双手看向对面的张上怀。
他的拳头还搁在桌面上,不耐烦地瞪视这两个脱离正题的主事者。“你们闹够了没?!”
这时,包厢的门打了开来,柯雨央仪态优雅地走进来。
侯存渠的横眉竖目瞬时全部收起,两眼发亮,直直地望着她,急得张澄修连忙防贼似的挡在他前头。
“你来做什么这件事由我处理就可以了。”
“你处理得怎么样?”柯雨央问丈夫。
不怎么样,从头吵到尾。张澄修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侯存渠冷笑一声,“免谈。”
“姓侯的你……”
“我不跟你谈。”
“求之不得”希罕哩。张澄修不甘示弱,转向太座说:“我们走,这件事就算吹了,谁也不许再提。”
“你出去。”
“嘎?!”张澄修有些呆住。
“你们都出去,我来跟侯先生谈。”柯雨央宣布道。
张澄修哪里肯,紧张得要命。“不行你知道他……他对你……”
柯雨央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都几十年前的事了,你还计较,也不怕孩子们笑话。”
就是几十年前的前朝遗事他才得计较,因为这姓侯的从来没死心
可惜张澄修在家中的分量还比不上柯雨央一根手指头,她很坚持地将丈夫请了出去,也要孩子们离开,和侯存渠单独坐在包厢里。
“学长。”她一开口就让侯存渠心头一暖。
“不行,张上怀跟他老子一个样,我不会答应的。”他仍然嘴硬。
可恶,明明是他认识柯雨央在先……
“上怀怎么会跟他爸爸一样你应该注意到,那孩子长得比较像我。”柯雨央说。
“他是很像你。”
侯存渠承认,张家两个孩子都承袭了母亲容貌上的优点,害他每次看见张湘容都既生气又难过。若是没有张澄修那个流胚,张家的两个孩子就会姓侯了。他总是一相情愿地这么想,愈想就愈伤心。
“你……幸福吗?”
“我很幸福。”
柯雨央的笑容货真价实,狠狠击碎了侯存渠的心。那个下流胚哪里比得上他凭什么能给亲爱的学妹幸福……
“学长。”柯雨央保养得宜的脸蛋一如当年那般美丽、那样动人,说话也仍是那么温柔诚恳。“最起码我们还能做亲家,我会疼惜纤纤的。”
效果全然相反。
柯雨央只说了两、三句话,侯存渠立刻被搞定。
于是,十九岁的侯纤纤出阁了。
不过侯存渠有个条件,“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虽然嫁得勉强,但是绝对不能寒酸。”
这一点,张澄修也有意见,“我也只有一个儿子,虽然娶得无奈,排场还是得做出来,一定要风风光光!”
结果婚礼办得极尽奢华铺张之能事,两个原来只想随便登记了事的年轻人被迫配合演出,尴尬的大秀一段秦晋之好的戏码。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张上怀说到做到,可是说实话,自开口求婚到现在,他没有一天不后悔。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哪!
新郎休息室里响起一声声夸张的哀叹。
“失策啊造孽啊可耻啊你、你简直……”
“你闭嘴。”
“丢光我们的脸!”顶着一张俊俏讨喜的娃娃脸,莫东勋讲起话来很不知死活。
张上怀的心情已经够差了,还得应付这只聒噪的乌鸦,他寒着脸说:“谢谢你的祝福。”
他的脸都黑了一半,莫东勋却还不知收敛,也不晓得是太过震惊还是觉得太有趣,他哇啦哇啦个没停。
“亏得你‘女性迷幻药’的盛名咧,要什么女人没有是不是大鱼大肉吃多了,想换点清淡的这我可以理解啦,但是那种货色,你怎么吃得下?!”
“我就是吃了,而且吃出了问题,能怎样”张上怀没好气地说,满是无奈。
“逊咖?!”
“这叫一步错,步步错,你也真行,一踩就踏中了地雷。”接话的白震华斜挑剑眉,优闲地交叠双腿,语气听起来不是很同情。
“反正你们今天是来看戏就对了。”误交损友,张上怀认了。
“没的事。”才怪
“好啦,别这样,开心点,我还是祝你幸福。”莫东勋两手搭在他肩上,眼泛波光,看似哀伤地望着他。“既然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你认命一点安心的去吧,那些在今天为你流干眼泪、哭断肝肠的女人们就统统到我怀里来我莫四公子会好生安慰她们的,你可以安息了。”
张上怀忍了又忍,才没赏他一记勾拳。
“我是结束单身,不是结、束、生、命,你少咒我。”
“意思反正差不多。”莫东勋耸耸肩。对他这个花花公子来说,婚姻即是坟墓,张上怀都要踏进坟墓里了,他只有祝好友“安息”
“你有分寸一点,别太过分了。”坐在白震华旁边,一直没开口的徐凉书终于看不下去,搓搓下巴,正经地说:“百密难免有一疏,做事贵在有担当,上怀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们都该祝福他,这才是重点。对吧”说完,他的目光扫向白震华。
白震华挑挑眉,然后严肃地望向莫东勋。
莫东勋咳了几声,收起痞样,接着,三位好友举杯异口同声祝福张上怀。
“新婚快乐!”
话声方落,三个人动作一致地掏出皮夹。
“三十天。”莫东勋随便丢出一张运通卡。
“两个月。”白震华拿出一张白金。
“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徐凉书摇摇头,极其慎重地摸出一张新开幕的名流俱乐部会员证。“你们有没有良心啊,好歹也要等孩子生出来,我赌八个月。”
张上怀再善良也不得不相信,他这几个狐群狗党绝对是来看他笑话的
他整整领结,扬起一抹森冷的笑。反正这是一场不被祝福的婚姻,就连新郎自己也不看好。
“我作庄,通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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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新娘休息室里,侯纤纤两颊红扑扑的,她皱眉闭眼,口中数度发出微弱的抗议,“妈咪,可以了……好了……好了啦!”
貂毛刷子很坚持地在她脸上四处涂抹,非要弄到满意了,瞿美江才肯把工具还给旁边被剥夺职权的化妆师,开心地欣赏自己的杰作。
“我的小宝贝,你今天真的太美了!”
侯纤纤转向一旁的落地长镜,声音无力。“你又把我当成洋娃娃玩了。”
“宝贝呀,今天可是你的大喜之日,妈咪真的好开心,我不管、我不管今天一定要把你打扮成全世界最美丽的新娘!”
侯纤纤看着自己脸上缤纷多彩的娃娃妆。身上纯白华丽的蕾丝礼服和头纱,是担任蕾丝设计师的母亲连日赶工,特地从比利时带回来的,她整个人活脱脱像尊手工制的洋娃娃,而且是八○年代的那种。
“谢谢妈咪……”她声音悲潦。
“哎呀我的小小宝贝!”瞿美江感动得要命。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妈咪。”
“唉,想当初我嫁给你爹地的时候也是只有十九岁,一转眼,你也已经十九岁,也要嫁人喽。”瞿美江今年四十岁还不到,但耳朵似乎已经不太好,女儿的话她只当没听到。
侯纤纤再次感到无力。
“宝贝,笑一个呀,当新娘子的人,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呢”瞿美江推掉工作赶回台湾,为的就是参加宝贝女儿的婚礼,怎料女儿净是一张苦瓜脸,完全不见新嫁娘的喜悦。
侯纤纤抿了抿唇。她怎么可能开心这是一场不被祝福的婚姻,没有一个人是心甘情愿的,包括她这个新娘子在内。想到以后将和张上怀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她就觉得害怕;想到这场婚姻最终可能的结果,她就一阵恐慌。
“妈咪,你当初结婚的时候,知道爸爸心里并不爱你吗?”
翟美江脸色一变,声音低了八度。
“你一个小孩子怎会知道这些?!”
“你们每次吵架还不都是说这个,我早就晓得了。”父母签字离婚时她已经七岁,他们不合的原因她很清楚。
瞿美江拿出手帕,揩揩眼角。“我明白,结婚的时候我就明白他不爱我,但我还是嫁给他……”
“为什么,因为你爱他?”
“因为……”她拧着、揉着,又仔细将手帕边的蕾丝整平,开心地欣赏着,眼里哪有一点泪水。“因为他有钱嘛!”
“妈咪?!”
“哼,多亏挖了你爹地不少赡养费,我才能出国留学,实现当设计师的梦想啊,呵呵!”
唉,这就是她父母亲的婚姻。
“妈咪,当我没问好了。”侯纤纤沮丧地说。
“哎呀,宝贝,能够看到你当新娘子,妈咪真的好开心喔你一定会比妈咪幸福好多好多”瞿美江又抱又亲,又紧张兮兮地替她补妆,就怕弄坏她可爱的宝贝娃娃。
直到张湘容进来,才救侯纤纤脱离折磨。
“哎呀,要出场了,我先去就定位。需不需要掉眼泪我的眼药水搁哪儿去了!”
“妈咪,你拿手帕擤擤鼻于就很像了。”
“也对宝贝,妈咪等着你喔”说着,瞿美江便离开了新娘休息室。
张湘容抱着香槟玫瑰组成的球状捧花,塞到侯纤纤手里。两人双手接触时,沉默像阵寒雾般漫开。
谁都想不到侯纤纤会这么早婚,更让张湘容想不到的是,她会成了自己的嫂嫂。
喜欢张上怀的事,是侯纤纤一个人的秘密,她谁都没说,包括最要好的朋友。
“你都没告诉我。”
“湘湘……”
“你一个字都没说。”
“对不起。”
“你……你……”张湘容隐忍多日的情绪终于爆发,哇一声哭了出来,眼泪扑簌簌地落下。“你怎么可以……你谁不要,为什么偏偏选我哥啊他那么花、那么烂、那么不可靠,你一定会吃亏的,你怎么这么傻!”
那五人小组除了她心爱的单威之外,其余四人包括她哥哥在内,全都不是好东西。张湘容胳臂向外弯,不忍心看着好友陷入火坑。
侯纤纤鼻子一红,身子颤了颤,泪水跟着流下来。管不了脸上的妆,两个女孩子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呜……我也不想,但是、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就是喜欢他!”
第四章
总而言之,婚礼是顺利完成了。
应付完冗长的仪式和筵席,打发了一干亲朋好友,小俩口终于要开始新婚生活。
张上怀在见过瞿美江之后,终于明白侯纤纤的服装品味从哪来了,母女两人身上的蕾丝缎带有得拚所以,即使侯纤纤去换下礼服,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并不期待自己能够逃过粉红蕾丝的茶毒。
结果侯纤纤出来时,脸上的彩妆已卸得一干二净,她换了套式样简单的浅灰带帽运动服,身上连一点花边都没有,十分清爽。
他将视线往下移,瞧见她脚上是双白色帆布鞋,没有粉红蕾丝袜。
他颇感意外地看着她。
“我已经结婚,长大了,妈咪同意把服装管辖权还给我。”她淡淡地解释,想起他曾说过的恶毒评语,低低补充了句,“其实我并不喜欢蕾丝。”
“谢天谢地。”
侯纤纤很安静,乖乖坐上他的四轮传动休旅车。
张上怀刚发动引擎,她忽然说:“我有驾照。”
他漫应一声表示明白。
她看着他手里的方向盘。“要不要我来开?”
他正要踩下油门,听她这么一问,转过来对上那张小脸。“你?!”
侯纤纤点点头。
“男人不随便把车交给女人的,你不知道吗?!”
“我只是……以为你不喜欢开车。”
“为什么?”
她瞅他一眼,低声说:“你都搭女人便车。”要不是看过他那辆宝贝保时捷,她还以为他不会开车呢。
要不是知道她说者无心,他还真觉得自己被她羞辱了。他微微眯起双眼,语气凉薄,“结婚第一天,就要跟我算过去的风流帐啦!”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搭女人便车,是因为我不喜欢别人坐我的车,就这么简单。”男人将座车视为生物领域之一,他在这方面尤其龟毛,爱车原始野性的皮制座椅,不适合染上人工的女人香。
侯纤纤一听,立刻正襟危坐,免得惹他老大不高兴,一脚把她踹下车。
张上怀哂笑。“你放心,天大地大孕妇最大,我一根寒毛都不敢动你,不过你也别打歪王意,孕妇再大,也别想教我让出驾驶座。”
“共识”达成,侯纤纤点点头,系上安全带。
车子在凉雾微笼的夜里奔驰而去。
从今以后,将是新的人生。
张上怀将车开上高速公路。
“你要去哪里?”
“载你去卖。”
侯纤纤笑不出来。
“你的反应真不可爱。”他感到没趣。